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有矿工在吗?谁指挥去炸的?”沈巡顿了顿又问:“长治,在现场吗?”
沈巡仔细盯着李会计,听见长治的名字,他面色依旧如常,没什么变化,他很认真地回想着矿里的事:“不是很清楚……我一贯不去矿上,那天在公司没多久就走了。等我知道的时候,矿里已经塌方了,王经理当时乱了,把我叫过去帮忙一起处理的。”
沈巡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问:“你之后有没有回过办公室?有没有见过长治?”
“没有,那时候太忙了。”李会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家里孩子有病,王经理没让我插手,后来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
“明白。”沈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笑意,“谢谢李会计,真是麻烦你了。”
李会计摆了摆手:“应该的。”
沈巡是和和气气从李会计家里离开的,他从李会计家里出来,只一小段路,他一直让骆十佳走在他前面,紧紧将她护在怀里。对李会计,他已经有了防备。
又是快车开回去,一路沈巡都面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肯说。
原本准备回镇里,沈巡想想又改了主意,又把车开回了中平村,要去办公室再看一遍。
“长治这人你应该也有一些了解,和长安很不一样,温和又谨慎,该决断的时候也相当之狠。他一贯爱整洁,不管是办公室还是我们俩住的地方,他都收得很整齐。他不该会把那里翻得那么乱,他那么喜欢柴真真,不可能电话都没有一个,还有他的证件……”沈巡越分析越心惊:“长治……不管是不是李会计做的,他在找东西,长治手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李会计急于得到的。我想了很久,能想到的,只有矿上的钱了……”
沈巡猛得一脚刹车,开进了办公室所在的民房院子。
他动作迅速地下了车,骆十佳还跟在后面拿包收东西。
他刚走进那二层小楼,骆十佳就看见他一步步退了出来……
李会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大约已经来了许久,他等在那里,与沈巡面对面站着,脸上早没了一直伪装的笑意和热情。
“沈老板,你们从我家里拿走了点东西,你们应该记得的吧?”李会计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让人听了就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你的东西吗?”沈巡的声音有几分紧张,寒风凛冽,沈巡只觉后背有些发凉。
李会计笑了笑,眼中是冷冷的狠意:“这就不用沈老板管了。”
沈巡死死盯着李会计的眼睛,他的拳头攥得很紧,许久,他一字一顿地问:“长治是活着,还是死了?”

第42章

骆十佳知道这时候下车只会让沈巡分心。她窝在副驾驶座没有动,让自己整个隐藏在阴影里,只冒出两只眼睛看着远处的动静。
当时他们快开到镇上了,沈巡临时改了线路过来,这前后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方才开车进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农用扶手,骆十佳也没放在心里。毕竟这东西在农村很普遍。现在才想明白,大约是李会计开过来的,他俩都一时大意了没察觉。
骆十佳第一反应是报警,她不敢打电话,怕声响引起歹人注意,只能给长安和韩东发短信。他们机灵,肯定会带人来救。可这穷乡僻壤的,不知道他们报警了多久才有人来,她在车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沈巡修过车随手放在地上的扳手。这扳手看着挺细长,拾起来还有点沉。
***
李会计站在暗处,沈巡站在明处。沈巡不敢轻举妄动。骆十佳在车里,不能让李会计的注意力到她那里去。沈巡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骆十佳不要出来。
“沈老板,我也等了半天了,你是不是该把东西还我了?”
沈巡往后退了两步,没有激怒他,只是试图周旋:“你要身份证做什么?”说完,他又问:“你先告诉我,长治在哪?”
李会计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要想套话,我不知道。”
“你把长治怎么样了?”
“要你把东西给我,你不给,那就不要怪我了。”李会计倏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快得如同一道风。他近了身,沈巡才发现,他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劈柴的斧头。
“嚯”的一声,斧头挥下来,带动的风声让沈巡心头一悸。他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沈巡刚躲过第一斧,李会计的第二下就砍了下来。沈巡一直在躲避,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很久以前,长治曾对沈巡说过,所有因为斗殴送命的人里,会武的人死亡率最高。因为往往身怀长技的人总是比较自负,不在乎以寡敌多,不在乎赤手对利器。他们太过自负自己的能力,所以也最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沈巡从小到大,在打架之事上从来没有吃过亏,李会计虽然是个村汉,但个头比沈巡矮了半头,沈巡便有些轻敌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夺那伤人的斧头,却不想,他一靠近,李会计一斧子过来,正好击中了他的肩膀。
剧痛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向一侧倾倒。紧接着,李会计将斧头调了个头,用钝的那一头,对着沈巡的脑袋就是一下。沈巡只觉一阵钝痛袭来,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不能自控得倒了下去……
李会计只为谋财,并不想害人性命。他把斧头随手插进了自己的口袋,也不管那上面有没有血。他开始在沈巡身上上下搜索,把沈巡口袋里的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钱、钥匙、证件都撒了个满地。
“你把身份证放哪里了?”李会计面露凶光。
沈巡的头上一直在流血,血越流越多,力气也越来越小,但他还强撑着意识,试图去夺那把斧头。
李会计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脚踢开沈巡,向沈巡车里走去,大约是准备去搜车。沈巡一看他行进的方向,整个人都惊醒了。他突然撑着身子跳了起来,一把扑倒在李会计身上,将他的斧头夺过来,扔出很远。
他现在的气力根本没法再和李会计打,唯有用体重将他牵制住。他用尽了力气对着车里大喊:“钥匙没拔!快走!”
……
骆十佳知道沈巡是在对她喊的,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方向盘之下,沈巡的车钥匙正静静挂在上面。只要她爬到驾驶室,她就可以开车走了。
这时候,她下了车只会成为沈巡的负担。
可她还是没办法劝服自己离开。她躲在车里,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她眼前却已经模糊了。李会计对着沈巡那狠狠的两下,她都看在眼里。她一直死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伺机而动。而这机会,她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
伤了沈巡的,每一下都比伤在她身上还要疼。
她不知道什么是孤勇,什么是愚蠢。
她只知道,如果沈巡死了,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注定要死,她一定要和沈巡一起死。
她下车的那一刻,耳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冷风吹动她的发丝,撩在脸上有些痒。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一切,好的,坏的,甜的,苦的……
眼前的沈巡和李会计正扭打成一团,李会计眼看着就要挣脱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沈巡,要去夺回那把被沈巡甩开的斧头。
骆十佳走进的时候,沈巡狠狠地瞪了她,他几乎是咒骂出口,对她大吼:“你这婆娘怎么这么不听话!快滚!快点滚!”
“对不起……对不起……”骆十佳的声音里尽是哭腔。
李会计一个翻身,将沈巡压在身下,他的手掐在沈巡脖子上,表情狰狞,额头上青筋满布。骆十佳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一直在颤抖,扳手几乎都要拿不住。
李会计分身乏术,因为骆十佳女人,便没有在意,只一门心思对付沈巡。他手上的气力越来越大,沈巡一直用手在反掐他动脉,但沈巡失血过多力气不足,明显落于下风。
骆十佳整个人都在发抖,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无名勇劲,举起扳手,对着李会计的后脑勺,狠狠狠狠地敲了下去……
骆十佳这一下敲到了人最脆弱的地方,手劲又下得大,李会计嗡的一下自己脑袋,没两秒就瘫软着晕了过去。
李会计的血染了骆十佳满手,她身上、脸上,都沾了飞溅出来的鲜血。那些血如同疯长的蔓藤,缚得骆十佳喉头一紧,手上的扳手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踢了李会计一脚,他始终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意识了。
她脚下虚软,往地上一瘫,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的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看到李会计一动不动的身体,已经彻底吓傻了。
“我是不是杀人了?”骆十佳的声音都在打哆嗦。她无助地看向沈巡,希冀着沈巡能快点否定她的想法。
不管她外表出来是多么坚强的样子,她始终是个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血的姑娘。
沈巡头上还在流血,他吃力地爬到骆十佳身边,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她抱在怀里。
沈巡的靠近带着一股巨大的血腥气,骆十佳只觉得那气味勾得她直作呕。沈巡凑近了,伤口也赫然暴露在骆十佳视线之下,骆十佳下意识伸手想去按住沈巡正在流血的伤口,可她一抬手,就看见自己手上的淋漓的鲜血,整个人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我杀人了,沈巡,我杀人了……”她一直在求助,她举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正在努力认错,企图得到原谅。
“你没有杀人。”沈巡握住了骆十佳冰凉的手,用自己的衣服擦着骆十佳手上的血迹,一下一下,无比认真,也无比郑重,他吻着骆十佳的手,那么温柔的安慰着她:“你都是为了我,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我。”
“沈巡……”
“别怕,有我在。”沈巡的声音也很虚弱,可是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唯一能让骆十佳安心的声音了。
……
医院诊室之外,沈巡缝好针,包扎好了伤口,一直坐在诊室外没动。
骆十佳一被送来医院就晕了过去,医生正在诊断,将他赶了出来。他不放心,也不敢走远,手上捏着缴费单,上面也都染了血。身上好像不觉得疼,最疼的,是骆十佳无助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杀人的那一刻。想一想就觉得心如刀绞。
他太后悔了,怎么能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怎么能?
韩东和长安去处理李会计那边的问题了。李会计还在抢救,他伤在后脑,比较严重。警察一会儿会来做笔录。想到这些事,沈巡疲惫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一双皮鞋赫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是闫涵。
他消息实在灵通,这前后不过几个小时,他已经赶到了医院。
他要进诊室,沈巡起身拦他:“医生在诊断,不要进去。”
闫涵回过头来,脸上是讽刺的笑意。他的眼神是那样凶狠,迸射出来的,是几乎要杀了他的恨意。
“你以什么立场阻止我?”闫涵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紧紧攥握成拳,沈巡知道,他是在克制着要打人的冲动。
闫涵的声音十分冰冷,只是交待,没有商量:“我下周回西安,我会带她走。”
“她不会跟你走。”
“按照目前煤矿工人最低死亡赔偿价位,不得低于五十万,就给你算最低标准,十二个人,六百万。这其中包括骆十佳的爸爸。你深城的房子,大概值二百七十万,你的车,十二万算你多了。你朋友的车厂算七十万,还远远不够。她手上有半套房子,还有五十万存款。你要是要,她肯定会给你。毕竟她为了你,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闫涵冷冷一笑:“沈巡,你呢?她给你,你要吗?”
闫涵不比旁人,他总能很快分析到最关键的问题。沈巡听着闫涵直打七寸的质问,始终一言不发。
“我让她学弹琴,学画画,上最好的高中,读最好的大学,穿最美的衣裳,住最好的房子。你呢?你让她为了你,用这双我保护了这么年的手去杀人。你到底要让她经历多少危险?这就是你说的爱?”
闫涵死死盯着沈巡,他的话如同刀刃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沈巡身上,沈巡无力招架。
闫涵顿了顿声,最后只是冷冷交待:“下周我会带她走,你的想法,我并不在乎。”闫涵说:“你应该很清楚,和我斗,你还不配。”

第43章

“闫总。”一个西装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看见沈巡坐在那里,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对闫涵汇报着情况,态度毕恭毕敬,“病房调出来了,给调了个高干病房,我去看了一下,条件不算特别好,但好在毕竟清净”。
闫涵微微蹙了蹙眉,只淡淡回答:“知道了。”
“我已经和医生打了招呼了。”男人说:“闫总可以去病房等。”
“不必,我就在这里。”
男人大概是闫涵的助手或者秘书,自然不会忤逆闫涵的意思,恭谦地出去了。
正这时候,在为骆十佳做诊治的医生也出来了,沈巡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步跨到医生身边。
“她怎么样?”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这一刻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不管他们的关系如何,初衷都是一样。
“受了点惊吓,再就是疲劳过度。”医生的普通话也不是太标准,上下打量着沈巡和闫涵,半晌才说:“不是说调了高干病房?现在送过去吧。”
医生走后,沈巡站在原地没有动。说实话,虽然厌恨闫涵,但他的细心还是让沈巡自愧不如。骆十佳晕过去,沈巡六神无主,只知道在诊室守着。闫涵得知消息,立刻就开始上下打点,让骆十佳能住得舒服一些。这种对比让沈巡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
很多话,闫涵说得都很对,他能给骆十佳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沈巡没有办法反驳,可要他放手,他却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谢谢。”这是沈巡唯一能在此刻想起来对闫涵说的话。
沈巡的道谢,闫涵自然不会领情,他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不必,你没有这个立场。”
……
骆十佳转到病房,沈巡一直在跟着护士推病床。刚到电梯口,韩东就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他自然地上来搭了把手。三个男人加一个护士还加一个病床,让电梯变得异常拥挤。韩东看了一眼闫涵,面带疑惑,又看了看沈巡,他一直紧皱着眉头。
骆十佳还在昏睡,闫涵推着她进了病房,沈巡被韩东拦了下来。
他用下巴指了指病房,压低了声音问:“那个男人是谁?”
沈巡抿了抿唇,眉间的愁绪始终没有解开。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十佳的一个叔叔。”
韩东听沈巡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喜欢骆律师呢,看他那表情,紧张得有点过了头了。”
“嗯。”沈巡想了想说:“他看着十佳长大的,关系比较亲。”
说完了骆十佳的事。韩东这才转回了正题:“李会计没事了,没有打出脑内的问题,有点淤血,可以保守治疗。”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冷汗直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长安还守在那呢,她要我先来给你报个信。”
事情全部到了一起,沈巡只觉得无力,后背轻轻往墙上一靠,略显疲惫地对韩东道谢:“多亏了你们俩帮忙,谢谢。”
韩东还是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沈巡闭上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许久,他终于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胸中许多情绪都无处发泄,压抑许久,最后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报警吧。”
“什么?”韩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楞了:“骆律师叫我们报警,要救你们,但我看看,人家比你们伤得更重啊。报警这到底是抓谁?”
沈巡手心攥了攥,他实在说不出口,可他却不得不说:“长治……”光是说出长治的名字,沈巡的喉头已经哽咽了:“长治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韩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狗/日的……”
“我不敢肯定。”沈巡顿了顿:“但八成是了。”
“我操/你妈的,你怎么不早点说!居然还让医生把他救活了!我日/他妈……”韩东骂着骂着,眼眶也红了,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沈巡,你这不是给我难题么?你让我怎么和长安说?长安她……她已经够不容易了……”
“先别说……先等警察的调查。”沈巡实在不能接受最坏的结果,他们几个这么多年的同学,朋友,兄弟,早就和一家人一样了。不到最后一刻,沈巡怎么都不愿接受。
“也许是我猜错了。我希望是我猜错了。”
……
****
骆十佳昏睡了三个多小时才醒来,好像大病一场,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骆十佳的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手。
细瘦的手指,白皙的手心,纹理分明,都干干净净的。骆十佳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也许只是噩梦一场。
骆十佳睁开眼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一大排的玻璃窗,采光很充足,浅蓝色的遮光窗帘被勾在墙角,只有一张病床在病房里,有单独的衣柜,储物柜,独立的厕所,病房角落里还有盆景植物,病房里开了暖气,所以温度十分适宜。这环境,比骆十佳这一路住的旅馆和酒店还要好,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清醒了。
她转了转眼珠,就看见了一脸憔悴,肩上头上都捆着绷带的沈巡。
“你还好吗?”她紧张得要坐起来,被沈巡一只手压住。
“我没事。”
沈巡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他那疲惫的样子,骆十佳只觉心头一沉:“那个会计是不是……”
“他没事,救过来了,没那么严重。”
听他这么一说,骆十佳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我在医院?”骆十佳问。
“嗯。”
骆十佳上下左右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小声对沈巡说:“没想到一个县里的医院,病房条件倒是挺好。在深城,看个病,床位不知道多紧张,走道里都是床。”
沈巡没有再回应骆十佳的话,只是俯下/身去拿开水壶,他小心询问:“喝水吗?”
“我……”骆十佳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人推开了病房,缓缓踱步进来。
他踏入病房,沈巡却始终没有抬眼,也没有要他出去。
骆十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里是高干病房,所以只有一张床。”沈巡用低哑的声音解释着。这一刻,他全然没有往日的意气,窝囊得如同一只斗败的流浪狗,整个脑袋都是耷拉的。
他低头倒了一杯水,还没递到骆十佳手上,已经被骆十佳大力拂开。
骆十佳现在正虚弱,本没什么力气,支撑着她反抗的,是她此时此刻难以言喻的愤怒。
那杯开水一部分泼在了沈巡手上,另一部分全数倒在了地上。饶是沈巡皮糙肉厚,那开水也把他的手烫了个通红。
骆十佳满眼恨意地瞪着闫涵和沈巡,二话不说直接掀了被子。
“我要出院,我本来就没病。”
骆十佳光着脚下床,到处找她的鞋,好不容易找到了鞋,袜子都没穿,直接套了上去。她没有理会沈巡,像个没头没脑的子弹一样,直往外冲。
闫涵往病房门口一站,挡住了骆十佳的去路:“你先休息一晚,确定没问题再出院。”
骆十佳看都没有看闫涵一眼,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深入骨髓的厌恶。她没有回头,只是隔空对沈巡说:“你可以不走,你不走,我也会走。”
“沈巡,你他/妈的,还算个男人吗?”第一次,骆十佳忍无可忍地用了脏话咒骂沈巡,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他给撕了。
“十佳。”闫涵伸手要去抓骆十佳的手臂,骆十佳如临大敌,防备地大退一步,她卯足了力气对闫涵吼着:“不要碰我!”
骆十佳觉得太难受了。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这种被背叛的无力感。
沈巡怎么了?他怎么能妥协于闫涵?他难道忘了闫涵对她做过什么吗?
高干病房?一张床的病房?骆十佳是那种需要住高干病房的女人吗?在他眼里,她骆十佳就是这样女人吗?
眼看着骆十佳情绪就要崩溃了。沈巡终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一把抓起了被放在病床被子上的外套,直接套在骆十佳身上。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抓住了骆十佳的手。
“走!”语气中带着强硬。
沈巡扯着骆十佳就往外拉。
两人离开病房,闫涵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阻拦。他拦不住骆十佳,强留骆十佳,最终也不过是得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骆十佳已经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女孩了,她不会听话,并且对他极尽排斥。这也是闫涵觉得最为棘手的一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闫涵握紧了手上的拳头,脸上的表情,始终意味不明。
骆十佳被沈巡大力拉扯,虽然跟他走了,心里却对他有一肚子的不满,一肚子的气。怎么都不肯让他碰她,一路都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