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那个人是从皇恩寺出来的?」
「那条路只通皇恩寺,不是从皇恩寺出来,还会从哪儿出来?」
略一沉吟,周璇尹冷冷一笑,「皇恩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因为有皇家寺院之名,一般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皇恩寺一步,而想去皇恩寺祈福的权贵大户,去之前都会事先告知,皇恩寺自然成为一个隐密而安全之处。可是,若真的藏在皇恩寺,那他是化名藏在那儿,还是皇恩寺有人包庇?
「此人是谁?怎么敢惹上你这位……尊贵的王爷?」傅齐年差一点喊他「煞星」。对英亲王的敌人而言,英亲王绝对是煞星。
「那个骗子是谁?为何惹上你?」周璇尹反过来问他。
「……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哪记得?」
周璇尹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为何不索性连他的相貌也忘了呢?」
顿了一下,傅齐年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说就说嘛,还不是第一次运送药材的时候,遇上一位自称是皇恩寺的大师,说什么原本要收购皇恩寺药材的商贾出了意外,皇恩寺的药材卖不出去。因为是皇恩寺嘛,我就好心买下来了,后来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是杂草,才知道自个儿遇到骗子了。」
周璇尹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有如此天真无邪的时候!」
傅齐年咬牙切齿的一瞪,「谁没有天真无邪的时候?」
「是啊,本王三岁以前确实天真无邪。」
傅齐年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王爷还真懂得如何打击人。
「你没有上皇恩寺找人算帐吗?」
傅齐年翻了一个白眼,「那个骗子肯定只是藉皇恩寺之名,早早就盯上我了,我跑去皇恩寺找人,岂不是教人家笑话我?」
周璇尹嘲弄的对他挑了挑眉,「说不定那人一直在皇恩寺。」
傅齐年愣怔了下,「一直在皇恩寺?」
「第一次出门就损失惨重,你觉得太丢脸了,当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而对方根本是看准了你的心思,因此连来历都没有对你隐藏。」
「……不可能吧。」
「你敢打赌吗?」
半晌,傅齐年不甘心地承认道:「好吧,这是我的失误。」'
「当时你还真的很天真无邪。」
「……」他很想骂人,可是胆子很小,而且这位王爷脾气又不好……不,正确说法是难以捉摸,有时候刻意酸他几句,他一笑置之,可有时候无心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却像发疯似的想杀人……总之,不想被他当成沙包又踢又打,最好别一时冲动试探自个儿今日的运气好不好。
「这件事你别再管了,本王会派人盯着皇恩寺。」
「那个骗子……」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没将那个骗子找出来,他死不瞑目。
周璇尹不屑地斜睨他一眼,「没出息的事还不如早早忘了。」
「不行,我一定要将那个骗子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惹到我的下场。」傅齐年激动地跳脚,涨红的脸扭曲狰狞。
「本王的事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
呃……傅齐年真的很想先将这位欠揍的王爷给碎尸万段,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只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知道了,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盯上的那个人是谁?」
周璇尹的眼神再次释放嗜血的杀气,声音阴冷地让人忍不住打寒颤,「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傅齐年顿时一凛,不敢再多问了,这件事想必扯上朝中的争斗。
看着走在前面的周璇尹,楚意宁苦恼了半晌,终于以轻松的口吻道:「其实,王爷不必来这儿接我,我还不至于在宫里迷路。」虽然出了坤宁宫可以见到周璇尹,她觉得很安心,可是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得她太娇气,即使众人皆知,不是她要求英亲王守在坤宁宫外面,英亲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顿了一下,周璇尹讽刺的道:「村姑一个,没见过宫里的繁华,很容易迷路。」
这是何意?她会因为宫里的繁华就落入梁淑妃的陷阱吗?「王爷有所不知,村姑的生命力很强,滚下悬崖了,还可以爬上来。」
「人都死了,还能爬上来吗?」
「这儿的悬崖不够深,摔不死人。」单从梁淑妃让太后将成国公府列入避暑之行的名单,就可以确定梁淑妃不会在宫里对她下手。不难理解,梁淑妃可以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却不能不在意皇上,而这位帝王可不是迷恋女色的昏君。
「果然是没见识的村姑,这儿的悬崖深不可测,就算不死人,也只剩半条命。」
「是,我是没见识的村姑,还望王爷海涵。」若不是看在他维护她的用心上,她一定用银针扎他,教他闭上嘴巴,人家都不骂她村姑了,他还说个不停。
周璇尹的舌头打结了,她就是有法子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看就到东安门了,楚意宁突然道:「我们去茗香阁,有话跟你说。」
我们……耳廓虽红了,周璇尹仍一副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他们来到茗香阁,由后门进入专门议事的厢房。
陈云川送上茶点,退了出去。
楚意宁便直接了当地道来,「王爷知道我为何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吗?」
「略有耳闻,可传言终究是传言,未必属实。」
「这倒不重要,事实上——我出生不久就远离成国公府,从此像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若不是忠心耿耿的仆人照顾,如今也无法坐在这儿。不过,王爷只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另外一部分,高人断言的并非只有我的将来,还包括我三妹妹。」
略一沉吟,周璇尹瞬间明白了,「难道她的命格是贵不可言?」
楚意宁似笑非笑地唇角一勾。「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鬼扯!」周璇尹难以置信,成国公怎么会如此胡涂?
「是啊,两姊妹生辰相差一个月,命运截然不同,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生出疑心,不过老夫人和国公爷偏偏信以为真,还担心有人因此危害三妹妹,极力掩饰此事,这是不是很可笑?」
周璇尹微微挑起眉,「你认为这是某人耍出来的手段,目的是将你送走?」
「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
周璇尹同意地点点头。
「过去的事,我原不想再追究,可是淑妃娘娘却让成国公府随太后上皇恩寺祈福,这让我不能不挂念此事。」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追究就会消失不见,还不如弄清楚真相,将那笔烂帐算个明白。
「太后要上皇恩寺祈福?」
「王爷不知道吗?每到季夏,太后就会前去皇恩寺祈福,顺道避暑,听说避暑行宫芳满园就在皇恩寺附近。」
他知道太后每年的避暑之行,这是例行之事,而太后必会邀他同往,不过,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跟去凑热闹,当然不清楚避暑之行还包含上皇恩寺祈福……他对皇恩寺很感兴趣,她显然也是如此。
周璇尹略微一想,明白了,「当初为你们姊妹算命的高人来自皇恩寺?」
楚意宁点了点头,「唯有找出此人,才有机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知道真相,过去的也要不回来了。」
「我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不及一个姨娘,我想还她一个公道。」虽然娘贵为侯爷之女,可是性子稍嫌软弱,无论战斗力,或者对林姨娘下意识的害怕,娘都不是林姨娘的对手。如今有她,林姨娘暂且收敛锋芒,一旦她嫁人,林姨娘的气焰再度回来,娘岂不是又缩回自个儿的保护壳?
「你想要本王找出这位高人?」
「是,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何找人。」
「本王帮你。」
楚意宁愣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周璇尹又想咬人了,他虽不会期待她开心地扑过来抱人,但也不要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看了真是令人生气!
「谢谢王爷。」楚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
「就这样吗?不该有更实际的表示吗?」他真应该好好欺负她,要不,岂不是太对不起她对他的认知——老是翘着屁股对人。
「呃……我如今没有多少银子,先欠着。」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很欠扁,开开心心接受他的帮助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
周璇尹不屑地左右看了一眼,不客气地道:「你就是靠这家铺子挣个十年,本王也没将那点银子放在眼里。」
「对哦,我忘了王爷很有钱。」楚意宁蔫了,「那王爷想要什么做为报酬?」
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周璇尹笑得可开心了,故意一顿,不怀好意地道:「先欠着,待本王好好想想再说。」
「王爷不会……」楚意宁及时打住,不说还好,说了,这位王爷下手会更狠。
「说啊,为何不说了?」可是,他的眼神彷佛在说:若是敢说,本王就整死你。
干笑几声,楚意宁狗腿地道:「我只是想说,万事拜托王爷了。」
周璇尹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点点头,接着交代道:「记得先弄清楚那个人有何特征,以便本王找人。」
「是,王爷。」楚意宁忍不住对他吐舌头做鬼脸。
周璇尹见了一怔,随即撇开头,唇角轻轻上扬。他是不是疯了?竟然很喜欢她在他面前放肆,感觉他在她眼中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虽然他在她身上也不曾看见敬畏之意,可是她对他隐隐透着身分上的拘谨,此刻就不同了,她看他似乎「夫君」更多于「王爷」——言而总之,他对她的表现终于感到满意了。
第六章 行宫避暑是非多
周璇尹很少作画,一来不适合拿刀杀人的武将,二来需要平心静气。偶尔作画,他也是力求简单明了,一如他在百花宴上那幅「是花非花,是人非人」,可是今日他却在湖水亭画了一个时辰,而且越画越投入,不过全是花,一株又一株,各有各的姿态和风情,若是教朝阳公主见了,可能会吟上这么一首——花花花,艳阳是花,船只是花,湖光也是花,只是看花非花,是人非人,唯见心上人。
「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周峻感动得差一点痛哭流涕,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见到主子如此宁静祥和的样子。
「是啊,跟着主子长达十年了,只见过主子刀剑不离手,还未曾见过主子握笔不放。未来的王妃真有本事,有求于主子,还能逗得主子如此开心。」周岭对楚意宁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说来,再过一年,我们就有好日子了。」
「主子会不会提早迎娶王妃进门?」
周峻惊恐地瞪着周岭,「这样……不好吧。」因为主子年纪不小了,不得不赶在明年王妃一及笄就迎娶进门,要不,至少要等到王妃十六七岁。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主子今日要娶,谁敢说不?」
「王妃应该不会同意吧。」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周靳彷佛幽魂似地站在他们身后,「难道不怕被主子听见了,惨遭主子当沙包侍候吗?」
吓!周岭和周峻惊恐地转身瞪着周靳,「你干啥站在这儿吓人?」
周靳脸色一沉,「你们两个警觉性越来越差了,是不是想再回暗卫营训练?」
周岭讨好地嘿嘿一笑,「是你越来越厉害了。」
周峻点头附和,「是啊,我们哪能与侍卫长相提并论?」
「虽在王府,但是侍候主子就该时时提高警觉。」
两人连忙恭敬地应道,「是。」
他们说了一会儿,周璇尹竟然毫无所觉,依然专注地挥笔,周靳稀奇地道:「主子从宫里回来后就在这儿作画吗?」
雨人很有默契地点头道:「主子今日心情特别好。」
周靳微微挑起眉,走到周璇尹身侧,看着案上的那幅画,唇角抽动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如此稀奇古怪的画,这是因为主子心情特别好?
「本王画得如何?」周璇尹也许没留意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是依然能感觉到周边气息的变化,多了人,少了人,他很快就能够察觉。
顿了一下,周靳避重就轻地道:「主子绝少以花入画。」
「人的兴趣会改变,你不会吗?」
「不会,卑职还是喜欢王爷的骏马图。」
遇到这个死脑筋的,周璇尹作画的心情荡然无存,索性摆了摆手,跳入主题,「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卑职并未在皇恩寺寻到李东的行迹,可是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周璇尹放下狼毫,接过总管张晏递来的热毛巾,拭净双手,扔还张晏,转身走到围栏旁眺望王府最大的荷花湖,周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什么样的地方?」
「皇恩寺有一座药园,种植相当多的草药,乃皇恩寺主要收入,这是众所周知,卑职因此不曾留意药园,可是那日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从药园出来,便生出好奇,潜入药园查看,却意外发现药园的后方有一座吊桥。」
「吊桥?」周璇尹的眼神转为锐利,看得出来他的兴致来了。
「是啊,吊桥并不长,但是吊桥的旁边有一间茅草屋,屋里灯火通明,卑职担心曝露行踪,不敢再靠过去。」
「看得出来吊桥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吗?」
「夜色很深,很难看出来,而且皇恩寺附近全是深山峻岭,若不过桥查探,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地方。」
「那儿肯定有问题。」
「卑职会试着过去一探究竟。」
周璇尹摇了摇头,「我们不清楚皇恩寺的水有多深,又不能确定吊桥的另一边通往何处,你贸然过桥,只会有去无回。」
「若是傅大公子的人真的见到李东从皇恩寺出来,而卑职在皇恩寺却找不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东在吊桥另一边,而皇恩寺不过是借他进出的门户。」
周璇尹略一思忖,点点头,「若是如此,皇恩寺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卑职也以为如此,吊桥或许早已存在,但是吊桥另一边若真的藏了惊人的秘密,皇恩寺不可能不知道。」
周璇尹冷冷一笑,「看样子,有人不甘心窝在皇恩寺,想进入宫里当国师了。」
「卑职想法子过桥一探吧。」
「不行,在不清楚桥的另一边坐落何处的情况下,没有万全准备,绝不能以身涉险。」
「不如卑职先找熟悉当地的人打探一下。」
「最清楚的莫过皇恩寺的人,难道你能够找他们打探吗?」
「皇恩寺的山脚下不是有好几个庄子吗?卑职可以从庄子上的人下手。」
「你是本王的侍卫长,朝中的大臣有一半以上识得你,你在皇恩寺山脚下四处打探消息,能够不惊动各方人马吗?这种事最好能够有个不起眼的老百姓出面,藉上山采药,或者打猎之名,偷偷进去。」他冒险让周靳潜入皇恩寺寻找李东的行踪,实非得已,一来周靳可以在一片漆黑中凭着灵敏的嗅觉行动,二来周靳擅于用毒、用暗器,遇到危险时,更有机会安全撤退。
「王爷要不要请傅大公子帮忙?傅大公子手上应该有适合探路的人。」
「他是商人,最好别将他扯进来。」
「正因为傅大公主子是商人,手上有商队,有车马行,难免遇到向人询问探路的状况,如何不动声色地向庄子上的老百姓打探消息,肯必比我们更擅长。」
周璇尹突然想到楚意宁说过术业有专攻,做不来的事,硬要去做,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长脑子……沉吟一会,他才开口,「好吧,本王去找傅齐年。」
周璇尹的心情好,皇上的心情当然更好,因为,这表示他又可以取笑某人了。
「你不是宁可在校场上与铁骑军流汗,也不愿意去避暑行宫吗?」周璇灏可以说是最不爱避暑的皇帝,后宫的女人跑去避暑,他乐得待在宫里处理朝政大事,此时耳根子最清静了,没有人试图吹耳边风,也没有人哭诉告状,日子多惬意啊,至于炎热的问题,就在殿里多摆上几盆冰。总之,天气再热,也比一群吵吵闹闹的女人更教人受得了,而这一点,周璇尹与他心意相通。
周璇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若不是那个讨厌的女人让太后惦记着成国公府,他何必跟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女人上芳满园避暑?
「朕哪儿惹到你了?」
「母后点名成国公府随行。」
愣怔了下,周璇灏倒也不觉得奇怪,「这不是应该的吗?虽然成国公府是三流勋贵,但是如今出了一个英亲王王妃,母后若不点名成国公府随行,京中权贵只怕有传言了——太后看不上成国公府的二姑娘,难道你觉得这样更好吗?」
是啊,这是母后的想法,而梁淑妃不过是利用这一点,「若非某人在母后面前提起,母后哪会记得这种事?」
周璇灏恍然明白了,「原来是梁淑妃促成的。」
「她不会无缘无故关照成国公府。」
「你确定是淑妃?不是皇后,或是因为朝阳喜欢楚二姑娘陪在身边,特意提醒母后别忘了成国公府?」
「臣弟有必要硬将此事栽赃给梁淑妃吗?」梁淑妃喜欢上太后那儿说三道四,这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是过去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说白了,他就是瞧不起她,再说,无论太后说什么,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直到确定梁淑妃在他的亲事上掺了一脚,又因为定国公偷偷养死士,他对梁淑妃的一举一动才有了防备,还为此安排人留意太后那儿的消息。所以,即便楚意宁没有找他帮忙,他还是会得到消息。
周璇灏戏谑地挤眉弄眼,「担心淑妃欺负你未过门的妻子吗?」
「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周璇尹真想大骂一顿,若非皇兄默许,那些女人敢作怪吗?
周璇灏无言地一瞪,「母后也是后宫的女人。」
「母后也是个不省心的,自个儿去避暑就好了,何必带上那么多人?」
这个小子真的很欠扁!「你以为母后是你吗?独自去避暑多无趣。」
唇角一抽,周璇尹嘲弄地点头道:「是啊,人一多,麻烦就来了,确实会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周璇灏张着嘴巴半晌,才安抚道:「皇后在,淑妃不敢乱来。」
哼了一声,周璇尹毫不隐藏对这位帝王的不屑,「皇兄知道皇后娘娘和梁淑妃最大的差别在哪儿吗?」
「在哪儿?」
「皇后娘娘出自家风严谨的文官之家,林家家规明订——媳妇未过三十无子,儿子不能纳妾,因此内宅清静简单;而梁淑妃出自浮华奢靡的权贵之家,梁家从梁国公到长房嫡孙,各个都有美妾美婢侍候,内宅乱七八糟斗个不停。」一顿,周璇尹接着道:「这正是她们最大的差异,一个不擅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一个深谙其中的肮脏污秽。」
「……没想到你对她们如此清楚。」这些他岂会不知?正因为她们出身不同,他才将她们放在不同的位置上。
「臣弟是担心皇兄被女人迷得不知是非。」
「你真的那么关心朕吗?」周璇灏欢喜地两眼闪闪发亮。
「……我是关心周氏江山。」周璇尹抿着嘴撇开头。
不过,周璇灏还是笑得很开心,再一次向他保证,「你别担心,淑妃虽不聪明,但不至于如此拙劣,再说,公然得罪你,这不是自找罪受吗?如今宫里谁不知道你有多保护未过门的王妃,没有人敢招惹楚二姑娘的。」
「皇兄知道吗?不聪明的人最大的问题出在何处——他们从来看不清楚自个儿有多愚蠢、多拙劣。」
「她后面好歹有个定国公,不至于不知轻重。」
「定国公倒是不笨,可惜他不能时时刻刻指点梁淑妃。」
这会儿周璇灏可真的无言以对,确实如此。当初定国公属意嫁入皇宫的人选并非淑妃,而是三女儿,可是宠妃绝不能足智多谋,要不,他如何在后宫玩平衡之术?因此,他假装迷恋上淑妃的美色,再加上淑妃是长女,定国公也只能送淑妃进宫,最后三女儿还在他的安排下远嫁江南。定国公不能进出后宫,梁家最聪明的女儿远在南方,淑妃身边没有军师时时提点,自然翻不出风浪,不过,这也有麻烦,笨过头,很容易自以为是地干出蠢事。
「皇兄愿意与臣弟打赌吗?此去芳满园绝对有好戏可瞧。」
「……朕看啊,你是担心她忍不住抗旨跑了,索性盯紧一点。」
「她可聪明了,不会抗旨逃跑。」
周璇灏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夸她聪明?」
周璇尹耳廓红了,别扭地撇开头,「……村姑也有聪明的。」
周璇灏闻言哈哈大笑,「朕真是孤陋寡闻,原来村姑也有聪明的!」
周璇尹恼怒地瞪人,这很好笑吗?
周璇灏用力握住他的肩膀,「你就跟着一起去芳满园避暑吧,不过谨记,不要楚二姑娘没事,你却陷在麻烦之中。」他岂会看不出这个小子的心思?维护楚家二姑娘是真的,但是担心她遭到欺负,那倒未必,他不过是想借机出京调查定国公养死士一事——这个小子执拗的性子真的很像她。
「……臣弟岂会不知分寸?」虽然他认为梁淑妃动机不单纯,可是倒不担心楚意宁应付不来,况且他会安排暗卫保护她。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皇恩寺,好不容易可以堂而皇之进入皇恩寺查探,当然不能错过。
「朕还会不了解你吗?让别人以身涉险,你会考虑再三,若是落在自个儿身上,倒是一点也不迟疑,要不,北燕第一勇士的首级就不会落在你手上。」朝中大臣看一年多前大周与北燕的战争,都相信大周赢得侥幸,而北燕第一勇士的首级只怕是别人送到尹儿手上,唯有他知道,尹儿总是不爱惜生命地冲在最前面,而铁骑军正因为如此才会听命尹儿,接受尹儿当他们的将军。
以前周璇尹确实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许是生气娘亲为了生下他而舍弃自个儿的性命,也许他只是为了向某些人抗议,总之,他不在意自个儿是死是活,可是如今……他想活着,他想看着那个女人一辈子,他想守着她渐渐变老。对一个人生出贪念后,他才终于可以体会娘亲的心情,不过是想为心爱之人生下孩子,让心爱之人永远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