可困扰也没办法,谁叫现在她在人家手底下学习工作,得服人家的管,享受一点点难得的平淡生活,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她就不得不因为身份穿帮而跑路呢。
顾念穿上统一制作的那件嫩绿纱衣,在辰正二刻到达宋宅门外,大门两侧贴着崭新的对联,挂着硕大的大红灯笼,门外清水净道,一尘不染。
敲了敲门,里面门房应话,而且显然早得了吩咐,顾念一自报家门,大门就开了,有个小厮带她去大公子住的掬翠院。
掬翠院实际上是个景致优美的园子,绿意盎然,繁花似锦,树木参天,还有小桥流水,顾念进了院子,再过了一座小拱桥,才站在了一个两进的建筑物的面前。
屋里出来小厮,领顾念往后头走,第一进的正房其实是个穿堂,后面又是一座小桥,跨过桥去,站在由厢房和正房圈出来的一小块院子里,出迎的是长相甜美的使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向顾念行礼后,领到正房门外,再由里面的一等丫头打了帘子请进屋内。
进了屋并未停留,而是再被领着直接从后堂大门出去,外面居然是个小荷塘,一座九曲桥,曲曲折折地纵穿荷塘水面,与底面的陆地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环绕整个掬翠院的步行通路。
而宋亦柏,一身雨过天青色纱衣褶子,戴着巾帻,站在桥上,正在喂鱼。
听到动静,宋大公子直起腰转过脸,看到独自向他走来的一脸呆滞的顾念,目光落在那身嫩绿的衣服上。露出欣赏的微笑。
顾念来到宋亦柏身前站定,表情还是震惊过度的那种木呆呆,宋亦柏高高扬起双眉。逗笑,“师傅手艺不错。这样一比,看你平时穿的那都是什么。”
宋亦柏的声音让顾念从失态中回过神来。张口却答非所问,“你名字里有木。水生木,所以才把你的院子弄成这水塘?”
大公子歪歪头,“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
“小心水太多了烂了树根。”
“多长几根树,水木平衡,就不烂根了。”
“你是真的命里缺木。”
“难道你以为我是缺水?”
“所以是我胡思乱想。”
“你真的睡醒了吗?”
“如果给我一张床,我能立刻又睡过去。”
“你是有多缺觉,昨晚上做贼去了?”宋亦柏把手里的整包鱼食都塞到顾念手里。“喂鱼吧,只能再轻闲这会儿了。”
顾念左手鱼食袋,右手拈了几粒,隔着栏杆扔进水里,底下一群五颜六色的肥鱼聚在一起,争相抢食,尾巴拍打水面激起一片水花。
“多肥的鱼啊。”顾念一边往水里投食,一边喃喃自语。
“这鱼不好吃。只能看,不能吃。”宋亦柏斜了顾念一眼,不能确定顾念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为了拯救他的鱼儿,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比你前天买的奇怪东西更不能吃。”
“哦,那算了。”谁会去吃养得玩的鱼呢。无非是说着玩玩,顾念漫不经心地又洒了一小把鱼食,“对了,我前天买的不叫奇怪东西。它们有名字的,螺蛳和田螺。夏季最美味的小食。你肯定没吃过螺蛳粉红烧田螺这些,可不光是清热利水的食物。”
“清热利水的食物不止田螺,我还不至于要吃那东西。”
“所以你就是没吃过,不知道要是做得好,那东西能有多好吃。”
“你不是打算留到乔迁酒的时候用来待客吧?”
“有什么不可以,喝着小酒吃螺蛳,夏夜里最美的消夏方式。”顾念舔舔嘴角,眯起眼睛,仿佛眼前就有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螺蛳。
宋亦柏果断决定不接这话茬。
顾念在桥上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洒鱼食,看鱼儿追逐着食物,跟着来回游动,她有趣至极的哈哈大笑。
宋亦柏的注意力被新的来客吸引走,放任顾念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他知道那小子不把那一包鱼食都投完了不会甘心。他就是知道。
顾念从桥那头引着鱼儿回来,这才发现有新客人在场,好在不是生人,而是董元庆。
“董公子今天也是嘉宾?”顾念行过礼,晃着手上空了的鱼食袋笑道。
“听说今天有很多待出阁的小姐在场,特意来凑个热闹。”董元庆抖开扇子打在头顶,遮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得另有深意。
顾念露出玩味的笑意,“可是小姐们都在厢房里看戏呢,小姐再多你见不着人还不是白来的。”
“要是小姐们准许,隔着屏风说两句话,也不枉此行了。”
“董公子,你要求真低。”
“我一贯如此。”董元庆略转了转身,背对阳光,放下手,摇着扇子,“对了,你怎么来这么早?第一拨客人还要过些时间才到呢。”
顾念单用手指指着宋亦柏,“我不是客人,我是来干活的。”
董元庆一脸夸张的同情表情,“可怜孩子,放假都没得休息。”
顾念鼓起腮帮子,好似多委屈似地连连点头。
宋亦柏抬腿一人给一脚,顾念提着她的袍角蹦得老远,嘴里还嚷,“踢脏了就没衣服换了,穿脏衣服去招呼客人,反正不丢我的脸。”
董元庆跟着煽风点火,“所言甚是。”
“少废话。我要进屋去喝杯茶,你们爱晒太阳随意。”宋亦柏笑骂一句,背负双手径直往自己小屋走去。
董元庆和顾念立马马屁精一样地跟上,三人嘻嘻哈哈地回到室内。
书房里,面对荷塘的后窗下,摆着舒适的桌椅,三人吃吃喝喝闲聊,讲到前天的游湖,抖露了小姐们之间的女儿心思,顾念很看好的阮小姐,这会儿宋亦柏给了个冰冷的反馈,他二弟没看上。
顾念可惜不已地嚎了几声,董元庆又打趣了几句,问宋亦柏看中了谁,顾念又一旁起哄,好不容易来一趟的永洛府中和堂的小姐,也是看上了二公子。
董元庆笑得肚子疼,宋亦柏一口把他至今相亲失利的事给捅了出来,过年时接触的那一家还是吹了,董家上下一样在为自家公子的婚事发愁。
顾念好像有所明了的点头,摇着扇子给董元庆支招,怎么跟小姐搭讪。董元庆听得还特认真,就差做笔记了,宋亦柏挪了挪椅子,不认识这两疯小子。
玳安进来禀报,看戏的那间院子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需要公子过去看一看。
要干活了,顾念跟着宋亦柏起身,董元庆也脚步轻快地一路同行,一起去检查今天活动的重要现场。
唱堂会戏的院子特别大,还带有跨院,总共有四五十间房间,是个理想的堂会现场,不过今天那跨院要作为戏班子化妆更衣的后台,戏台是临时搭建的,女眷们全都坐在周围的厢房里,透过窗户看戏,男宾们则坐在搭了凉棚的院子里。
戏台和凉棚都是用的正规建材,看上去就像在这院落里又增加了一些建筑物。凉棚底下,摆着一桌二椅四凳为一套的官座,横平竖直地摆成一排排,都铺着红色绣花的桌围和椅套,座与座之间仅留一人通行的过道。
午前开戏,戏班子是早就到了,顾念看到尚未化妆的戏子们在戏台上走动。宋家请的全包堂会,要一直唱到半夜去,点了一出大戏,唱全本。
顾念不知道自己对戏曲的兴趣能保持多长时间,她希望别让她太晚回家睡觉。
今天来的宾客非常多,只因今天唱堂会,请了很多名角,所以会有大量本地同行和私交好友受到邀请,另外还有用各种方法想削尖了脑袋混进来的戏迷票友。
据说晚上还会有官人来捧场。
宋亦柏在凉棚下走来走去,检查官座是否都布置到位,他打发顾念去检查厢房,座位是否摆放得安全,外面走动的人不会窥探到室内女眷的容貌。
顾念不知道干嘛让她来检查这个,好在她有点这个经验,柳家过年时也会请戏班子唱堂会戏,女眷们的座位离窗户多远是安全距离她很清楚。
第139章
转了一圈,几十间房这么走下来,汗都冒了一身,出来跟宋亦柏碰头,就听到最新消息,已经有客人先到,男宾由东家们接待,女眷直接进二门见太太们去了。
顾念随口问了一句,那些住在客栈里的外地客人是不是会早些过来,小姐们总要有个休息纳凉的时间。
宋亦柏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几位小姐们都住在家里,没跟父兄一块住客栈,一是不方便,二一个也有安全之虑。
顾念很想说如此近水楼台居然都没被特意远道而来的小姐们看上,这是有多悲催。但她没敢,怕宋亦柏翻脸揍她。
宋亦柏见顾念跟董元庆挤眉弄眼不知道又在编排自己什么,叫来小厮,领顾念去后面清点刚送来的点心。不是嘴馋么,叫他有的看没的吃。
顾念看着那一大盒一大盒包装精致的各色点心,想到上次试吃时尝过的味道,嘴里又有些口水泛滥,心想要不是那间茶楼实在离家太远,不然她的乔迁酒一定要买那家的点心。
点心数量清点完毕,跟清单都对上了,这里有管事负责安排茶果事宜,顾念只管回去找宋亦柏复命。
重新回到院中,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不过多数是医学堂的先生们,还有一部分是荣休的老大夫,以及现在仍在坐诊行医的老大夫。
先生们穿着随意,老大夫们都跟顾念一样。穿着统一制作的新衣服,五颜六色的,多以深色为主,适合穿浅色的更多年轻大夫都没来,和安堂一年到头除了过年三天。此外无一天歇业。开业大庆这样的大日子。真正能放假的只有医学堂,而那帮医徒子们又无资格坐在这里。
小厮们鱼贯而出,把所有座位都摆上茶盏点心果盘,另有提着长嘴水壶的小厮,转悠着给客人倒水。
和安堂自己人的座位都比较靠后,前面留给请来的宾客,顾念在人群中找到杨益怀,蹭到他身边歇歇脚,吃两口东西补充点水分和体力。
杨益怀慈爱地看着顾念吃吃喝喝。分心留神身边走来走去的同事们的动静,见身边几个官座大家都相对坐下了,他才示意顾念凑近点说话。
“你师母在这里。我们都带了家眷。”
顾念差点让点心噎死。抓起桌上茶盏,顾不上茶汤烫嘴,先啜几口帮助咽下嘴里食物。
“师母现在在哪?”
“见太太们去了,一会儿再过来。知道女眷的房间怎么分配的吗?你留神别从她房间门口过。”
“那我现在去找名单。”顾念身手矫健地窜到了场地边缘。靠着廊柱,站在游廊栏杆上头,借这高度,手搭凉棚四下寻找宋亦柏。
一个凉凉地看戏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今天真是赚到了,我居然不知道还有免费猴戏看。”随即声音又变得咬牙切齿,“还不给我下来!爬这么高像什么样子!真当自己是猴子变的?”
顾念哧溜蹦下地,冲着满脸不高兴的宋亦柏无赖地笑,“师兄原来在这里,害我好找。”
“找我干嘛?”
“拿厢房的名单,老师们都带了家眷,想知道师母们都分在哪些房间。”
宋亦柏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但还是对顾念刚才的行为很不满,蹙起的眉头只放松了一点点。
“厢房分配没有具体的名单,全看师母们自己想跟谁在一间房,她们的厢房都在对面那一排。”
“那一长排的厢房都是师母们的?”
“都是。宾客带来的女眷都在这里看戏。”宋亦柏指指自己脚下。
顾念踮着脚尖眺望了一下,估算了一番距离,自我安慰厢房里的女眷们应该看不清凉棚里爷们的脸。
“那午宴和晚宴呢?老师们都要留一天吗?”
“他们随意。吃得消就看到半夜,看完全本戏,吃不消,午宴后就可以回去。”宋亦柏指着顾念的鼻子,“倒是你,完事后才能走。”
“为什么啊!”
“迎宾,送客。”
“半夜才能回家多不方便啊,困都困死了。”
“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收拾一间客房给你。”
“我没带换洗衣服。”顾念想都不想就拒绝。
“那你只有半夜回家了。反正也不远。”顾念的苦脸取悦了宋亦柏,心情恢复愉悦,但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再次叮嘱了一句,“呆在这里,哪也别去,随时听召唤。”
“我又不是召唤兽。”顾念望着宋亦柏的背影做个鬼脸,小声嘀咕道,然后飞速又奔回杨益怀身边。
客人越来越多,招呼引座的都是管事和小厮,看管事与客人说话的态度,都是自家熟人和亲戚朋友。陪同这些客人一起出现的是宋家的小公子们,宋亦柏已经不见踪影了。
董元庆独自一人走进凉棚,被安排了靠边上的座位,那个官座就他一人,倒水的小厮很快提着茶壶过来,往他的茶碗里注水。
又等了一会儿,顾念认得的与宋亦柏有关的熟人来了不少,除了同行间的少东家外,还有大主顾的东家及少东家,聚兴顺的那几位一个没少,而且一同前来的长辈是古一虎。
之后,古一虎被领到前排就座,而年轻后辈则领去后排。
叶璇姑娘也在,她今天虽然穿的是裙装,却掩不住她的习武气质,男男女女一伙人被分到了董元庆那个座位,正好把官座全部坐满。
凉棚里是爷们的专座,突然多了一个江湖女侠,万绿丛中一点红,真够惹眼的。
顾念本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来人叫她出去迎宾。冷不妨地看到古一虎那个魁梧身材,吓得马上半转身子,头埋在桌上的瓜子壳堆里,嘴巴还没停,吐出两片瓜子壳。
杨益怀本与别人说话。见顾念行为古怪。半挑眉用眼神询问。可这会儿周围人已多,顾念不好解释,只是摇摇头。
杨益怀也就作罢,继续与人聊天,结果却有小厮找过来,请顾念到前面去,有客人找。
顾念嗑开一颗瓜子,舌尖卷了果肉,吐了壳。站起身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是董元庆在冲她招手,与他同座的古剑心他们也在挥手打招呼。
顾念挥手回应。扔了几粒没吃完的瓜子,离开桌子走到杨益怀身边与他耳语。
老先生这才知道聚兴顺的大当家和少东家也都坐在现场,瞬间的惊诧和不安之后,表情淡定地让顾念只管去跟朋友坐坐。不用在这里陪老人家,只是要注意礼数,别失了分寸。
顾念满口应下,拍拍手,起身向董元庆他们走去。
年轻人在一块就有话聊,顾念手背上的伤疤引出了那晚行为的话题,董元庆对此一无所知,从来没有听说过,连宋亦柏都没告诉他。他一边埋怨好友保密,一边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当时的经过。
古剑心他们很佩服顾念当时的大胆,要不是他当时挺身而出,他们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要死得光光。
顾念不禁好奇那个最后出现的杀手是怎么回事,一提起这个,聚兴顺的公子小姐们就恨不得拍桌子,直说学到了教训。
“最后出现的那个杀手就是在驿站负责收发信件的那个小伙计,我们一直不是说那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围伙计么。错了。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是外围伙计,但不是无足轻重。他表面的身份跟我们查到的一样,他跟车行的两个同伙关系不亲密,不过他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善后。一旦任务失败杀手落网危及帮派安全,就该他出手解决后续可能的所有麻烦。他功夫也厉害着呢,只是他也棋差一着,忽略了顾大夫,以为平民没有威胁,结果生不如死。”
“现在那人死的活的?”顾念问。
“死了。衙门停了他的药后,没几天他就伤势复发死了。伤太重了。亦柏天天跟衙门给他换药,还是没有救得了他的性命。”
“他死了对案子有影响吗?”
“得到口供了,影响不大,而且他确实是外围人员,对组织核心的秘密知之甚少,死的活的不是太要紧。”
“那就好,也不枉我手上落个疤。”顾念看着自己的手背。
“你也够惊险的,要是再伤重一点,废了你的手怎么办。可别再有下次了。”叶璇轻蹙眉头,目光埋怨带着责备地看着顾念。
顾念投降般地举起双手,“不敢,再不敢了,我这双手可金贵,真要废了我可就要饿死了。”
“你们太过分了,这么惊险的事都不跟我说。”董元庆哇哇叫。
“你个小老百姓,过你的安生日子去吧。”顾念像掸灰尘一样的掸掸手,惹得众人一起大笑。
一小厮匆忙跑来找顾念,开戏的时间快到了,东家与贵宾即将过来,该她上场了。
顾念连忙随小厮走去院外,外面还有客串迎宾的宋家大管家,但人家不认得每一个贵宾,也不能再像上次欢迎宴那样,先询问姓名再领人进去,贵宾们是跟着东家进来的,必须见人就叫出姓名。因此顾念的任务就是与这总管合作。
三位东家领头的队伍从远处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趁着人还没到跟前,顾念先跟大管家指点,走在东家身边的几位贵宾都是某某某,大管家心里有了数,吩咐小厮一会儿怎么带座。
走到了近前才发现宋亦柏还搀着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太爷,看东家和大管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用介绍也知是老祖父了。
宋亦柏搀扶着祖父先过院子,经过顾念身边时向她挤了挤眼睛,里面等着的小公子们一起上前,伺候长辈们落座。
顾念在外面准确无误地叫出每一位贵宾的姓氏,与他们亲切寒暄,大管家抓紧时间交待小厮每一位客人的正确座位。
在男宾们落座的同时,太太们带着女宾们从另一个方向登场,每间厢房门外都有一个听吩咐的年幼小厮。
让董元庆很郁闷的是,他们这几桌年轻人坐的位置,靠近的是老太太们的厢房,小姐们看戏的厢房在院落的另一边。
戏班乐师们就位,得到信号后,吹奏起来,闹哄哄的场子里马上安静了一半,戏班主从后台走出来,沿戏台作了一圈揖,说了段开场白,祝贺和安堂开业八十周年大喜,接着又介绍了一番今日的戏曲。
班主在上面说话,底下宾客继续入场,等台上的人说完了,退入后台,底下众人也都坐定。
大东家这时站出来,感谢各位宾客捧场,长话短说,请大家尽情看戏。
乐师们再次咿咿呀呀地奏起乐来,一段过门后,幕帘再掀,龙套出场,然后主角登场,才刚亮相,底下观众们就叫起好来。
宋家大管家向顾念道谢,请他回座看戏。顾念才回院里,就被玳安叫住,说是大公子的吩咐,请顾公子再去午宴的院子看看座次是不是都排对了。
连台上主角什么扮相都没看到,顾念就被玳安给拉走了。
午宴场地也是个带跨院的大院子,搭着凉棚,爷们在外面院子吃,女眷在里面院子吃,不但院里摆着桌椅,四周房间也都有桌椅。桌子铺着同样的红色桌围,椅子铺着椅套,而且只有屋里的桌子上有名牌,院里的没有。
玳安说屋里是请贵宾,外面是吃流水,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多,场地有限,如此才能让大家都有得坐席。
顾念在各屋里转了转,没发现问题,以为自己可以回前面看戏了,又有小厮过来传话,大公子的意思,请顾公子去厨房那边看看,能不能准时开席,第一折戏快结束了。
顾念只得又让人领她去厨房。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特意从外面请来的大厨烹饪着今日菜肴,管事在院里扯着嗓门喊人做事,扭头看到一个分明是客人打扮的年轻公子跑过来问能不能准时开席,管事一头雾水。顾念搬出大公子,才从管事嘴里得到了肯定答复,抹一把汗,掉头又跑,还不小心蹭到了一丛横生出来的灌木,跑回吃席的院子,向那里的管事报告情况,接着再去找宋亦柏复命。
在场地边缘找到玳安,让他把话带进去,在她打算回自己座位好好看会儿戏时,被身后的小厮叫住,有几位小姐想请顾公子说几句话。
第140章
“顾念是吧,我听孙子们提起过你,能让我大孙子看上,可要有一点本事。好,就让你送我回房我们走吧,别影响客人们看戏。”老太爷伸出右臂,顾念赶紧侧身搀上,像端着什么金贵重器,与宋亦柏一前一后地出了这院子。
四人同了一段路,两位老人继续像吵架一样的聊着家长里短,接着宋亦柏送客人往大门方向去,老太爷带着顾念拐向了另一条小径。
小径很清幽,无人走动,沿道只有绽放的鲜花和爬藤植物大树撑开的树冠遮住了头顶烈日,留下一地阴影,还有小风吹拂,清凉舒适。
“哎哟,后生,你端盘子呐?搀着,别端着胳臂肘都要让你扭了。”两人本是安静走路,老太爷突然说话,抻着胳臂压着顾念的手直往下沉。
“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心一些。”顾念挽上老太爷的臂膀。
走了几步路,老太爷仍有意见,“你离我那么远是干嘛,你这哪是挽,分明是拉呀。靠近点靠近点,我老头子骨头脆弱,让你这么一路拉着回房,我倒要找大夫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念靠近老太爷,两人肩头碰肩头,胳臂挨胳臂,老太爷哼哼两声,大概是舒服了。
“哎呀,我说后生呐,听我大孙子说,你以前是跟老师傅长大的,看你这搀人的手法,不像是伺候过老人的呀。”老太爷貌似只是随口一说的口气。
顾念瞬间全身毛孔舒张,瀑布汗。
“呃,师傅去世后,就不习惯伺候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