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古剑心刚从外面回来,及时看到纸条,猜是为了什么事,写了回信,让宋亦柏晚上来家一块吃酒。
当晚宋亦柏在古剑心房里看到了秦如栩,三人同桌吃酒。秦如栩没太详说现在的进展,宋亦柏也不非要追问,他听一听追查到暗桩的过程就很心满意足了。当得知在寻找暗桩可能从事的营生时。顾念也跟秦如栩想到一块去了,宋亦柏笑得很得意。
柳青泉是和安堂门生,宋家早就表示一定会全力协助破案。宋亦柏这次再提出来,秦如栩和古剑心都摇头。劝他稍安勿躁。
“我们正在设一个陷阱,抓几个杀手,暂时用不着大夫出面,等我们追查到了买凶人的线索,需要鉴定药品,那才是你们出手的时候。”秦如栩劝道。
“但不是说,有可能改方子么。改了方子的话,就很难查了。除非他们改动的不大,留下了可疑之处,有可疑才能去找买凶人的买凶证据,让他们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就看我们的运气了。没人知道那些药方被怎么处理了,可能让人自己得了自己用。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先找到沉沙帮的总坛。”
“好,到我们和安堂出力的时候,秦兄千万不要客气。”
“一定一定。”
宋亦柏稍晚些时候回到家里,只跟他父亲说了此事。宋心鸿叮嘱儿子千万保密,除了他们父子俩以外,不要再跟第三人说,连他母亲和叔叔们都不要说。
宋亦柏听了父亲的吩咐。回到自己房里洗洗睡了。
秦如栩在安排怎样的戏局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且一直到三月上旬末了,城里的江湖人圈子里才渐渐地有了一些流言,说哪家跟哪家为了什么事闹起来了,一些原本一直捂着的矛盾都暴露出来,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事的继续发展。
那两家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老江湖了,平时相处得关系还行,这会儿曝出这样的事来,颇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无比多。
照着秦如栩的戏本,这样的吵闹得持续到四月去,才能派人去永洛府,于是每过几天,这两家的家下人就会在公共场所比如茶馆酒楼偶遇,然后打个嘴炮什么的。动手也有,揪衣领,挥几下拳头就行了,不真打,但又弄得火气冲天的样子。让围观群众都以为这两家的矛盾又加深了。
城里江湖人多,各种小矛盾几乎天天都有,那两家的闹剧看多了,群众们就失了兴致,转而关注别家的热闹去了,而那两家好像也不在街上闹了,貌似由明争转入了暗斗阶段。
和安堂那块地方武馆多,各种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听得也特别多,宋亦柏自己都糊涂,弄不清楚哪条消息才是秦如栩放出来的烟雾,几天之后,他就失了探究的兴致,只管去忙活自己的事。
三月中旬中段,柳大户的大家长寿诞,偏又是个寻常日子,宋亦柏特意提前从总号出发,到医学堂捎上刚下课的顾念,再一起前往柳家。
坐在车里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问题了,顾念打开书箱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件为了今日贺寿做的新衣,背着宋亦柏,顾念换好衣服,系上她镶银扣的漂亮腰带,再戴上一顶与衣服配套的新帽子,这才算是彻底打扮妥当了。
宋亦柏上下打量几眼,很满意地笑了。
柳家的大门外张灯结彩,挂着祝寿的巨大寿联,大门外有人礼宾,宋亦柏与顾念在柳家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前院。身边带家眷的客人,家眷都直接下车换轿,接进二门内去见夫人,不与前院的男人们会面。
柳青泉已不在人世,宋家和柳家之间可以说没有来往的必要,只是出于都是乡绅的缘故,才送了请柬,而宋心鸿亦不必亲自出席。
酒席就摆在这院里,头顶搭着巨大的帐篷,隔绝了今天的一些小雨,宋亦柏和顾念被引领着穿过帐篷走进大厅,向老爷子贺寿。
寿星佬笑呵呵地感谢和安堂的赏光,寒暄了几句,顾念悄悄地扫了室内一眼,没有看到那位大堂兄,而屋里其他的柳家男丁,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
顾念略松了口气,跟着宋亦柏向老爷子一再行礼,然后退出厅堂,随小厮回到帐篷。随便坐了一张无人的桌子。
小厮很快送上茶水,宋亦柏慢悠悠地喝,顾念扭着身子。寻找柳少东家。但他也不在这里。
“别着急,该来的时候他会来的。”
“哦。”顾念消停下来,喝茶。
出席寿诞的客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宋亦柏肩头突然让人重重一拍,差点摔了他的茶碗。顾念抬头一看,随即笑了起来。
“董公子也来了。”
董元庆拉开椅子,在宋亦柏身边坐下,冲两人挤了挤眼睛,“你俩找的好位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家看不上宋大公子。屋里的首席坐不上就算了,帐篷里的次席都挨不着边。”
“你少挑祸,看不上你还坐下来。去去去,坐你的次席去,柳家一定高看你。”
董元庆嬉皮笑脸地躲闪着宋亦柏伸过来的巴掌,屁股牢牢地沾着椅子一动不动,“我才不稀罕次席呢,看看坐那的都什么人,我才不在那自找罪受呢。”
“有你这样耍赖皮的?你自己都不去,亏你还跟他们二房的媳妇沾点同行关系。倒跑我面前挑拨。”
“你看我这不是没有挑拨动么。”
董元庆笑嘻嘻的一脸赖皮相,小厮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盏热茶,宋亦柏先抢了过来,把杯中热茶倒了一些在自己茶碗中。剩下半盏才还给好友。
董元庆毫不介意地抿了几口茶水,举手唤小厮过来添水。
顾念没理会他们俩人的斗嘴,她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在帐篷里找柳家的男丁,看有几个堂兄堂弟在这里面。
她无比庆幸宋亦柏挑了这么个位置,不会直面柳家男丁,只要别遇到她那几位年长的堂兄,穿帮的风险就比较低。
客人们越来越多,各张八仙桌都坐满了,只剩几张在角落里的桌子尚未满员,顾念他们这桌就还还有一个位置,这眼看着寿宴快开始了,仍然只有他们三个坐在那里。
坐在这样的角落里,帐篷里的一切都逃不过眼睛的抓捕,堂兄堂弟们都陆续进来,分别陪坐在几张次席的桌子前,与他们尊贵的客人们聊天。
顾念终于看到了坐在帐篷里的首席位子的柳大公子,跟她记忆里的形象一样,这两年这人没什么变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儒雅从容大方。
宋亦柏也看到了,他敲敲顾念面前的桌子,指给他看。
顾念点点头,但这个场合下又不适合谈很严肃的问题,顾念只能忍耐到酒宴结束,再找机会跟人说上几句话。只希望到时那些喝多了酒的家伙们不要害她失礼。
柳大公子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向每一桌的客人问好,感谢他们赏光出席他父亲的寿诞。
当他来到宋亦柏这桌时,三人都一起起身还礼,柳公子很意外这二位身份不一般的少东家怎么会坐在这样偏僻的角落,但这时想跟他们调换位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再的道歉,吩咐小厮重点伺候。
他走后,顾念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屏住了呼吸,而让她感到更加高兴的是,大堂兄没有认出自己,这是个好消息。这表示其他稍年轻的堂兄也一样有可能认不出自己,因为男女有别,柳依依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再跟同龄或年长的堂兄弟们玩在一起,每次回来过年,见个几次就够了,她反倒跟堂兄们的家眷更熟悉一些。
好在家眷们从来不出二门,没有碰面的机会。
顾念暗暗安慰了自己,以前大概是太多虑了。
帐篷外面传来了持续不断的鞭炮声,非常响,非常持久,硫磺味一阵阵地从帐篷的缝隙里飘进来,有些呛鼻,起码燃足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得都让人感到烦躁了,鞭炮才终于打完了。
外面的声响停了,下人们开始正式上菜,标准尺寸的八仙桌,一会儿工夫就铺满了各种菜肴酒水碗筷,有些菜还垒起来架在周边的菜盘上。
大公子举杯敬祝寿词,大家一起干了几杯后,酒席正式开始。
顾念他们三个就好像坐在酒楼里一样,自斟自饮,无比快活。
酒席吃到一半,柳家男丁们轮流起身给每一桌的客人们敬酒,前面几位公子都走马灯似的稍做停留就离开了,等四公子来到顾念这桌,多说了几句话,与宋亦柏聊药材,与董元庆聊船运,这才被顾念逮到了机会。
“四公子,最近有些流言,怕是对你们会有不好的影响啊。”
“咦?什么流言?我怎么没听说过?”柳家老四被勾起了好奇心。
“四公子没听说吗?有采药人误入你们药田,发现守备异常松懈,田埂旁没有干活的药农,谁都能随意地到地里去掐几根小苗。”
四公子的脸立马僵了,使劲保持着微笑的礼仪,“不至于吧?我们的药田一向管理很好的,都是三叔当年留下的老人,他们不会不懂规矩的。”
“嗯,当然,凭柳大夫对药材的用心,我当然相信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药农是那片山区里最好的,我直到今日都坚信我当时看到的那棵小苗是来自别人家的药田,因为那太糟糕了,药苗一点都不健康,一看就是土地肥力不够的后果,就好像上一年药田收获后,田地就没有好好整饬过。”
“我想那一定是别人家的药田,那位采药人没准儿是在山里走晕了头,走到别人的地盘去了。我们药田的管理一向很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两年的生药品质已经说明了一切,顾大夫,宋公子,可千万别相信外面不切实际的流言。”
“唉,我们是很想相信啦,可人家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小苗就是从大青山的药田里偷来的。话说,大青山里有药田的也就只有柳家吧?难道圈子里有新人加入?还是谁家买了新地?”
柳四公子的微笑都有些保持不住了,“顾大夫当真听说是从大青山的药田里偷来的?”
“是啊,都传着呢,还有人说听到药田附近经常有人吵架和打架,樵夫啦猎人啦,打那经过,总能听到一句半句。”
宋亦柏假意轻喝,“师弟,少胡说!”
“师兄,我骗你做什么,我又得不到好处,医学堂里有下人在七步县那里有亲戚,带过来的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空穴来风,必事出有因,就算传谣言,也有个动机。”
四公子脸上的酒气在急速褪去,“顾大夫,你可别吓我,我敢保证,我们的药田没有任何问题。”
第118章
顾念无所谓的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相,“四公子,你别太紧张,柳家是药行新人,继承的是先人留下的份额,又没有抢别人的饭碗,按理说不该有人对你们不满。但是吧,就像我刚才说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先有个动机,哪怕是谣言也有编谣言的动机,比如我看你不爽我很不高兴,你不爽了我才能高兴。这个就叫动机。那下人把亲戚拿来的药材带来医学堂,想卖给医馆,里面有大青山的特有药材石绒草,四公子想必也知道,石绒草只是一味活血散瘀的寻常药材,但在七步县却偏偏只有大青山才有,周边几座山一棵都找不到。公子你说,是不是看到那株药苗的人都会以为柳家药田出了什么事?”
柳四公子整个脸色僵硬,看得出他在使劲保持着镇定,家里最近有什么内斗他也很清楚,虽然他不常去药田,但总能听到一些消息,顾念的话本来半真半假的不想相信,可后面越讲越像是那么回事,四公子就有些绷不住了。就像他们说的,在生药这门生意上,他们还是新人,有很多不懂的东西需要学习。
“那,宋公子,你怎么看?我敢保证柳家药田没有任何问题,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柳四急找宋家最高代表。
宋亦柏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很抱歉,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了解详情,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流言,好在没有传到外面去,就是几位老师学生没事说两句嘴,四公子别太往心里去,今年秋季。我们和安堂还等着你们的药材呢。”
柳四公子略放松了一些,感谢和安堂的大度,再敬了酒。走了。
宋亦柏三人坐下,顾念注意到柳四径直找他大哥去了,与宋亦柏眨眨眼。董元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但不多问。三人继续一块吃吃喝喝。
柳四的大哥就是大堂兄。回头等宴席散了,他们长房冷静下来,再仔细一想,就该清楚这是和安堂的提醒,柳家内斗的事外人已经知道,警告他们别拿家里生意来冒险。
再差不多两刻多钟后,寿宴结束。客人们离开帐篷,再次鱼贯进大厅向老寿星贺寿并道谢告辞。
顾念和宋亦柏二人从厅里出来时,被人叫住,是柳老爷子身边的亲信,宅子里的总管家,他身边还带着个中年男人。
老管家道了谢,感谢和安堂赏光,然后趁着无人注意,请了宋亦柏到院中无人处的一株树后说话,仍然是问那药苗的事。顾念编的瞎话真的吓到他们了。
宋亦柏依旧一脸无辜,推说自己从来不管教学医院的事,这的确是实话,这是医学堂名下的产业。由院长管理日常事务,和安堂从不直接过问经营情况。
那中年人介绍说是药铺的掌柜,熟悉药材,他又问顾念,顾念两手一摊,坚称自己看到的那株药苗是生长不良,在当前的气候下,健康的药苗不该长得那么细小,而且还少长了两片叶子,那株药材的特点就是一个月只长两片叶,长出十片叶后才开花,花谢后药材成熟,刨开土壤连根挖出。
“没想到顾大夫对新鲜药材也有研究,说得在理,但真的确定采药人是从我们的药田里采的?”掌柜问道。
“不能肯定,采药人从哪采的药,这个是听拿药来的学堂下人说的,我们没有亲眼见过,见过的只有那株生长不良的药苗,还有大青山特产的石绒草,要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倒也有可能。”
“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药田好好的,宋公子请放心,秋季药市上,一定不叫和安堂失望。”
宋亦柏面带合乎礼仪标准的微笑点头,“误会一场就最好了,看在柳师兄的面上,我们和安堂也不想柳家药田发生什么不想看到的事。”
“一定,一定,绝无问题,只管等到药市见个真身。”
“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今日辛苦,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我送宋公子。”掌柜比了个手势,送宋亦柏和顾念到大门处,见了他二人到了街上他才回转。
宋亦柏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外面,董元庆站在旁边等着他们二个,他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
“我说二位,你们可把人吓得不轻啊。”等好友走近,董元庆一脸坏笑低声说道。
宋亦柏没说话,先上了车,董元庆居后,顾念最后一个,都坐稳后,马车启动出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缓缓往正街驶去。
车厢里,宋亦柏把柳家长房的反应讲给好友听,董元庆笑得直拍大腿,“吓成这样,真是心里有鬼,内斗的事肯定没跑,搞不好现在更严重了,真的荒废了药田的管理。”
“要真毁了,怪可惜的,柳师兄一生心血,就毁在自家兄弟手上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本来就不是家里擅长的营生,又惦记着那丰厚的遗产,谁还去认真经营,只想着弄到一点钱是一点。眼睛只盯着那点利益,别的就都看不到了。”
“师兄,要是柳家真的把药田玩完了,要转让出手,和安堂会买下来吗?到底那是不错的优质药田,只需好好打理养护,几年后地力就又能恢复原状。”顾念建议道。
“如果真的保不住生药营生了,要卖田,和安堂买下来不费什么事,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同行竞争,七步县离三江近,交通极其便利,药材进城路上好走,能省下不少运费,这都是之后的利润。倘若真要卖,别家一定不会错过机会。”
“和安堂会怕这点竞争?”顾念激将。
宋亦柏轻勾嘴角,轻蔑一笑,“和安堂当然不怕竞争,但也用不着为了人情让自己受损失,既然他们管理不好先人留下的遗产,那不如等药田情况再糟糕些。多压压价,我想竞争者们也一定乐于跟着往下踩两脚。便宜货谁不乐意捡呢。”
顾念和董元庆不约而同地一同点头,指着宋亦柏。“奸商!”
宋亦柏回好友一个白眼,冲顾念扬了扬手,顾念抱着脑袋。挪远了一些,以策安全。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董元庆找了个新话题,三人聊了一路,直到一个路口,董元庆与他们分手,下车回自己车上回家。
又剩他们两个,实在没什么可聊的,顾念无话找话。问宋亦柏关于八十周年庆典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医学堂现在还静悄悄的,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宋亦柏让顾念稍安勿躁,庆典不影响医学堂正常环境,就是可能会有一些客人去参观,然后就是总号那里会最忙,各种酒席也少不了。
“自从你在永洛府出事,那些同行都知道我还带了个师弟,想见一见,上次没如愿。这次让他们好好看个够。”
顾念很想说她又不是展览品,干嘛给别人看来看去的,但嘴巴张开,吐出来的只有一个单音节。“哦。”
宋亦柏皱了眉头,有些不高兴了,“你干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又不是要卖了你。”
顾念挠挠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到脸都皱起来了。
宋亦柏看顾念这样子他也无奈了,他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他这小师弟坐过来。
顾念乖乖地坐过去,屁股刚搁下,还没坐稳,旁边挎过来一条胳臂,揽到了自己另一边的肩头。
顾念一动都不敢动,犹如受惊的小动物。
宋亦柏没注意到顾念的反应,他揽着他最在意的小师弟的肩膀,哥俩好地拍了拍,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两人头靠头,近到顾念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他呼吸的气息,稍稍抬眼就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半张帅脸。
顾念摸摸鼻子,嗯,没流鼻血。浓眉大眼长睫毛,高鼻梁,这么大帅哥杵眼前,真让人受不了。
“师兄?你还好吧?醉了?”
宋亦柏闭着眼睛摇头,又拍了顾念肩膀两下,才开口说话,“我说你是不是反感酒席?不愿跟我出席那种场合?”
顾念抓了抓自己耳朵,宋亦柏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痒得厉害。
“也不是反感,就是觉得没必要,一年拣几次重要的,其他可去可不去的,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呢?总要有个理由吧?你不跟别人见面,谁知道你是谁,我说了很多次了,医家的圈子是很势力的。”
“势力归势力,但师兄你也说过,没有真本事的人,出身再好,也一样在同行面前吃白眼。”
“拿我说的话教训我?”
“不敢!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说个理由呗。说得好我就放过你,多少师兄弟想这机会都得不到,你还不乐意。你个小白眼狼。”宋亦柏抬手在顾念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顾念动了动,宋亦柏揽得太紧了,她有点不舒服。
宋亦柏松了劲道,但没撤手,而是整条胳臂改为揽着顾念脖子,手掌自然地垂在胸口上方。虽然仍然别扭,总比刚才好一些了,起码能有一条手臂可以活动了。
“师兄啊,我是金疡大夫,主攻金刃伤,靠两只手吃饭,缝合伤口时那个精细劲,跟绣花似的。师兄听说过一流绣匠有爱吃酒的吗?”顾念举起双手前后晃晃,她觉得外科大夫好酒不是好习惯,每次还都喝那么浓烈的好酒。
宋亦柏拍掉顾念的手,“就为这个?你就甘愿放弃扩展人脉的机会?”
“我要是成了金疡大手,还怕没人围着我吗?何必现在急着四处露脸,酒席去多了,别人也会想,我到底有没有时间花在学习上。”
宋亦柏一时没说话,顾念偷偷抬眼瞅他,发现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意上来了,还是在考虑问题。
顾念抓着宋亦柏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想拿开脱身。可她才一动,就惊动了宋亦柏,应激反应似地挣开了顾念的爪子,同时睁开了眼睛。
顾念马上又不敢动了,一脸无辜地看着宋亦柏。
宋亦柏好像是真的不敌扰人睡意,看上去他还没有顾念清醒,不过当时在酒桌上,他的确和董元庆没少喝,起码比顾念喝得多些。
“师兄,你还好吗?要不要靠着睡一会儿?”
宋亦柏一双漂亮的茶色眼珠子望着顾念的脸,那眼神看上去好像顾念脸上开了花。顾念被他看得背后汗毛直立。
“好吧,听你的。”宋亦柏答非所问,“除了非常要紧的酒席之外,其它的你都可以不出席,我们的八十年庆典,当天的大酒席医学堂全体出动,都要来吃酒,其它前后几日的小酒席嘛,中和堂的前风宴你必须得来,剩下的都算了。就两顿,你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好,中和堂接风。我一定来。”
“说到要做到,别事到临头你又出意外。那么多意外凑一块,看上去就像有意为之的。”
“那些意外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都是意外嘛。”
宋亦柏扔了个白眼,收了胳臂,歪歪地靠在车厢壁上,终于是难敌睡意。
顾念往另一头挪了挪,窗外仍是不熟悉的街景,还不到她下车的时候,她也靠着壁板,闭上眼睛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