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演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就整个人不对劲了。不知道是在洗手间吃了什么,看上去怪里怪气的。这会儿人虽然坐在桌上,魂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好好吃饭,一直心不在焉。
宋演一直有意无意地偷瞄周尽欢。周尽欢是想装没看到的,那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周尽欢觉得太不自在了,忍不住放了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说话态度自然是不太好:“一直……看什么啊……你……”
“嗯?”宋演不知道是想什么去了,反应慢了一拍。大约是没想到周尽欢会这么直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索性放开来了。他身体微微向前倾,骨节分明的双手自然地交叉,用手托着太阳穴那边,一脸看八卦的表情。
周尽欢被他这个表情看得毛毛的,本能地往沙发里缩了缩:“干嘛?”
宋演嘴唇动了动,哪怕是八卦,声音还是低沉而清朗:“说起来,你知道当年柴松追你的事吗?”
“什么玩意?”周尽欢被宋演的话给震到了,吓得说话都不哽了。
宋演神色自在,微微眯起眼,像一只餍足的猫在阳光下优雅地晒着太阳。他的表情慵懒又性感,用淡淡的口吻讲起了当年的事:“那时候他是不是总是去找你,你搬寝室的时候,是不是他全程帮忙?”
“那是……我姨妈……拜托他的……”周尽欢不相信宋演说的话。急切地解释了起来。
人家柴松都结婚有娃了,这都什么事啊?就算是八卦,也八太晚了吧?
宋演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右手食指轻摇,啧啧道:“你当时高数过不了,他实在教不会,才找了我。”宋演回忆起当时的事,摸了摸下巴:“当年是柴松请我吃了好几顿饭,我才出的山,说真的要是早知道你笨成那样,吃一百顿饭我也不会去。”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宋演微微低了低头,嘴角有抹不去的笑意。
原本宋演不说,周尽欢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柴松喜欢过她,甚至也不会去怀疑。但此时经宋演这么一解读,周尽欢再回忆回忆,突然觉得当年很多“浓浓同学情”开始有点变味。
周尽欢有点吃不准宋演的意思,吞了口口水,身子小心翼翼前倾,低声问:“所以?”
宋演笑笑,“所以你也不用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原本我们就不合适,更何况你还是我兄弟喜欢的人。我宋演不会染指兄弟看上的人。”
“……”周尽欢越听越觉得纠结。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拍电视呢?
周尽欢之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表面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内心正经历着暴风海啸。好像再磅礴的画面也无法用来表达周尽欢此刻的震动。宋演的话让她无法平静。
像一张缺了一块的拼图,周尽欢用了很多年都没有拼成,也不知道到底是缺了哪一块,但她从来没有放弃,想着再坚持下去,总能看到拼图的原貌,总能找到缺的那一块。可有一天有人突然就把缺了的那一块拿了出来,替她完成了拼图。虽然她也达成了当年的愿望,可这感觉比达不成更让人心塞。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放下了过去,这会宋演这话一出来。她又忍不住陷入了过去的纠结。当年他的拒绝,到底是因为他真看不上她,还是碍于柴松呢?
这个问题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周尽欢心里挠个不停。她实在太渴望知道答案了。
吃完饭后,宋演第一次发扬精神,主动提出要送周尽欢回家。两人一起向停车场走去。宋演走在前面,周尽欢双耳通红跟在其后。
周尽欢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所有的感官感受被放得很大。耳边排风扇的声音刺得她耳朵都有点疼了。
她数着宋演的脚步,沉稳又有序,却还是打乱了她的心。
坐上副驾,周尽欢轻轻扣上安全带,双手有点紧张地放在自己双膝之上。
宋演一直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尽欢这边的惊天骇浪。
过了许久,周尽欢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宋演:“当年在学校……为什么……你没有……谈恋爱?”
“嗯?”宋演第一反应后就意会到了周尽欢的问题,很自然地回答:“没遇到合适的。”
周尽欢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叫……合适?”
这次宋演倒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答曰:“至少要我喜欢。”
听他这么一说,周尽欢也忘了那些小心思了,恍然大悟,本能说:“……你只喜欢……你自己……怪不得……没对象……”
宋演听她这么认真的胡说八道,一时也被她逗乐了:“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宋演抿了抿唇似是想起从前,认真回味:“你以前真的让人没什么印象,话也不多。”
周尽欢闭了闭眼,心跳鼓噪。心想,那是自然的事。当年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傻乎乎的一面?一个女孩要的是喜欢的男生觉得她美丽,骄矜,有涵养,谁要有趣啊?
时间过得很快,平时堵得动都不能动的二环线今天居然一路通畅。傍晚的城市喧嚣得刚刚好,脉脉夕阳像画一样悬挂在天幕之上。
直到周尽欢下车,想问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来。
城市渐渐暗了下来。周尽欢站在马路岔口,目送着宋演。宋演还是那副没什么人性的死样子,发动了车子正准备调头。
周尽欢终于忍不住拦住了车的去路,她俯身敲了敲车窗,叫住了他。
还是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有些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总归是要有一个答案。
宋演有点困惑地降下了车窗,口气还是淡淡的:“什么事?”
周尽欢微微探身进了车窗,她的手肘压在窗沿边上,停了几秒,她才鼓起了勇气。
“宋演。”周尽欢说得很慢很慢,也非常郑重,这一句,她甚至都没有结巴:“如果当年没有柴松,你会不会喜欢我?”
“……”
周尽欢觉得,那是无比漫长的三秒钟。长到周尽欢好像一下子经历了一年的四季。从春意盎然,到盛夏葱茏,到秋意浓浓,最后是严寒隆冬。
坐在驾驶座里的宋演稍稍往后靠了靠。也许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周尽欢的问题。他有短暂地皱过一次眉。大约也觉得答案很为难。
最后,他微微撇过头看着周尽欢的眼睛,眼神没有一丝闪烁。虽然残忍,但很痛快。
他还是那么认真,让人挑不出破绽:“不会。你离我的理想型还有十万八千里。”
周尽欢听到了答案,虽然也有预料,还是觉得有些痛。但这种痛却带着一种决绝,一种解脱感。她往后大退了一步。一边拍着手,一边叫好:“谢谢你……的诚实……”
周尽欢不想承认,可那一刻,她确实哭了。
控制泪腺的那一个开关,周尽欢好像突然就找不到了。眼泪就那么不能控制地流了下来。模糊了周尽欢眼前的风景,也模糊了宋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时光回溯,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一天,她站在一脸不耐的宋演面前,如数家珍地向他倾诉着她的少女心事。那么甜蜜,那么羞怯,年轻得那样单纯。
与此同时,她也记得。当年他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那么清楚,那么决绝,果断得那样残忍。
周尽欢仰了仰头,努力想让眼泪回流,但可惜效果不佳。她手指向上指了指,示意宋演升起车窗。其实这层遮挡并不具备实际意义。因为黑色车窗的反光,周尽欢看不见里面的宋演了。可宋演却还是可以清楚地看清周尽欢。
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太需要一场发泄,哪怕只是掩耳盗铃,也已经足够。
宋演扶着方向盘一直没有走,也没有出来。周尽欢哭了多久,宋演就待了多久。
一辆车隔着两个世界。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在那一刻,宋演对周尽欢是充满了同情。周尽欢想,这么多年无法正常地爱一个人,甚至是这奇怪的结巴病,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总归是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些痕迹,这才对得起这么多年来她经历过得那些煎熬。
周尽欢粗鲁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低头一看,满手都是黑的,想必是晕了妆。也罢,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完美约会,一丝一毫都不剩,被彻底破坏了。
周尽欢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想还是不服气。她十分果断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口红。
桃红色,亦少女亦魅惑的颜色。
她三两下把口红转了出来,杀伐果决地走向宋演的车。像个女战士一样。
隔着反光的玻璃,她看不见宋演的表情,只是用口红泄愤地在他车窗上写下了四个英文字母:
f——u——c——k。
“k”的最后一笔还没写好,车窗缓缓向下降。滑动的车窗让那最后一笔被拉得老长。但总算还是写完了。
没有任何东西隔绝,两人就这么四目相投。宋演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满。周尽欢却因为憋了那么久的一口气得以发泄而心情大好。
还不等宋演怪罪,周尽欢已经先开口堵住了他的嘴:“谢谢你……不遗余力……拒绝我……让我没有掉入……苦海……”
周尽欢笑呵呵地学宋演眯起了眼睛,觉得这样果然很有睥睨一切的感觉。
“我的心结终于……打开了……”周尽欢说:“我想过了,你看不上我,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你瞎。”
不等宋演跳脚,也不给任何机会让他反击。她把写折了的口红啪嗒一下丢在了宋演身上。那动作潇洒到都带着风。
“宋总,作为同学……我不能太没有……风度。”想了想祝福,她一字一顿认真说:“祝你不孕不育……还能儿孙满堂。”

第九章

“后来呢?”左衡娇一脸八卦凑过来。
周尽欢翻了个身平躺,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我又不傻,肇事了还留在现场啊?”
左衡娇还是不放弃,双手撑在枕头上,托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没追你?”
周尽欢斜她一眼:“我跑得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切。”左衡娇失望躺回去。
周尽欢一回家就给左衡娇打了电话。电话挂断不到半小时左衡娇就到了她家。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靠左衡娇的陪伴。
她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虽然平时两个人总是互坑,但关键时刻,左衡娇比男朋友的肩膀还可靠。
左衡娇扯了扯被子,向周尽欢挤了挤。
“说这话你别打我。”左衡娇说:“虽然你拼命否认,但我总觉得你还在喜欢他。只是被拒绝,能让你病这么多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周尽欢没有动,继续眨巴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得这个病。”
“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左衡娇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当年的情况,因为她知道,那是周尽欢心里最大的疤。
“当年啊……”
……
当年期末,高数考试结束,周尽欢发挥得不错,肯定能过。从考场出来,周尽欢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宋演。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心诚意要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电话很快打通,但宋演反应很冷淡,他沉默听完周尽欢的叙述,最后说:“既然你能考过,那以后我们就不必见面了。”
那时候周尽欢只觉头脑一懵,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家都是同学,难道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她还想再追问,但宋演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要那样做。等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篮球场。
那天宋演正在参加一场市级篮球赛选拔。因为撞上有些学院的期末考试,所以参加的人没有想象得那么多,但就算不多,也有几十人。除此之外,看台上也有近百观众。
周尽欢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头脑发热。就那么把宋演从球场上叫了下来。
虽然是在球场一旁说的话,可两人的对话旁人还是都能听得见。
宋演刚刚经历了热身,身上也有薄汗,他居高临下看着周尽欢,紧皱的眉头里夹着运动过后的汗滴。
“有什么事?”宋演赶着上场比赛,有点没耐心。
周尽欢却是不懂。那时候毕竟太年轻了,她满脑子只有宋演在电话里说的话。她害怕,害怕今后真的不能再见;她害怕,害怕自己满腔的心事没有机会说。
她像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少女心事都告诉了他。
她明明白白剖白着自己:“虽然你总是态度冷冷的,但我还是被你吸引了,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还是想问问,宋演,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她话音刚落,不管是场上准备比赛的人,还是看台上坐得近的拉拉队,都瞬间沸腾了。
大学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热情洋溢,情绪高昂。每个人都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激情。这种激情,大约就是永不会后悔的青春。
男生开始吹着口哨,女生们开始尖叫。
周尽欢被众人的热情吓到,也被大家鼓舞到。她微微低头,又拔高了嗓音说:“宋演,请你做我的男朋友。”
那热烈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到宋演。不管旁人如何起哄,宋演自是岿然不动。
许久许久以后,宋演终于发声,他冷冷地对周尽欢说:“你是不是吃多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现在要干什么吗?”
“我……”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那些头脑发热,留在学习上,你会得到很多提升。”
“……”
周尽欢在那一刻才体验到什么叫头脑一片空白。周围的起哄声还是很大。但这次不再是鼓舞,而是嘲讽。
宋演决绝地转身归队,他的队友用球嬉笑地砸在他身上,故意大声说:“怎么能这样无情拒绝别人,小姑娘也要面子的。”
“宋人渣。”旁边的队友也开始附和。
而一直看热闹的看客们也开始议论纷纷。周尽欢只听见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大声问:“我去,这谁啊?也太丢人了吧?”
“好像叫周尽欢吧?”
“我知道我知道,是商学院的。”
“宋毒蛇就是宋毒蛇,也是够狠的,要是我,现在肯定找根面条吊死了。”
“……”
周尽欢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在人流量最大的马路上。所有人都围着她指指点点,她努力遮挡着自己,还是觉得非常羞耻。只恨地上没有裂缝,不能把她吞噬其中。
她不记得那一天她是怎么用如同灌了铅的腿走回寝室的。那一路,她都觉得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好像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大家都在嘲笑她。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更紧地抱住自己。
她一直狠狠忍着,回到寝室才开始哭。一点声音都没有地哭。她床上挂着蚊帐,室友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敢靠近她。哭过以后,她开始昏天黑地地睡。
这事传开的时候,她正在发高烧,没来由的高烧。三四天都不退,把室友们都吓坏了,也忙坏了。等她痊愈,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周尽欢。
面对男生,她开始有了奇怪的交流障碍,一说话就紧张,一紧张就结结巴巴。那段时间,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议论两句,最开始她觉得很难受,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她的惨烈遭遇反而让她多了一些女生朋友,大家都对她充满了同情。也算是因祸得了一点点福。
……
“当时我还上了我们学校的论坛。有人拍了照发上去。那帖子都盖到一百多楼了。别人说我是江北大学历年表白第一惨。”
左衡娇有点惊讶:“不会吧?那后来怎么解决的?”
周尽欢轻叹一口气:“说起来还是要谢谢柴松,他亲自去找版主把帖子给删了。”
“这个叫柴松的也挺倒霉的,被你坚定不移当了男闺蜜了。”
周尽欢有点难为情挠了挠头:“我比较迟钝,看不出来他喜欢我。”
左衡娇撇了撇嘴,安慰她:“我估摸着是有因果报应的,所以你看,姓宋的到现在还没对象,相亲困难户。”
“那我大概也是被报应了,至今没对象……”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衡娇摸了摸周尽欢的头,努力想把气氛调动起来,不要周尽欢再沉浸在悲伤里:“当年你还是太傻了,主要是没经验。”
“嗯?”周尽欢微微抬头:“怎么说?”
“你当时表白被拒绝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赶紧处理。”
“怎么处理?”
“这还不简单。”左衡娇兴致勃勃往床头靠了靠,坐了起来,正二八经地说:“他一拒绝,你就说,你刚和朋友打赌,要向认识的人里长得最丑的男生表白。”
“……你怎么这么机智呢,我咋没想到呢。”周尽欢一时也忘了难过了,嘴角抽了抽。
“你要想到了你就是周衡娇不是周尽欢了。”左衡娇得意洋洋。
“左衡娇也没出嫁也挺倒霉,我还是周尽欢吧。”
“……周尽欢!”
那天的郁闷心情最后因为左衡娇不算安慰的安慰全权化解。
这么多年,两人难姐难妹也算是不容易。
“快睡吧。”左衡娇最后残忍提醒周尽欢:“明天才是硬仗。不想丢工作,就想想怎么向那谁解释你今晚的失心疯吧。”
……
******
周尽欢带着满心的忐忑来上班。特意走了最远的路,完美地避开了宋演的办公室。
可惜,宋演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即使她一早刻意躲着宋演,总秘还是传来一道圣旨,要求周尽欢去总经理办公室觐见。
由于太过紧张,周尽欢喝了一大口水压惊,才鼓起了勇气去见宋演。
她轻手轻脚钻进了宋演办公室。宋演听见声响,头都不抬,只是很公式化地说:“坐。”
周尽欢手脚有点抖,头皮麻麻的。她蹑手蹑脚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宋演和她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在写着批示。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格外突出,认真而有型。可周尽欢知道,这时候并不是评价他外貌的时候。
回想昨天的事情,再看看宋演现在这个态度,周尽欢有点吃不准他叫她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找你来做什么?”宋演笔下有风,在纸上划下最后一笔,随即“啪”一声,关上了文件夹。
周尽欢双手放在大腿上,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只讷讷问:“不知……是有什么事?”
宋演从他右手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放在周尽欢面前。
周尽欢没敢动,小心翼翼问:“这是?”
宋演整个人微微向后靠了靠,双手自然交叠,态度冷漠,仿佛在叙述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我查了人事调动。跨部门升级近三年就你一个。你没有递申请,没有专业背景,也没有突出成绩,却成功上任了。”
周尽欢抠了抠手指,“是大家……抬举……”
“呵呵。”宋演冷笑两声:“看来你还挺没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意思?”
宋演侧了侧头,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你要是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我来四户通久盛是来干嘛的。追责裁员,营销部经理和市场部经理,是最该为营业额负责的。你前面一个市场部经理又正好辞职了,所以就轮到你头上了。”
“我刚上任……怎么就负责……呢?”
宋演终于是回过头来,轻蔑的眼神与周尽欢四目相投:“周尽欢,你的升职,只是大家推你出来顶包。你还不明白吗?”
周尽欢在事业上并没有很强的上进心,原本心里也明白这次升职并不是好事。她秉持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上着班。想着要裁员就裁吧,大不了再找工作。
可宋演这会这个态度,再联想前一天发生的那些事,周尽欢实在没办法不联想到一起。
怒气瞬间冲上脑门,她终于忍不住脾气,双手拍上了宋演的办公桌,咄咄质问:“姓宋的……你是不是……在报复昨天……的事?”
宋演身子一动不动,只眉头轻轻触动,他抿了抿薄唇,淡定自若:“我并没有那么无聊。我只是觉得,你的资历和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周尽欢却是不信的。他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早不说晚不说,正好今天说。怎么让人不联想?
“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把我辞了……你不辞我……我就一直……干下去……”虽然结巴,但气势上不能输,周尽欢挺直了胸脯说:“我要让你,为你的无知……浅薄……没眼光……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