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距离第三场考核,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京城里有爵位的王公贵族多了去了,不少袭爵的子孙后代变成了纨绔子弟,甚至是败家子,像先国公这么地位稳固倍受尊重的爵爷屈指可数。
就连厨房里的杂工有时闲聊起来都说,等世子大老爷丁忧期满,袭爵仪式结束后,官职可能会再进一步,成为京官。
如果猜测成为事实,那么几个月后,袭爵和升官,两件大事,两场大宴,额外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小宴就将接踵而至。
所以厨房急需补充人手。
听着聂三婶和梦梅分头离去的脚步声,白蔻抚摸着自己左手虎口上的新疤,暗暗发誓,为了成为正式厨娘,一定要通过考核。
耐心等到夹道上再没有任何动静,白蔻回到厨房清洁收拾,接着开始制作四人份的汤面。
厨房属于后宅重地,大晚上的有外男在这里出没,哪怕即使是府里的侍卫,一旦让外人知晓,也会引起闲话,伤人名誉,所以这边的夜晚巡逻有专门的妇人负责,她们本身一般也是男护院的妻女,懂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梦梅想败坏自己的名声,谁知道那个聂侍卫和这聂三婶是一家人,这是个意外惊喜,一点风波都没起,就解决了今晚的麻烦。
看来是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回报梦梅这么三番五次的“体贴”了。
——
聂三婶带着三位巡夜的女护院来到厨房里时,白蔻已经备好各样材料,只等人来了就煮面。
四位妇人都差不多的年纪,四十多岁,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姐妹,三位女护院中领头的那位,还是聂三婶的娘家姐姐,平日里人称吴大婶子,面容严肃气场十足。
白蔻规规矩矩地先向四位婶子行礼问安,询问她们每个人的口味和饮食禁忌,这才转身煮面。
这些婶子们都是家生子,从小深知府里各种规矩,见白蔻礼节到位,长相又亲切讨喜,眉眼弯弯天生一副笑模样,她们心里舒服,自然也就不会刻意为难她,有什么就吃什么,不挑剔。
片刻功夫,白蔻就呈上四碗材料丰富的汤面,红的酱,绿的蔬菜,黄的蛋花,白的面条,四位婶子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就拿起筷子挑动面条。
白蔻见她们表情高兴,放下心来,没有留下与她们闲话,收拾了工具去井边清洗。
妇人们也没有什么交谈,只是每吃几口抬起头来休息一下,互相交换一个满意的眼神,然后低下头继续吃。
白蔻抱着洗干净的锅子砧板回来,就见到这些婶子们已经吃完了那满满一大碗面条,碗底就剩点面汤,吃饭速度一点都不亚于大男人,居然不嫌汤面烫口。
“婶子们,面条可还可口?”白蔻一边把锅子砧板各归各位,一边笑眯眯地以一副聊家常的口吻问道。
“还行,倒是没辜负所学的一身本事。”吴大婶子擦着嘴巴,像个美食评论家在随口点评似的。
白蔻含笑行礼。
吴大婶子扫了白蔻几眼,勾勾手指,招呼自家老姐妹们就这么走了。
白蔻独自一人收拾了厨房,回去睡觉。
黑漆漆的寮屋里,白蔻小心地从通铺前走过,但突然她被人牢牢抓住手腕,对方用力之大,似是恨不得要掰断她手腕一样,同时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白蔻不想大晚上的跟人打架,她迅速地一把抓住对方的长发用力一拉,以要将人直接拖下铺位的力气,终于换得对方一声痛呼,飞快松手。
同睡一铺的女孩们受到惊扰,有的翻身,有人呓语,白蔻迅速地爬上自己的铺位,若无其事地脱衣躺下。
次日一早,白蔻和梦梅都表现正常,互相拿对方当透明人而已,这很容易办到。
但是别的女孩可没那么容易放过梦梅,她弄脏大家衣服的事还没跟她算完账呢,整整一个上午女孩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拿话挤兑梦梅,气得她好几次想扔了东西不干,偶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瞪向白蔻的目光仿佛是想剜了她的心一样充满了怨毒的情绪。
鲁豆豆受白蔻吩咐,悄悄地留意着梦梅的一举一动,几次看到了梦梅那充满恶意的眼神,心里都跟着一惊一颤。
午休时,女孩们蹲在小院里抓紧时间洗衣裳,鲁豆豆却发现梦梅以为没人看见,往男厨们住的方向去了,她好奇之下悄悄尾随,惊讶地看到梦梅走进了温谷山独居的小院,并且随后清楚地听到了门闩落下的声音。
鲁豆豆站在阴影处悄悄地数数,结果数了二百多还不见梦梅出来,她不知道一个厨房学徒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厨房总管面谈,只是直觉不能再呆下去,踮着脚静悄悄地回到夹道上,装作无事人一般回小院睡午觉。
第18章 大半夜的上哪去
洗完衣裳,再在墙根下打个盹,午休时间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回到厨房开始为下午点心忙活。
忙完这一波,有了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白蔻照旧是坐在角门外的门墩上看着夹道发呆,鲁豆豆拿了两块分到手的糕点去找她,给了她一块,屁股一顶,挤了半个门墩子坐下。
“我中午看见梦梅找温总管去了,进了他的小院好久不出来,我数到二百多,数得我瞌睡都出来了,实在是等不了我就走了。”鲁豆豆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又小声地与白蔻耳语。
“那大概以后为梦梅撑腰的就是温总管了吧,她倒是挺会找的,直接就冲地位最高的去了。”白蔻同样嚼着点心,故意口齿不清地回道。
“难道她想…!?”鲁豆豆心中一惊,立刻就被点心噎了一下。
“谁知道呢,管她想干什么,反正温总管不会直接使唤我们,要找麻烦也得通过四个管事。管事们出面做这种恶人,一次两次没察觉,三次四次以后脑子总能转过弯来,就算他们觉得折腾学徒无所谓,可梦梅总得要给点额外的甜头才行。”
“不会吧…你俩这是结仇了还是怎样?”
“差不多吧,算是正式结仇了。”白蔻很是轻描淡写。
“到底怎么回事啊?”
“如果你能成为正式厨娘就告诉你。”
“喂喂喂,她可是把咱们俩看成是一伙的。”
“所以你不能再凑我这么近了。”
“哎?!”
白蔻把最后一口点心送进嘴里,回头冲鲁豆豆一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肘一顶,轻轻巧巧地就把鲁豆豆给推到地上去了。
门墩子看上去挺大,但两个女孩挤坐在那里,一人只能搭半个屁股,根本不稳当。
“哎哟!”
鲁豆豆猝不及防,结结实实仰面摔在地上,手里没吃完的糕点都飞了。
院里聊天的闲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阵阵笑声。
“哎呀,跟你说了别挤着我,热都热死了。摔疼了吧,活该。”
白蔻走过去,伸手想拉鲁豆豆起来。
“不要你假好心,亏我还分点心给你吃!哼!”
鲁豆豆气嘟嘟地拍掉白蔻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回了厨房大院里,找别的女孩子聊天去了。
白蔻捡起鲁豆豆掉在地上的半块点心,跟着走进院里,扔进了垃圾筐中,然后慢慢地卷起衣袖,在井边洗手,接过杂工递来的晚餐食材坐下处理。
晚上,白蔻独留厨房练习手艺,聂三婶悄悄过来,给了白蔻一包卤味,白蔻于是又做了四人份的面条,把卤味回锅加热码放在面条上,另外她自己练手做的小点心也给了婶子们当零嘴。
伺候了这四位婶子们的夜宵,白蔻收拾了厨房回去睡觉,走进房间的时候,梦梅正在她的铺位上沉睡。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几日,眼看着离第三次考核的日子不到十天了,大夫人那边还没有派人来传达关于考核的新消息,学徒们的心里又开始焦急起来,闲暇时聚在一起聊的都是这方面的话题。
白蔻依旧淡定,她知道再焦急也没用,说得俗气一点,大家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鲁豆豆这几日也没再亲近白蔻,似乎是还在生她的气,有时她手上有了食物,宁可与别人分享,也不给白蔻尝一口。
白蔻觉得这样很好,鲁豆豆不该卷入她和梦梅的恩怨之中,她还是和肖月亮她们玩在一块比较好。
到了晚上,白蔻做完夜宵伺候了吴大婶子她们四人吃完,收拾完毕回小院睡觉,睡得正香的时候,感到好像有人在摇晃自己,睁眼一看,鲁豆豆的脸就在她的眼前。
鲁豆豆早就捂住了白蔻的嘴巴,见她醒了,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拿开手,轻拍她肩膀,示意她起来。
白蔻一头雾水地悄悄坐起来,借着窗外月光向铺上一看,模糊间似乎看到梦梅的铺位是空的,赶紧穿衣下地,到梦梅铺位前伸手一摸,被子底下还是温热的。
显然这人才刚走不久。
鲁豆豆轻轻拉了拉白蔻的袖子,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寮屋,到院门那儿一看,门闩子也是拉下来的,门是虚掩着的。
白蔻轻轻拉开院门,拽了鲁豆豆到外面说话。
“我们不追上去吗?这大半夜的她一不睡觉二不解手,是想干什么?”
鲁豆豆以为是要去追梦梅,谁知才刚抬腿就被白蔻拉住了,走了几步,离院门远些,省得隔墙有耳。
“你上次不是看到她进了温总管的院子么,你说她这大半夜的会去哪?”
“这都几天前的事了,你觉得她这次也是去了那边?”
“前几天她还在姨妈期呢,想干什么都干不了,现在身上干净了,想谈条件也付得起代价了。”
鲁豆豆震惊非常地捂住嘴巴,眼珠子乱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有些大喘气。
“你觉得她会这么干?她不是天天恨嫁恨得厉害么?!她这样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这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白蔻抬手戳了一下鲁豆豆的脑门。
“话说,我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儿么?你怎么还盯着梦梅?”
鲁豆豆嘴巴一嘟,伸手在白蔻的胳臂上掐了一下。
“你以为我是真傻呀?听不出来你是不想让我卷进去的意思?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俩吵架了,梦梅就不会防备我了,不然我哪里盯得住她。”
白蔻笑起来,揉揉鲁豆豆的脑袋。
“这几天辛苦你了,行了,别盯了,再过几天就要考核了,养足精神才是正事,别管梦梅是不是走歪门邪道,那不重要,我们别弄错了什么才是重点。”
“嗯,这最后一场考核要怎么考才是重点,梦梅上谁的床是她自己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好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大夫人肯定不会拖到最后时刻才宣布怎么考核,这几天应该就会派人来下达命令。”
白蔻牵着鲁豆豆的手返回小院,将院门掩上,鲁豆豆本想顺手把门闩顶上,被白蔻及时制止。
两人去茅房解了个手,然后回到屋里继续睡,才不管梦梅在哪里过夜的问题。
第19章 白日里那等光景儿
清晨起床,大家还在睡眼惺忪地穿衣叠被,却见梦梅已经洗漱完毕,冷言嘲讽大家懒怠。
除了白蔻和鲁豆豆,没人留意到梦梅怎么今日变这么勤快,居然比所有人都起得早,还都收拾好了。
但她俩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洗漱完毕,去厨房干活。
早饭时间结束后,学徒和杂工们收拾厨房,准备午饭食材,管事们和厨子厨娘们出去偷闲,温谷山耍着他的长烟杆,也离开了厨房,去了聂三婶的看门小屋。
“哟,稀客哎,温大总管居然光临我这破烂小地儿。”
聂三婶正吃瓜子,她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调侃道。
“老妹儿,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温谷山一脸严肃。
“啥事啊?”聂三婶见他表情,自己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我听人告状,说最近晚上厨房有外男出没?”
“呸!好你个温谷山!”聂三婶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温谷山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以为老娘好欺负是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骂我没管住门?让男人溜进来沾惹了你看中的小丫头?”
“没有没有没有,老妹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消消气。”
“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告这黑状?你拎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当面对质对质!”聂三婶气得火冒三丈,就差撸袖子了。
“那哪能行呢,人家跟我说总是信任我这总管会秉公处理,老妹儿,我就是来问一问,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呸!狗屁东西!”聂三婶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我知道了,难道是那个丫头告我黑状?”
“什么丫头?”温谷山镇定地把玩着手中烟杆。
“嘁,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拍我的门,硬要说厨房有陌生男人,吓得我魂都差一点飞了,赶紧检查了门上的锁,锁得好好的,再到厨房一看,屁都没有,就一个小丫头在做面点时弄掉了擀面杖,正砸在脚背上疼得呼哧呼哧的,还洒了一地的面粉。我四下检查,一点外人的痕迹都没有,出去就把那丫头片子骂了一顿。难道是那死丫头记恨在心,找你告我黑状?”
聂三婶也是真能编故事。
“找你告状那丫头,老妹儿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那做点心的才是孩子模样,告状的要年长几岁,身子长起来了,个头高高的,比我还高一些的样子。”
温谷山顿时明白聂三婶说的告状丫头是谁,心里有了主意。
“老妹儿,真是对不住了,回头午饭我送你几个菜当作赔不是,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过来问问,没别的意思。”
“我在这看门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岔子,温总管你听着手下几句谗言就来找我的不是,哼哼,我劝你还是好好整治一下手下比较好,不然再有下次,我可没那么客气。”
“行行行,我一定好好整治他们,叫他们一心练习手艺,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告状。老妹儿,我先走了,午饭给你送菜来。”
温谷山呵呵笑了几声,抽了一口烟,转身就走。
聂三婶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温谷山没有回厨房,而是径直回他住的小院休息,聂三婶说的话他是相信的,搞不好就是学徒之间为了顺利进位而互相陷害告黑状。
因为聂三婶没有说谎的必要,她们老聂家有个年轻人是三少爷身边的侍卫,天天跟进跟出的,使得他们家在府中奴仆圈子里很有几分面子,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不好为了学徒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胡乱得罪人的。
再说了,聂三婶的娘家姐姐又是专管这一片的夜间巡逻女护院,要是真有男女在这里半夜幽会,肯定早就被发现了,哪还有厨房丫头告黑状的机会。
想到聂三婶描述的告状丫头的模样,温谷山的双腿之间不禁窜过一道热流,身子抖了两下,想起了刚刚过去的半夜时分,那销毁的良辰美景。
厨房学徒里面,唯一身量长成颇有看头的就只有那个最年长的梦梅,看上去一副骄傲的模样,没想到在自己身下时是那样的温顺柔软,怎么摆弄都行,声音又好听。
温谷山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抓起茶杯灌下整杯茶水,舔舔嘴唇,觉得还是心火难耐,恨不得赶紧把人叫来再爽上一把。
好在残余的理智让温谷山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思和行为,解开裤带撸了几把,才把心头那股火苗给泄了出去,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的第三场考核。
这才是梦梅献身自己的真正目的,告黑状是顺便的事,她为了获胜倒是蛮付得出的。
大夫人原来是不过问厨房杂事的,却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知道学徒们来了两个月从来没上灶的事情,结果搞得现在他这个厨房总管很是被动,想放水让梦梅顺利过关都变得困难起来。
温谷山抽着烟杆,神情严肃地思索。
到底是谁通过什么方式向大夫人告状的?
温谷山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有思路,厨房一直在他的严格管理下,他知道绝无可能有人能背着他跟宅子里的人说上话。
左思右想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温谷山的思绪不禁又转了方向,再次跑到了昨晚的**夜去了,又流了不少口水。
幻想着今晚用什么姿势这样一下那样一下,温谷山越想越贪心起来,在脑海里把女学徒都过了一遍,看看还有谁的身量和梦梅是差不多的。
丫头玩腻的话,再来几个少年换换口味也是蛮不错的。
想要留在府里做厨子厨娘,就得付出代价,大夫人虽然对学徒的考核有些意见,可到底她不会完全插手干预,大多数事情还是要仰赖厨房总管代劳。
温谷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中开始挑选自己中意的人选,给二十四个学徒排序,那些还是孩子身材的都排在最后,根本不考虑他们的厨艺水平,直接就决定把他们剔除正式人选名单。
这就是厨房总管所拥有的权力。
温谷山嘬着烟嘴,闻着上等烟叶燃烧的香味,内心里得意洋洋。
第20章 最终考核终于有章程了
当天午饭时间,温谷山亲自给聂三婶送去一盘大荤和一盘花荤,两人闲聊片刻,最终你好我好大家好。
到了下午,各院丫头们前脚领走了下午点心,后脚庞妈妈就来了。
厨房学徒的第三次考核,大夫人有决定了。
学徒们连忙男女分排站好,垂手侍立,温谷山站在庞妈妈身前,毕恭毕敬。
“温总管,这快一个月了,学徒们每日的手艺练回来了吧?”
“练回来了,练回来了,每日都是他们自己烧菜吃,手艺都练回来了,不敢有半分松懈。”
“那就好,大夫人对此事相当重视,已经决定这最后一场考核,学徒们自由发挥,各做一道热菜。”
庞妈妈的目光从学徒们的脸上挨个游走,当看到白蔻的时候,目光多停留了一息时间,但那时学徒们已经因为这条消息而兴奋起来,无人留意到这微弱的异常。
白蔻双手握拳,给自己比划了一个加油鼓劲的手势,脑海里一篇篇热菜的菜谱飞速掠过,按照不同的食材分门别类,信心百倍。
其他学徒的心情则就相对要更复杂一些,上灶比赛固然是件喜事,但自由发挥又让很多人都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到时能不能发挥出正常水平。
“庞妈妈,敢问这做菜时间有没有限制?”温谷山到底是厨房总管,比学徒们镇定多了,还能想到正事没说完。
“时限半个时辰,食材的话,大夫人会直接告诉库房,不劳你们操心,老太君和老爷夫人们做裁判,试吃菜肴打分,所有的少爷小姐到场旁观。”
“啊!?”
这下不光是学徒们震惊到脑袋发蒙,就连围观的管事和厨子厨娘他们也都一脸异色,温谷山更是心里如坠大石。
“庞妈妈,只是学徒的一场考核,大夫人何必弄得如此隆重?”温谷山口干舌燥地问道。
“他们是学艺在身的学徒,一个人的身价银子超过五十两,一口气买了二十四个进来,大夫人难道不该来亲眼看一看买得值不值?”庞妈妈脸色不变,只是话带责备。
温谷山顿时犹如大冬天被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一身冰凉,赶紧拱手行礼,请庞妈妈不要计较他口不择言。
“温总管不必紧张,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大夫人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二十四个人都能好端端地站在台上表现厨艺,她可不接受有谁生病受伤弃权退出的理由,这等于钱打水漂了,几十两银子买一个人,谁赔得起。”
庞妈妈在最后又给这场厨房学徒的考核上了一道保险闩子。
温谷山口中连称不敢,恭送庞妈妈离去。
白蔻暗暗拍手称赞,大夫人做事真是谨慎仔细,温总管这几天得为了学徒们的人身安全多操些心了。
管事们没下令,队伍就没散,还站在原地,温谷山送了庞妈妈回来,正好接续着再讲几句话。
“庞妈妈转达的意思大家想必都听明白了,我再重复一遍,自由发挥,每人做一道热菜,限时半个时辰。老太君和老爷夫人一起做裁判品尝菜肴,少爷小姐们旁观。不想丢人现眼的话,这几天就给我好好琢磨到时做什么菜。谁要是打架伤人,连累到我,我扒他的皮!都听见了没有!”
“是,温总管。”学徒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温谷山大手一挥,队伍解散。
四散走开的人群里,温谷山清楚地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眼睛,他抖了个激灵,撇开眼睛,当作没看见。
学徒们散开后,又三三两两地扎堆讨论比赛时做什么菜合适。
这个时候每人多少都藏着同样的小心思,听听别人有什么主意或者菜谱,给自己做个参考,跟自己的想法对比一下,要是别人的更好就直接拿来用。
根本不在乎到时是不是会有同样的几道菜一块呈给主子们品尝。
白蔻在里面也凑了不少热闹,说了两三个烹饪时间在半个时辰内的肉菜。
大家都统一有个共识,这种比赛做蔬菜是肯定赢不了的,除非是能做素菜,这才有胜算,但是厨师学坊出来的学徒做素菜的水平是很差的,只会做几道大众化的素菜,更精致复杂的就不会了。
所以唯一的选项就是荤菜了。
但是肉类那么多种,做什么菜才能获胜,这就要各人好好琢磨了。
等到晚上夜宵时间结束,原本这时候收拾完毕的学徒们会回去睡觉,但今晚却全都留在了红案厨房里准备熬夜练习,消停了一些时日的争吵再度轮番上演。
白蔻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她干完她的活,拍屁股走人,反正对她来说,这剩下的几个晚上不练手,也不妨碍到时的临场发挥。
但她前脚出角门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在她转身回头之前,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好呀你,又偷溜。”
鲁豆豆压抑着嗓门的气声在白蔻的耳旁飘荡。
“你不也跑出来了?”
白蔻微微一笑,牵着鲁豆豆的手一块往睡觉的小院走。
“我是抢不过他们,而且也是真不知道该练习什么。”鲁豆豆满脸的苦恼神色,“白蔻,大夫人的这个命令,对你来说算不算是如愿了啊?”
“当然算。不然就给了总管和管事们暗箱操作的机会。你没听见庞妈妈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不准有生病受伤弃权退出的理由,二十四个人都得好端端地站在台上比赛。”
“什么意思?这样说就让人不能暗中下黑手了?”
“意思很明白呀,每个人买进来都是几十两的身价银子,就是扔进水里也得听个响,可由不得别人说不行就真的不行的。”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还是有让人暗地里做手脚的可能。”
“除非给人吃毒药,让人到比赛时再毒发身亡。”
“你逗我呢吧,要是真这样了,总管和管事肯定要倒霉。”
“那不就结了?温总管这几天可得好好照顾好我们的人身安全,少一个人上场就等于白扔了几十两银子,得把温总管一整年的月例钱粮和赏赐全部扣光才够赔的。”
“唔,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担心。”
“与其担心这个,还是好好想想比赛时烧什么菜才是正事。”
第21章 半夜里的交易
白蔻与鲁豆豆经过拐角,走入岔道。
“是呀是呀,这真愁死人了,不知道烧什么菜才好呢,也不知道大夫人都让库房预备了哪些食材。”
“菜谱的范围已经给出来了呀,总共半个时辰的比赛时间,你把符合时间要求的菜谱在脑海里这几日多过几遍,到时在场上才能随机应变。”
“半个时辰的话,要不烧些大荤?红烧肉太普通了,牛肉又不会做,我学过几个羊肉的菜,可又怕抢不到羊肉。”
“别想太多了,大荤是来不及做的。”
“时间够啊。”
“时间不够。”
两人正好走到小院的院门外,白蔻牵着鲁豆豆多走了几步,靠墙说话,不急着进院子。
“总共半个时辰的比赛时间,现在不知道食材是不是处理好的净菜,还是要我们现场洗拣杀,对不对?”
“对!”鲁豆豆一点就通,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处理食材需要一些时间,那么留给烧菜的时间还要更短,呜呜呜呜,难度更大了。”
“以我的估算,烧菜的全部时间大概两刻钟左右,所以你照这个时间挑选会做的菜肴。”
“只有两刻钟!?”
“就算库房预备的是净菜,拿来就能用,可是葱姜蒜这种东西是要现用现备的,另外装饰盘子还要时间呢,所以烧菜时间必须控制在两刻钟以内。”
“呜呜呜呜,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鲁豆豆的脸色难看得都能榨出苦瓜汁了。
“两刻钟的时间里,红肉是来不及做的,只能做白肉,记住了?”
“嗯嗯,对,做白肉。”鲁豆豆终于定了定神,“但是全鸡全鸭的也不行,时间还是不够,只能取一块肉做个精致点的菜,或者鱼虾这种。”
“对,就照这个思路,接下来这几天好好想想你在学坊时,做得比较好的几道菜,把每一个步骤都在脑海里多过几遍,剩下的就看你随机应变了。”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白蔻。”
“等你获胜了再谢我也不迟。”
“我们俩个都要获胜才行。”鲁豆豆耸起肩膀嘻嘻一笑。
“没错,我们两个都要赢。”白蔻牵上鲁豆豆的手,掉头往院门走,“这几天就早点睡吧,我们厨子这一行吃的是手艺饭,功夫都在平时,临时抱佛脚的用处不大,还不如养足精神好好比赛。”
鲁豆豆没有表示反对,而且现在院里就她们两个人,没人争抢水井,她俩不但悠哉地洗漱完毕,还借着月色换洗了贴身衣物,然后才去睡觉。
直到三更前后,那些在厨房里熬夜练习的姑娘们都回来了,弄出乒乒乓乓的各种声响,她俩才被吵醒,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耐心等到重新安静下来,闭上眼睛继续睡。
小院里每个人都陷入梦乡之后,西寮屋的通铺上,梦梅悄无声息地坐起来,穿衣下地,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梦梅一路出了小院,沿夹道跑到了温谷山的院门前,一推门,门后没有上闩,应手而开,她赶紧闪身而入。
这个院子真的很小,只有正房三间,但给温谷山一个人住是绝对够了,此时卧室还点着灯,厨房总管晚上睡再晚,白天也有补眠的时间。
梦梅径直走进卧室。
“温总管~”梦梅站在卧室门旁,眼神幽怨,充满了委屈的情绪,“温总管,你可要帮帮婢子,求你了。”
温谷山正等着梦梅,知道她肯定会来找自己,见她往门旁一站,腰肢一摆,心里登时就酥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