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静静的停在离“国良”大厦大门的不远处。她没有立刻上去,而是把车停在门口距离还有些远的地方。三个消失过去了,珊妮酝酿了足够的情绪,然后,车窗被敲响,珊妮按下车窗,一张和善的中年脸孔探进来,
“应总,叶总请你上去坐,喝杯茶。”
珊妮想了想,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跟在那个中年人后面,一路也没有说话。第一次进入国良,心情有些复杂,同样都是大理石,但是珊妮觉得格外阴森,不禁一个寒噤。叶国良的办公室在顶楼。珊妮踏进去就有些犹豫,这样贸然的来他到底会不会相信?
那人直接把她带到了叶国良的办公室。他还在工作。珊妮随意的坐在沙发上,那人给她泡了一杯茶。茶很香,没有用器具泡都能这么出味儿。这大概不是普通的材料了,但是珊妮没有挨茶,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去叫叶总,他在里间。”
外间只剩她,百无聊赖的扫射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合照上,看着照片里和睦安然的三张脸,珊妮的眼里不禁寒意陡生。
窸窣的脚步声,珊妮赶紧收回目光,叶国良满是笑意的走出来,寻了珊妮对面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你回来找我,”叶国良也有些局促,“你吃饭了么?”
“不用了,我来只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叶国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疑惑的问,“什么生意?”
珊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明人不说暗话,‘格民’我可以和你合作。”
“我们父女一定要这样说话么?”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过期不候,如果你觉得有比我更好的选择,那么你可以拒绝我。”
叶国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泛出精光,“我凭什么相信你?”
珊妮心里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叶国良,果然他没有好意,刚才还装父女情深,牵扯到利益的时候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
“不凭什么,我高兴这么干。”
“你和贺贤侄吵架了?”叶国良试探地问。
珊妮脸色陡变,咻的从座位上起身,“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总之我会帮你了,这就行了。”
走出国良,开车离开,一路上还有些忐忑,想想之前做了那么多功课想必是都传到叶国良耳朵里的,他大概以为自己是被嫉妒操控的疯子。
刚走没多远,叶国良的电话就来了,他似乎太迫不及待了,她还以为他会“考虑”一天的。没想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诚然,叶国良不是傻子,即使合作,他也不会诚心实意拿国良来赌注,但是他不会想到,珊妮是那整个盛茂和他同归于尽。他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没有收起手机,而是拨通了一个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拨的号码。这是应山给她的最后一颗暗棋。
电话很快接通,那端似乎一点也不惊奇她的来电。
“最后一套计划,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
概念五十七:后悔
珊妮拒绝了叶国良让她进驻“国良”的提议,诚然叶国良也只是走过程,他并不想这件事情公开。公开了对“国良”目前浮萍飘摇的状态绝对是不利的。
而“盛茂”此番的“倒戈”是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本来叶国良只是利用新闻打击他们的关系,尽量避免他们联合,不想珊妮竟然反应这么激烈。诚然他并不是十分的相信,但是现在的状况他不得不信,他要尽最大的能力攫取。他不年轻了,不可能那么大胆的拿身家来赌。之前珊妮和她妈妈的事让张萧华十分不悦,张萧华本就是冷漠心狠的人,那件事后张萧华把张氏的全部资助都抽离了,叶国良就是剜肉填空。几年才缓过来,不想珊妮回来就狠狠打了他一耙。元气大伤的叶国良此番很想翻身,这是他的机会。
两人都是心怀鬼胎的,合作也是小心又小心。为了凑齐珊妮提出的活动款又不至于瘫痪“国良”,叶国良从公司抽了一半,另一半则是通过女儿从张萧华的口袋里掏出。“国良”内部亏空珊妮自是知道,她提出的数额诚然是“国良”目前能承受之最,如果出差错就完了,所以叶国良也不傻,他不可能全都从公司抽。
这笔款项就相当于押金一样,证明二人合作的决心,一旦一方变故,这就成了对方的保障,这笔款项共同存于瑞士两人的联名户头。当然,珊妮的那一笔全部是应山填的,应山的资本到底有多雄厚谁也不知道,当然,珊妮也没有兴趣知道。
并购“格民”的过程并不顺利,“格民”开出的条件几乎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其实他所出的价格并不高,但是附加条款太多,比如不允许裁他的首批员工,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人人都知道“格民”垮在那帮老头子手里,谁还会继续用这帮老头子?
并购案因此出了些变故,和应山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是却正和珊妮的意。
晚上谈完公事她破天荒的去了朝阳。自从绯闻满天飞她就没有去过朝阳,这也与外界盛传的两人冷战是相符的,但是今天她打破僵局突然出现不由让外界揣测连连。
坐在会议室,Linda礼节俱全的上茶,并且坐在一旁陪她说话。
珊妮瞟了瞟外面,没有一丝动静,转而看向Linda,她还是一丝不苟不卑不亢的样子。
“我给你的单,全部要他签名。”
“是。”Linda压低声音回答。
“不要被发现,一旦有任何端倪就收手。”
Linda没有再回答,而是拿起刚才端茶的餐盘,
“应总您休息,贺总马上到。”
珊妮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愣愣的,不想应山给她的暗棋竟然是她。她突然开始有些同情贺正南,他的得力助手全都是算计他的人放在他身边的。
正这么想着,贺正南就进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情绪,贺正南看她有些惆怅的模样很是心疼。最近她在和叶国良做生意,刻意疏远他,他都看在眼里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你怎么来了?”
珊妮收起思绪,抬起头看着他熟悉的面容,突然有些不忍心,他又何其无辜?轻吁一口气,珊妮幽幽地说,“你这几天累的吧,今天早点回家吧。”
贺正南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先是一愣,片刻后回过神来,浅浅笑道,“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珊妮摇摇头,“我来是想要你帮我。”
贺正南耸耸肩,一摊手做无所谓状,“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我想借钱。”
“多少?”
“六亿。”
“我要Linda批给你。”
他的果断让珊妮有一丝犹豫,“你不问我用来做什么?”
贺正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像有吸附力,让珊妮移不开视线,四目相投,两两相望,良久,最终珊妮败下阵来,心虚的扭过头,贺正南笃定的声音像磐石,岿然不动,没有任何异常。
“你想说自己就会说,何必要问。”
“那如果,我是骗你的钱呢?”
“没关系,我愿意让你骗。”
珊妮的脚步有些沉重,走出朝阳,强烈的阳光照射,她有些睁不开眼,阳光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暴露在大庭广众是下,赤、裸/裸的让人注视。看着来往的人们,她是心虚的。贺正南的最后一句话让珊妮有一丝犹疑。但是时至今日,她已然不知道如何全身而退。这趟浑水似乎注定要搅乱一池平静。
“我完成了。”
应山在电话里听到她完成了任务也舒了一口气。“这笔款项很大,他竟然答应了,女儿,你果然有大将之风。”
珊妮仰起头。阳光刺眼,她几乎不能睁开,但是还是固执的想看大厦的顶楼,那里是贺正南的办公室。
“应山,”她第一次这样没有尊卑的叫他的名字。“我觉得我会后悔一辈子。”
“不,”应山否定她,“到了这一步,容不得你后悔了。你要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概念五十八:错失
应山的地下操作完美的无懈可击。叶国良猪油蒙心,铜臭和奸诈没有变,只想在项目中赚的更多,并且最大程度的攫取珊妮的利润。
投资伤了本,但是还不至于影响到公司的营运,珊妮和他一样伤本,所以叶国良很安心,盛茂现在几乎不足畏惧,朝阳还在望风。
他手中握有的合同申明了和珊妮的合作他占六成,而这六成完完全全可以翻本。
但是他不知道,现在股市悄悄吸纳他散股的股民。其实是一人幕后操作。那就是应山。
一般大数额的股份买卖一定会引起股市的喧闹,并且叶国良一定会发现,但是公司投到股市的股份用于买卖集资的股数并不多,尤其是分的太散的情况下,只是给小股民们玩的投资游戏。
应山这样伤本的买卖,并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握有王牌。叶国良的妻子张萧华秘密的把手中的“国良”股份全部抛给了应山,这无疑是如虎添翼。
珊妮操控手上的资金进行贿赂,“格民”的案子顺利的拿下来。叶国良对此没有异议。商场上的内幕,没有贿赂和走关系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这种潜规则人人都知道,所以珊妮动用资金叶国良都有签字同意。至于用途,大家都心照不宣。
得到“格民”叶国良马上规划了地方建工厂,材料已经申报上去,只等政府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俊意扣住了“格民”的厂房规划。现在一切都掌握在珊妮手中。这堆高高积攒的柴火,只等一把炙焰来点燃……
时间停在晚上九点。珊妮收拾了东西回家。这将是最后的一个平静的夜晚。
瓜瓜已经提前被她送到外公家里,马上要经历的一场浩劫,实在不适合让孩子在场。贺正南对此没有多问,大概以为是最近两人都太忙了,怕忽略了孩子。
珊妮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见贺正南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某选秀节目。一群花季的姑娘在台上劲歌热舞,然后等待评委定夺,离开还是留下。
珊妮并不觉得有趣,但是贺正南一直盯着电视,直到珊妮走进来,他才注意到。
“回来了?”
“嗯,”珊妮轻轻的答应,额前的碎发挡住眼睛,伸手拂开,才看清了坐在沙发里的贺正南,想想明天将会发生的,不觉有些愧疚。看向他的眼神也少了戾气。说和他没有感情,那绝对不是真的。至少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爱他。但是他对她却有些暧昧不明。她只是不想再去互相试探。
她的本意是不想利用他的,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一个健康的感情维系。但是她想想保留住那份纯真。
就如她对应山说的,她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贺正南把电视静音,屏幕上的画面还在不断的变动,“什么时候把瓜瓜接回来?”
珊妮愣了愣,“明天吧。或者后天,我去接,他也说想回家了。”
贺正南轻轻的点点头,他的表情淡淡的,看向珊妮的眼神里有丝丝的温情和一点点……舍不得?
沉默良久,珊妮的思绪飘远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珊妮,”贺正南一声低唤召回了珊妮的意识。“过来。”他对她招招手,珊妮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离贺正南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沙发处,和他并肩坐着。
贺正南伸出猿臂把她搂在怀里,她的头顺势倚在他宽厚的肩上。这样的感觉很奇妙,珊妮觉得触碰到他的时候有莫名的电流。但是片刻后,体内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感伤……
两人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像普通的夫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和谐而又温情,都直直地盯着继续播着的电视节目,里面的人物随着镜头或远或近,表情不一,却没有一点声音,这样的场面有些诡异,明明两人都心不在此,却又没有理由的都像这样坐定。
贺正南鲜少如此,让珊妮有些诧异,她心虚的怀疑着自己。
“你怎么了?”
贺正南轻吁一口气,“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你。”
“明天?”珊妮紧张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难道他发现了?
“你明天去哪里?”
“不知道,秘书安排,出差。”
珊妮轻舒一口气,幸好。
“我不在你会想我吗?”
“会。”
珊妮果断的回答,贺正南轻轻的笑了。
明天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就让大家都这样静静的过这最后一晚吧。
珊妮洗完澡,贺正南已经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喜欢睡在左边,然后蜷成一团。珊妮不由的心疼,轻轻的爬上床。看着他的弯曲的背脊,管不住的伸出了手,轻轻的抱住他的腰,在触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他没有睡着。珊妮愣了一下,还是完成了手中的动作。
脸轻轻的贴着他宽阔的背脊,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
“没有睡着么?”
“是。”他说话的时候,珊妮能感到他说话时腹部的震动。
“正南。”
他的身子又一僵。
“对不起。”
她的这句对不起涌自肺腑。片刻后贺正南翻了个身,反手抱住了她,
“没关系。”他的声音很温和。珊妮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震惊,那么平淡。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我的老婆,是我贺正南认定的妻子。”
珊妮的眼眶瞬间红了,视线变得模糊,是不是她一直迷失了,在辗转的时光里,错过了什么?
她无意识的抬起头看时间,
凌晨两点,一切都来不及了。
概念五十九:结局
警察来的时候,贺正南的表情看上去很平常,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对珊妮笑,那一笑让珊妮恍惚到觉得是梦境。
她的计划是无懈可击的。一个小小的商业贿赂案,把叶国良带入陷阱最后送进监狱。三年的牢狱。足以让持有多数股份的应山直接吞灭。
三年。“国良”将从这个城市消失。
而她,明明参与其中,却一点干系也没有了,因为所有的款项,都是“朝阳”流出。每一笔单据,都有贺正南的亲笔签名。
这个案件轰动全城,所有的人都震惊这样的丑闻。
却独有她迷失了。
她的心很痛很痛。贺正南走时的那个笑容,像一枚刺,横贯她的心。
为什么此刻她异常的清醒,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更明晰的看见自己的心。明晰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她还可不可以得到。
去看守所的路程不长,但是她却觉得好像有一万年那么长,原来,只一瞬间,真的可以沧海桑田。
案件还在持续的审理,因为有举报材料,取证容易了很多。证据确凿,罪名成立的话,刑狱三年不可避免。
看着玻璃窗里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他被穿着制服的警察带出来,即使是穿着进看守所统一的制服,他的气质也没有丝毫减弱。头发剪得短短的,珊妮看见他,赶紧坐下来,颤抖的握起对讲的话筒,玻璃里坐在对面的贺正南也握起话筒。
相对无言,珊妮的手心都出汗了,却没有说一句话,嗓子眼像有火把在烧灼,眼眶有些发热,活到这么大,她不知道,原来说话,是这么艰难的事。
“别哭。”贺正南打破沉默,可是他电话里有些变音的声音却催化了珊妮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对不起……”千言万语,她却只能搜刮这句话来表达她的心。
“傻瓜,”他的声音也有些许梗咽。
“你会原谅我吗……”
“会,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贺正南认定的。”他握着话筒的指节更加使力,良久,他笃定的声音响起。
“三年,并不长。”
珊妮的眼泪更凶了,她更希望他骂她,可是他没有。玻璃窗那端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但又无能为力。
“不要哭,瓜瓜还要你照顾,还有朝阳,我不在,你一个人会很累。这么爱哭,以后谁给你依靠?”
“为什么……你明明都知道,却还要往里面跳?”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眉眼间都是暖意。
“因为我舍不得你来这里住。”
……
是的,三年的时间并不长,对珊妮而言,不论是三年,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她都会等。她欠他的,等他回家,她会加倍的还给他。
因为有爱,因为无恨……
Sun番外
意大利的Poppy和往日一样,各种肤色的游客惬意的在里面享受着阳光。平淡祥和。
Sun还是坐在老位置,靠着窗,清晰地透过落地窗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个端着盘子状似服务员的人过来,半鞠躬压低声音,
“老大,米兰那边来了消息,邀请你过去参加帕西里的舞会。”
Sun没有看他,目光一直停在外面。
“今天,我有约。”
那“服务员若有所思的看了Sun一眼,然后推下去,回到吧台后面,又恢复常态。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老板每年都有约?米兰那边的邀约都不去,不是不给面子么?老板不像这么不分轻重的样子。
想了想又把视线投向Sun的方向。他依然定定的看着窗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人驾着车往郊外开,路上路过一家花店,Sun停下车去买了一株玫瑰。芬芳馥郁,娇艳的玫瑰上还有刚刚撒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缓缓的顺着花瓣的弧度滑落。
……
“你说你叫张三?哈哈……太好笑了……”
……
记忆里那张稚气的面孔是谁?
为什么,一直盘踞在他的记忆里不肯褪去?
眼前又一次晃过她的模样,樱唇轻启,巧笑嫣然,短短的头发阳光下看上去黄黄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皮肤很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没有一丝瑕疵。
很配合她的名字——小雪。
那是多少年前?应该很多年了。
14岁的少年经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最后无可奈何跟着一家跨国公司来到意大利,成为一名廉价华工。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语言,几十人同住一个大仓库,每天辛苦的做工,工作十八个小时,饭也不能吃饱。处于发育期的男孩一直蹿个子,但是瘦的不成人形,脸颊深深凹陷。
那时候该是很无奈吧,生活的艰辛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是怎么认识她的?
那是半年后吧。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一毛钱也没有拿到,黑心的老板,连自己的国人也压榨。跟着工友们砸到他家去。警察很快出动,几声枪响引起巨大的骚动,人群都纷纷作鸟兽散。他一个人使劲往巷子里跑。
直到——撞倒她。
那么瘦的女孩子,像个瓷娃娃,仿佛一碰就会碎。
那时候只顾着逃什么都没想,没有管她,撒腿就跑了。谁知她一直跟着他,她很瘦,但是跑的很快,一直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终于,他也跑不动了,停下来,倚着墙大口的喘着粗气。她也停下来,呼吸很急促,一边按住胸口,一边无力的举起一只手,
“你……的……”她大概也跑累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根项链,细细的绳子,一枚小小的石坠。
他轻轻的从她掌心里取过项链,石坠因为狠摔,裂了一条缝,在透明的石体里,显得很突兀。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她做朋友,就像后来他不知道自己会爱她一样。
她是那黑心老板的女儿。意大利籍华裔。和他同岁。
后来工友们都拿到了工资。他知道,是她的功劳。
他离开那家工厂的时候只有16岁。在他下定决定那天他去找她。她长高了,却还是一张稚气的脸,合体的衣裙衬得身材渐显。
“我要走了。”
“去哪里?”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西西里。”
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门前他换上自己最干净的衣服鞋子。现下发现自己最干净的鞋子也裂了口。
他突然就撞起了胆子,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小雪,跟我走吧。”
两个16岁的孩子就这样收拾了行李去了西西里。那里很多咖啡厅,他凭着英俊的样貌在咖啡厅里找了一份工资。底薪很低,但是小费全部归自己。
他很早的成熟,工作很努力,嘴巴很甜,每天都能收很多小费,碰上大方的客人他和小雪几天的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他有了英文名字,Sun。
小雪说,他是阳光。
他的心不大。他只想赚够了钱和小雪开一家小小的咖啡厅。他是老板也是服务生,每天和来往的客人聊天。她是老板娘,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安心的养养花。
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他很努力的攒钱。即使再苦再累,两人也可以窝在小小的床上有靠头规划未来。他很尊重她。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从来没有做过逾越的事。
那是哪一天,他又一次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一直在下雨。下班后他一直等在咖啡厅门口,小雪一直没有来。每次突然下雨她都会来送伞。他等了很久,她依然没有来。
带着小小的失落,他冲入雨中,风有些大,很冷的天气。
还好小雪没有来,不然她又该感冒了。
一路疾走,路过一条背巷,Sun听见微弱的求救声。夹杂着雨声,他好奇的钻入巷子。
眼前的一幕令他惊呆了。一个高大的外国男子整个人覆盖在一个纤弱的女孩身上,赤,裸的□白晃晃晃花了他的眼。周围有淡淡的血痕,
他还惊在原地,那鬼佬听见响动转过脸瞪了他一眼掏出枪让他滚。
鬼佬身下的女孩抬起无力的头,糟乱的发掩盖着的纤瘦脸庞……
小雪!!!!
Sun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死那个高大的鬼佬。他的手里握着枪,满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
那鬼佬就那样赤、裸着下身倒在血泊里。
地上的小雪十分虚弱,气息低微,像个破败的布娃娃。
他果断的脱下衣服盖着小雪,将枪掖入裤侧。抱起小雪急急的回家。
街上空无一人。西西里的治安并不好,黑手党横行。经常会爆发枪战。无名案很多,没有目击者,他现在应该赶快逃。
他几天没有去上班。一直陪着小雪,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身上的伤痕已经慢慢消失,可是她却一天天残败下去。
他从来没有碰过她。直到她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他第一次亲吻她,冰凉的唇,苦涩的眼泪。整个过程他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亵渎了她。
小雪的眼泪在两人结合的时候彻底崩溃。
“Sun,你是该属于光的男子,我配不上你。”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梦乡里。他以为他得到了,却不知道,最后却是永远的失去。
几个月后她的尸体被发现。
他是循着报纸去认尸的。他几乎认不出她来。她身上可以用的器官都被挖去了。只有那条细绳子项链,还那么安详的挂在她细嫩的脖颈上……
……
来到郊外的墓地。停在一块光洁的墓碑前。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光秃秃的碑。Sun伸出手抚上那一片冰凉。
小雪,她很像你。
可是她不爱我。
阳光和雪是无法共存的。阳光出现,意味着雪将消亡,也许他不该叫这个名字……
应山番外
应山靠在椅子上,茶香氤氲。
对面坐着的女子,让他不禁陷入回忆。记性深处也有一张相似的脸孔。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你想以什么身份?还是说你只是利用我谋夺资产?”她的声音很冷淡。
是啊,他到底为什么执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一生都没有结婚,他爱了那么久的女人,她究竟去了哪里?
……
广播里正在放着我的祖国,渣渣的杂音,却还是围着一群孩子。毕竟,收音机是奢侈的物件。
应山放学回家,看着一群孩子好奇的围着自家的收音机,放下军色布包,赶着过去关掉,
“去去去,都会自己家去,凭什么在我家听收音机。”
“小气鬼……”
……
孩子们散去,他悄悄的拿起收音机,三步跨作两步,朝着隔壁家奔去。他们家是那种军区的大院。独门独栋,但是两家供一个庭院。
“喵——喵——”他学猫叫了一会儿。
马上二楼的小窗子开了。探出一颗头,转着圆溜溜的眼睛。
“应山哥哥,上来上来。”
他抱着收音机欢快的上去。两个孩子头靠头听着收音机。跟着一起背诵毛主席语录……
小时候,他们是那么要好。他是应山哥哥,她是婉珍妹妹。
她是该一直笑的,该像小时候咧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没心没肺的对他展露笑容。
为什么?她的面孔突然转变,满脸泪痕,五官都有些扭曲,
“应山哥哥,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你去和我爸爸说,我真的不想结婚。再说你就是我哥哥,我们在一起真的不合适啊。”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很痛,却还是忍不住问,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哥哥你别闹了,你快去和我爸爸说吧,高考落榜我也难过呢,他老是只会骂我……”
……
如果他知道她会就那样离开,他一定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即使她在别人的身边微笑。
那个男人最终还是辜负了她。可是她依然不肯接受他。
她大概恨透了他。即使是敷衍他,她也不屑。
几十年里,作为事业成功人士,他接受过无数次专访,每次都会遇到同一个问题。
“应先生,你这么成功,为什么没有成家呢?”
是啊,他为什么没有结婚?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妻子那个位置应该属于一个叫王婉珍的女人。
……
“应叔叔,你最应该拯救的是你自己。”
面对一个二十几岁女孩的劝告,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该怎么拯救,四十年的执着。他该怎么逃离这个怪圈?他的一切成就都像浮云。漫长的一生,他却似乎没有得到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说他不可悲?
温馨番外
番外之,瓜瓜的日记
我叫瓜瓜,今年六岁了。
今天是小学的第一天,妈妈早上song我上学,wan上jie我放学。
爸爸太mang了。他现在就是个很mang的老头子。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我和妈妈都只能在电视里看见他。
每次他回家都是急着又要走。妈妈总是生气不理他,然后他就厚着脸皮粘着妈妈,抱着妈妈,好不知xiu。
我每次都在一旁笑他,
“爸爸,你好不知xiu,hou脸皮,妈妈都不想理你呢。”
爸爸都会一脸严su的看着我,说,
“胡说什么,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大度的女人,才不像你说的小心眼。小屁孩,去做作业,就你在这坏事呢。”
远远的我都能听见他求妈妈的声音,“老婆,我cuo了。”
我对他无齿(耻)的样子已经无语了,我学前班的老师说,人家不喜欢你,你还chan着别人,就叫无齿(耻)。是的,老师就是说的爸爸这样的人。
番外之取名
那是大概贺正南出狱后的第一个星期。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三次刑。18个月就放出来了。
那天珊妮一直在考虑瓜瓜中文名的事,她坐在卧室的大椅子上搬出大字典给瓜瓜选名字。瓜瓜是意大利籍,只有英文名。没有中文名,她在字典上找了很久。还是没有选到合适的。
贺正南拿着报纸走过来,随手搁在旁边的椅子上,跨过来随手的把她搂在怀里,
“你在干嘛?”
她的被他圈着动弹不得,
“瓜瓜快要上小学了,要取个中文名,登记。”
贺正南把字典从她怀里抽出来。“不用想了,就叫贺年卡。”
她鄙夷的嘘他,“贺礼都比这个强。”
他无心取名,满眼狡黠,开始不老实的动手动脚,嘴唇黏上珊妮的肌肤,一边行不举之事,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咱再生一个,瓜瓜叫贺年卡,弟弟叫贺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