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下棋的杀得昏天暗地,钓鱼的成果丰硕,而最后在季灵倌等不及回府的坚持下,他们就近借用了陆家茶庄的小厨房,煮了一桌鱼料理,将每一个人的肚子喂得饱饱的。
来到湘州有十日了,今日季霏倌终于可以喘口气。
今日是华阳书院附属的棋院举办年度竞赛的日子,一连三日,由华阳书院的学生带头组队,外人可以选择加入其中一队参赛,季家所有堂兄弟姊妹都去棋院了,有人参与赛事,有人观战,而她以身子不适为由留在府里,也是想藉此静下来筹谋接下来的事。
这几年江南的几个大书院流行开办棋院,也对外开放,还为女子辟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只须支付茶水费用便可加入。前世,她曾怀疑过这是某个穿越人士创立的,可是她当时并不关心这件事,她一心只想让人见识自个儿的本事,后来如愿大出风头,却将身边年纪相近的姑娘都得罪了。
“以前小姐不是很喜欢下棋吗?为何不跟季家其他小姐去棋院参赛?”虽已感觉到小姐不喜欢她多话,但如萍实在无法看着小姐错过大显身手的机会,小姐明明很会下棋,她可是亲眼见过小姐陪老夫人下棋,老夫人大为惊奇,还说小姐若为男儿身,可以进宫当棋待诏。
没想到小姐摔倒磕了头醒过来,不但不喜欢下棋,每次下棋还必输无疑,小姐推说磕了头,脑子变钝了,但她知道并非如此,小姐是不愿意再跟人下棋了,这是为何?
“以前是以前,如今我不喜欢下棋。”
季霏倌十岁那一年染上风寒,游走在生死边缘,后来病好了,变聪明了,什么都学得好,却无人知道,季霏倌不再是原来的季霏倌,而是有人取而代之。穿越来这儿,在现代便是棋士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教古人刮目相看,她日日研究棋谱,然后适时在赏花宴的场合崭露头角,不过,为了让祖母重视她,她花更多心思在书画上,只因祖母是才女,也因此上一世直至来到湘州,在棋院展露锋芒,她在棋艺方面的才能才大肆传开来。这一世,她已经决定收起光芒,当然要避开棋院那样的地方。
“就是啊,以前是以前,小姐这样很好。”比起过去,如意更喜欢如今的小姐,虽然严格要求规矩,可是再也没有那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也不再令人有莫名的压迫感。她没有如萍聪明,不机灵,不过这些再也不重要了,只要守本分,小姐就会看重你,而这也是她唯一的本事。
“我是女子,即便才气洋溢,也不能入朝为官。”这个道理明明很简单,可是她却付上一世的代价才认清楚,人从来没有任性的本钱,想要日子过得好,得接受所处环境的游戏规则。
“就算小姐不喜欢下棋,也可以看看棋院是什么样子,京城可见不到棋院。”如萍一直自认为与其他丫鬟不同,不单单因为她识字,更因为她所见所闻比其他丫鬟还多,因此对江南独有的棋院她也是早耳闻过的。
她们远从京城来到江南,如萍想看棋院也是可以理解的,季霏倌倒也不想责备她。
“我们还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日,总有机会拜访棋院。”她必须去华阳书院一趟,届时免不了要绕到不远之处的棋院瞧瞧,不过,应该是不会遇见夏建枋,夏建枋今曰必然在比赛中吸引众人目光,而她可没有兴趣跟着大伙儿绕着他打转。
“比起棋院,我更想看华阳书院。”一直坐在窗边打络子的如叶突然出声道。
季霏倌唇角漾起一笑,小丫头与她越来越有默契了,知道何时找机会让她正大光明去华阳书院。“我也很想看看华阳书院,可惜女子不便进入书院。”
“我们可以扮男装啊。”如叶两眼闪闪发亮,一看就是个贪玩的孩子。
季霏倌故意板起面孔,“你的胆子挺肥的,也不怕被人逮到了。”
如叶像只哈巴狗似的扑至季霏倌身边,眨巴着眼睛道:“小姐,书院并未明文禁止女子进入,我们是不想给书院添麻烦,所以才女扮男装,他们应该可以理解,即便看出我们是女儿身,他们也不会拆穿。”
“书院确实没有明文禁止女子进入。”京城的书院每年都会举办文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唯一要求是留下一篇诗词或字画,京城贵女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凑热闹的机会。不过,江南的书院是否有这样的风俗,她就不知道了。
“小姐答应带我们去华阳书院?”
季霏倌似乎很难作决定,紧抿着嘴,左右为难。
“小姐,我们去华阳书院瞧瞧吧。”如叶已经开了口,如萍很乐于推一把。
如意不发一语,却充满期待的看着季霏倌。
季霏倌一脸很苦恼,“若是我们几个堂姊妹女扮男装浩浩荡荡去书院,太过招摇了,只怕进不了书院,再说如今我在这儿是客,想独自带你们出门也恐怕不行。”
“小姐可以去问问大姑娘。”
如叶困惑的看着如萍,“大姑娘?”
“是啊,大姑娘最热心了,妹妹有求于她,她一定会帮忙。”
没错,季芸倌虽出自季家老三房,可既是嫡又是长,喜欢被所有的妹妹视为长姊敬重,你尊她敬她,她会照顾你,你想压过她,她就排挤你……前世,如萍明明看得很明白,却不曾有过提醒,由此便知,如萍从来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思考的人,主子风光,她这个大丫鬟跟着风光,当然不在乎主子会不会得罪人……如今越看如萍,她就越明白,此人终究会背主,绝对不能留在身边。
半晌,季霏倌终于点头道:“好吧,我去求芸姊姊,教她偷偷带我们去华阳书院。”
季霏倌为了去华阳书院求到自个儿面前,季芸倌当然二话不说揽下此事,为她们准备男子的衣服,安排马车和带她们进华阳书院的人,总之,季霏倌终于如愿来到前世不曾走访的华阳书院。
可是,即使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寻到山长问问题,她还是按捺住,待在季芸倌身边,随季芸倌将整个书院逛了一圈,将查探的事交给如叶。
瞧过华阳书院,热爱找高手对弈的季芸倌很自然提议改道棋院,两处相距不远,步行约一盏茶的时间。
因为扮成男儿身,她们不便进入专为姑娘安排的院落,只能跟男子待在一处。
进到棋院,可以向任何人提出挑战,不过,也许是前些天刚经过一场大赛,今日棋院里没什么人,季芸倌只能拉着季霏倌当对手。
“今儿个你陪我下一盘吧。”
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季霏倌还是乖乖坐下,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芸姊姊可记得手下留情。”
穿越来大夏之前,季霏倌可谓下了一辈子的棋,也一直觉得下棋是很快乐的事,可是这一世,下棋对她来说简直是痛苦,因为她必须输,且要输得神不知鬼不觉,这种有违她本性的事,真是痛苦。
“霏妹妹,下一步棋有必要琢磨那么久吗?”季芸倌被季霏倌搞得快抓狂了,眼看就要落子了,她半途又将手缩回来。
季霏倌无比哀怨的叹了声气,“我也很想脑子一转就知道落子在何处啊。”
“真是奇怪,我听伯祖母说你很会下棋。”
“以前确实费心研究过,后来摔了脑子,下棋就不行了。”
“你为何摔了脑子?”
“也没什么大不了,姊妹意见不合发生口角,我一时没有留意脚步就摔跤了,脑袋瓜撞了好大一个包,晕了好几日才醒过来。”季霏倌可怜兮兮的双手合十。“好啦,我认输了,芸姊姊,我们别再下了。”
季芸倌一脸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道:“你真是没出息!”
“是是是,我没有出息……”
季霏倌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抬起头来,不由得一僵,因为正好对上左孝佟那带着戏谑的目光,仿佛在告诉她:你要输给对方,也不用如此作戏吧……这应该是她想太多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会下棋?
不过,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虽然前世他们第一次相遇在这儿,可是那是在棋院的年度竞赛上,原以为这一世没去,她就不会在这儿遇见他。
“夏大哥!”季芸倌也发现她们的观众了,可是她看见的是在另一边的夏建枋。“太好了,终于有对手了。”
“左兄才是真正的高手。”夏建枋看了左孝佟一眼。
“我不与女子对弈。”左孝佟毫不留情面。虽然她们扮男装,但方才观棋了好一会儿,早把她们的对话都听了去,更别说他本就识得季霏倌。
季芸倌不认识左孝佟,不在意他是否愿意与自个儿对弈,此刻眼里心里只有夏建枋,马上缠着他不放。“夏大哥陪我下一盘吧,若是再跟霏妹妹下棋,我会变笨的。”
季霏倌自动自发起身让出位子,夏建枋不好再拒绝,便坐下与季芸倌对弈。
终于摆脱季芸倌了,季霏倌的心思立刻飞到如叶那儿。小厮不能带进棋室,必须待在阁楼等候,而阁楼也摆了棋盘,方便小厮消磨时间。如叶不会乖乖待在阁楼,肯定找个舒适的地方等她。
看了一会儿,季霏倌便悄悄走出去,顺着回廊,过了一道拱门,来到后面精致幽然的花园,果然就见到如叶站在小桥上,睁大眼睛直瞪着池塘上的荷花,看得出来,这绝不是欣赏荷花姿容,而是算计着如何饱尝美味。
走到如叶身边,季霏倌笑道:“想吃荷叶糯米鸡啊?”时序已入夏,荷花长了一池,绿莹莹一片荷叶衬着粉嫩荷花,十分喜人。
如叶转头对着季霏倌害羞的一笑,“不是,是莲子。我已经忘了娘长什么样子,可是一直记得她给我做的莲子甜汤。”
季霏倌要重用如叶,对如叶的出身当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了解。如叶不到三岁娘就病死了,不久之后爹娶了后娘,从此她就生活在后娘的苛待下,直到村子好心收留一位贵公子,却引来灭村之灾,她仓皇的逃了出来,而当时她不过六岁。可是,她不曾听过如叶有过一句埋怨,因为如叶生性乐观、凡事感恩,只记得自个儿何其幸运成为她的丫鬟。
季霏倌摸了摸如叶的脑袋瓜。“这几日做给你吃。”
如叶两眼放光,“真的吗?”
季霏倌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我做的莲子甜汤是否跟你记忆中的一样,不过,可以保证好吃。”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记得那个味道,只知道很甜很甜,总之,就是很好吃,小姐做的也一定很好吃。”如叶开心的笑眯了眼,可是下一刻,神情一转,再也不见原来的稚气。
“如今华阳书院的山长并非小姐所寻之人,小姐寻找之人出自云州,是云州大儒,名唤秦儒生,于十四年前就离开华阳书院。”
秦儒生竟然在她出生那一年就离开华阳书院了……虽说过了那么多年,她对于山长换人多少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难掩失望的心情。“可知道去了哪儿吗?”
“众说纷纭,有人说病了,回乡去了;有人说另谋高就,奔赴更好的前程;还有一说,因为得罪权贵,前去京城投靠友人。”
“得罪权贵?”
如叶顿时变得神秘兮兮,又很八卦的样子。“说也奇怪,一提起此事,每个人都很隐晦很紧张,一直教我别问了,我猜啊,绝不是得罪普通权贵,说不定是皇亲国戚。但我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是什么事,竟教深受士子敬重的大儒落荒而逃。”
季霏倌只在意能否找到人,其他一概不管。“别揪着此事不放,我们管不得。若他真的去了京城,倒也不难找到人。”
“京城那么大,如何找人?”
“云州大儒,还曾任华阳书院山长,若在京城应该会出现在京华书院。”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也未必一定在那里,只是可能性比较高。”季霏倌转身准备回棋室,却见左孝佟不知道何时站在拱门下,她不由得一怔。
如叶立刻跳到季霏倌前面,防备的看着左孝佟,“你是谁?”
“如叶,不可无礼,这位是辅国公世子。”
辅国公世子……这不就是小姐的未婚夫君吗?如叶好奇的打量左孝佟,听说他身有残疾,不过,他还真是好看,比如萍姊姊她们喜欢的夏公子更好看,只可惜冷了点、刚了点,很难讨姑娘喜欢。
左孝佟不理会如叶打量的目光,径自走到季霏倌面前,如叶很识相的先到拱门外等候。
“你这个丫头很机灵。”
“谢谢世子爷夸奖。”
“我不解,为何要假装不擅长下棋?”
她一楞,不答反问:“世子爷为何有此认为?”他果然知道她会下棋,可是,他如何得知?
“福恩寺的桃花林,你破了先生的棋局。”
季霏倌倏然瞪大眼睛,“你在那儿?!”
“我的启蒙先生陆先生路过京城,我陪他一起上福恩寺赏桃花,他见桃花林的石桌上摆了棋盘,玩心大起,便摆了琢磨许久引以为傲的残局,想看看离京之前是否有人能破解,没想到他与福恩寺上的大师聊了一个时辰,你就解了。”
“那位陆先生知道对弈的人是我吗?”
“我没说,你是不是应该谢我?”左孝佟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季霏倌怔楞了下,语带懊恼的道:“我在宜津帮了你,你是不是忘了?”
左孝佟很无奈的双手一摊,“好吧,我们扯平。不过,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要不哪日我不小心把你的底细泄漏了,这可就不是我的错。”
从前世到今生,她觉得自个儿好像第一次认识他,原来,他也有孩子似的一面……前世,因为他们在棋盘上战得烟硝味弥漫,也因为他又冷又硬的样子,她认定他是个不容易掌控的男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他……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执念,夏建枋在她眼中格外顺眼,更教她生出更换夫君人选的念头。
“我又不能进宫任棋待诏,何必在这上头争强好胜?”
“有道理。”不过,他并不相信,无意争强好胜也许有,但是绝不至于就此缩手缩脚,完全不给自个儿表现的机会。
她可不管他是否接受这个理由,问道:“你会信守承诺吧?”
“我可不想惹你生气。”
一顿,季霏倌白晰的脸儿转为绯红,他这是什么口气,感觉好像在调戏她。
“我不会将你的底细说出去,可是往后与我对弈,你必须全力以赴。”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不希望她在他面前隐藏自己。
“成交。”季霏倌答得很爽快,这有何困难?他们只怕成亲后才有机会坐下来对弈,她当然也没必要在他面前遮掩实力。
第四章 态度与众不同
堂哥婚礼结束后,待新娘子回门,拗不过亲戚们热情相留,又住了一些时日,季霏倌这才跟季老夫人收拾箱笼回京,可是,为何多了两方人马——左孝佟和夏建枋?虽说他们在湘州期间曾上门向祖母请安,祖母因为担心他们出门在外不懂照顾自己,热情的邀请他们在老宅住下,当然,他们都婉拒了,毕竟他们身边跟着不少人……总之,他们也用不着护送她们回去吧,前世,他们可没有闹出这一幕,为何今世全跑来凑热闹?
“他们昨日来辞行,说是今日返京,正巧我们也要回京,不如结伴同行。”季老夫人像个顽童似的对她挤眉弄眼。“这路上你们可以多相处。”
“祖母!”季霏倌害羞的脸红了。
“佟哥儿看起来又冷又硬,不易相处,可是为人处事端正,屋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儿,是个好的。”季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季霏倌,虽说这门亲事是季家高攀了,可是若所嫁并非良人,她绝不允许。
“他是辅国公世子,我哪敢嫌弃他不好?”
“佟哥儿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体弱多病,但是逢人就笑,率性又热情,很讨人喜欢,要不皇上也不会将他召进宫陪四皇子读书。不过谁也没想到,因为进宫读书,倒教他从云端摔落泥里,从此冰冷沉默,再也不笑了。”
他的脚为何落下残疾,她略有耳闻,也知道她能以庶女的身分与他订亲,全是因为这个意外,可是却没想到他原来是一个如此热情可爱的男孩,不过,祖母会不会越扯越远了?
她只是不解回程为何多了两方人马……算了,她还是闭上嘴巴少说几句,今日就当作巧合好了。
从湘州到宜津他们坐马车,再从宜津搭船北上。
季霏倌不喜欢坐马车,可是此行有外男,她不便坐在马车外面,还好入秋了,暑气不再逼得人头昏脑胀,只是上了船,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待在舱房,舱房外空气流通,又有美好的风光,为何要窝在舱房内?
这日到了商州,他们将船停在这儿过夜,还从岸边的渔夫那儿采买了一些河鲜,弄了河鲜火锅,吃了河鲜大餐。
用过饭,夏建枋突然来了兴致,“左兄,我们来下棋吧。”
左孝佟不着痕迹的瞥了季霏倌一眼,难得配合度十足的点头应允。
左孝佟能够成为皇上的棋友,棋艺自然在众人之上,不过夏建枋显然在这上头费了不少心思,气势竟然不在左孝佟之下。
季霏倌没有兴趣观战,可是连祖母都在一旁凑热闹,若她躲得远远的,岂不是太奇怪了?不过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乐趣来了,原来左孝佟是一只狐狸,棋盘上的他显得温润沉稳,让人感觉不到杀气,反倒是夏建枋气势凌厉,与外表的温厚文雅截然不同,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占了上风。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落在左孝佟身上,左孝佟正好抬起头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她忙不迭的像个犯错的孩子低下头,可是心跳越来越快,真应该不管不顾的躲进舱房看书,要不宣称身子不适也好。
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从刚刚的慌乱之中平静下来,季老夫人也来了兴致了。“四丫头,你陪祖母下一盘吧。”
左孝佟和夏建枋闻言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她,季霏倌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他们下他们的棋,她们下她们的棋,互不相干,不过,她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害她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下棋。
“四丫头,专心下棋。”
季霏倌有一种被人家从火炉捞出来的感觉,不但全身红通通的,还会烫人,害她都结巴了,还差点挤不出话来。“我……许久未下棋了。”
“许久未下棋也不至于不会下棋啊。”
“自从撞到脑子,我就变笨了。”她呐呐道。
“祖母倒觉得你更聪明了。”
季老夫人在永宁侯府是最有权威的存在,却也是最没有声音的人,一来,长子太过懦弱,若她再处处指手划脚,只怕他更不经事,更撑不起永宁侯府,二来,家和万事兴,她唯有一碗水端平,不偏颇任何人,方能避免在孩子之间制造更大的纷争。
府里的事她皆看在眼里,但是未到不可收拾,她绝不出声,也因此明知四丫头在生辰宴上受了委屈,却只送金银首饰安抚,并未出言责备任何人。果然,这个决定是对的,她看着最聪明出色的孙女从张扬外显变得圆融内敛,觉得自个儿可以完全放心了。
“我就是再笨,也是您的孙女。”
“祖母就是再偏心,也不能厚着脸皮吹捧,教人笑话了。”
她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你啊,专心下棋就对了。”
好吧,当作身边没有半个人,专心下棋,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可是隔日,她就发现这是痴人说梦话,有一就摆脱不了二,再加上左孝佟刻意说动,她不但要陪祖母下棋,还要陪左孝佟和夏建枋下棋。
没关系,她已经适应在棋盘上吃败仗这件事,可是,某人偏偏不教她称心如意。
“可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她真想一拳将他打晕了,还真是不晓得,他有这种逼得她想失控尖叫的本事。
其实,也不必他费心提醒她,对上他,她体内的棋士魂就会熊熊燃烧,他是一个让人想要一较高下的对手,敷衍的态度不知不觉就会转为认真……好吧,她必须承认,与他对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这段路程可以说是就在棋盘上厮杀中度过,仿佛转眼之间,明日他们就要抵达通州码头,然后就各走各的。
站在船舷上,看着茫茫夜色,季霏倌的思绪已经飞到京城。虽然还不知道上何处找人,但好歹有个方向,唯愿秦儒生就在京城,她可以见到他夫人。
“小姐,夜深了。”如意低声提醒她。
季霏倌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舱房,没想到却发现船舷上还有一个人——夏建枋,而他显然在等她,不过,她无意跟他打交道,打一声招呼就想闪人,可惜他的配合度不高,非要出声阻止她的脚步。
“在湘州为何要假装不擅长下棋?”
怔愣了下,季霏倌淡然的道:“夏公子误解了,我只是对下棋不感兴趣。”
“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无论如何,皆与他无关吧。
“我有一惑,请你直言相告,你对我有何偏见?”夏建枋按捺不住的脱口问。从来没有一个人令他如此挫折,他一靠近,她就迫不及待地走开,他都怀疑自个儿是瘟疫……瘟疫就瘟疫,她与左孝佟有口头婚约,他们确实不宜亲近,以免引来闲言闲语,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她疏离的态度,不喜欢她眼中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