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以,他只是收钱答应办事,可才进天水坊就被拦截下来,然后就转为你们原告的证人,没有造成大的后果,是该饶他,杖刑一等,就打他十板子,做个榜样,以后也好鼓励更多从犯戴罪立功。”
“多谢大人,量刑适当。”李老伯拱手行礼,“第二个人就是周家的小儿媳,状纸上是把周家人一起告了,但这小儿媳是白蕊母女被赶走几个月后才娶进门的,婆家欺负白蕊母女的事跟她无关。但如今要强逼白蕊改嫁王辰安的事她却是知情的,甚至还跟着婆婆和长嫂一起到天水坊寻过白蕊,双方在街上起了争执,还编瞎话颠倒是非,最终被武侯赶出天水坊。凭这一点也该判她几板子,但考虑到他们家尚有年幼的孩子,不能一家长辈全成了不能动弹的伤病号,大人不妨斥责几句,留她一人照料全家,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了。”
“嗯,说得过去,那就放过那个小儿媳吧。”
“多谢大人,所求就这两件事。”
“好,趁着周宏守还没带回来,师爷,拿状纸来,我们再好好捋一捋,等周宏守来了,给他一天时间准备证据和答辩,原告记得明天带证人上堂。”
“是,大人。”
师爷这时捧了状纸回来,三人坐成一圈,府尹展开状纸,看到哪句有疑问就问,李伯都答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环节都是一堆证人,等待周家人的也是灭顶之灾。
迎天府的皂隶奉命到大理寺传评事周宏守,前儿媳白蕊告公婆一家人买通他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意欲逼嫁,如此惊人的八卦,随着大理寺的门房往里面一路通报消息就一路传得大理寺上下皆知。
皂隶被直接引领到了大理寺卿的面前,在向寺卿大人简单讲述案情的时候,周宏守也被传唤到了寺卿这里,一见大人的面就大呼冤枉。
大理寺就是复核全国案件的地方,告的又正是审理案件的评事,皂隶对案件的陈述又条理有据,寺卿大人本就气得火冒三丈,见周宏守喊冤叫屈,二话不说,叫了自己手下人送周宏守去迎天府应诉。
皂隶顺利带人回府交差,同时白蕊状告前公公周宏守一家的消息也从大理寺传了出去,位于皇城内的六部衙门最先得知,接着就传入皇宫去了。
吏部郎中王辰安从同僚口中听说白蕊告了周宏守一家人,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两倍,第一反应是难以判断周宏守在迎天府的公堂上会不会供出自己来,内心里对周宏守破口大骂,恨他办事不利,早点把白蕊送他家去哪有现在的事。
圣人此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外面的小太监借着送茶的机会,跟喜公公耳语了几句才退下。
“出什么事了?”圣人放下看得头疼的奏折,端起茶杯润一润嘴巴。
“陛下,是有关白蔻的事情。”
“那小丫头又怎么了?”
“白蔻的大姐白蕊今天向迎天府递了状纸,状告前婆家周宏守一家人买通他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意欲逼迫嫁人。”
“什么?!那周宏守是什么人?”
“是大理寺七品的评事。”
“大理寺评事知法犯法?等一下,你刚才说‘前婆家’?”圣人放下茶杯想了想,“派人去迎天府,朕要知道这场官司的每一个细节。”
“是,陛下。”喜公公弯腰行礼,马上出御书房传令。
第543章 上面的意见
迎天府尹听闻周宏守已传至衙门,于是立刻升堂,白蕊回到大堂上,原被告双方在各自位置上站定,刑名师爷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将状纸读了一遍,让周宏守了解一下他被人告到衙门的前因后果。
周宏守在堂上见到白蕊就知道自己大事不妙,上了那个拍花子的恶当,白蕊根本没有失踪,她一直都在白蔻的保护下好好的。
状纸一念完,周宏守就喊冤,矢口否认白蕊的一应指控。
府尹不理会周宏守,只是吩咐双方明日二审,所有被告要如数到齐,然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去。
周宏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大门的门房已经领人进来,绕过仪门往堂上走,府尹今日还有公事,不可能全耗在白蕊的这个官司上,只得无奈离去。
衙门外头,区家大车行的车夫一直在等着,见他俩出来,一并迎上马车拉回天水坊,并将李伯送进坊内最好的客栈,打官司期间他就住在这里,行李昨天就悄悄地送了过来,今早照常从家里出来只是不想惹得街坊邻居奇怪,这些人的嘴巴也都跟筛子一样,只要事不关己,都是可以跟人说的八卦,没有替人保密的义务。
白蕊回到天水坊准备午饭和午休的时候,圣人派出来的人也已从迎天府衙门抄走了状纸的副本,带回去给圣人过目。
喜公公将那副本收在自己手上,先侍候圣人用午膳,接着又是午休,等他小睡片刻起来,喝过茶,坐在御书房里继续处理政务时,喜公公才将那副本摆在圣人的书桌上。
圣人看完诉状,气得火冒三丈,将纸张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在地上。
“大理寺七品评事,知法犯法!知法犯法!”
“陛下息怒,息怒,迎天府已经接了状纸,明天就二审,原被告双方备齐证人证物,正式当堂对质。”
“白蕊这一状告得好,这样的官员就该告!既然朕已经知悉此事,你说朕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陛下,这事老奴可不在行,还是跟太子商量一下吧?”
“也好,传太子吧。”
喜公公出去传令,顺便捡起地上的状纸副本,展开来平整地折好,等太子来了好给他看。
太子因为已经在参与辅理国事,所以他办公的地方离御书房不远,以便他随时与父皇讨论政务,圣人一杯茶没喝完,太子就过来了。
行过礼后,圣人就问起太子是否听说了迎天府衙门今日那民告官的官司。
“儿臣已经听说了,原告是白蔻的大姐白蕊,被告是她前婆家周宏守,告的是他们意欲掳人强迫改嫁。”
“朕让人去迎天府抄来了状纸副本,你先看一看,看完了我们再说。”
太子看到喜公公呈过来的纸张厚厚一卷,不禁挑了一下眉毛,小心地展开来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越看越惊讶,时不时地抿嘴生气,当看完最后一个字,忍不住地将纸卷也拧成了麻花。
“怎么样?有何感想?”
“如果状纸上桩桩件件都属实,并且有证人证物相印证,那么白蕊打赢官司的胜算很大。”
“必然是稳赢的,晔国公顾云安插手了,他连背后指使周宏守的人都查到了。”
“哦?还请父皇告知。”
“吏部考功司郎中王辰安。”
“咦?那个老头子?想娶白蕊?他怎么知道白蕊是寡妇?又与白蔻团聚了?如果她们姐妹依旧分开,互相不知对方在哪,只怕根本没人想得到娶白蕊来接近白蔻。”
“白蕊嫁周家二儿子就是在白家出事前几个月,次年这个年轻人就得时疫死了,接着母女俩就被扫地出门。如今白蔻那小丫头名声大起,白家往事成了京城百姓的谈资,只要有心调查,知道白蕊是寡妇并不难,但是都忽略了一点,没有好好调查白蕊的户籍,以为找个拍花子就能带回来,结果那人居然转成了原告的证人,简直笑死人了。”
“父皇,这官司一打,周宏守知法犯法证据确凿,革职查办理所应当,但是王辰安的话,这状纸上并没有提到他,不知可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俩关系?”
“朕也很好奇,他们要怎么把这案子最终引向王辰安,一个官司打掉朕两个官员,这都是晔国公府插手的第二个民告官的官司了,去年那个也是他们家的,这一年一个官司的节奏,朕对明年有些担忧啊。”
“父皇,儿臣以为,他们再怎么可怜都是罪有应得,被人告发了也好,撤了他们下去,换更得力的人上来,反正吏部手上等待补缺的官员档案都塞满好几个柜子了。”
“好了,别扯远了,说这官司呢,你说朕要不要表达一下意见?”
“明日早朝必然有朝臣上本述说此事,儿臣以为父皇自然要表示一下关心,但官司才刚开始,父皇不要说太多,就事论事说两句就可以了。等官司了结,白蕊拿到赔偿,我们再以判词为依据,拿下周宏守革职查办。”
“王辰安呢?现在消息正在传遍京城各衙门官署,六部在上午就获知了消息,王辰安已经被打草惊蛇,太子以为他将怎么办?”
“父皇,关于这个,就要看迎天府尹有没有本事撬开周宏守的嘴巴,让他当堂供出王辰安,儿臣以为他俩之间私下联系的证据,晔国公恐怕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还是口供更重要。”
圣人赞许地点头,“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是,父皇。”太子拱手行礼。
“哎,也不知道白蔻那个小丫头现在在干什么,她自家姐妹的事,却让我们跟着操心。”
圣人嘀咕两声,叫太子上前,分了一摞他已经看过的奏折出去,叫太子看完了说说自己的意见。
与此同时,白蔻在街上分别探望了姐姐和李伯,那个关键证人的拍花子也被请来天水坊暂住几日,否则他若是还在自己家里,谁知道会不会半夜被人摸进门一刀砍了脑袋。
拍花子被吓得不轻,爽快地收拾了行李搬到生口牙行去住了。
第544章 打官司要舍得花钱
白蔻在街上转悠完了,又去了一趟银楼,取回之前定制的三套添妆金饰。
老太君和大夫人手下的丫头都赶在这腊月里放良出嫁,美奂三人也是,正好统一办理放良文书,然后她们就可回家等待出嫁的那天,冬狩回来后丫头们就分别接了男方家的聘礼,正好差不多时隔一个月举行婚礼。
小茜和小菁自然从家里出嫁,美奂的家在大夫人的暗中筹谋下早已散了,美奂当时接聘礼都是在姐姐姐夫家办的仪式,白蔻就干脆建议她还是回姐姐姐夫家出嫁,美轮和孙轻欢喜得不行,一心就盼着美奂能早点过去,嫁妆也给她置办好了,以后那边就是她的娘家,至于远在外地的亲身父母,他们有兄弟照顾,必然不会过得比她们姐妹要差。
白蔻提着添妆的礼物回来,众丫头们看见那漂亮的盒子,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和不舍,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期盼,期盼等她们自己到了适婚年龄也能放良嫁人。
晚上顾昀到家,坐在正厅里将添妆礼赏给美奂三个丫头,她们的放良文书也一并给予,丫头们跪地叩谢,回屋收拾行李,与姐妹们依依惜别。
与此同时,周宏守家里一片冷清,从他回到家里说了白蕊告状的事后,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家人都反应过来上了那个拍花子的当,以为白蕊逃脱,其实一直都在天水坊等着打官司。
闹腾了一个白天后,到晚上都闹不动了,婆媳三个坐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咒骂白蕊不愧是扫把星,跟她沾上就没好事,而她们堂堂官宦家眷一旦走进公堂应诉,那就什么颜面都没有了。
何况他们为了找白蕊,在天水坊露了脸,有的是人证能证明白蕊所告非虚,要是他们周家败诉,只怕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们,能不能保住大理寺七品评事的差事都难说,京城官场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家中下人这时候一脸惊慌地跑进正房报信,“太爷,不好,不好了!”
“又怎么了?”
“本坊武侯带着人挨门挨户地敲我们邻居的门,请他们明日上堂作证,证明当年…当年…”
“当年什么?”
“证明当年白蕊母女确系被从家里扫地出门,净身出户,没有带走一文钱的嫁妆。”那下人一跺脚一咬牙,发狠一般地说了,心头深知自己这份差事是干不了多久了。
“什么?!”周家男女主子们顿时又惊又怒,周宏守噌地站了起来,“谁干的?领头的是谁?白蕊?”
“不是白蕊,是晔国公府的世子顾昀的侍卫,捧着现银寻证人,只要愿意上堂作证的,每人都有车马费、伙食费和误工费,按天结算,拿了钱的都登记造册,明日派车来接,倘若有人拿钱不干活,以诈骗罪论处。”
“顾昀?!晔国公顾云安,我与他素无来往,他这是什么意思?纵容儿子落井下石吗?”
“太爷,先别管这些了,外面怎么办才是要紧事啊。”
周家人互相看看,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们不过是七品官员的家底,而外面顾昀派的人摆明了是来打金钱战,明日这些证人一上堂,他们家侵吞白蕊嫁妆无视她们母女死活的罪名就坐实了。
女人们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周宏守冲下人挥挥手将人打发下去,颓丧地重新坐下,与两个儿子愁容相对。
待到次日天明,顾昀上学前,她们在正厅里最后一次跪拜道别,送他出门后再去己诚堂向大夫人磕头。
钟鸣院里其他的丫头们拿着她们三人的行李送她们从侧门出去,小茜和小菁的家人就在外面的巷道里等着,大车行派了一辆车送美奂去她姐姐姐夫家里。
去年顾昀就说要嫁了这四个侍候他多年的老丫头,今天总算达成承诺,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一路得意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府学大门。
大院里一群学子不顾天寒地冻,全站在室外聊天,见顾昀来了,一窝蜂地拥上来围住他,七嘴八舌地就问他昨天的官司是怎么回事?
民告官的案件向来在京城中传得快,何况这案子又跟晔国公府有牵连,大小京官们下值回家跟家人一说,但凡在府学念书的学子们这一大早互相见了面就都在外面等顾昀。
顾昀睁大眼睛一脸的义愤填膺,“白蕊好不容易与妹妹团聚,而且她已经守完了夫孝,将来是否改嫁都是她自己的事,周宏守一家人居然还有脸打歪主意,他们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来找白蕊的麻烦,那就成全他们咯。”
“那这案子白蕊有胜算吗?她若胜诉,周宏守可就要革职查办了。”
“他下去了,不就能让别人上来了?补缺的人那么多,还怕没有新的七品评事?”顾昀鼻子一哼。
众人大笑,但凡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学子,光是从他们家人亲戚门生故旧当中就能找出不少有资格的人来补缺,京城官场向来残酷,周宏守自己作死,等待他的只有落井下石,顾昀的话就是暗示他们抓紧机会。
“哎,知道周宏守想把白蕊嫁给谁么?”
“这个真不知道,左右不过是能给他好处的人。”顾昀装傻,王辰安的事现在不宜讲出来,最好是让周宏守自己在公堂上招供。
“就是,白蕊身后站着白蔻,我估计等这官司打完,全京城都知道白蔻还有个青春正盛的寡妇姐姐,到时候上门求娶的媒婆怕是要排队排到坊门去了。”
“白蕊既然是白业宏的长孙女,她身上肯定也有一手好厨艺,谁娶了她可真享福了。”
“听白蔻说,白蕊那几年过得凄凉,母女俩都一身的病,厨艺也荒废了,自从娘俩定居下来就一直在吃药,吃到现在,还不知道几时能停呢,医药费都是白蔻付的,要不是她手上攒着几笔赏钱,又哪里撑得起姐姐和外甥女这么流水样的花销。”顾昀摇头叹息。
“哎,白业宏全家流放,留在京城的孩子可受了罪了。”
“这又什么办法呢,他们犯的事可不是小失误,没掉脑袋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说的也是,走走走,进屋去,要上课了,有什么话我们中午吃饭再说,顾昀你可别偷偷开溜。”
“我能往哪溜?但这官司才刚开始呢,今天原被告才当堂对质,等我今晚好好了解一下,明天再跟你们细说。”
“好啊好啊,那就说定了,明天中午庆丰楼包个房间,请你吃饭。”
“说定了。”
第545章 公堂对质
迎天府衙里面,府尹大人一下朝回来,换了衣裳就升堂,周宏守一家人全部到齐,孩子留在家中由下人照看,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带证人。
而原告那边,带来的证人却是乌泱乌泱的,把大门到仪门之间的这段路站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而衙门外的大道也被看热闹的百姓给挤占得变成了羊肠小道,很多衙役站在街上维持秩序。
府尹先核实原被告身份,姓名户籍住址都核查无误,周家人这才知道白蕊早已悄悄迁户,所以告他们买通他人强抢民妇完全在理。
接着师爷站出来将诉状念了一遍,周宏守一家六口中的五个人被诉状内容勾起回忆,每个人的面色各异,但看上去还算镇定,唯有小儿媳七情上脸,情绪变化最大,府尹默默地看在眼里,知道她是突破口。
诉状念完后,周宏守自然喊冤,否认一切指控,并指控白蕊昨晚收买证人的行为。
李伯立刻反驳,声称车马费、伙食费和误工费是请证人上堂作证的必要开销,并不是收买行为,否则证人们凭什么放下一日生计到衙门走一趟。
府尹认可了李伯的说法,驳回了周宏守对原告收买证人的指控,执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拉回正题,按照顺序,原告先说话。
李伯拱手行礼,代表白蕊开始一件件地呈上周家欺凌妇孺的各项证据。
周家人在家中对白蕊的欺负的确没有证人和证据,但将她母女扫地出门之后,周家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就都是证人了,虽然七嘴八舌地让公堂变成了菜市场,可事实就是事实,周家去世的二儿子才下葬,热孝中的白蕊母女就被赶出了家,身无分文,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拍打着紧闭的街门,求公婆开恩留下孩子,只是哭到嗓音沙哑也无济于事。
而市井百姓素来逢高踩低,没人指责周家无情无义,反倒说白蕊活该,投错了胎,娘家出事连累自身,还克死了自己丈夫,直到武侯出面将她带离,半路上碰到亡夫的朋友,因怜悯她母女,于是带她去春和坊的一家客栈做了洗衣妇。
周宏守家附近街坊的证词到此结束,又换上白蕊曾经的客栈老板和债主上堂作证,他们都证明因为虹儿早产,先天不足,生活环境又恶劣,导致后天失调,做洗衣妇收入微薄,只得不停地借债度日,利滚利滚到最后白蕊已经连利息都还不上,幸好这时白蔻名声大噪,白蕊被债主逼得没办法,就把白蔻是她妹妹的事说了出来。
于是债主们去找白蔻讨债时,就被打了一顿又送到了衙门,这事还有官府存档的案卷作为证物,并且白蕊也是因为在女牢里呆了一夜,使得衙门核实了她的身份,证明了她与白蔻的亲属关系,白蕊和女儿才终于摆脱了长达几年的残酷生活。
客栈老板和债主们的作证到此为止,接着天水坊的证人上堂,有松南堂的大夫,有武侯,还有顾昀手下的铺子掌柜,按照时间顺序,从周家人到铺子闹事逼问白蕊下落要她改嫁开始,到他们家人第二次来到天水坊,在街上与白蕊发生争执,当面说瞎话,指责白蕊是不守夫孝的逃家儿媳,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她的名声,最终被武侯赶出天水坊结束。
作为关键证人的拍花子最后上堂,证明周宏守出了十两银子要他到天水坊把白蕊母女俩拐走,他先拿了三两定金,可才进天水坊就被人发现而拦了下来,任务被迫终止,并转为了原告的证人。
原告的全部的证人走一遍下来,中午都过去了,府尹喊了退堂,给半个时辰各自吃饭休息,等再次升堂就轮到被告方出示人证物证来反驳原告。
即使府尹给了这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周宏守一家六口也商量不出什么对策来,默默吃了饭后,也只是互相叮嘱在堂上不要乱插嘴,周家小儿媳妇精神厌厌地点着头,一副好像精神和体力都没完全恢复的样子,不过她的婆婆和妯娌也是相同的一副面貌,因此男人们都没在意,只当女人们累坏了。
但是说归说,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白蕊的这些证据一摆出来,这场官司他们就输定了,接下来等待周宏守的还有朝廷的法度。
七品官员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朝廷不会饶了他,朝廷有朝廷的颜面要维护。
二次升堂后,府尹让周家人提证据,在见他们反驳不了原告提出的所有证据时,于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们这么煞费苦心大费周章,到底是要把白蕊逼嫁何人。
周家人脸上顿时露出犹豫的神色,府尹一拍惊堂木,警告周宏守,他身为大理寺评事,知道在公堂上知情不报甚至撒谎是什么后果。
堂下突然传来一声嚎哭,吓了众人一跳,一起循声望去,原来是周家小儿媳终于精神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说!我说,我都说!是王辰安指使我们干的,都是他的主意!”周家小儿媳发了疯一般的尖叫。
“王辰安是何许人?详细说来!”府尹马上追问,他得让他们自己说出来。
“是吏部考功郎中王辰安!”情绪崩溃的周家小儿媳大叫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既然想娶白蕊,为何他不自己上门求亲?而要你们出面?”
“公公以前在公事上出过纰漏,被王辰安拿住把柄,只要我们把白蕊改嫁给他,他就保密!”
“但你们与白蕊失去联系多年,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确切下落?”
“都是王辰安说的,是他告诉公公白蕊已经与白蔻姐妹团聚,迁到了天水坊生活,只要找到顾世子的铺子就能找到她。”
“所以你们家人就在顾世子的铺子里大闹了一场?还随意污蔑一个良家妇女的名声?”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王辰安说在考功结果上报之前必须要把白蕊送到他家去,所以我们就去天水坊寻人,第二次去就被武侯轰了出去,只好找拍花子把人弄出来。却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呜呜…”
周家小儿媳一边哭一边说完了她所知道的全部真相,跪伏在地上哭得以手捶地,停不下来。
府尹扔下一支绿头签。
“来人,去吏部传王辰安,要他明日上午到堂问话。”
正三品的京城迎天府尹,自然能传唤五品的吏部郎中,唯有与他官职相当的官员才另有一套规程。
两名皂隶从外面进来,捡起签牌领命出发。
第546章 咆哮公堂要挨打
周家另五口人面色煞白,有官身和功名的父子三个身上冷汗连连,但是跪着的那两个婆媳却神色狰狞地喊了起来。
“对!大人!都是王辰安指使的!是他的错!是他硬逼着我们老爷去找白蕊!”
“这个扫把星谁沾上她谁倒霉,我们赶走她也是想保住全家,就因为现在王辰安想娶她,结果我们家又沾上了霉运!”
“她先是克得自己娘家判流刑,克死了我可怜的儿子,她早产是老天给她的惩罚,我们家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现在又因为她让我们家前途尽毁!就她该死!她该死!”周宏守的妻子拍着大腿抹泪哭号,一点官夫人的形象都没有了,看上去就像个市井泼妇。
周家男人们慌了神,回身就捂住她们的嘴巴,让她们保持安静,但情绪激动的婆媳三人根本无法克制自己,手脚挣扎乱动,堂上一时有些混乱。
白蕊冷漠地望了她们一眼,她那几年吃尽苦头,听过的辱骂不知多少,这种程度的她根本不痛不痒,倒是她们现在这副丑态让人心生厌恶。
李伯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两步,站在了原被告的中间,隔开双方之间的视线。
府尹用力一拍惊堂木,吓得所有人都一哆嗦,周家的妇人们这才慢慢消停下来,公堂上总算恢复了应有的严肃气氛。
“大量刁妇,身为大理寺七品评事之家眷,却在公堂上当众辱骂诅咒原告,蔑视公堂。两罪并罚,来人,将此婆媳两人拖下去,每人杖刑三等。”
说完,府尹扔下两支代表行刑的红头签。
堂上衙役们一声吆喝,外面迅速进来四个凶神恶煞的皂隶,两人拖一个,就将惊慌尖叫讨饶的婆媳二人拖到公堂外与仪门间的空场上,看守女牢的女狱卒走过来,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强行剥去她们的裙子棉裤和小衣,露着雪白的光屁股,再捆在杖刑用的长凳上开始行刑。
杖刑一等就是十板子,每提一等就加十下,三等自然是三十下,妇道人家细皮嫩肉,真打三十下恐怕就得死在当场,但衙门上下李伯早就打点好了,皂隶手上都有分寸,不会打死她们,而是看情形随时调整下手轻重,最终只会让她们在床上趴三五个月才能养好伤。
这是白蔻的意思,白蕊那几年受的罪,只打她们几板子,已经是轻饶了,等打完后她们是不是自己一头碰死寻了短见,白蔻才不关心呢,这种没脸没皮心肠歹毒自私自利的妇人,要是真死了对这个世界更好。
女人们雪白的光屁股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而公堂上府尹却在继续追问周家男人们当初将白蕊扫地出门后,所侵吞的那些嫁妆都去了哪里。
周宏守只得承认变卖了那些嫁妆,所得银钱除了家里花销外,其余的都用来给小儿子娶了媳妇,包括聘礼和婚事的各项开支,以及分家后幼子夫妻的新家都来自那笔钱。
“大理寺七品评事,公然违背公序良俗和社会道德,侵吞儿媳嫁妆,却将儿媳和亲生孙女赶出家门,任其母女自生自灭,赶尽杀绝,虎毒尚不食子,你们一家连畜生都不如!为了自己的前途安危,竟然还有脸去寻回儿媳意欲逼嫁,所作所为可有半点对得起你的官职头衔!?”
府尹吹胡子瞪眼,拍着惊堂木怒骂。
周宏守无法为自己一家人辩驳,人证物证俱在,这场官司惨败,还牵连出了王辰安,等这民案宣判后,王辰安也得跟着完蛋。
府尹见周家人不再吭声,惊堂木再一拍,宣布明日升堂的时间,酌情允许那对受过刑的婆媳在家养伤,然后宣布退堂。
而外面行刑的皂隶还在打,直到打够了数才解开婆媳两人的绳子,双腿和大腿已经鲜血淋漓,没一块好皮肉,人也昏迷了,但气息依旧稳定,筋骨没有太大损伤。
衙门外头,区家大车行的载客马车一直在等着,见天水坊的原告和证人们都出来了,车夫们分别迎他们上车回去休息。
白蔻在府里料理了一天的家务,因为去年三夫人回家时带来了大量海鲜干货,所以今年公中特意派人去三老爷的任地采购海鲜,福禄寿这道汤已经入了府里过年必备菜肴的单子,今天运送海鲜的车队回府,直送冰窖,而公中出马的采购量比去年三夫人买的多得多,白蔻和库房的人一边核对和登记一边往冰窖里放,忙得晕头转向。
钟鸣院的丫头们知道白蔻这会儿顾不上这边,她们自己动手做晚饭,等顾昀到家正好开饭。
吃过晚饭,顾昀给长辈们请过晚安,回到自己屋里换了外出的衣裳,片刻后白蔻也披着毛领披风,提着琉璃灯笼,两人从马厩出府,去客栈见李伯了解今日公堂上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