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荆无双吃了名声有损的亏太多了,这辈子她是绝对不允许再给别人机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成亲才一天就和夫君分居肯定会被人诟病,扫了眼胡妈纠结的表情,便也不再强求,“既然瑞熙都说无碍,那便暂时不收拾了。好了,赶紧帮瑞熙收拾下,带路咱们主院敬茶去。”
荣华公主府占地颇广,胡妈领路,荆无双和秦瑞熙在中间,柳绿和桂香跟在后面,一行五人走过颐园旁的竹林,穿过长长的人工湖边回廊,终于是来到了位于公主府中轴线上的主院范围。月洞门内,亭台楼阁虽陈旧却处处透着大气,沿路青石板道路平整光滑,哪里还看得到之前一路破败的样子。
月洞门边上,正有两个六十来岁的婆子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笑话,皱纹笑成了怒放的菊花。
“咳咳,六婆,烦请你老人家给夫人禀报一声,熙奶奶来给老爷和夫人敬茶了。”桂香是个有眼力见的,昨儿被荆无双杀鸡儆猴的怒火给吓得够呛。苏妈妈可守在颐园,那边偏僻成那个样子,一个不小心被打死都有可能,抢先殷勤地为荆无双打起了前锋。
被叫六婆的守门婆子抬头看看天色,啧啧有声,“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夫人指不定都在用早膳了。”
荆无双可是提前叫醒的秦瑞熙,收拾好后两人用了点粥垫了垫肚子,按理说这时辰来并不算晚。荆无双也知道要么是袁夫人事先有吩咐,要么就是这守门的婆子想要趁机捞油水。
瞧着胡妈拿了两个荷包正要递出去,荆无双重重咳嗽了声,抢在荷包落入两个婆子手上之前道:“方才我看湖边景色不错,瑞熙陪我逛逛去吧,就不打扰夫人用饭了。”她绝口不提敬茶的事,胡妈一愣,自然将手缩了回去,惹得那两个眼巴巴的婆子差点捶胸顿足。
见状,荆无双心下了然,定然是自己猜测的第二个可能,更不能纵容这风气滋长,冷了脸色叫过桂香,“既然你和这两位嬷嬷熟悉,不如在此和两位嬷嬷多亲近亲近,待夫人用完饭后来湖边找我和熙少爷便是。”
荆无双还真抓着桂香当前锋了,一句话吩咐完转身便要走,留下桂香和那两个守门的婆子呆愣在原地。不得不说,荆无双的运气不错,这两个守门的婆子还真是桂香的熟人,昨儿王嬷嬷就曾经吩咐过桂香要盯着荆无双和秦瑞熙来主院敬茶,主院这边可还有秦家和袁家两家长辈等着新人敬茶呢!其中免不得还有袁夫人一颗炫耀的心,乡下人家,谁曾受过出身侯府的媳妇跪拜!当然,还有袁夫人对身为威远侯夫人却说话不算话那位表姐的怨念。
袁夫人是也暗示了守门婆子为难荆无双一番,却是没料到荆无双根本就没伏低做小的心思,你不见,我还不想进呢!
不得已,接到桂香暗示的六婆只得抢前几步拦着荆无双,“大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禀报。”
想当然耳,偌大的正厅内此时闹哄哄的犹如菜市场,秦家和袁家的亲戚挤了好几十口人在那看着,都等着瞧瞧那出身威远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是如何的气派,袁夫人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是如何威风,自然也少不了表面上奉承私底下妒忌的。
新人晚到了一会儿便有人在一旁酸溜溜地让秦老夫人和袁夫人要治新媳妇的罪。秦老夫人和秦老太爷还不是太老,本来培养出来顶门立户的长子一不小心就被公主给看上了,对一户小镇上地主人家来说荣耀倒是荣耀了,可见个儿媳妇和孙子还得行跪拜之礼,这个就太打击人了,夫妻两个背地里不知道诅咒了荣华公主多少回。
还别说,后来荣华公主就遇刺死了,儿子成了公主府的掌权人。而且儿子又孝顺,第一时间把老太爷和老太太接到了公主府中奉养,还住在荣华公主早年为太后准备的松鹤堂中。最开始是秦直的两个弟弟常常拖家带口从镇上赶到公主府探望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尽孝,后来也不知触动了秦直什么神经,硬是让扶正的袁夫人腾院子接了两个弟弟来府中住着。
秦直名下就两个儿子,嫡子秦瑞熙和个才八岁的庶子秦瑞源,但他二弟和三弟在乡下成亲早,比秦瑞熙大的有两个,比秦瑞熙小的成亲了的也有两个。秦瑞熙虽然智力不足,可好歹算是秦老太爷的长子嫡孙啊,所以呢,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孙媳妇两个老人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第十六章 这是傻子吗

“大奶奶到了!”守在主院二门上的小丫鬟脚程快,在望见荆无双等人的身影时已是一溜烟进了正厅禀报了声,上到秦老太爷和老太太,下到秦瑞熙一位堂兄的三岁儿子,全都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
远处,秦瑞熙玉簪束发,一身弹花暗纹锦服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俊逸非凡,哪怕知道他智力不足也立时让留在正厅里看热闹的大部分小媳妇、大姑娘红了脸;盯着被他小心翼翼扶着手进门的荆无双眼神便有些羡慕嫉妒。
荆无双今天的打扮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昨儿送嫁的队伍抬了她的嫁妆去程家,好在成亲时候头上簪了不少首饰,衣箱里也有一件正红色宫装,宫装式样繁复花纹精美,只需要在发髻上插上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便能相得益彰。荆无双皮肤细嫩白皙,鹅蛋脸杏眸琼鼻红唇,收敛了身上的张扬,看上去多了一股十六七岁女子不能拥有的华贵大气,从正厅前的台阶一步步缓缓进入正厅,厅内竟然是鸦雀无声。
喜娘昨儿便已经被遣走,现下只有胡妈充当了喜娘的角色,指引着一对新人首先来到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跟前,“大奶奶,这是府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你该跟着熙少爷叫祖父、祖母。”
现下连皇帝都不管公主府是否被鸠占鹊巢,荆无双自然也不好硬去触什么霉头,拍了拍秦瑞熙的手背,盈盈跪了下去。说来也怪,往日里皮猴子似的乱蹦乱跳的秦瑞熙本来正东张西望的,被荆无双一拍,他神色一正,抢在荆无双面前跪了下去,“祖父、祖母请喝茶!”瞧着两位老人的茶杯刚刚沾唇,他迫不及待又补了句,“祖父祖母快叫我媳妇起来,别把腿给她跪疼了。”
“…”秦老太爷和老太太动作一顿,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重新喷出来,旁边的人也笑着调侃秦瑞熙,“熙少爷这才成亲一天就知道疼媳妇了。”
“媳妇”这个词换做威远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听来说不定会让人不屑,但秦家和袁家勉强称得上句乡绅,这称呼不但不觉得荒谬还带着几分亲切,加上秦瑞熙那紧张的样子,顿时冲散了不少人之前对秦瑞熙夫妻两隐隐的敌意。
“大奶奶,这是熙少爷的父亲和…”秦直昨儿和朋友多喝了几杯,现下眼神都还带着迷蒙,他是秦瑞熙的亲爹好介绍,可袁氏这从妾侍扶正的夫人胡妈就不愿意让秦瑞熙和荆无双跪拜于她了。
“胡妈,荣华公主的牌位呢?按咱们大启朝的规矩,先不说瑞熙的亲娘是我大启朝的公主,便是这原配嫡妻的名分也不容亵渎,就算不能去她灵前叩拜,也当请出她老人家的牌位来正厅受礼。”说到这儿,荆无双突然转向了秦直,“公公熟读我大启朝律法,想必知晓我大启朝的律法规矩,不知媳妇可有说错?”
正晕晕乎乎的秦直被荆无双一点名,下意识扭扭身子坐得端正了些,律法什么的他可不曾仔细看过,不过看荆无双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一定是有理有据的吧,反正就是个叩拜喝杯茶的事情,早些完事也好去睡个回笼觉,何必在这儿揪着个问题不放耽搁时间呢;挥了挥手,“你,去,把公主的牌位请出来,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他都已经开口了,哪怕袁夫人被气得心疼肝疼也只得颤抖着声音让手下人照做,耳边剩下的全是身后那些亲戚的哄笑声,要早知道如此,她才不会多破败一顿早饭留着人看她的热闹。
可是事情到此还不算完,趁着这间歇,荆无双又道:“公公,瑞熙可是公主府的嫡长子,住在颐园的确是方便身边人服侍他,可是颐园那边下人太少,不知道媳妇可不可以从陪房里再挑几个进来服侍呢?”荆无双可是听胡妈说了,以前不是没想过将袁夫人克扣的事情捅到秦直这儿来,秦直这人迂腐好面子还沽名钓誉,指定不会放任不管,关键是不管颐园还是秦直身边都有袁夫人的人,平日里根本没办法接近他,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为颐园争取些福利,荆无双定然会不遗余力的,更何况她还有后招。
“这个是你们院子的事情,我便不参言了。”秦直也不是笨蛋,这些年府中经济着急他是知道的,如此推脱自然是不想花费银钱。
“如此,还望袁夫人把我的嫁妆单子借来一观,我也好知道二婶都为我准备了哪几房人!”嫁妆单子一共有两份,一份是过大礼的时候女方交予男方验看,另一份随嫁妆一起带到夫家。现下随嫁妆的那份跟去了程家,荆无双想拿回嫁妆来肯定得先心中有数。按理说昨儿进门就该见着嫁妆单子的,袁夫人受了她的婆婆礼却好像忘了个干净,这才有了荆无双要请出牌位来敬茶这茬。
“我没带在身上,下来给你便是。”袁夫人脸都快僵了。昨日她就是喜盈盈地带着嫁妆单子想去清点下收入来着,谁知道一样值钱的都没看到。虽然不能亲自拿着单子上门质问她那位好表姐,但她可以找人捏着嫁妆单子去要些好处啊。没想到荆无双动作还真快,这才一夜便要嫁妆单子了,难道她以为她还是那受宠的威远侯府长房嫡女吗?
媳妇想要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让她得到!秦瑞熙眼睛亮了亮,终于到了该他护着媳妇的时候了,可是媳妇也说了,在外面一定要装大人模样,不能撒娇也不能撒泼。偏着头扫了一圈厅内众人,秦瑞熙没找到让他学的大人,倒是秦直刚才吩咐下人去搬牌位的样子还记得些,便微微皱着眉头对袁夫人挥了挥手,“你,去,把嫁妆单子拿出来,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模仿能力真的不错,秦瑞熙这一手煞有介事,忽略他清澈灵动过头的星眸,活脱脱一个俊美版的秦直。当即便不知道有谁小声嘀咕了句,“瑞熙瞧着不像是傻子啊!”
可不是嘛,从今早进门到现在,秦瑞熙的表现虽算不上稳重,但绝对不是府里盛传的那样痴傻,什么衣冠不整、胡言乱语、上蹿下跳,那是眼前这俊逸非凡、说话条理分明的人吗?

第十七章 袁夫人再孕

秦直是秦家长子,和荣华公主成亲后被管得死死的,在荣华公主死之前一直只有秦瑞熙一个孩子。小时候的秦瑞熙长相俊俏、天资聪颖,早些年可是声名显赫的“神童”,因此给秦直长了不少脸。
后来荣华公主遇刺身死,秦直抬了袁氏成为填房掌管中馈,每一次靠近秦瑞熙就会发现他痴傻的一面,怕“神童”变痴傻的消息传出去颜面无存,秦直让袁夫人散布了秦瑞熙常年病重卧床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他有袁氏生的三个女儿,又有个花楼里赎回来的清倌人生了个庶子,在袁氏的刻意安排下渐渐忽略了还有秦瑞熙这个让他丢脸的长子。
可是正如有人嘀咕的那样,秦瑞熙刚才指挥人那劲儿一点也不像是个痴傻的人。秦直瘫软的身子稍微直了一点,“咳咳,瑞熙怎能如此和你母亲说话?”
“我母亲是荣华长公主!”秦瑞熙别的东西记不住,这句胡妈总是念叨的话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脖子一扬,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看他那样子,若是秦直再多说两句他非得上前让人长长记性不可。
见他有犯倔的倾向,荆无双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瑞熙,公公学识渊博又岂会不知妾侍扶正当不得你这公主之子一声母亲,刚才只是一时口拙,你就别生气了。”
“嗯,媳妇说得对。”秦瑞熙满眼小星星望了眼荆无双,转过头又满脸不耐烦地催促袁夫人:“快把我媳妇要的东西拿来,要不然我让胡二哥打你。”
“不过是张嫁妆单子,你给人捏着干什么,快拿给人家。”秦直可不知道袁夫人想要捞一笔的念头,只觉你一个算不得正经的婆婆捏着人嫁妆像什么话!而且人媳妇真是有见识,刚刚进门也知道自己学识渊博。更何况他现在正有些好奇秦瑞熙的表现,好像…真的没那么糟糕啊!
荆无双满口的“规矩”将袁夫人膈应得慌,特别是咬着这两个字她根本就不理会早早等在厅内的袁家人,对秦家人哪怕是妯娌也是郑重其事行了礼,长辈送礼物、平辈送绣品、小辈发荷包,礼节无可挑剔,偏偏她动作并不快,走一圈下来太阳都已经升到了半空,大多数人为了看热闹根本就没用早膳。
“大奶奶你嫁妆单子上写了那么些嫁妆,可我怎么记得才抬了两抬啊?威远侯府富贵逼人不会这么对待长房嫡女的吧!”
“长房嫡女又如何?瑞熙还是长房嫡子,还住在颐园那地方,好衣裳都看不到两件。”换做真正的十六岁荆无双指定会生一肚子闷气也许还会不管不顾当场发作,现在的荆无双一点都不上当,而且还能顺利反击成功。不过看到袁夫人乍变的脸色她心里也有几分戚戚焉,当年她不也是一心成为正妻,结果惹来诸多祸事吗?
“…你…”袁夫人被荆无双气得够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未完整个身体开始摇晃,旋即身子一软,若不是她身边的王嬷嬷眼疾手快抓住了她非得摔倒在地上不可。
“夫人你怎么了!大奶奶,你竟然忤逆长辈把夫人给气晕过去了。”王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荆无双一个罪魁祸首再说。
“你不准指着我媳妇,是她不经说。”刚被秦直拉到秦老太爷跟前刷好感值的秦瑞熙一下子跳到了荆无双跟前,打开了王嬷嬷的手指头,扶着荆无双就要走,“媳妇,我们不和她们玩了,说话说不过就倒地上撒赖,真不是东西。”
袁夫人本来还没晕的,现下真的要被秦瑞熙给气晕了。看她脸色发白,秦直还是有些心慌的,吩咐围上来的女儿将她给移到了边上,敲了敲脑袋突然往人群中张望,“三叔,你快来看看袁氏她怎么了!”
荆无双现在也有些发懵,方才形势都还一片大好,依从她教导装大人的秦瑞熙眼看着就要让秦老太爷和秦直对他另眼相看,不曾想好好的袁夫人来了这一出,一时也看不出是她装的还是真的病了。
“这是…滑脉?侄媳妇这是有喜了,这几天太过于劳累以至于动了胎气…”秦直的三叔摸着山羊胡子一脸正色。
“什么?”
喊出这句问话的人实在太多,不过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秦直,眼看着两个弟弟儿子一个个往外冒,就是他膝下犹虚,两个儿子一个体弱一个痴傻。不过,想到袁夫人就是因为操持秦瑞熙婚事才动了胎气,刚刚对秦瑞熙生出的一丝亲近之心又变成了嫌恶,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有了一丝男主人的威严,“王嬷嬷,你和瑞瑶、瑞莲护着夫人赶紧回房休息,三叔不是专门的妇科圣手,还得拿我的帖子去回春堂请个妇科大夫回来看看。二弟、二弟妹,劳烦你们帮忙打理下家里情况。三弟,你送爹娘回松鹤堂。”
手指头点到秦瑞熙的时候,脸上神色冷漠,“瑞熙带着你媳妇回院子去,以后没事少来主院打扰夫人。”
“不准骂我媳妇。”秦瑞熙智力停留在七岁,虽然不能辨别太复杂的事情,但对人的情绪变化却是相当的敏感。刚才秦直一脸和善,现在冷眉以对,他也立时竖起全身的刺,誓死护住荆无双不被人欺负。
“逆子!”秦直冷哼了一声,转过脸不再理会颐园的众人。刚刚得了好消息的秦老太爷和秦夫人立马被刚才冷落的袁家人给围住道喜,根本没闲暇去关注个从来不曾疼爱过的孙子。
被秦瑞熙牢牢护在后面的荆无双心里又酸又软,今天来敬茶她只想着拿到嫁妆单子,看清自己在秦家的地位,她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可是她却忽略了秦瑞熙的感受,他被人如此嫌弃还不忘护着自己,让荆无双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逐渐恢复当中。
今后的日子还长,荆无双觉得自己是不是别只顾着自己报仇,也应当给秦瑞熙一个安稳的小日子?

第十八章 威远侯府中

现今威远侯荆华台的父亲和他的长兄都是英武过人的武将,从小他便注定不得和未来将接手侯府的长兄争锋,在害怕兄弟兄弟倪墙的老夫人教导下,荆华台养成了有些耳根子偏软的性格,好在他虽不喜打打杀杀成不了武将,却能成谨小慎微的守成儒生。
可荆老夫人和荆华台做梦都没料到老威远侯和长子荆华亭会英年早逝,这偌大的威远侯府只能教到荆华台夫妻手中。早知道如此,荆老夫人绝对不会给二儿子挑个七品知县家嫡女。远离京城的贵女圈子,现今威远侯夫人贾氏只是有些小聪明,眼界也并不宽广。
以前荆华台还不觉得母亲这叹息的含义,在女儿和侄女即将回门的前夕却是深以为然。瞪着亲自为自己洗脚擦水的结发妻子,荆华台如同置身梦中,“你刚才说什么?”
“侯爷,要不是想着明日是无双和霜雪回门的日子我派人去两家看了下,也还不知道无双和霜雪竟然在慌乱间上错了花轿、错嫁了郎君啊!”贾氏虽然比公主府上的表妹袁氏要大上两岁,但看面容和身材要年轻好几岁,此时不顾身上华服蹲伏于地,微微仰头注视荆华台,双目含着委屈的泪水。
贾氏和荆华台成亲十九年来,全心全意操持家务、教养儿女,夫妻两人互相扶持一路走来几乎没红过脸,对她,荆华台一直都敬爱有加,身边除了个通房外连侍妾都不曾有。贾氏这个模样他很怜惜,但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贾氏,愿意将此事就此揭过;脸色微微冷了下去,自己拿了布巾擦去脚上水渍,“我之前还纳闷你这么多年不曾回过娘家,为何参加一次花会便能那么巧遇上曾经口头定亲的表妹?我还曾因为你少时不知事竟然将霜雪许配给个注定无前程的人伤心!是了,你是霜雪的亲娘,肯定舍不得她受委屈,可无双呢?她是大哥大嫂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血,从小就和程家定下亲事,你怎么…”
荆华台虽然责备着贾氏,但并未转身离开卧室,更没有召唤下人服侍。贾氏的心活泛了些,紧跟上荆华台的步伐,干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侯爷你可真是了解妾身,的确,她们姐妹的花轿是我做主换的。可是难道侯爷不知道我心疼霜雪,恨不得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你们都只看到无双从小的婚约,就不曾想过霜雪的心思。你道她是怎么愿意让妾身履行和表妹的约定么,那是心死了嫁谁都可以啊!”
说着说着,贾氏隔着擦泪的帕子偷瞄了眼荆华台的脸色,嘴角微扬,悲伤之意更浓了,“我这做娘的心疼啊!和表妹的约定本来只是年少时口头定的,现在不认大不了被她在京城贵妇圈子里传一传我身为威远侯夫人就不认儿时情谊罢了;可霜雪知道这婚事后说她嫁不了程家公子嫁谁都一样,总不能让威远侯府为此让人诟病吧。”
“难为霜雪了。”荆华台两儿一女,这女儿性子好又长得花骨朵似的,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理其实最是决绝,他都还记得小时候她想要一只蝴蝶,可那只蝴蝶无双也喜欢,那时候长兄还在,他不敢让长兄觉得他要争什么,便让下人将蝴蝶给了无双;霜雪懂事没继续争着要蝴蝶,小小的雪团般的孩子回自家房中后将所有带着蝴蝶的东西都烧了,现在想想都可怜。
荆华台脸上的怀念唏嘘之色让贾氏心中大定,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她不敢和无双说,还得忍着无双在她面前炫耀。我这个当娘的心如刀绞,一时便犯了糊涂动了换亲事的念头!以前,无双是威远侯嫡女,咱们霜雪凡事让着她捧着她那是身份应当和咱们霜雪懂事;可现在,威远侯嫡女是咱们霜雪,嫁人可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妾身嫁给心悦的侯爷此生无憾,妾身不愿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心如死灰,这才…呜呜呜…,妾身也知道是对不住无双,可妾身只有一颗心啊…,好在志恒对咱们霜雪也很满意,已经托了人去衙门改好了两边的婚书。”
说到后头,贾氏伏倒在床泣不成声,那悲切的哭诉也一下下撞击在荆华台的心上。是啊,他让兄长;妻子让长嫂;难道儿女也要一辈子为人让路?现在他是正经的威远侯,若程家真的觉得换了霜雪和无双有所不妥的话这两日衙门口见着便该有所表现吧?礼部和兵部办差的地方不远,他也曾和程侍郎打过两次照面,对方都还对他口称“亲家”笑得恭敬而谦和,不见丝毫不快。
荆华台眼前一亮:看来,程家并非是满意无双,而是满意霜雪这“侯府嫡女”媳妇的。
“只是,无双嫁去公主府是不是有些委屈她了?我听说,秦大公子常年卧床,那日接亲都不见人影。”要说荆华台对荆无双有什么感情那是骗人的,不然也不会在荆无双前世的时候毫不犹豫将之逐出家门,可毕竟是自己女儿占了别人好婚事,一点愧疚总是要有的。
“侯爷,咱们根本就不欠无双什么了。以她的性子要是入了门第高的人家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门第低的也不好对老太太交代。公主府好歹还是皇亲国戚,秦瑞熙又是今上亲外甥,要不是有病在身,前途不比志恒差。”下意识的,贾氏无限放大了秦瑞熙的好处,忽略了坊间对公主府失圣心落败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