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奴婢告退。”
白蔻恭恭敬敬地从地上爬起来，到茶桌前迅速地收拾了她的工具箱，单手提着快步离开。
帐篷外面已经站满了众大臣，顾昀身边的小厮也在人群里，见她终于出来了，小厮们先迎上来接下她手中沉甸甸的箱子，替她拿回小营地去。
白蔻也没理会这些大臣，直接绕到龙帐后头，从御营后门出去，还是要先顾着她的比赛。
手上有事做有助于冷静下来，刚才得到的讯息一个接一个，挤得她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她必须得做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让大脑休息一下。
帐篷里食客们都在等着，圣人又发火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但见白蔻神情正常地进来，又觉得或许只是圣人说话声音大了一点？
顾昀等人从山上猎狐狸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这个消息，一身热汗瞬间变冷汗，急急忙忙换了干净衣裳就往比赛的帐篷跑，冲进去一看，里面一切如常。
石天珉兄妹俩也在这里面，见顾昀回来了，石天珉热情地招手让他过去搭个座，石天琦所在的桌子坐了顾妍和顾婵两人，剩下一位则是石家小姐的女性朋友。
几人分散在人群当中找地方歇脚，过了一会儿点心就推了出来，白蔻为了抢回浪费的时间，做的都是快手点心。
晚饭结束后，白蔻扔下一堆要收拾的烂摊子，照旧独自一人先回小营地休息。
进了营地，白蔻径直往厨房去，发现里面的长桌上有微弱的一豆灯光，不知是谁特意留了一盏灯。
白蔻拿起灯盏想转身搁在烛台上方便她生火烧热水，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个黑色人影，吓得她汗毛顿时倒竖起来，猛地一脚就踹了出去。
那黑影灵活地一扭腰，避开这一脚，接着脚跟一转，以更快的速度逼向白蔻。
白蔻放下灯盏，回身又是一脚，一边踢一边破口大骂。
“哪个混账东西偷袭老子？讨打！”
白蔻喊得凶，但这踹出去的一脚却被对方抓个正着，顺着腿就摸了过来，接着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说谁讨打？嗯？”顾昀气势汹汹地逼近，双手撑着桌沿，将白蔻困在中间。
“婢子讨打。”
不用看人脸，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白蔻的气焰顿消，瘪着嘴低下了头。
“本少爷在这坐半天等你回来，你一打照面就先来一脚，胆子越来越肥了。”
“婢子这是惊吓后的正常反应。”白蔻低着头，振振有词。
“尖叫才是女子的正常反应。”
“谁告诉您的？尖叫其实会浪费体力，还耽搁逃跑的时间，看着情况不对，拉开距离赶紧跑才是正理。”
“还顶嘴？”
“说不过人就来这一套，哼。”
“我才不要浪费时间跟你耍嘴皮子。”
顾昀拉着白蔻回到黑暗之中，白蔻才知道他之前一直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说吧，今天你侍茶的时候，怎么圣人又发火了？”顾昀知道白蔻有时候滑溜得像泥鳅，将她圈在自己腿上坐着。
“他没有发火啊，就是声音大了一点而已，大家太紧张了，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声音就大了呢？”
“因为当时圣人说往后要常派户部官员到新工场来查账，问婢子介意不介意，婢子当然说不介意啦，我们世子才是东家，要介意也是他介意。”
“就这么一句话圣人就大嗓门了？你以为我相信？”
“不信的话您明天可以去问圣人啊。”
“你这才叫下套呢。”顾昀气哼哼地捏了一下白蔻的鼻子，发现她鼻尖冰凉，又赶紧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暖着，“这种事我要是真的跟圣人面前去打听，我不就成傻子了。”
“对呀，正是因为不能被‘证实’或者‘证伪’，所以您那个问题真是问得毫无意义。”
“是不是屁股上还想挨一巴掌？快说点我能知道的。”
“除了明天要继续侍茶，没别的事了。”
“真没有？那你告诉我，圣人为什么会提到要派户部官员来新工场查账？”
“哦，这个啊，是因为向圣人打了包票，只要他放任您坐到行业垄断的位子，婢子保证每年上缴国库的税金以万两计算。”
顾昀倒吸口凉气，白蔻这口气太托大了。
第522章 圣恩浩荡
“这么重要的事，我不问你不说？”
“这算什么重要的事？只要做到垄断京城，一年缴税就要过万，尤其是等工场经营进入平稳期后，若是发现应缴税款同比下降，说明利润减少，如果不想办法扭转颓势，工场就将走上下坡路，要完蛋了。”
“这么肯定？”
“术数从不骗人。”
“然后圣人就被你说服了？一旦做到垄断，可就意味着在这过程中会有很多小作坊主破产倒闭，琉璃业还能坚持，但是那些胰子匠人，都得转行另找生计。”
“因为税金戳中了圣人的软肋，他当然立刻就做出了选择，全国每年的税金总数有多少？有二千万两么？未来您的工场一家就缴税上万两，那些破产作坊主全加起来都达不到这个数字，他为什么要限制您的发展？身为国家最高统治者，跟钱过不去？”
“对呀，他是帝王，国家最高统治者，怎么跟你这么好说话？你有特殊的谈话技巧？教我两招？”
“呃，因为圣恩笼罩？”
“噗！”顾昀忍不住地捏捏白蔻的下巴，“什么圣恩笼罩？好好说话！”
“不信？可这是真的，没骗您。”白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热，“只怪自己眼瞎，一直没看见。”
“什么意思啊？”
“您也眼瞎？”
“你给指个明路？”
“很简单，说穿了一钱不值。白家这事惹得雷霆震怒，哪个官员胆敢冒着丢官的风险，擅自作主把婢子从官婢中拎出来送去鸭池坊？”
顾昀沉默了三五息的时间，紧紧抱着白蔻。
“的确是眼瞎，这么明摆着的圣恩，我们竟然无一人看见。”
“从圣人和喜公公的对话大概可知，当初他们应该在宫里头见过婢子，只是时间太久，婢子那时候也年幼，到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印象。”
白蔻觉得她不记得也正常，本来这壳子和内芯就不是原装，丢失了很多记忆，幸好兼容性不错。
“这样看来，圣人对你家当真是圣恩浩荡，出这么大的事也依然照拂了你，要不然你现在不是在宫里做宫婢，就是在教坊受训做官伎，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等冬狩结束，回京后婢子就立个长生牌，早晚三炷香，祈祷圣人长命百岁。”
若是不能长命百岁，白蔻不敢保证自己有办法在圣人的有生之年研究出原汁原味的乌法扎吉杂烩肉酱。
“突然就变得这么有孝心了？”
“为圣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是本分。”
“哎呦喂，这话可真甜，可惜圣人听不见。”
“不要紧，明天当他面再说一遍。”
“你服侍我，又向圣人效忠，啧啧啧，你这也是反间嘛。”
“有哪里不对？婢子服侍您的，您是反间，婢子自然也是反间，你在明，婢子在暗，谁敢损害您的利益，婢子跟他没完，反正婢子有圣恩笼罩，做些出格的事也不要紧。”
“好啊，我们就等着看谁不长眼地撞在你手里。”
“一定有，耐心等着就是了。”白蔻拨开顾昀的手，从他腿上滑下地，转身站稳，拿起桌上烛台去灶边生火，“天晚了，世子还是早些歇息吧。”
顾昀耳朵一动，听到帐篷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掸掸衣裳站起身。
“是该睡觉了，今天累死了。”
说完，顾昀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丫头们才进来，并不知道先前少爷在这里。
白蔻洗漱完毕回帐篷睡觉，把脸埋在被子里，神智清醒毫无睡意。
高高在上的帝王给了一个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个希望，脱身一个是一个。
但要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首先得去买商人们带来的香料种子，一定有办法在这气候不符的京城种出来，否则以她的厨艺水平，不可能像她那便宜祖父白业宏一样，以他毕业经验，用国产原料烹饪原汁原味的杂烩肉酱。
在这胡思乱想中，白蔻不知不觉地睡去，待到天明，就是冬狩的第六天，厨艺比赛的最后一日。
白蔻大清早就开始忙活，都累了五天了，不想在这最后时刻砸了自己的锅，她真想领了赏赐好过年的。
顾昀吃了早饭去给父母请早安，把白蔻其实一直享有圣恩照拂的事说了，国公爷和夫人一起恍然大悟，自嘲果然眼瞎，这么明摆着的答案居然都看不到，除了圣人下令，谁敢擅自把白蔻送去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待到午休后，因为有昨天的吩咐，白蔻第一次独自走进御营，在宫婢们侍候圣人起床更衣时，她就已经在茶桌前烧水泡茶，先来一杯清茶醒醒瞌睡。
这次帐中气氛极其轻松，圣人居然有心要白蔻讲些市井趣事逗个乐子，帐外众人听到龙帐中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白蔻得到圣恩的猜测已经深入人心，未经证实就先成了事实。
晔国公和夫人马上被亲友们围追打听，但他俩一起把大家关心的问题推给了儿子顾昀，于是一帮同龄人追着顾昀打听，顾昀一脸无辜咬死不认。
与顾昀关系好的府学同窗们多数是打趣他日后能沾白蔻的光，享有圣恩的官婢可不多见。
有替顾昀高兴的，自然就有脸色不好看的。
石家兄妹缩在母亲帐中紧急商量对策。
白蔻得到圣恩的事如果是真的，会不会把顾昀重新拽回去，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拢到他们这边。
母子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事发突然想不出什么好对策，只能先暂时静观其变，回到京城后看情况再想办法。
顾昀从石天珉手上拿了不少钱，靠这利益关系，他已经是可信任的兄弟了，要是这时候反水，石天珉肯定第一个倒霉，紧接着就连累父母，太子一旦拿到把柄，肯定乘胜追击，他们这边的人就会像拔萝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拽出来。
“白蔻在这几天里每日侍茶，这已是获得圣恩的表现，她一个官婢凭什么得到圣恩，依我看圣人是想通过她给顾昀施恩，宫里先前给他的两个大单他都顺利完成，冬狩前还买了那二百亩土地建新工场，如果一切顺利，将来国库就能增收。等着瞧吧，过年的赏赐，顾昀肯定是公侯世子里头拿头一份的。”嘉佑大公主笃定地说道。
“这也没什么不妥，本就是应当的，毕竟顾昀在明面上还是随他父亲一道站在嫡系那一派，有好处拿的时候为什么不要？等我们能给予的超过那边，世人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他的选择。”石天珉也很笃定，毕竟他才给了顾昀一万两合伙做生意呢。
“不要紧的，反正现在也年底了，各种应酬事增多，哥哥正好趁机邀顾昀一块参加，与我们圈子的人熟悉熟悉，现在也该是拉他正式入圈的时候了。”石天琦建议道。
“嗯，琦儿这话有理，为防顾昀反水，得给他更多的利益，带他见一见我们的人吧。”嘉佑大公主赞许地点点头。
“是，等回了京城就去安排。”石天珉爽快应下。
第523章 极好的赏赐
白蔻侍茶出来接着忙她比赛的事，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今年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一定是她，明天投票的时候，哪怕只看顾昀的面子也会有不少人支持她，另七个厨子虽然表现也很好，天天都是座满，但一对比，简直就像是来陪她玩一场的。
对众人的猜测议论白蔻是不在乎的，她只管按部就班一心一意地弄完今天的茶点和晚饭，不论谁向她打听龙帐里的八卦她都避而不谈，旁人多碰几鼻子灰也就不再撩她。
晚饭时间结束后，这持续六天的比赛也宣告结束，人人都吃得心满意足，今晚的菜肴里有一道烤猪蹄，切成薄片用来下酒，麻辣鲜香，从厨房里一推出来就被抢个精光，再怎么不吃辣的人闻到这味道都忍不住尝两口。
白蔻把剩下的善后事扔给丫头和杂工们打理，她先回小营地休息，经过顾昀的帐篷时听到他帐中传来一群人的说笑声，但她没有理会，一心只想睡觉。
次日早起，白蔻终于重新有空侍候这帮少爷，给他们做了早饭，等他们吃完出去闲逛的时候，白蔻和丫头们开始打包行李，今天已经是冬狩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出发返程，她们为了比赛忙了整整六天，直到这时候才有空整理自己东西。
御营那边也在赏赐群臣，在各项比武中得到了成绩的都有赏，最次也有个安慰奖，等这一轮轮的都赏完了，也快到午饭时间了，最后一批等着领赏的就是这比了六天的八位厨子们。
白蔻早已换了衣裳在御营外排队，只见前面不断地有人进去，然后兴高采烈地捧着不同的赏赐出来。
等着投票的人也来了一大群，听到营里面召唤，跟着厨子们一块进去。
八个人在龙帐外头，每人间隔一定距离一字站开，监督投票的礼官就指挥着大家按照自己喜好站在不同的厨子身后，谁的人数最多谁就是赢家，才能进龙帐领赏。
白蔻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赢家，虽然那七位厨子身后分别也有不少人，但是女眷们太捧场了，吃过她厨艺的小姐奶奶太太和夫人们几乎都站在她身后，然后姐妹拉兄弟，妻子拉丈夫，队伍就一路排了出去，直到御营外头。
谁家没有姐妹呢，白蔻哄住了女眷，而男人们又不会和自家女人争执这个，最后这结果不就是她占便宜了么。
见结果已定，礼官笑嘻嘻地先进龙帐通报结果，接着出来宣白蔻入帐领赏。
龙帐里百官俱在，圣人和皇后高坐上方，太子站在父皇身边，赵贤妃坐在下首，她所生的皇长子豫王站在她的身后。
白蔻大大方方扫视全场，走到御前行礼问安，平身后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一点官奴婢应有的卑微姿态都看不见，挺多也就是低垂眼帘，不直视龙颜。
圣人根本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还夸白蔻有精气神，看着利索爽快。
一队宫婢们婀娜多姿地从后头鱼贯出来，手中托盘都是能亮眼瞎的小金锭子和小银錠子，沉甸甸的，看宫婢们端着都吃力。
宫婢们从白蔻眼前走过，绕过她径直出了龙帐，白蔻才反应过来那是给外面七个厨子的安慰奖，跟她没关系。
很快帐子外面就响起谢恩和山呼万岁的声音，白蔻好奇地等着她能得到什么。
等外面安静下来后，又有三名宫婢捧着托盘走出来，在白蔻面前一字排开。
一个是一样的金银锭子，一个只有一张纸，还有一个是一把外表朴素的匕首。
“白蔻小小年纪打败了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厨子，理应重赏。”
“谢陛下。”
“你现在给顾昀打理生意，每日过手的钱无数，朕知道这点金银你看不上，不过那两样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东西。”
宫婢们这时才走到白蔻跟前，让她查看这另外两件赏赐。
白蔻先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随时可去东林坊定制她想要的任何厨具，不限数量，不限样式。
工部手中有好几个完全由工匠和家属形成的坊，父子师徒世代传承最精湛的手艺，代表着最顶尖的技艺水平，东林坊主要集中了大量铁匠，他们制作的餐厨具都是皇宫和御厨房专用，这一纸文书代表着白蔻有了使用御用品的资格。
这的确是极为恰当的赏赐，身为一个厨娘，最想要的就是称手的厨具，白蔻脸上都笑开了花，放下文书又去摸那匕首。
刀鞘就是常见的牛皮，刀柄有防滑，整体重量也合适，不过白蔻本身手劲就大，兴许在别人手上会觉得这匕首沉了，拔出刀身再看，刀刃上有漂亮的锻造纹，不反光，有血槽，但是未开锋，只这么粗略一看就知是一件极好的防身利器。
白蔻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放下匕首跪地谢恩。
“年初你救了太子的嫡子，年中你在街上就莫名其妙地遇刺，顾昀那个缺心眼的小子也不知道给你配个武器防身，亏你还那么尽心服侍他。以后出门就带着这匕首上街，再碰到有不长眼的家伙对你动家伙，你就狠狠地还击回去。听到了没有？”
“是，陛下。”
圣人这句话犹如一句口谕，金口御言，当着百官的面给了白蔻不小的便宜。
“行了，下去吧，记得午后过来给朕煮杯奶茶。”
“是，陛下，奴婢遵命。”
白蔻再次行礼告退，宫婢们捧着托盘随她一道出去，到了外面，白蔻抖开手巾就将金银锭子一古脑地全包了，文书揣进怀里，匕首握在手里，一脸春风得意地往小营地走。
顾昀他们就在营地里等着白蔻回来，从她踏入营门起，一路上就不断地有人向她道喜，并告诉她先去少爷的帐子。
白蔻在帐外通报了一声，听见里面回应才掀了帘子进去，迎接她的是一群少爷们的掌声，都是顾昀玩得好的兄弟哥们，冲她起哄欢闹。
“过来过来，让我们看看得了什么赏赐。”
白蔻抖了抖手里提着的手巾，传出金属碰撞的声响，众少爷们马上明了那是什么就不再好奇，接着白蔻把手中的匕首递给了顾昀，众人一起围上来参观。
这些少爷们在武器自然比白蔻懂得多，一看那锻造纹就惊呼这是兵部旗下的工坊出品，外面的人有钱都难买一把，军中低层士兵也没有，至少得百夫长才会配一把。
第524章 小猫爪子挠一挠
“要是让韦谦知道，他得羡慕死。”想到在城防营里做小兵的韦家公子，众人忍不住发笑。
“这匕首赏得不太合适吧？”顾昀把匕首收回刀鞘，还给白蔻，“你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没事的，还没开锋呢，等回了京城就开刃。”白蔻往匕首往腰带上豪迈地一插。
“你还真想天天带在身上啊？”
“圣人金口御言，他就是这么说的，以后婢子出门带着防身。因为年初救了皇嫡孙，年中又遇刺，圣人对世子您很不满，既然您没反应，那就他来赏。”白蔻拍拍腰带，咧起嘴笑。
顾昀顿时脸色一僵，其他人马上一脸八卦地围住了白蔻。
“等下等下，白蔻你把圣人原话复述一遍。”
白蔻爽快地复述了一遍，当听到圣人亲口评价顾昀是个“缺心眼的小子”时，众少爷们一起笑疼了肚子，只留顾昀一个人气急白脸地喘粗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辛辛苦苦比了六天，就得了这两样赏赐？还有没有别的？”顾昀整个人哭笑不得，又不想尴尬地坐在这里，于是把话题转回到白蔻身上。
白蔻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那张文书，“这才是最贵重的赏赐，小心点，别弄破了。”
众少爷们再次一起围住顾昀，简简单单几个字一目十行就读完了，惊讶地咋呼起来。
“东林坊！？”
“御用品？！”
“白蔻，你这赏赐可真不得了，没听说过谁家官婢得过你这样的恩宠。”
“就是就是，将来顾昀都得沾你的光。”
“难道不好么？主仆之间利益相关，婢子头顶着晔国公府奴仆的光环在外面走动时无人敢不给面子，那么婢子自然得予以回报。”白蔻收回文书，一边揣回怀里一边反问，脸上一派无辜神色。
顾昀眉头舒展，一脸得意，众少爷们啧啧称赞，羡慕不已。
“好了，少爷们，圣人无非是对那二百亩地的新工场抱以期待，这赏赐可不是白给的。”白蔻嘻嘻一笑，往外走去，“你们先歇着，婢子去厨房看看，该吃午饭了。”
白蔻提到了新工场，一下子就让少爷们热闹讨论起这个话题来，还有他们自己弄的狐狸养殖，场地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只等狐狸送过去，接下来就是先繁育狐狸提高数量的问题，尽可能地保证仔狐能全部成活，而且剥了皮的狐狸肉也能卖钱，厨子有手艺的话可以做得很好吃。
大家陆续吃过午饭后，白蔻稍微打了个盹，就带着煮茶的工具箱赶到龙帐给圣人侍茶。
圣人午睡起来后喝了一杯清茶，醒了瞌睡潄了口，就叫了众臣入帐一块闲聊，气氛极其轻松，白蔻也没走，她守着茶桌，指挥着三个宫婢给君臣煮奶茶。
因为今天是冬狩的最后一天，明天大家就要返程回京，大家都不聊国事只说趣话，御厨房送来甜咸各种口味的点心，白蔻也有心炫耀，列了一个奶茶单子请大臣们自己点单。
在这一过程中，白蔻也趁机认识一下诸位大臣，在世子身边当差这么久，很多官员的名字她都如雷贯耳，但认得的人却不多，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她还是要把人都认全了才好。
当把各样奶茶都煮好后，白蔻左手托着一个大托盘，走得四平八稳，一滴茶水都不溅出来，全凭记忆，每一杯茶都准确地放在不同的大臣桌前，一个都不错，每人喝的都是他们先前点的。
好歹前辈子是餐饮业女老板，这是基本功。
圣人抚掌大笑，打趣白蔻是个极优的小跑堂，众大臣们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顺便还把晔国公也夸上一夸，晔国公摸着胡子笑得很矜持。
君臣的闲聊聊得极是愉快，白蔻一直在场侍茶，她也听得很愉快，尤其是工部大人说起的新人新技术，她都特别留意，工部手下集中了大量顶尖工匠，她还想将来有机会撬个墙角呢。
聊到傍晚，君臣终于散场，白蔻告退，她这侍茶的差事正式结束。
在营地的最后一夜结束后，天明时分，队伍整装拔营，单身的年轻人们在恭送了天子与百官之后，他们依旧走水路，先回京城迎接各自父母到家。
回程就比来时顺利多了，没有再碰到水面大风，顺风顺水地抵达了京城的码头，疲惫的众人互相间简单地道了再见，各自回家。
家里知道主子们几时到家，门口的家丁精神抖擞地迎候着，钟鸣院里唯一留守的素婶早早地就把正房和白蔻的房间都生好了地龙，等人进了门，各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
顾昀洗手净面更衣后，先去荣恩堂给祖母请安，在那边坐了一会儿，给祖母讲一讲今年冬狩的趣事，炫耀他们逮到的狐狸，逗得老太君哈哈大笑。
在他们祖孙聊得愉快的时候，二房和三房和年轻人也陆续过来向祖母请安，顾昀难掩疲累地打了个哈欠，被老太君看见，心疼孙子一路劳累，让他先回钟鸣院休息。
回到自己院里，丫头们也才刚把自己安顿好，个人行李都没有完全收拾好，脸上都是旅途劳累的疲惫，顾昀体贴他的丫头们一路颠簸辛苦，叫她们都下去歇息，只留了白蔻陪他在耳房坐一坐。
白蔻给顾昀上了茶水，见他靠着凭几闭目养神，也就不吵他，自己搬了矮桌，铺开纸笔筹划新工场的事情。
顾昀不知不觉打了个盹，醒来见白蔻在伏案写字，伸手从自己的案上摸了两个桔子，起身走到白蔻身后环着她的腰，紧挨着她坐下，手脚并用地把人圈在了他的怀里，剥了桔子一人一片分着吃。
白蔻被他这一打岔就断了思路，干脆扔了笔，舒舒服服地把头枕在世子肩上享受他的服侍，这副懒洋洋的样子逗乐了顾昀，喂一片桔子亲一下。
桔子吃完了也不放手，依旧这么抱着，屁股底下是地龙，身后就靠着一个人肉大暖炉，一身暖意地白蔻开始有点昏昏欲睡，就在顾昀以为她会睡着时，又见她突然睁开眼睛。
“狐狸笼子呢？”
“你吓我一跳，早就吩咐大管家照应了，明天你去挑一只，剥了皮给你做毛领子。”
白蔻忍不住地皱起了脸，“还是不要了，就当是虚伪好了，宁可找皮货商买现成的。”
“真不要了？”
“不要了。”
“那我过两天可就让人送庄子上去了。”
“送吧送吧，真不要了。”
“好，你去买现成的，钱我出，买好的，买银狐皮，这几天辛苦了，一定要赏。”
想到那雪白的银狐皮，白蔻马上笑眯了眼睛。
顾昀发现自己就是喜爱白蔻带着小得意的笑模样，每次都像有只小猫爪子似的在他心里挠呀挠，勾得人心痒痒的，却又甘之如饴。
第525章 要懂得宣传自己
两人依偎闲聊，分享着冬狩这几天各自听来的种种八卦，白蔻说了各种故事，唯独隐瞒了一样。
用杂烩肉酱换自由的事，白蔻守口如瓶，这是她的秘密，除非圣人自己说出来，反正她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等于断了自己的退路，万一府里的主子们使点小手段，夺了她的权，不再让她随便出门，她得不到外界的支持，肉酱的约定自然就废了，那不就真的要做一辈子的官婢了。
如今身份不对等，主子们要收拾一个丫头那真是轻而易举。
白蔻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用最大恶意揣测主子们的心意，虽然他们一向善待自己，但还是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
顾昀虽然很乐意抱着白蔻聊一整天，但外面的丫头们却必须在饭点的时候隔着房门问一句该预备什么饭食，这打断了顾昀继续聊天的兴致，白蔻安抚地拍拍耍小脾气的世子，问了他想吃什么，整整头发和衣裳，穿鞋出门去小厨房做饭。
填饱了肚子后，白蔻回到耳房继续思考新工场的筹划，顾昀坐在旁边看书，但没一会儿工夫又爬到白蔻身边骚扰她，白蔻翻着白眼一脸嫌弃地瞪他，顾昀灵机一动找到了正事的理由，美奂三人年前要出嫁了，得给她们置办添妆和添箱的礼物。
这话题一打开就再收不住了，两人又光顾着聊天，手上该做的事都没做，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清早大家都有点起晚了，不过旅途劳累，身体要充分休息，这也是在所难免，反正钟鸣院里世子是唯一的主子，他自己都睡到日上三竿，也就不介意丫头们晚起了片刻。
走陆路回来的大主子和大队下人们今日到家，顾昀吃过早饭后就到前院与大管家一道操持对外的庶务，现在年底了，迎来送往的事比较多，顾昀这个世子半分不能偷懒，得替父母分担分担。
白蔻则带着她的匕首上街去老铁家帮她开刃，接着还要巡视作坊和铺子，走了这么多天，回来了总得看一看经营情况。
“在忙呢？”
白蔻站在老铁家门口，扫了一眼，父子几人正在干活，丁丁当当地制作案秤的零件。
“哎呦！白管事来了，快里面请，屋里坐，外面冷，屋里头喝口热茶！”老铁一家人很是热情地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来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