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一场N大学妹的婚礼,原本也通过苏漾邀请了石媛,但是石媛加班没时间去, 再加上也不是那么熟,就让苏漾帮忙带一个红包过去算是完事。
苏漾正在收拾自己的包,林木森正好过来,看见苏漾还没下班,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还没走?”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苏漾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你这不是也没下班?”
“帮林铖钧赶项目。”林木森微微皱眉:“他的设计完全是用脚做出来的垃圾,我没办法给他做结构,所以打算回家了。”
他以平常的语气,批评着资深设计师林铖钧,用词尖锐,完全没有怕得罪人的意思。苏漾终于有点理解林铖钧当时介绍他时,所说的任何时候都能炸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她觉得他对自己的那些批评实在很客气,至多也就一句“你是不是用抗皱霜,把你脑子里的皱纹都弄没了”?
他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回家?”
苏漾礼貌地摇头:“去参加一场婚礼。”
林木森微微一怔:“是么?好巧,我也是。”
N城真的没多大,聊着聊着就有熟人。
林木森随口问了问,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场婚礼。苏漾也不矫情,林木森提出带她去,她就一起了。
苏漾的学妹嫁给了林木森高中老师的儿子。苏漾这才知道,林木森的高中和苏漾的高中只隔了一条街。
“原来你也是N城长大的?没见过你说方言。”苏漾说。
林木森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淡淡解释:“我爸转业以后分到N城,我们是X城人,不会说这边的方言。”
“怪不得。”苏漾想了想,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是X城人,林铖钧岂不是也是?那他的N城话说得真的很好啊。”
林木森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他会的语言实在太多了,世界各地,天南海北,只要他泡过的妞,他都能说几句,更何况是在N城这么多年。”
“牛掰。”苏漾笑:“他怕是幼儿园就开始撩妹子了吧?”
“可能娘胎里就开始了。”
“……”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居然一点都不尴尬,苏漾甚至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
因为是周六晚上,今天这个酒店一共有四场婚礼。
苏漾在门口的时候,找到她学妹的背板,看着新人的名字,苏漾觉得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竟有些想不起。
等找到正在迎宾的一对新人,苏漾才终于知道,她觉得熟悉的原因。
因为新郎不是别人,正是石媛的初恋男朋友——罗冬。
看到苏漾,很显然,罗冬也很尴尬。大约是夫妻俩把朋友亲戚都分开请了,他不知道学妹居然还请了她。
这一刻,苏漾只是庆幸,石媛加班了,不然来参加初恋男朋友的婚礼,这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
苏漾把两个红包一起奉上。学妹大方地笑着:“石媛学姐不来?”
罗冬听到“石媛”的名字,表情有些不自在,苏漾也有些尴尬,笑了笑:“她最近赶项目,老大不让走。”
学妹很大方,也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把红包交给了罗冬。
罗冬低头看着红包上写着的“石媛”两个字,手指不自觉在那个名字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才递给一旁收红包的朋友。
学妹看了一眼苏漾身边的林木森,调侃道:“男朋友?”
苏漾摇头:“林工是我的同事,很巧,他也是你老公爸爸的学生,知道要参加一场婚礼,就一起来了。”
林木森也适时递上了红包。
“谢谢你们了,你们先进去坐。”
……
苏漾觉得,那几乎是她人生参加过最如坐针毡的婚礼。
罗冬和学妹是相亲结婚的,婚礼并没有那么煽情,也许是罗冬的表情太过镇定,好像只是完成任务一样。
就像石媛说得那样,五年过去,罗冬还在奋斗一建,他没有成长为石媛想要的那种男人,在忙碌的工作中,他只是成为一个普通的建院设计师。以他目前的履历,想要出头,大约要按资排辈,熬到四五十岁。
这是建筑学生最普遍的现状,其实并不是很难想象。
想想当年他们也并不是那样的。
石媛要走的时候,已经分手了两个多月的罗冬,却突然找到了苏漾。
不过两三个月没见,罗冬却憔悴得好像老了好几岁。
他失魂落魄地问苏漾:“石媛回老家了吗?能不能告诉我,石媛的老家地址?”
苏漾当时很为难,因为石媛已经办好了去美国的一切手续。
苏漾最终还是没有给地址,她知道石媛的性格,下了决定,就不会转圜。但是她还是心软,告诉了罗冬石媛老家的手机号码。
罗冬认真地把石媛的号码记在手心里。
转过身,他却又擦掉了。
临走前,他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交了一个小盒子给苏漾——里面是一枚很朴实的求婚戒指。
“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石媛。”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肩膀一路都在颤抖。
苏漾知道,他那是哭了。
罗冬送的戒指,很多年了,石媛一直戴在脖子上。
每次苏漾取笑,石媛总是说,留个纪念而已,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有没有意义,只有她自己知道。
参加完婚礼,苏漾去了石媛的公司,接石媛下班。
比起刚回国的意气风发,石媛现在只是建筑业一个很普通的加班狗,每天被领导和甲方折磨,渐渐失去了棱角。
有时候她给苏漾打电话抱怨不想改方案,苏漾要她再坚持坚持,她就会反过来教育苏漾:“真的工作世界是很残酷的,我们没办法随心所欲,做设计的不改图,怎么可能呢?你能不改图吗?甲方才是爸爸。”
这论调让苏漾也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搞不懂她到底是想抱怨,还是只是让苏漾顺着说一句,她好心思顺从一点去改图?
石媛没想到苏漾会来接她下班,满脸的高兴。
苏漾看了石媛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笑笑说:“没吃饱,过来找你宵个夜。”
石媛摸了摸肚子:“我最近在减肥,宵夜太罪恶了。”
“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
“追求完美嘛。”石媛对自己的严苛是方方面面的,说不吃宵夜就不吃:“我今天开车了,送你回家。”
苏漾看了石媛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今天的婚礼怎么样?”石媛笑:“学妹的老公帅不帅?人怎么样?”
苏漾微微垂眸:“还行。”
“没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啊,好歹我也送钱了。”
“我没拍。”
石媛睨了苏漾一眼:“你真的是,完全不像现代人。”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想起来来了,学妹刚才好像加我了,估计是我送钱没去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后我结婚了一定要给她发喜帖呢。她肯定发了图。”
“别……”
苏漾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作为新娘子,朋友圈的最新照片,自然是今天的婚礼。
石媛加她的时候还在加班,都没有点开看。
停车场的网络不好,每一章照片下载原图都要加载很久,石媛却异常的有耐心,一张一张的放大,一张一张的看。
看完照片,石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漾一眼:“怪不得你突然跑过来了,原来是他结婚了。”
苏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心疼石媛此刻那故作坚强的样子。
“石媛……”
石媛收起手机,突然笑呵呵地对苏漾说:“我觉得人有时候也不能太自律了,其实我现在挺饿的,还是去宵夜吧。”
……
比起很多年前石媛喝几瓶就醉了的情况,如今她完全是个深不见底的酒罐子。
喝了那么多下去,却是一点醉意都没有。
两人坐在麻辣小龙虾的摊子上,点了好多吃的,她却一直只是喝酒。
一边喝,一边说着这么多年的经历。
“其实美国没有那么好混……全世界的人才挤过去,我的学霸优势没那么明显了,挫败感很强。很佩服顾熠,在那种修罗场是如何以华裔身份脱颖而出的。”石媛笑:“毕业后,我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回国。”
“回国以后,本来以为仗着履历可以有点优势,可是如今海归那么多,我倒是不如你,好歹在一个冷门方向里研究了这么多年。我会的,别人也会,别人会的,我不一定会。其实也没什么竞争力。你告诉我,要坚持自己,如果觉得对的,就不要改图,苏漾,你说,这怎么可能呢?”
“说起来你肯定会很鄙视我。其实我当年去美国,没申上奖学金,全是自费的。当时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压力很大。我那两任两个男朋友,都是为了分摊房租才在一起的。根本不敢提结婚的话题,因为他们的眼里,分明没有珍惜。现在更不可能遇到想结婚的对象了,一个个的,都行尸走肉一样。”
听着骄傲的石媛、如同她人生导师一样的石媛,冷静地承认着自己的软弱和失败,苏漾比剜心还疼。
“别说了,石媛,都过去了。”
石媛又喝了小半瓶酒下去,苦涩地笑了笑:“你问我为什么现在酒量那么大。哈哈,因为有很长时间,我都因为压力失眠,要喝酒才能睡得着。”
她放下酒瓶,突然抬起头,声音沙哑,问苏漾:“学妹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石媛……”
“苏漾,你能不能转过身去?就一会儿,五分钟,好吗?”
……
有句很俗的话说,没有在深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以前苏漾不懂,可是当她转过身,听见背后传来的,石媛压抑的哭声。
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们都长大了,因为成熟,连哭都要压抑着自己。
这种感觉真的很痛。
石媛喝得太多,结账的时候,把人家宵夜摊的老板都给吓到了。
估计也没想到两个年轻女人,居然那么能喝吧。
“失恋了吧?”老板看着石媛,一脸了悟。
苏漾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拿着钱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钱,看也没看直接揣进口袋,然后说了一句:“下次失恋,还来我的店,我给你们送个凉菜。”
苏漾哭笑不得。
正棘手怎么送石媛的时候,苏漾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顾熠打来的,问她一点工作上的事。
听见苏漾气喘吁吁的声音,顾熠顿了顿:“你不在家?”
苏漾扛着石媛在路边打车,那些出租车一看石媛一副醉死,随时可能吐的样子,立刻摆手要走。
苏漾用肩膀夹着手机,最后想了想,问顾熠:“你现在要是不忙,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
顾熠来得很快,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苏漾半扛着石媛的样子,只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顾熠帮着苏漾把石媛送上后座,石媛乖乖地躺在后座,比起几年前那种醉酒失态的样子,如今的她,连喝醉都很克制,不闹不哭,只是紧紧抱着手臂躺着。
苏漾满头大汗坐在副驾,扣着安全带。
顾熠皱着眉自后视镜看了后座的石媛一眼:“怎么回事?”
苏漾手里握着石媛的项链,她戴了许多年的那条。
石媛终于还是取下了那条项链。那上面挂着罗冬送的戒指。
在醉倒前,石媛只吸着鼻子说了一句:“早知道是这样,应该让你带去还给他。”
苏漾的心情有些复杂,只是简单地回答了顾熠:“失恋了。”
顾熠听到这个答案,再看看眼前的情景,按下启动键,引擎作动的声音中,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苏漾听见这一声叹息,有些诧异:“你叹什么气?”想到石媛这一晚上说得话,苏漾问:“难道你也有什么伤心的往事?”
顾熠双手握着方向盘,缓缓转过头来,幽幽看着苏漾,一副怨夫口吻说着:“她都失恋好几次了,想我三十几岁,都还没有这个经历。”
苏漾听他在这种环境下,还这么不正经地说一句,忍不住皱了皱眉:“想经历吗?我可以马上让你体验一下。”
顾熠赶紧松开刹车,让车前行:“我开玩笑的。”
苏漾冷哼一声。
顾熠开着开着,瞟了苏漾一眼:“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漾抬头:“嗯?”
“我现在,在你那里,有几分?”
苏漾没想到顾熠会突然问这事,微微一怔。
他似乎有些期待这个答案,时不时瞟苏漾一眼,苏漾只得敲了敲操作台:“专心看前面!”
苏漾熟悉的坏语气,倒是让顾熠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浓密的眉毛透露着主人此刻心情不坏。
“所以,答案?”
苏漾把头偏向窗外,没有看他,只是瓮声瓮气地回答:“250吧。”
第五十九章
顾熠把苏漾和石媛送回老宅, 把在路上买的解酒药递给苏漾,就开着车回去了。
喂石媛吃过解酒药,石媛睡得不踏实, 又吐了好几次, 人才终于沉沉睡去。
等她折腾完了, 已经凌晨快四点,苏漾终于得以休息。
石媛缩在角落睡着, 和大学的时候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自负又自卑,有野心也很挫败,虽然看上去越来越光鲜亮丽, 内心却比以前荒芜许多。
人是奇怪的,看上去石媛是那个对自己想要什么特别明确的人, 实际上她一直以来的选择,只是跟着大众的脚步而已。相比起来,苏漾的固执救了她,因为当初她研究了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所以她在行业里, 反而有了一定的不可取代性。
早上八点, 苏漾循着生物钟起床,石媛也醒了,看着苏漾忙前忙后,石媛揉了揉宿醉后的脑袋。
“我昨天没哭吧?”石媛问。
苏漾笑:“哭得狗一样。”
“哎呀。”石媛懊恼:“那我的妆岂不是都花了?”
……
两人在一派忙碌后,各自去上班了。
重新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 很多东西已经不需要深刻去剖析,因为她们的时间要用来创造更有价值的东西。
过去的一切,过去就是过去,会怀念,但是不会后悔。
这就是现在的她们,27岁的都市职场女性。
只睡了四个多小时,苏漾还是在拼着新的方案。
早上顾熠来上班,见苏漾已经坐在电脑前面,不由皱了皱眉。
走进她的办公室,敲了敲她的电脑屏幕,苏漾诧异地抬头。
“有事?”
顾熠皱眉:“你是女超人吗?”
“怎么?”
“昨天照顾醉鬼,肯定没怎么睡吧?”
“还好,可以坚持。”
顾熠看了苏漾一眼,看着她眼底的青黑,眸光微微一黯:“回家去休息。”
“方案很赶。”
“我让你回家就回家,再赶不差那么几个小时。”
他见苏漾不听话,手直接放到了电源上,那种霸道的表情让苏漾完全没办法拒绝。好不容易做了一半的图,还没保存呢。
“……”
抱着自己的包,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苏漾的心绪十分平静。
阳光灼人的夏天,四处都是蓊郁葱茏的树木。N城老街道的百年梧桐还剩少数,生长得十分茂盛,肆意生长的树枝,几乎要戳进路边的住房里。
很奇怪,这里是她土生土长的城市,可是一段时间没去哪个区块,那里就会变化成她很陌生的样子。
城市的高速发展,对她这样主张回归自然的建筑师来说,是极大的阻力。
跟着曹子峥学习的几年,她为了修身养性,读古书,修习书法,品茶道,但这种体会都是很浅显的。她努力让自己去体会中国的传统文化,但是她落到手上的绘图,还是很难画出非现代主义的东西。
其实那天议论她的人所质疑的东西,也是她和曹子峥这么多年,很想突破的东西。
脑子里始终没有什么好的想法,顾熠让她回家睡觉,她其实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的脑子实在堵得很厉害。
说实话,她很感激顾熠的体贴,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却能发现她在设计上遇到的困境。
早上石媛走的时候,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她突然很感慨地说:
“苏漾,真没想到,当初我老鄙视你,最后却是你活成了我想活的样子。”石媛转过头看着苏漾,一脸认真的表情:“我真羡慕你遇到顾熠。”
“为什么?”
“这么多年,他还在等。”
苏漾笑,对顾熠的一切,都不予置评。
“苏漾,最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是你让我懂得这个道理。”说完,她笑着拍了拍苏漾的肩膀,笑笑说:“别让他等太久了,他年纪太大了。”
“……”
苏漾的头靠着玻璃窗,掰着手指算一算顾熠的年龄,嘴角涌起一丝笑意……
国际建筑师协会N城大会青年建筑展,正式开幕,苏漾的展位不大,在比较角落的位置,作为资历很浅的新人建筑师,能上都不错了,苏漾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很认真地布置着她的展台。
展台挂着一些建筑的照片,屏幕上有不断变换的影像,都是苏漾设计的已经建成或者尚在建设的作品。
她选择出来,重新制作成模型的,是当初和林木森说起的作品“茶杯”,那并不算是她的得意之作,名气也很一般,但是因为面积小规模小,是完全按照她心意完成的作品,所以她选择了以这个作品来作为代表作展览。
前几天都开始搭台,苏漾的展位一直是她和小橙在忙着布置。
本来万事就绪,结果不知道灯光那边是怎么装的,展览还没正式开始,成排的射灯里,就有一盏已经不亮了,工程师找不到,工人都在帮其他的建筑师,苏漾不得已,只能自己换。
搭着个凳子,苏漾认真研究着射灯的安装方式,小心翼翼拆掉了外面的灯罩。
“小橙,灯泡。”
“噢,我去拿。”
小橙放开了原本扶着苏漾的手,转身去拿灯泡。苏漾光着脚站在椅子上,本来是想拿被小橙放在一旁的起子,结果身体一歪,椅子“嘎吱”一响,苏漾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千钧一发的时刻,苏漾感觉到右边的腰被人扶住,温热的掌温透过布料传感到腰间敏感的皮肤上,让苏漾有些发怔。
在那只手的帮助之下,原本要摔下去的苏漾,又恢复了平衡,站直了。
苏漾心有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脯,她害怕的不是自己摔着了,而是她的模型,一砸就没了。
苏漾微微偏头,就看清了来人,居然是林木森。
怪不得稍微一接近,他身上就有点点淡淡的烟草味道。
林木森站在苏漾身旁,对苏漾勾了勾手指:“下来。”
“嗯?”苏漾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谢:“我自己来可以。”
林木森又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下来。”
苏漾对林木森那种严肃的表情,还是有些发憷的,在他坚持之下,扶着他的肩膀从凳子上下来了。
正这时,小橙气喘吁吁地把灯泡送了过来,不等苏漾反应,林木森已经把灯泡拿了过去。
他个子很高,椅子都用不着,直接手一伸,就把灯泡装了上去。拿起小橙递过去的起子,他熟练地把玻璃罩装回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不费力。
苏漾站在一旁,只是暗暗感叹,这老天生男女,果然还是有不同。
重新连接电源,苏漾的展位终于万无一失,苏漾轻舒了一口气。
“谢谢。”苏漾说。
“嗯。”林木森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林木森围着苏漾的展位参观了一圈,逐一挑着苏漾作品的毛病。
对她展出的每一个图、照片都有点评。
林木森在做结构师之前,也是方案做得很棒的建筑师,所以他的发现确实非常专业。
一轮说完,本以为他会说出很严厉的批评,不想他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苏漾一眼:“不过我很意外,你居然还挺坚持的。”他顿了顿声:“如果没有人来复兴,我们的传统文化会被舶来的一切侵蚀。这是我来你团队的原因。”
林木森的嘴角微微上扬,毫无征兆地对苏漾笑了笑:“加油,苏工。”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得了他的肯定,苏漾居然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我会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竟然喉间一哽。
林木森走过模型,走向投影仪,苏漾绕过他,将影片重新播放了一遍。
小橙接了主办方的通知,喊了苏漾一声:“苏工,去主会场采访了。”
苏漾一听,也顾不上和林木森聊天了,赶紧从角落里找到了自己带来的高跟鞋换上,然后收好了自己的平底鞋,交给小橙一起去存。
苏漾匆忙地走过林木森身边:“林工,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