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出不来。”秦瑞熙闭着眼睛老老实实回道。
梦里？这个答案荆无双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她又接着问了两遍秦瑞熙还是这个答案，还一再让她用烈酒给他擦拭身体。荆无双微微犹豫了会儿，一边让胡妈准备烈酒，一边让苏芳通知苏三立套车，就算烈酒没效果也可以在路上找个医馆。
不曾想烈酒擦了身子后秦瑞熙的状况好了许多，苏芳看着人高马大却很心细，不但带来了马车套好的消息，还将等候在外院的胡二给一并带了进来。
听闻了无双院有事，贾氏“有病”在身不能来探望，正要离开的荆霜雪却是携着夫君急吼吼的来了，不过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探病，倒是来炫耀还差不多。
天气明明还有些冷，她竟然穿着一袭低领低胸云缎裙，脖子上、锁骨上和前胸那青青红红的痕迹生怕荆无双看不见似的往前凑，“无双姐姐，姐夫身体怎么这么弱啊？难怪会有他缠绵病榻的传言出现。”
荆无双扫了一眼她故意露出来的痕迹，飞快移开目光，“弱些不好吗？姐姐才能继续守身如玉啊。”说着，还往荆霜雪身后有些尴尬的程志恒抛了个眼神，气得荆霜雪差点咬碎了银牙。
荆无双心里不屑，拿床榻上那点事情来刺激她，程志恒那人看着斯文，在床榻上却是十足粗鲁不解风情，瞧荆霜雪眼下的青黑便知昨晚被折腾得不轻，有什么可羡慕妒忌的！
第三十章 两利之势
秦瑞熙性子本来就还是个孩子，生了病更是磨人，荆无双才不过是来外间和荆霜雪说了两句话，他在内室便待不住了，一脸困倦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冲荆无双嘟嘴撒娇：“媳妇，别和丑八怪说话，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他那满心依赖的样子让荆无双看得是既暖心又好笑，当即丢下程志恒和荆霜雪扶着他，“都在一间屋子还要怎么陪你才算啊？你不是生病了吗，妹妹和妹夫听说了来探望下你。”
“我才不要丑八怪探望，有你陪着就好。”秦瑞熙之前曾经听荆霜雪说什么换了亲事，又被梦里那个科普了一番，想起差点娶了荆霜雪，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软骨虫似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荆无双的肩头，说话时还闭着眼睛蹭了蹭。
再淡定的人接连被人说两次丑八怪怕也是忍不住的吧，再说荆霜雪昨夜已得知秦瑞熙弄坏了府里的牡丹园误了大事，荆无双不但没被责骂还要了诸多好处，暂时不敢和荆无双撕破脸不代表她不会刺秦瑞熙几句。当即眼波一转，泪意盈盈地看向秦瑞熙，“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可能是一声“姐夫”让秦瑞熙觉得新奇，他难得的瞧了荆霜雪一眼，又猛地闭上了眼睛歪过头和荆无双说起了悄悄话，“媳妇，你妹妹真可怜，又丑又穷，你让胡妈收拾两件你的衣裳给她穿吧。”
“噗…”荆无双发誓，她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可就是忍不住。不过笑都笑了，她也想起十六岁之前自己本就是肆意的性子，便不再遮掩，笑嘻嘻对荆霜雪道：“你也知道你姐夫这个性子，就当他什么都没说吧。倒是这个天气你真得小心别着凉，妹夫会心疼的。”
本来荆无双还想提两句关于换亲的话的，突然又想起秦瑞熙口中那不知底细的“大哥哥”，下意识住了口。送走了有气闷着不敢发的荆霜雪和像是心虚一直没敢看荆无双的程志恒，荆霜雪便让胡二背着秦瑞熙出门上了马车。
待得秦瑞熙被马车摇晃得昏昏欲睡时，荆无双摸着他滑嫩还带着微烫的脸颊，尽量放柔了声音问他：“瑞熙，梦里的大哥哥长什么样子啊？”
“和镜子里的一样。”秦瑞熙这时候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直接便把梦里偶尔出现的人给卖了，可也正是这一句实话顿时让荆无双失笑，秦瑞熙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他的话本就没什么规律，明明就是在胡说八道，亏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念及此，荆无双赶紧撩开马车帘子吩咐苏三立寻个医馆停下，还是给秦瑞熙找个大夫稳妥些。
回到秦府后按规矩是要走正门去主院招呼一声的，不曾想马车才刚刚停在公主府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前便有袁氏身边的王嬷嬷侯在那里，先是疑惑地看了看胡二赶的一辆自家马车，才赶到苏三立赶的车前行礼，“熙少爷、大奶奶，如今夫人身怀有孕需得静养，老爷一早下了令，请爷和奶奶不必去主院打扰夫人养胎。老爷还说，如今颐园已有女主人，一切事务皆由大奶奶做主安排，无需再让夫人过问。”
“哦？！”荆无双一挑马车帘子，目光越过半闭的正门看向远处的主院，眉毛微微上挑。也许真正十六岁的荆无双不知道王嬷嬷这番话的用意，重活一世的荆无双却是大概知道这是在防备她！若不是公主府是皇家产业，估摸着秦直和袁氏早就做主分了秦瑞熙出去。不过这样也好，她对袁氏肚里的孩子没兴趣，就是不知道秦瑞熙对秦家嫡子这名分有没有兴趣。抿抿唇，荆无双居高临下看着王嬷嬷：“公爹那边还有什么话王嬷嬷一并都说了吧。”
也许荆无双身上天生便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她一挑眉，王嬷嬷心里头便是一阵胡思乱想，生怕这位不管不顾闹去主院，听得荆无双问及，忙补充道：“老爷还说了，颐园那边也当再开一道正门，以后熙少爷和奶奶大可从那边正门进出，也方便了许多。另外，夫人说她身子弱怕是无力再多打理个颐园，让奴婢把颐园里下人的卖身契都送到大奶奶手中，日后大厨房那边也不再做颐园主仆的饭菜。”
“这意思，是要把我们这房分出来吗？可就算是分家也没这般把嫡长子净身出户的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荆无双乍听到秦直的这番安排还是被气笑了。
王嬷嬷心里也发虚啊，毕竟秦直的这些话不但不近人情还不占道理，若是遇上荆无双不愿意忍气吞声闹了出去怕不只是贻笑大方那么简单了。不过袁氏也说了，会被威远侯府嫁来秦家的可见也不是什么有手段的，量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若是识相还好，不识相的话到时候一句话推说荆无双污蔑长辈便是。
念及此王嬷嬷总算找回了几分信心，挺了挺脊背，“大奶奶多虑了，咱们府里就一个嫡出的熙少爷，而且这才刚成亲，说什么也不会分家的。只是大奶奶也知道，夫人年纪不小，这胎怀象不太好，老爷重子嗣生怕有个万一，这才让夫人暂时丢开手，一切等夫人生产了再说。”
理由都已经找这么充分了荆无双还能说什么，接过了王嬷嬷递上来的几张卖身契看了下，不出所料，里面并没有桂香的身契，只有花匠夫妻和他们一双儿女，另外添了两个粗使丫头，想必这些人都是在府里没什么得势的亲戚，也没那逢迎的本事，彻底沦为了弃卒。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以后颐园内有个什么动静都能传到主院那边去。
颐园离着那道侧门还有一个小院落，正房加东西厢房十多间屋子，秦瑞熙成亲那日开始胡二便和颐园的花匠父子住进了厢房，路过的时候荆无双直接让苏三立带着儿子将行李也都搬了进去。瞧着一瘸一拐的苏三立、耳聋眼盲的花匠洪老头，再瞧瞧闷声不吭的胡二、机灵却只有十二岁的苏剑，荆无双一阵头疼，还好现下手里不缺银子，目前最要紧的是再买几个能用的下人。
第三十一章 前世故人
胡妈一家子早已被荣华公主放了奴籍，除了胡妈感于荣华公主的恩德带着胡二在秦瑞熙身边侍候，胡家别的人在外都有别的出路，而且出路还不错。这也让胡妈的目光根本就不局限于荣华公主府，听荆无双要找人牙子，隔天便回了趟家帮荆无双打听了个诚实靠谱的人牙子。
荆无双是在颐园前面那小院子见的人牙子，按照她的要求，人牙子带了十个男子和十个女子来让她挑选。
人牙子姓杨，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妇人，自称杨牙婆，上前给荆无双行礼后将带来的人全都夸了一番。其实，荆无双十六岁之前完全被贾氏纵容得不谙世事，上辈子被囚禁于后宅含恨而终其实也没学到什么，只是多了些人生经验，知道选丫鬟不能只看皮相，也不能要那等眼珠子太灵活的，一味想要讨好主子想要表现的不老实也是决不能选，杨牙婆倒是没自吹自擂，带来的这二十人看着都挺规矩。
目光从廊下左右男女身上缓缓扫过，荆无双突然瞪大了眼睛，禁不住起身往女子那边走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杨牙婆见荆无双没挑人反而走近了看，微微有些紧张，“这位奶奶放心，我们杨家经手的奴仆至今也有千八百，不论是谁和我们家做买卖都得夸一句好，这满京城大户人家可都是能说得上硬气话的。”怕荆无双不肯信，她又指着左右低眉敛目的奴仆夸道：“今儿也是奶奶运气好，这一批下人原本是东胜坊三水巷子程侍郎家要的，你这儿顺路，而且你们家管事妈妈也说你挑不了两个人，这才先紧着你来。”
此时荆无双已经站在了一口低头含胸的姑娘面前，别的人不说面露笑容想要吸引荆无双注意那也是昂首挺胸将自己精神的一面展现在主人家面前，只有这位顺数过去第八位的姑娘整个人都快缩到了队伍后面，那样子像是一点不想被主人家选中。
“韩妮！”杨牙婆是个有眼色的，见荆无双停在这姑娘面前不由重重叫了一声，声音中隐隐带着丝威胁。那叫韩妮的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噗通一下跪在了荆无双跟前，“夫人，要买奴婢的话有许多麻烦，还请夫人三思。”
此话一出，气得杨牙婆顿时便变了脸色，“韩妮，你那兄长已是病入膏肓，你既然已经卖身给我，就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
韩妮？荆无双眼神一闪。她不是该叫荷叶吗？那个程莲心身边温和沉静、长袖善舞的大丫鬟荷叶；曾经暗暗提醒她不要得罪程莲心，她却是因为个性使然处处想和程莲心别苗头，结果等到程莲心站到顶端能主宰她生死之时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任性、太肆意妄为了。
面对还没成荷叶的韩妮，荆无双心情很复杂，这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上辈子有多蠢，但又让她清楚地知道这辈子和上一世完全不同，这辈子，她竟然抢在了程莲心前面，程莲心不再会有荷叶这得力助手。而她，荆无双，不会放过韩妮这样的人才的。
“就她吧！”荆无双点了韩妮，好丫鬟无需太多，这一个就足以顶三四个；而且，她能够猜到韩妮所说的“麻烦”，她可不会认为那是个麻烦。
韩妮还待再说什么，杨牙婆已是兴高采烈拿了她的卖身契和胡妈交接。本来按照荆无双的想法，身边管事妈妈对外是彪悍的苏妈，对内是细心的胡妈；胡二不方便进内宅的时候人高马大的苏芳就必须跟着秦瑞熙侍候，而且她还有个做饭的手艺，虽有洪婶主厨，但精细的还得她亲自来；这么一来身边就只有个性子跳脱的苏圆侍候，怎么着也得再选两个贴身丫鬟，可有了韩妮，她不打算再选丫鬟了。
另外还想选一两个男仆的，但现在改主意一个都没要，为此又多付给了杨牙婆五两银子辛苦钱。杨牙婆倒是一句嫌弃话都没多说，还拿着钱如释重负走得飞快。
“夫人，你不该买奴婢的。”韩妮还跪在地上，满脸愧疚。
“就是杨牙婆说你有个病入膏肓的兄长吗？”荆无双不以为然，虚扶了她一把，“你先起来说话吧，名字就不改了，你还是叫韩妮吧。”
“夫人慈悲。”一般做人奴婢的都会抛去过去的身份让主人家重新起名字，可是人谁又愿意抛弃家门连个姓都没有，韩妮一直郁郁的脸色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她长相只能算清秀，这么展颜一笑却是很耐看，许是感激荆无双的慧眼，她没打算隐瞒自己的状况。
原来，韩妮和兄长韩越是去年逃荒来的京城，不料来京城后韩越便病倒了，医治完兄妹身上所有银钱后韩越的病还是没起色，不得已，去年冬韩妮自卖己身继续给哥哥治病。可韩越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更重，今年春韩妮学好规矩后每当杨牙婆带她去主家她都会问主家的条件，因为她想要遇上个富裕的主家能够借些月钱给她继续医治哥哥。有着这个念想，明明是规矩学得最好的韩妮却总是没法子被人挑走，杨牙婆不但要供着她吃喝，还得让她继续去租住的地方照顾哥哥，杨牙婆别提有多后悔了。
过年后，各个大户人家又开始了新一轮买仆，韩越的病再也不能拖了。听说今日要去东胜坊的程侍郎府上要买一批奴仆，韩妮是卯足了精神想要被选上的。不曾想杨牙婆脚步一拐，来了荆无双这儿，瞧着一路破败、院子也不繁华，且听说荆无双只打算买一两个人，立马被韩妮定位在了“穷”大户上头，便一直很犹豫。
待她满脸愧疚讲完了兄妹俩来京的艰难历程后，荆无双已是从胡妈那又要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她手中，“在外租房住也不便宜，要是你兄长不嫌弃的话搬到这边和苏家一起住吧。这银子你拿去给你兄长重新换一家医馆。”
韩妮虽然语焉不详，荆无双却还知道她兄长韩越根本就不会死，前世他病好后参加了秋闱中了一甲被点为探花郎，为了让妹妹脱去奴籍，投身程莲心夫君名下做个小小幕僚，深得器重。这人日后的造化不可限量，既然遇上了，荆无双自然会设法交好。
第三十二章 韩越其人
添了人手最高兴的当属小孩子性子的秦瑞熙了，拖着才刚好些的病体去了下人院子，先是认识了未来的玩伴加书童十二岁的苏笛，后又往韩越的房里去，远远看着床榻上形销骨立、皮肤下隐现青紫之色的韩越，不由吓得立时杵在了门边，跟在他后头的苏笛差点一头撞他身上。
“熙少爷，你不是说要来看韩大哥，怎么停下了？”苏笛常年跟在因伤退役的苏三立身边，人虽然小，胆子却很大，一点都不觉得躺在床上的韩越形容有多恐怖，只是摸着被秦瑞熙撞疼的额头有些委屈。
“我…，苏笛你在这等我下，我看看他就走。”秦瑞熙顿了顿，想起昨晚上梦里头大哥哥的叮嘱，强撑着往床边挪了几步，还特别孩子气地闭着眼睛别过头。
自打生病以来，韩越就没过一天舒服日子，本想自我了断不拖累妹妹，却不想韩妮刚毅，宁愿自卖为奴也要给他治病，若他就这么去了如何对得起妹妹！只能盼着这病能好，凭着他的学识能力为妹妹重新挣个前程。
可惜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说他是逃荒时染上的怪病，方子倒是一张一张的开，却始终不见好转，只能拖着他一口气苟且残喘，事到如今他已是接近绝望。不曾想这次竟然有个主家买了奴仆后还会花双倍的银钱来安顿治疗奴仆的哥哥！韩越心里是怕杨牙婆忍不住妹妹一次又一次的推诿把她给推进火坑。
正想着，床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气质出众如谪仙的青年人。韩越想对这眼神清澈无伪的年轻人笑笑，可他知道自己一笑起来会露出松动快掉的牙齿，也许会再吓这人一跳吧！不自觉又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可怜，”克服了最初的害怕，秦瑞熙心里就只剩下对瘦成一副骨架的韩越无限同情。突然，他做贼似的飞快从袖子里掏出个橘红色的东西凑到韩越唇边，“大哥哥，这个柑桔给你吃。”
压根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没等韩越看清，唇上便有水意浸染，继而一股酸涩之意充盈口腔。韩越久病之体哪里能推拒秦瑞熙的“好意”，想吐也没力吐出，若是不想被呛死只得用力吞咽。他本是重病之身，这一折腾不禁累得满面通红，且还有被戏弄的难堪。
“这个可以医治你的病症，你放心，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秦瑞熙见着韩越满脸通红，哪里知道他具体是为了什么，还当是梦里那大哥哥果真是神仙，一个柑桔的汁水就能让病得快死的人恢复血色，犹自兴奋地加大力道挤压柑桔，让汁水一滴不漏地落到韩越口中。
韩越昨日搬进来的时候便从妹妹口中知道这家主人是个什么身份，听得秦瑞熙孩子气的埋怨没觉着奇怪，只觉有些可惜。本来还想斥责这不懂理胡闹的人几句的，也只有认命按捺了下来。待得困难地咽下去一个柑桔大部分汁水后闭着眼睛别过头，只当没看见秦瑞熙这个人。
“可惜京城没有柠檬，要不然大哥哥你的病会好得更快。你的病好了，你妹妹韩妮就能更好地侍候我媳妇，媳妇才能更高兴，她高兴了就会带我出门玩。”秦瑞熙嘟囔了句，收了手很好奇地放自己口中舔了一遍，酸得整个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在原地跳了两跳心里很是怀疑梦里大哥哥说的那些话，却是一句都不敢埋怨。因为梦里那大哥哥可是给他说了许多遍，若是再让人知道他能在梦里见到人，以后他就再也去不了梦里那神奇的地方见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吃那些从不曾吃过的美味看那些不曾见识过的稀罕东西。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一个智力不足的人能有这般毅力，从那日给他喂了柑桔汁开始，每一天早中晚都会来一次，不是柑桔就是樱桃、草莓，总是不由分说往他嘴里灌。
如此三天后，当韩妮坐在病榻前告诉哥哥她将跟随主子去西山时，韩越下意识便反问了一句，“秦瑞熙也是会去的吗？”
“熙少爷？”韩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秦瑞熙这两日和小苏笛玩得好，时不时便追到下人院子一玩就是许久，夫人忙着整理账目也顾不上他，点了点头，“要去的。”
韩越重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哥哥说什么？”转身端来一碗汤药的韩妮没听清韩越说什么，不禁追问了一句。
韩越沉吟了下，突然对韩妮道，“妹妹明日出府前帮我拿一些酸涩的果子来吧。出去后要是方便的话找一下表姑，请表哥去南边的时候带些酸黄橘子来，这么点事情她总不至于推诿了吧。”
“哥哥要果子干什么？”韩妮问了后突然回神，将韩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兄长精神好了许多，不再是说两个字就喘不过气来，惊喜叹道，“是这次换了方子的缘故吗？”
韩越微微敛目，去年冬到今春他不知道吃过多少汤药，就是不用看方子也知道这次换的大夫还不如之前的医术好，汤药里的东西他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若是能起效倒是怪了！
人躺在床上闲着总会多想些，这三日唯一比以前异常的便是秦瑞熙一顿不落下的酸味果子，回想秦瑞熙第一次脱口而出的“柠檬”二字韩越更是震惊。就是他当年去也是南洋游学时偶然听到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家乡的一种酸黄橘子，一直在京城被关在公主府的秦瑞熙又是如何知晓的？
难免的，韩越便觉得秦瑞熙背后是有高人指点的，这位“高人”暂时被他想到了妹妹夸赞不已的大奶奶荆无双身上。事关女子，韩越便不打算深究。不管怎样，他们兄妹都是得了这份恩情，日后尽心尽力回报人家便是。伸手接过妹妹手中的药碗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韩越缓缓闭上了眼睛，“妹妹你先回去帮大奶奶准备吧，我现在有些累了，这药放着待会儿再喝。”
韩妮清楚兄长的个性，加上如今身份使然，依言起身回了颐园，第二天出发她得回去帮荆无双准备出行要带的物品。
她前脚离开，后脚门口便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秦瑞熙快步跑进门将一大盘子皮还青着的柑桔放在韩越床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擦着脸上的汗一脸求表扬的笑容，“媳妇要带我出去玩三天，这些果子你记得都要吃哦！”
第三十三章 再欺霜雪
且不说韩越在府里一脸决然地吃着能酸倒牙的果子，就说荆无双一行人乘着新添的马车出了京城西大门一路顺心地绕过已经初见热闹的西山前山，来到了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西后山脚下。
荆无双被苏芳搀扶着下了马车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算上前世被禁锢的十多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呼吸过如此新鲜自由的空气了。
“媳妇，这里好宽敞啊！他们说的打猎是在那边山上吗？真高。”随后自己飞快跳下马车的秦瑞熙激动地挥着手，迈开大步往远处掩映在云彩中看不到顶的青山跑了一程，又屁颠屁颠重新跑了回来，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挤开苏芳亲手扶着荆无双，“媳妇小心脚底下。”
这里因为山高林密，就算是不曾下雨黄泥路上也是有些泥泞不堪，秦瑞熙跑了几步后就发现了这点，想想总是漂漂亮亮的媳妇，一点也舍不得弄脏了她的脚。
“没事的，”苏三立家的大儿子苏剑便是在西山的这个庄子当差，前两天荆无双从贾氏手里拿到了庄子的房契和地契就派苏笛来过一趟，一来是通知苏剑换了主子，二来也招呼庄子上的人准备下今日主子来住事宜，是以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形，早在前天苏妈便找了大张的牛皮为两位主子各做了一双靴子，要不是秦瑞熙跑得快早就拿给他穿上了。现下贪玩的人竟然记得回来扶着她还真是让她心里发暖，回身接过苏圆递上来的鞋子亲自蹲了下去，“你慌什么啊，山和水在这里又没长脚跑掉，把这双鞋穿上便不怕弄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