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柳家今年夏天有个孙女要出阁的。”
“就是那家的闺女呀。”
“那闺女许的谁家呀?”
“聚兴顺镖局总镖头的大少爷,门当户对呀。”
“这案子不好破吧?”
“哪有那么容易呀,一个人证都没有,哪怕有一个人活着都好啊。”
“活着也没用啊,别人都死了,就他一人活着,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惹嫌疑么,官府能不想么,是不是就你把歹人给引家去的?”
“就是啊,就算活着,也得看到了凶手才行啊,可你都看到凶手了,那人家肯定也看到你了,又哪里会留你一个活口呢。大半夜的冲进家里,不就是要赶尽杀绝么。”
百姓的各种议论立马就跟着涌现了。
顾念手一哆嗦,半个包子掉在了地上,她呆望了一眼,抬起头,从盘子里拿一个新的继续啃。
柳中贤古一虎程家秉三家人护送着棺材步行走进三江府城门,沿大道走回柳宅,尽最后一份心意。
柳宅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棺材回来就办丧事,这几天还专门另备了四口新棺材给柳青泉一家四口。
为了能顺利地让依兰李代桃僵不被人发现起疑,在出发上路前,柳中贤还让仵作重新给上了一遍防腐药剂,理由当然很冠冕堂皇,希望到家接待亲朋吊唁时,遗体还能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遗容。
古一虎派了他的手下骑马去柳宅报信,当他们这一行人来到柳家街口外时,柳家集体出动,现任家主柳中贤的父亲领着老少爷们一起出来迎接回家的族人。
街上有很多闲人赶去看热闹,顾念没动,她自顾自吃完早饭,继续在古店街来回溜达,买了几件扫帚撮箕抹布水桶和盆等物回新窝打扫卫生。
屋子是新修整的,全面完工后有彻底地打扫过一遍,但放置了这么久,家具表面还是有了一层薄灰,顾念笨拙地从水井打了水,把主卧室的家具都仔细地抹了一遍,尤其是衣柜衣箱等物,擦拭完毕后都敞着晾干。
然后,顾念锁了门,回客栈退房。
第一卷 血案 第9章
老万大夫的小院就在巷子北口第一家,门楣上挂着万记医馆的招牌,顾念提着行李重新回来,经过时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走到自己门前,掏钥匙开锁。
周围街坊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邻居,顾念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邀请他们有空来家里坐坐,顺便请他们跟老万大夫说一声,等她安顿好了会去拜见老前辈。
烟花巷周边住的都是底层百姓,没什么文化的粗人,突然见这新邻居说话文质彬彬,礼数有加,不禁都笑了起来,几个小孩子连跑带颠地去万记医馆报信去了。
顾念没关上院门,她把东西抱进正房卧室,身后跟着好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多是大妈大婶大娘小姑娘媳妇子等女眷,男人都上工干活去了嘛。
一大群女人里里外外来回走,一边叽叽喳喳恭维着顾念,打听她的营生,问她的过往。
顾念就把那个借口再搬出来搪塞,她们听完唏嘘了一下,更加仔细地打量顾念,结果就真让她们发现了她身上留有的女性痕迹。
“哎呦,我说小顾大夫,你从小是不是身子骨不太好,被当女孩子养大的啊?”
顾念心头顿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哪里露了馅,打起百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是啊,听我师傅说,是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月份把我捡回来的,从小体弱多病,到现在也是一副瘦小模样。为了让我活下来,从小给我梳女发穿女衣打耳洞,直到长大了才让我换回男装,我还记得第一次做男子打扮到街上去,邻居们都不认得我了,还以为我师傅是不是又收新徒弟了。”
大妈大婶们笑得更厉害了,“我说怎么看你耳朵上有洞眼呢,原来真是做女孩子养大的,你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还真得谢谢你师傅。”
“是啊,我一直拿他当我亲爷爷看待的,可惜他没能看到我自立门户的一天。”顾念心底微微松口气,摸摸自己耳朵,又故意装憨地问道,“我的耳洞很显眼?我已经好久没戴耳环了,要是太显眼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东西把耳洞封起来?”
妇女们摆摆手让顾念不要在意,“没事的,也就我们能看出来,那些大老爷们可没这么仔细,再说了,你早就不戴耳环了,可能里面已经长合了,只是表面上留了点痕迹,说不上就是耳洞,以后再被人问起,懒得解释就直说是天生的好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天生的,谁还能真提着我耳朵试上一试呢。”
顾念的话惹得妇女们又是一阵笑,这才陆续地告辞,让她得以继续收拾屋子。
卧室里床板是现成的,但一件床上用品都没有,床单被褥枕头和纱帐,都得现买。顾念拿出纸笔,想一样写一样,写了几页纸的清单,锁了大门,又上街采购去了。
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趟地往家搬各种东西,连晾衣服的竹篙都没有,整个一精光的小院。
来来回回忙到中午,卧室总算收拾得像个样子了,顾念在后院架好竹篙,把刚扛回来的被褥床单被子枕头纱帐等物一股脑地晾了出来,然后揉着酸痛的腰,锁门上街吃午饭。
托街坊们的福,烟花后巷有新房客的事,街上的小摊主都听说了,再加上顾念这一上午扛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已经很多人认识她了,而且都知道这是位新来的疡医,因此当顾念在一个小食摊上吃饭的时候,老板还送了她一份卤肉,算是欢迎新邻居。
吃过午饭,顾念又奔杂货铺,一口气买了全套厨房用具,厨房有三个灶,却没有一口锅,连根筷子都没有,她这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这一通大买,店家还派了两个小伙计帮忙送货。
等把厨房也收拾得有个模样了,顾念再也熬不住疲惫和困倦,闩了大门,回卧室躺在光板床上,肚子上盖着包袱皮,凑合着睡个午觉,睡醒了起来又继续打扫客厅和另一间房间,那个房间是要布置成书房的,另外还要拿一间厢房出来做诊室和药房,而且还得赶紧弄个使女,她上午是把街坊大婶们给糊弄过去了,可别再露馅。
太阳西沉时分,顾念把被褥等物一件件搬回卧室,正收拾着,听到外面有人大力地拍她的院门,赶紧出去开门查看。
“哎呦,小顾大夫,这大白天的,你闩着门都叫不着你。”门外又是几位大妈。
“对不住,对不住,我本来是闩了门睡个午觉,起来又忙东忙西,一下就给忘了开门。有什么事吗?”
“外面街口有个卖柴的,你要不要?人家就剩最后一点,卖完了好赶早回家,看你今天才搬进来,什么都没有,所以过来问问你。”
“要要要,太要了,我都一天没喝一口水了。”顾念往身上摸了摸,“几位大婶,帮我叫住他,我回屋拿钱,马上过去。”
顾念冲回卧室,抓起荷包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那个卖柴的就在巷口一边和大婶们聊天一边等着,牵着一辆骡车,车上还有两捆柴禾。
对方用扁担帮顾念把柴禾挑到厨房,这点柴禾够她好几天用的。
谢过了帮了她大忙的大婶们,顾念回到家里又忙乎着洗衣服,自从她离开七步县以来到今天,里外衣裳都换过好几身,却只洗过贴身穿的小衣,中衣外衣一件都没洗过,她不信任客栈洗衣妇的卫生习惯,再不洗都没干净衣服穿了。
洗衣服对顾念不算难事,只要住过大学宿舍的这点生活技能不算什么,她拿洗手用的胰球来洗衣服也不算浪费钱,对她来说难度最大的是怎么使用柴禾灶的问题。
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在后院后,顾念就在厨房里一遍遍尝试着生火,火石挺好用的,但她就是点不着引火的草纸,一丝烟都没有。
城市上空传来暮鼓声,顾念放弃地扔下火石,到井边洗了手,锁了门,上街找晚饭。
坐在玉府街的一处小食摊上,一边喝河蚌汤,一边等着老板烙饼,街边陆续出来了夜宵的摊子,顾念眼尖地看到了卖烤串的,叫了几样,等送过来,抽了签子,把肉夹在烙饼里,配着热汤,吃个全身舒爽。
天色渐渐黑下来,街两边各商铺廊下点起红灯笼,人流量一点都不见少,很多人携家带口地出来散步逛街,顾念付了账,也沿街溜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卖灯笼的铺摊子,点个灯笼回去,不然她打不着火石,今晚连蜡烛都没得用。
或走或停地走了一趟,看到好几个卖灯笼的摊子,还看到了不少穿短打武服薄底快靴的武林人士,每碰到一个,顾念就下意识地往他们的右手背上看去,可没看到有刺青纹身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皮肤。
顾念并不心急,来日方长,总能让她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
掉头返程的时候,顾念在一个灯笼摊前挑中一个细纱灯笼,还买了一根蜡烛让摊主给她插好点上,今晚上的引火物就靠这蜡烛了。
付了钱准备走人时,身边正好有一家子也在挑灯笼,小孩子看中了动物造型的花灯,央着大人买,大人拗不过,只好掏钱。让顾念留意的是,对方是自己点的蜡烛,点火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拔掉罩子吹一吹火星起来,一下子就点着了蜡芯。
等那家人走了,顾念问摊主,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点火的是什么玩意儿,得知叫火折子,这街上就有杂货铺子卖,不过价钱比火石贵得多了,普通人家才不买那东西,消耗品。
顾念一点都不介意,只要眼下有个方便点火的,管是多少钱她都舍得掏。
提着灯笼,顾念马上就近找杂货铺子。
几炷香的工夫后,还真让顾念买到了一支,价钱也是真心贵,合几天的菜金呢,三寸多长大拇指粗的棉纸制品,精细点用还是能用很长时间的。
店家给火折子引好火,再套上罩子,顾念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回家烧水洗脸睡觉。
到了家,闩上大门,顾念回到正房,在灯笼的照亮下,拿出白天准备好的烛台和蜡烛,用火折子轻松地点着了灯芯,吹灭灯笼,端着烛台转身直奔厨房,用烛火点着草纸再引燃了柴禾。
陆老六本来是打算把这院子租给三户人家,因此厨房里设了三个灶,顾念毫不客气地把三个灶全部占用,买了三口大锅。
她既然打出招牌是疡医,就要做好外科工具的清洁消毒工作,三个灶,两个烧饭,一个专门用于蒸煮消毒外科工具,挺好。
顾念用湿抹布把大锅擦拭干净,去井边提了一桶水倒进去盖上盖烧着,她回房脱衣服换鞋拿盆,准备一会儿洗脸。
拿了东西回到厨房,又听有人在拍她的院门,顾念走到门背后,谨慎地问外面是何人,却得知是个专业收夜香的妇人,听说了她今天搬来的事,找上门来拉个生意,而且保证一定天天会把她的马桶刷洗得干干净净,一个月一百文,价钱不算贵,但省了很多事,不然就要自己大清早地去外面倒马桶。
顾念一听还有这种服务,马上开门,仔仔细细地问清楚,还不忘讨价还价,最终让对方同意先免费试三天,并告诉顾念怎么给马桶上做记号,以免混淆。
送走了妇人,顾念重新闩上大门,一溜小跑地跑回卧室,打开梳妆台上的笔墨砚台,研好墨,提笔在床脚马桶上写下“烟后顾医”四个字。
夜香的问题解决了,生活上的一切难题就都不是问题了,顾念还真心烦怎么洗马桶呢,这可是排在柴禾灶后面的第二难题。
收好笔墨,顾念跑回厨房洗脸洗脚,熄了灶火,上床睡觉。
盖着松软的新被子躺在床上,顾念蜷起身子,摆了个她习惯的入睡姿势,安心地想着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醒了一会儿,解了个手,顾念把马桶提到院门外搁在墙根下,闩上门回房继续睡到晨钟响起,才梳洗打扮,奔早市上吃早饭。
出门时瞄了一眼,马桶已经不见了,于是吃饱回程的时候,她又提了个新马桶回来摆在卧室床脚边,并照样写上自己的记号,然后拿上一包外科工具,再次到街上找铁匠铺子多定制几套。
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顾念还特意定制了她惯用的一些外科剪子镊子和针,这些新东西需要专门开模,价钱就上去了,等她付了定金,顺路又提了一个红泥炉和一包木炭回家烧开水休息,看到大门外墙根下摆着她的马桶,已经洗刷干净,一起提进家去。
两刻钟后,从昨天搬进来到现在,顾念总算喝到了自己烧的第一壶开水,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双手捧杯,架着脚惬意地放松身体。
但是,一肚子的开水是抵消不了饥饿感的,方便了一趟之后,顾念又奔街上找午饭去了。
在玉府街的小饭铺里解决了五脏庙的问题,顾念叼着牙签,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思索着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去找陆老六,问问他那兄弟都喜欢什么,备份见面礼,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再者她还有好些大件家具要房东添置呢。
这么想着,顾念结了账,回家写家具清单。
炭笔真是好东西,一丁点属于柳依依的笔迹都看不出来了,而她用毛笔写过的东西就是租房契约和马桶,端端正正的正楷也看不出来女子笔迹的迹象,但若是给病人写药方,那就要露馅了。
清单写完,去后院收了晒干的衣服,顾念出门去三春集茶馆找陆老六。
陆老六还真在那里喝茶侃大山,接过顾念的家具清单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保证这两三天内就送她院去。
顾念也就一并提出要见陆二叔的事,“对了,六叔,我家二叔二婶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呀?我好提前备上。”
“你有心了,他们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买两包糕点,两副衣料子就行了。”
“他们都爱吃哪家的什么糕点?穿哪家的衣料子?偏好什么质地什么颜色?晚辈拜见长辈,总要准备得像样一点。”
陆老六笑咧了嘴,“我做包租公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你这么识礼数的,果然是读过书的,办事就是仔细。我告诉你,糕点是给你二婶买的,她喜欢上湾巷于家饼铺的糯米糍粑,两盒就行。衣料子就去古店街的六郎布铺,扯两块京货的夏衣女料,你只需说是陆二婶的,掌柜的就知道,会给你挑好扯好。”
“怎么都是给二婶的呀,二叔喜欢什么呀?”
“你二叔天天在街面上走,好吃的他早都吃过多少回了,不稀罕吃食了。他又天天穿衙门的公服,你给他再好的衣料子,做了都没机会穿,你要有心孝敬,给他扯两身做中衣的夏布,那还算是实用些。”
“行,这都容易,我这就去办。那二叔几时方便?”
“他随时都方便,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他一定与我在一起。”
“好咧,六叔,那明天见。”
第10章
顾念辞了陆老六,急匆匆抄近路去了古店街,向人打听到上湾巷在哪,就先奔了去,买了两盒糕点,才又回到古店街买衣料子,都包成礼品样,提回了家。
走进巷子,大婶大妈们看到她手里提的东西,围上来的寒暄,得知是送给陆老六的兄弟的,她们都说应该的,顾念也不忘跟她们打听那个老万大夫都有什么喜好。
这些妇人马上七嘴八舌地给出了不少主意,顾念一声不吭,她只微笑着,等着妇人们给她拿一个完整的主意。
一炷香之后,大婶们都说累了,一份礼品清单也出来了,仍然是这附近街面上买得到的东西,价位大概跟顾念今天买的差不多。
顾念谢过大婶们,走到自己门口,掏钥匙开锁。
身边时不时的有小孩子欢笑着跑过,顾念也没留意,直到她单手把挂锁取下来,才发现身后侧的墙根下不知几时站着一个少女,穿着袖口镶红边的蓝色半旧短褐,脚上是洗得发白的粉色绣鞋,黝黑的大麻花辫耷在胸前,狡黠的表情,眼神灵活,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顾念不知这女孩来头,她也不去得罪人家,礼貌地笑笑,就跨过门槛,顺手把大门关上,顶上了闩子。
回到卧室,放下手里的东西,拨起泥炉里的炭火,放上一壶清水,她洗了手,打开衣柜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顾念也累得没精神了,工匠那里制作外科工具需要几天时间,她从七步县出发以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等剩下的人情事都办完了,她一定要给自己放放假,好好歇上两三天,再挂起招牌正式开张。
想到招牌,顾念又坐不住了,从没开过店,她还真把招牌这要紧事给忘了。
捧了杯开水重新坐定后,再仔细一想,她手边还有一块备用的旧夏布,不如就把那块布做个布幡,营业时就挂出去,打烊就收回来,也不怕日后衙门又下个整风令,收了自己的招牌。
做一块木招牌也不便宜的咧。
顾念一口气喝光茶杯,跑回卧室,拿出针黹物件忙活开来,将那块夏布量了量,剪了合适的长度,穿针引线将四边绞平,弄成一块方正的旧布,接着备好笔墨,在布上挥毫,写下四个字,妙手仁心。
她不写什么顾记医馆疡医专手,总觉得没有写这个的底气,就这么含糊着也挺好,反正周边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大夫,不会认错人。
完成了这个,顾念把东西收了,将布平摊在桌上晾着,她到井边洗洗涮涮去了。
次日,顾念到集市上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长柄细圆环和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竹子,竹子扎成一个架子,再把那块布绑在上面,最终完成了这个布幡。
她拿着这东西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幻想着手上拎个破铃,肩上挎着药箱,就是标准的游方郎中的行头。
顾念扛着布幡和那个铁圆环到大门外,在外墙上来回比划,她是想把那圆环钉进墙里,做个固定器,好让布幡能立在地上。
跟邻居借了榔头,一阵杂乱的叮叮当当之后,顾念还真把那个铁环给砸进了砖墙里,不过环也给砸得有些变了形,好在并不影响插入布幡。
忙活完了这些,顾念悠哉地歇了半天,等下午午睡起来,约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念洗手更衣,提上礼品,奔了三春集茶馆。
赶到那里,伙计迎上来,带顾念去了楼上雅间,房东陆老六和他二哥都已经在那里了,顾念进了门,先行了个正经的大礼,才走近桌子,双手奉上礼物。
“久闻二叔大名,一点见面礼,是晚辈拜见长辈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陆二叔穿着公服,手边桌角摆着黑鞘挎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是常年累月风吹雨打的岁月痕迹,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扫了顾念几眼,然后脸上才慢慢展露微笑,房间里的气氛笃地一下就轻松了下来。
“哎呀,我说六弟,难得啊,这次没吹牛,还真是找了个好房客,比你以前的那些强太多了。”
陆老六脸上也是难掩得色,“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急火火地引见给你呀。”
“好了,这礼我收下了,日后有我罩着你,要是挨了欺负,白天你就上这茶馆找你六叔,天黑了就去春娘酒肆,我那班兄弟习惯每天下班后先在那里喝几杯再回家。”
“哎,我记下了,多谢二叔指点。”
“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小顾,来来,坐下一起喝杯茶,今天太热了,怕是今年要提前入夏了。”陆老六拿起茶杯,给自己哥俩满上,又给顾念倒了杯新的。
“我看不像,这热得不正常,可能是有暴雨,让家里多注意点晾晒的东西。”陆老2随口接道。
顾念坐在下首,点点头,接过话头,“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多下几场雨,夏天就真的到了。”
“等夏天到了,又该来洪水了,到时候有得忙喽。”陆老2撮了一粒五香花生粒,扔进嘴里。
“我看城外的堤坝好像挺结实的。”顾念小心地接着话题。
“堤坝不归我们衙门管,那由官军负责,我们只管那条衣带河,洪水大的时候,那条河也会漫过岸堤,淹进两边商铺,我们要组织百姓垒沙袋。不过我们这里水系相通,东西城门出去,城郊都是大湖,湖水跟江水相通,城里历史上淹得最厉害的,也就淹了岸两边的那条街,没淹到太远的地方。”
“可河岸两边是城里最好的商业街,一淹水,那经济损失可就大了。”
“嘿嘿,不用替他们操心,能在那条街上开买卖的都不是小生意人。再说了,面对洪水,钱财损失那是最小的损失,总比丢命的好,是吧?”
“那倒是,钱没了总能赚回来,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衣带河年年夏天要漫堤几次,这都是惯例了,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那些商家自己就会行动起来,尽量减少损失。他们都精明着呢。”陆老六哂笑道。
“这么一说我全懂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能在那条街上开店的,都不是笨人。”
“哎,这话就说对喽。”
三人喝茶聊天,说说笑笑仿如一家人,一壶茶下肚,陆二叔的休息时间也到了,顾念也适时告辞。
出了茶馆,与陆二叔分手,顾念就去忙着采购给老万大夫的见面礼,照着大婶大妈们教的几样逐一买来,都包成礼品样,提在手里往家走。
掏钥匙开门时,顾念看到昨天的那个女孩又来了,这次是倚着她这边的外墙,双手抱胸歪站着,目光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边上经过的大婶大妈都眼睛看着另一边快速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