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的爬到她身旁,颤抖着手,将压在她腿上的木材给推开,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看着血从她额头不停的流出,感觉心被撕扯着,“……元、元宝?”
钱思儿挣扎着睁开眼,看他一脸惊骇,她勉强硬挤出一抹笑,虚弱的靠着他的手臂,“我没事……”
附近工匠全围到一旁,朱曦连忙抬头,失了分寸的急唤,“傲南!傲南——”
唐傲南神色阴郁地蹲下身子,检视钱思儿头上的伤。看来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只是……他瞄了一眼她方才被压住的脚以及双腿间出现的血迹,那令他极度担忧,但却只能强自镇定,“少爷,烦请先送小姐回府!”
朱曦没有迟疑,连忙抱起她往外走。
“思儿小姐,听得到我说的话吗?”唐傲南轻声的问。
她想说话,但是痛楚却令她发不出声响,只能胡乱的点了下头。
“这是朱府,少爷在外头,小姐的腿断了。”他看着痛得苍白着脸的她,“若要下床行走,可能至少要半年的光景。”
钱思儿不稳定的喘着气,浑噩之间还是点头。
他扶起她,喂她喝药,“喝下去,你会舒服一点,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想办法留住,但若是不得已……请小姐原谅。”
她突然睁开眼,脸因痛苦而扭曲着,她紧抓住他的手,摇着头。
“思儿小姐,孩子的事,我答应了你不跟少爷说,但这次我不能听你的。”唐傲南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她,“对少爷来说,你的命更重要!”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想说话,却觉得眼皮沉重,渐渐放松自己。
隐隐约约中,钱思儿察觉有人紧握着她的手,她奋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却找不到力气。
“我不累。”
她听出这是朱曦的声音。
“我知道少爷不累。”唐傲南无奈的看着他,“只是少爷一夜未眠,去睡会儿比较好。”
“我要等元宝醒来。”
他声音温柔得令钱思儿缓缓掀开眼睑,眨着眼,双眸浮上一层泪雾。
看到她张开了眼,朱曦的心闪过狂喜,轻抚着她的脸,“别哭,疼吗?”他连忙转头看向身后,“傲南!”
钱思儿想起身,却全身乏力。
唐傲南上前,仔细的检查,“小姐的腿断了,这些日子可得好好休养才不会落下日后的病根。”
钱思儿看着他。她在乎的不是她的腿,而是肚子里的孩子……她眼眶含泪,无声的询问着。
“少爷。”他微敛下眼,“可否叫下人将方才我吩咐煎好的药拿进来?”
“我去拿,顺便叫下人弄点吃的来。”朱曦轻拍了下她的手,“你娘亲和妹妹都来了,方才才回去歇着,等你精神好些,我再叫她们来看你。”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她怕自己一开口又会掉泪,所以只能轻轻点头。
朱曦一走,唐傲南立刻低声道:“思儿小姐放心,孩子命大。”
闻言,她松了口气,但心又随即悬起,“你家少爷应该还不知道吧?”
他摇头,“你看他的样子也该猜出他还不知情,我答应了你的事,自会做到,只是我原本只听我家少爷的话,但这次却违背了他,我怕有报应。”
“唐总管言过其实了。”钱思儿感激的看着他,“这次真是多谢你。”
“这次该是我谢你才是。”他不禁一叹,“要不是你,躺在床上的可是我家少爷,若我家少爷真有万一,我就算拿命来赔都不够。”
“你真是忠心。”
“这无关乎忠心,是我欠他的。”
钱思儿的眼底闪过困惑。在烛火之中,唐总管的脸上似乎多了些……阴沉?
“放心吧!”他替她拉好被子,看出她的担忧,“少爷是我要拿命守护的人,令你受伤,我内疚,却也减轻了心头的些许重担,将来——少爷可以交给你了。”
“我不懂……”
唐傲南轻声说:“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懂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他不再多言,让了开来,一会后,就见主子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走过来。
“小心点。”朱曦坐在床畔,柔声对她说道,“烫。”
看着他,钱思儿必须很努力才能吞下突然想哭的冲动。他向来傲慢,却为她低声下气。
夏天来得很快,满圔子的绿意盎然,风吹过树梢,带来阵阵舒爽凉意,但是钱思儿的心并不在这上头。
她身上披着丝被,半卧在圔子的小亭。这是朱曦特地安排给她的院落,下人未经允许不能进入。
她的腿断了,暂时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园子里头发呆。
吉祥、如意来看她,在她面前不停的叽叽喳喳,她脸上挂着浅笑,但是她们说什么,她都没有太认真的听。
“朱府大门口多了好些人。”钱吉祥挥着手说,“个个都人高马大,身上还带着刀剑,看起来怪可怕的!”
钱思儿闻言,这才收回飘远的心神,眼底闪过不解,“带刀剑的人?在朱府门口?”
钱如意点着头,抢着说:“那些人原本还不让我和吉祥进门,最后还是府里的长工正好回来,记得咱们,跟门口的士兵说情,我跟吉祥才进得来。”
出了什么事吗?她的眉头轻皱了起来。朱曦没跟她提过,正确来说,现在他只要她安静休养,压根不准外头的纷扰传进她耳里半句。
他自以为只要锁着她,便可一手遮天,她便可稳稳的待在他身边,他的想法固执又傻气,却都是对她的怜爱。
“外头该是把我受伤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吧?”
钱吉祥与钱如意对视了一眼,立刻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姐姐,“外头的话再难听也都是乱说,以前元宝姐姐都说好姑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我跟如意都乖乖的待在家里,现在才知道——原来元宝姐姐给外头的人欺负,我跟如意还茫然不知,无忧的过着日子。”
钱思儿伸出手,轻抚了下妹妹的脸,微微一笑。
“元宝姐姐,你别只是笑……”钱吉祥的眼睛不由得红了,“我知道你心头委屈!”
“姐姐。”钱如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一直要我跟吉祥别多问,但是你跟朱少爷,真的像外头的人说的那样吗?”
“当然不是!”钱吉祥有些生气,“若元宝姐姐跟朱少爷真是有什么,那也是两情相悦。”
“我知道。”钱如意咕哝着,“我也不是说元宝姐姐像外人说的,勾引了朱少爷,还因为人家得罪她,所以恶毒的放火,我只是好奇他们俩的关系。元宝姐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舍身救朱少爷,这次元宝姐姐出手相救,外头不也有人说,其实元宝姐姐并没有那么坏,只是命不好而已。”
“你管外头的人说什么。”钱吉祥不悦的回嘴,“不管好的不好的,都跟咱们没关系!二姐夫回四川时,还不停的叨念着说,钱庄不如别做了,开门做生意何苦赔上清清白白的名声,他要咱们全都搬到他那里去重新生活。原本不懂二姐夫在说啥,但现在我明白了,元宝姐姐,我们走吧!别再留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到四川去……钱思儿心中思索这个可能性。一把火烧了一切,爷爷、奶奶的心血没了,重建也失去了意义,原本想留在这里,至少能帮着朱家重建家业,但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单使不上力、帮不了忙,还只会徒增困扰。
“去四川也好。”她喃喃自语的说,“这些流言蜚语就不会再绕着朱曦转了,他年纪不小,该讨房媳妇了。”她看着两个妹妹,“姐姐知道你们心仪朱少爷,只是现在……”
“元宝姐姐,只要你喜欢,我跟吉祥不会跟你抢的,而且——”钱如意的嘴一撇,“当初要不是吉祥说想嫁给朱少爷,我也不知道有朱曦这号人物。”
“我也是听来替咱们做衣服的绣娘说起的。”钱吉祥也嘟起了嘴,不是很情愿的承认,“所以就随口提一下,谁知道如意就说将来要嫁他,明明就是我先听到这个人的,为什么是她嫁?所以我才吵着要嫁他……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他。”
看着眼前两张心虚的俏脸,钱思儿失笑的摇头,伸出手,拍了拍两人,“已经不小了,若到了四川,真得叫二姐夫给你们找门好亲事,嫁人之后,可不能再如此孩子气了。”
“元宝姐姐呢?”钱如意抬头看她,“到了四川,也可以找门好亲事吧?”
她没有答腔,将视线重新落在远方。
流言纵使再难听,不论褒或眨——等她走了之后,自然消失于无形,朱曦可以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至于她的以后,她暂时不愿多想。
“唐总管。”一看到唐傲南走近,钱吉祥、钱如意立刻起身,有礼的轻唤了一声。
“两位小姐。”他微微一笑,指着跟在身后的下人,“思儿小姐该用药了。”
“有劳。”钱思儿微坐直身子。
钱吉祥看到身后的下人端上汤药,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
“元宝姐姐。”
钱思儿接过手,这药苦,但她还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
“最近。”她将空了的汤碗交给一旁的下人,才轻声开了口,“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唐傲南坐在下人搬来的矮凳上,轻挑了下眉,“不知思儿小姐指的是?”
“府里出入多了些带着兵器的人马。”钱思儿索性挑明了说。
“这事啊。”他瞄了瞄立在一旁的钱吉祥与钱如意,“两位小姐说的?”
两人双双一惊。她们可不知这事儿不能说!
“两位小姐莫要惊慌。”他安抚一笑,“小的没有责怪两位的意思,只是思儿小姐有伤在身,原不想惹你烦心。”
“不让我知道?”钱思儿柔柔的问,“该是你家少爷交代的吧?”
“少爷也是关心。”
“他还真是自欺欺人得彻底。”她一叹,对朱曦全心关照她的身心感受觉得感动,却又觉得他真傻。
“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王爷这几天要来接王妃回府。”唐傲南替她诊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有贵客到,守备自然森严了些。”
“只是如此单纯?”她压根不相信这说法。
他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思儿小姐心底有话,还是去问少爷吧。”
“你明知他不会老实说。”
唐傲南耸了耸肩。她和少爷的事,他很识趣的不多过问。
“若你不说,我不逼你,只是我的腿——总可以老实告诉我,我真的还要半年才能走?”
他点头,“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但我的情况等不了半年。”她美目扫了他一眼,“我二姐希望我带着娘亲和妹妹们去四川。”
他叹了口气,“思儿小姐,你又想出难题给我。”
“近期内就得启程。”她对他的为难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我的身子……
没问题吧?”
唐傲南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认为思儿小姐不该贸然离开。”
“不该……”钱思儿低声重复,“这是因为我的身子不允许,还是因为你顾念朱曦?”
唐傲南沉默了。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我近期启程。”她忽略袭上心头的失落,做下了决定。
他轻摇着头,“王爷这几日就到,等他到了之后,你再向少爷开口吧。”
“王爷是他的妹婿,与我没有关系,我没必要非等到他人来。”
“思儿小姐,凡事——”他的声音因为看到主子出现而隐去。
“在谈什么?”朱曦注意到亭子里的人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神色有异。
“没谈什么。”唐傲南摇头。
“是啊。”钱吉祥拉着钱如意起身,“娘亲还在等着我们,我们先回去了。”
朱曦冷冷的看着双胞胎有些匆忙的离开,又将视线转向贴身总管,“你该不会也有事要忙吧?”
“少爷真是冰雪聪明。”他站起身,“我确实要去探望一下老夫人,你也知道老人家最近——”
“去吧。”不想多听废话,朱曦打断了他的叨絮。
唐傲南离去前,对钱思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凡事三思。
她敛下眼眸,没有多做回应。
“还好吗?”等唐傲南一走,朱曦就坐到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钱思儿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
她的态度令他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有事——”她抬头看着他,“告诉你。”
她的神情令他沉下了脸,“说。”
“二姐夫希望我带着娘亲和妹妹们到四川去。”
朱曦冷冷一哼,“然后呢?”
“我打算带着她们去那儿重新过日子。”
她原本预料他会怒气勃发,却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盯着她瞧。
她被看得有些心慌,微低下头,闪躲他灼人的视线。
“起风了。”他突然一把抱起了她,“回房吧。”
钱思儿的心一惊,怕掉下来,只好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你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我要——”
她的话语因为看到他脸上难掩的落寞而隐去,此刻,她愿面对他的怒火也不想见他如此无奈……
心一紧,她将欲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轻声道:“我确实有些累了,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朱曦抱着她的手微紧了下,轻点了点头。
第十章
朱语芙远远的看着钱思儿正在亭子里低头学刺绣,那柔美的样子连她看了都出神,无怪乎自己的兄长一颗心全都悬在她的身上。
钱思儿耳里听着朱曦请来的绣工在一旁耐心的教导,心里却很想要叹息,但是脸上依然挂着一贯的浅笑。
这男人霸道,任性的那一面更令她哭笑不得。
他认为她日子过得太闲了,才有时间去听闲言闲语,胡思乱想,所以索性找点事给她忙,反正她腿伤了,哪里也去不了,所以就在府里学刺绣。
从小到大,她跟着爷爷学习经营之道,对于女红还真不像自己的姐妹们那般擅长,更正确点来说,她根本就一窍不通。
“王妃。”
察觉一旁的绣工突然跪了下来,她抬起头,发现是朱语芙来了。自上次“耗子事件”后,她没再与她有接触。
“王妃。”她低头看了自己的双腿,以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无法行礼。
“都一家人,就别见外了。”朱语芙带着笑,亲热的拍了拍她的手,“坐着,别动。”
那轻描淡写的“一家人”三个字令钱思儿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她微敛下眼眸,“谢王妃。”
“都说了是一家人。”下人搬来椅子,让朱语芙坐到她的身旁,“就同我大哥一般,叫我语芙吧。”
“这怎么可以。”
“别跟我争辩了。”她摇着头,“我可不喜欢摆高姿态,端起王妃的架子,开口就要命令别人听话。”
她的话令钱思儿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语芙。”
朱语芙微低着头,看着她手上的绣品,“柔美如你,还以为会绣些花草、鸳鸯的,没料到却是只虎,该不会是指我兄长吧?”
钱思儿带着浅笑,摇了摇头,“绣得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眼睛再补几针。”朱语芙的手指了指绣品,“看会不会好些。”
“传闻你是大家闺秀。”钱思儿拿针线照着做,果然眼睛有神许多。
“进退得宜,就连绣工也了得。”
“传闻终是传闻。”她目光看着周遭的下人,要所有人都退到园子外头,“正如你,人总得经过相处才知真性情。”
微敛下眼眸,钱思儿没有答腔。
“我本不该多问,但我担忧我娘亲的话影响你与我哥哥。”朱语芙叹了口气,“你别怪我娘,她只是关心我哥哥。”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明白。我这几日精神好了些,确实是该离开了。”
朱语芙一惊,拉着她的手,“别误会!我不是来赶你的,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哥哥,你的心我是看得明明白白。娘亲这几日也是矛盾,若非相士所言,她还真心喜欢你,现在你又救了哥哥,对朱家而言,是比天大的恩人,所以她要我来看看你,看你有何需要,别客气,尽管提,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谈。”
钱思儿脸上浮现轻忧,“让夫人烦忧,是思儿的罪过。”
“你别这么说。”朱语芙连忙摇着头,“耐着性子等等,王爷来了家书,等他把相士带来,一切都会雨过天青。”
相士?钱思儿的眼底闪过困惑,“什么相士?”
“哥哥没提吗?”她侧了下头,“哥哥托王爷寻找当年替你断命的相士,他认定一定是那相士胡说八道,所以气恼不已,才告诉王爷说,就算把地都给掀了,也要把人找着。”
这个消息令钱思儿太惊讶,看着朱语芙,她有好片刻发不出半点声音。
最后她敛下眼眸,低喃着,“他是何苦呢?”
纵使找到了人,相士以命论命,朱曦又如何能扭转乾坤?
“哥哥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爱你啊。”朱语芙柔柔的笑了,“他跟娘亲说的,他一生只认得一个方向,就连爱个人也一样,不爱就不爱,要爱只能爱到底。”
钱思儿眼中有感动的泪光闪烁。
“别哭。”朱语芙连忙安抚,“若大哥瞧见你的泪,怕会说是我欺负了你,而大发雷霆呢。”
她低头轻拭着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朱语芙不解。
“告诉我这番话,纵使此生我与他无缘,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语芙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突然看到一个生面孔的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她立刻坐直身子,端出王妃的架子,“瞧你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回王妃!王爷他。”丫鬟顺了口气,“王爷来了!”
她眼底闪过狂喜,拍了拍钱思儿的手,“王爷来了,我相信一切都会没事,你与大哥一定有缘有分。”
“谢谢你。”看得出王妃的心急,于是她说:“你快去迎接你的夫君吧。”
朱语芙点了点头,站起身。
丫鬟伸出手扶住了王妃。
钱思儿注意到丫鬟的手一抬,露出腰际有个不正常的凸出物——匕首?!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手悄悄移到自己的腰间。糟了!原本总带在身边的匕首今儿个放在了床头,她在心中低咒了一声。
“等等!”她开了口,口气尽可能平稳,不显思绪地说:“语芙,你先过来一会儿。”
朱语芙停下了脚步,笑着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钱思儿没说话,只是轻招了下手。
她一笑,要往回走,但手臂却被丫鬟紧紧捉住,她的心一惊,瞪视着丫鬟。
“放肆!松开手!”
丫鬟的眼神一冷,没有松开,瞪了钱思儿一眼,手一抬,便往朱语芙的颈侧一击,她的身躯立刻软了下来,倒在地上,失了知觉。
“你做什么?”钱思儿大吼,欲起身,但是脚却使不上力,她苦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来人啊!来人——”
丫鬟抽出腰际的匕首,飞快的走向她,手一挥就要划过她的咽喉。
钱思儿惊骇的一闪,整个人摔在地上,锐利的匕首割落了她一缕发丝。一个抬头,只见匕首往她这儿落下,她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朱曦的身影如鹰般掠过闪到了她的面前,手一挥,把那丫鬟打得退了一大步。
看到他,钱思儿惊恐的喘了一大口气。
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转头看着唐傲南一把捉住了那个丫鬟。
魏海丹带着士兵急急的赶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妻子,心中一惊,大步向前扶起了她。
“语芙!”他心焦的轻唤。
朱语芙眨眨眼,感到肩颈有些刺痛,“王爷?”
他的脸上写着关怀与担忧,看到她睁开眼,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放松了。
“先别说话。”他立刻要婢女上前照料,如疾箭般飞快的赶至朱曦身旁,不过当一面对被唐傲南捉住的丫鬟时,他的脸色陡然一僵,“公主?!靖国公主,你不是在贵州吗?”
被捉住的靖国公主神情一寒,冷冷一哼,道:“既然被你捉了,要杀要剐就随你!”
魏海丹满是不解,“我出兵贵州,杀了左都督,留了你一命,你为何还要伤害我的妻子?”
“你杀了我夫君!”她瞪着他,“饶我一命又如何?我该对你感激得涕泗纵横吗?”
他垂下的目光闪过一丝内疚,但随即隐去,“左都督叛乱,纵使贵为驸马,也是杀无赦,太子是念在旧情,所以才特许饶你一命,你确实该感激。”
“说是叛乱,不过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拥三皇兄为太子,驸马拥五皇兄为太子,就因驸马是五皇兄的人,所以你们才赶尽杀绝!”
关于这点,魏海丹无话可说,只问:“在我府里的古井下毒的人是你?”
“不是我。”她的神情很冷,“是我的人。我驸马用心带人,不少忠臣跟随着他,你一辈子就等着,总会有人替他报仇,但我不杀你,我会毁了她一家。”
她直指着一脸苍白的朱语芙,又说:“让你尝尝失去所爱的椎心之痛!”
魏海丹向来斯文的神情变得冷肃,正因为王府里死了不少下人,所以他才当机立断的将妻子送回朱府,却没料到会把灾难也带到了朱家。
“原来在巷子里要杀的人真是我。”朱曦将钱思儿放回椅上,转身面对着靖国公主。
靖国公主冷冷的看着他,“你的财力使得魏海丹从一个已经没落的王爷庶子得以改头换面,成了个领兵带队的大将军,甚至杀了我夫君,说到底,我夫君的死全都是因你而起!”
朱曦嘲讽的微扬了下嘴角,“公主来自贵州,难怪懂得四川唐门之毒,欲置我于死地,烧我朱家大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这全是你自找的!”她失控的大吼,“你们杀了我的驸马!我与他结发,虽多年未所出,他从未嫌弃,待我如同珍宝,你们却毁了我的幸福!”
他深吸了口气,收回放在靖国公主身上的视线,看向魏海丹,“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大哥。”他目光平稳的回视他,老实说:“我在贵州,已饶过她一次。”
他微敛下眼,明白了魏海丹的言下之意,是公主只有死路一条。
朱曦点了下头,“那就由着你吧。”
他转身,抱起了钱思儿,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我们回屋子去,瞧你脸色真差,先歇会儿。”
钱思儿拉着他的衣襟,眼含秋水,轻摇着头。
他轻轻一挑眉,低声道:“这事儿你别管。”
“公主也只是个可怜人。”若今日异地而处,有人伤害了他,她也难保不会穷极一生都要取那人性命来赔。
朱曦低头望着她,看见她眸底的祈求,轻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说:“王爷,不如就饶公主一命,终生囚禁吧。放消息出去,若她那些忠心护主的仆从敢妄动,就杀了他们的主子。”
“我知道了。”魏海丹也认为这是个好安排,可免去不少隐忧,“多谢大哥提醒。”
“少爷又一次对恶人仁慈。”唐傲南懒懒的说。
朱曦微转过身,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
“别在这种时候嘲弄我,帮王爷将靖国公主处置后,就把人给我带过来。”
唐傲南的神色一正,“是。”
钱思儿隐约知道朱曦口中的“人”指的是何方神圣。但她还是不懂,纵使找到了相士又如何?很多事早就已经注定,做得再多也是徒然无功罢了。
“少爷。”唐傲南站在门外,看着斜卧在太师椅上的他,“人到了。”
朱曦坐直身子,将手中的帐册给放下,目光看向房里的钱思儿。
她半卧在床头,目光与他相接。
他对她微扬了下嘴角,随即移开视线,看向唐傲南,“将人带上来。”
“是。”他立刻转身离开。
朱曦走至床旁,伸手轻抚着她的脸。
钱思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用的。”
他微皱起眉头,“你知道来人是谁?”
“语芙告诉我了。”她敛下眼,“没用的。”
“我不许你这么说。”朱曦弯腰轻吻一下她,便伸手将床帘放下。好不容易才找到当年那个招摇撞骗的相士,他非得解开她心中的结不可。
没多久,一名相士被唐傲南领进门,满脸的畏惧。
当年被朱曦下令不得再进城里一步,他可是拼命的遵守着,没料到却又被朱曦派来的人给抓进了朱府,他的心揣测不安。
朱曦大步的走向他。
相士一看他上前,立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开始求饶,“朱少爷!这些年来,小的可是安安分分的没再招摇撞骗呀,朱少爷饶命!”
瞄了他一眼,朱曦转身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的看着相士。因为他的一句话,差点毁了元宝的一生!他握紧拳头,免得自己动手想要杀了对方。
“你这几年在外头干了些什么勾当我不管。”他冷峻的开口,“这次要你来,只是要你做件事。”
相士吓得发抖,只能不停点着头,“但凭朱少爷吩咐。”
“你可还记得钱家三小姐钱思儿?”
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喃喃的重复,“钱家三小姐?”
朱曦瞪着他,感到怒火中烧,“怎么,忘了吗?”
相士将头一低,忙不迭的说:“小的没忘!”
“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如何替钱家三小姐论命断相?”他冷冷一哼地问。
头低得不能再低,相士不敢答腔。
朱曦再也忍不住的起身,气愤的踢了他一脚,“就因你一句话,让她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你该死!”
相士痛得卷着身子。
“我现在要你老老实实的承认,你根本满嘴胡言,压根不懂命理之说。”
他吓白了一张脸,“朱少爷饶命!这些话当年小的不都认了吗?小的确实不懂命理,靠的就是一张嘴混口饭吃,但这辈子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人家来问命,我向来都挑好的说。”
“还在胡扯!”朱曦上前,又想再补一脚。
“你不就说了钱家三小姐命硬,会克夫?”
“少爷饶命。”相十连忙磕头,“钱家三小姐的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小的,毕竟她与小的无仇,我没必要害她。”
“竟然无仇,为何说她克夫?”
相士忙不迭的说:“这真的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是钱夫人交代的,我只是照着她说的做,真的跟我没关系!”
朱曦的身躯一僵,“钱夫人交代的?!”
“是啊!”相士全盘托出,“钱老夫人原本是指望着三小姐继承钱庄,但是又想着女大不中留,三小姐终有嫁人的一日,于是想要替一心向佛的钱老爷再添一房媳妇,但钱夫人不肯,于是找上了我,要我说这三小姐八字硬、会克夫,此生无缘婚配,但骨子里却是奇才,若接手钱庄,钱庄定能财源滚滚,要老夫人全心栽培,不要再做他想……”
朱曦着实愣住了,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真相,最后竟然是绕到了钱思儿的娘亲身上——他看了唐傲南一眼。
他微点了下头,立刻转身离去。
“若让我查出是你胡乱嫁祸。”朱曦的手直指着相士,“我饶不得你!”
相士跪在地上直发抖,“我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敢骗朱少爷!”
朱曦的眼神冷得像冰,等着唐傲南去将林悠请过来,这时他屋里传来声响,他的心微惊,立刻大步走进去,就看到钱思儿正挣扎着要起来。
“你做什么?小心身子!”他一个箭步向前,扶住了她,“你不能走动。”
“那个相士——”她脸色苍白,眼色幽黯,“胡言乱语。”
他的目光一沉,“是否胡言,等你娘亲一来便知。”
钱思儿瞪着他,摇摇头,“不用问,一定是相士胡说!”
“元宝。”他皱起了眉头。
“不用问。”她的手紧捉着他的手臂,声音陡然一低,“不要问……求你。”
朱曦抿唇看着她,看出她的逃避。她是担心事情若真追究起来,是她娘亲的过错,她将不知如何面对。
“元宝,你纵使孝顺,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说穿了,他今天就是非要问一个水落石出。
“你这又是何苦?”钱思儿无力的说,“反正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再被误解下去又如何?但我娘亲不同,她一生清清白白,若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你想她要不要做人,那她可有为你着想?因为她一己之私,差点就毁了你的一生!”他语带挞伐,“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你讨个公平。”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我也不需要公平。”她宁愿事情就此打住!钱思儿颤抖着,哀切的流下泪,“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看着她的泪,朱曦的怒火立刻消失无踪,他伸出手,将她抱入怀中。
“我求你。”她在他的怀里哭得直抽噎,“别追问。”
他咬着牙,没有答腔。
她拉着他的衣襟,流着泪央求,“别问我娘亲,我求你……”
“好。”他低咒了一声,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不问、不问,你别哭了,我不追究就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她的眼泪带给他近乎窒息的疼痛,他只能妥协。
“傻孩子,你该问个清楚,这是娘欠你的。”
闻言,钱思儿僵住身子,猛然抬头,就见娘亲和两个妹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娘?!”
林悠一双眼红了。今日她正好带着双胞胎上朱府要来探望元宝,正巧遇见要上门找她的唐傲南,方才在外头她们将元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早明白该来的总要来,只是没料到,自己这般恶毒,女儿竟然对她没有一句怨怼。
“这事儿压在我心头一辈子,都快喘不过气了。”她的视线模糊,眼泪直掉,“现在说开了也好,相士所言……全是真的。当年你奶奶病重,又担忧你虽聪颖,但终归得嫁人,所以又打起让你爹再娶一房的盘算,正好这相士来到府里,我便给了些银两,让他说你八字硬、克夫,此生不会出嫁,但是钱庄交到你的手上定能日进斗金,这才让你奶奶断了念头。
“原本以为,这相士之言会随着时日而让人淡忘,到时我还是能风风光光的给你找户好人家,却没料到最后会传得人尽皆知,众人皆暗地里说你不祥,我从那时起,就没一刻安枕。现在全都说开了,娘真的是松了口气!你若恨我,也是娘的报应……”
朱曦可以察觉怀中的女人抖得很厉害,想必她心中的震撼不小。
“夫人实在愧为一个娘亲。”他忍不住心头的气愤怒道。
林悠啜泣着,就连一向黏在她身旁的双胞胎也没有一个上前安慰,她们也被骇住了。
钱思儿看着哭得很悲伤的母亲,她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娘,你别自责!元宝知道你是不得已的……我们……不如我们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你永远都是元宝的好娘亲!”
她的话令林悠忘了哭泣。原以为无法得到女儿的原谅,没料到她竟不再追究。
“我的女儿啊!”她拧着眉,不由自主的又流下泪水。
“别哭。”钱思儿对她轻声道,“娘,别哭了。”
“不哭、不哭。”林悠拿起手绢轻拭泪水,“你也别哭,你的身子才好些,咱们都别哭。”
朱曦心疼的看着钱思儿,忍不住又将她拥入怀中。
熟悉的体温传来,几乎令她又想落泪,她连忙深吸了口气,止住心中的酸楚。
“朱少爷。”林悠低声道,“现在说这些话,或许你会觉得我太厚颜无耻,只是如今你已经清楚当年的一切皆是造假,如此一来,你跟元宝之间……”
“我对元宝的心始终如一,不论相士所言是真是假,我从不在意。”
林悠闻言,露出心安的神情,“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真怕毁了元宝一生的幸福。”
只有女儿得到一个好归宿,她的心才能稍稍的摆脱一丝丝的罪恶。
“少爷。”唐傲南逮住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的相士,“这家伙要怎么处置?”
朱曦冷冷的看着相士,问着钱思儿,“你想怎么处置?”
她沉默了一会儿,“放了他。”
他低头看着她,“放了他?你怎么总——”
“放了他。”钱思儿打断了朱曦的话,“正如同我爷爷教我的——与人为善,以和为贵……所以,放了他吧。”
“好一句与人为善,以和为贵。”
“夫人?”一看到黎三娘走来,钱思儿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拉开自己与朱曦的距离。
朱曦的手一紧,不愿意放手。
黎三娘在朱语芙的扶持下走了过来,静静的看着钱思儿一脸的惊慌,方才她在屋外已经将一切全都看入眼里。
娘亲这么对她,她却一点都不计较,依旧是一片孝心,她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的宽容大度,倒令自己赧颜了。
“之前是我误会了你。”黎三娘柔声道。
钱思儿连忙摇着头,“夫人快别这么说。”
她一笑。事情竟然已搞清楚来龙去脉,她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你不顾自己救了曦儿一命,是朱家的大恩人。”黎三娘终于松了口,“只是我这儿子是个直性子,跟他相处未必容易,不知你愿不愿嫁他为妻?”
钱思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朱曦露出大大的笑容,“元宝当然愿意!”
看着他的笑,黎三娘不由得轻摇了下头,“真不害臊,人家姑娘可没说话。”
“她早已是我的人,一切都只等娘亲点头而已。”
他的话惹来钱思儿羞瞪他一眼。纵使是事实,但当着两人的娘亲这么说,也太难为情了!
朱曦才不管,只是用力的搂着她,脸上满是笑意。
“为娘好久没看到你这笑脸了。”黎三娘轻叹了口气,有感而发,“从元宝一家搬出朱府之后,你天天都摆着张脸给为娘看。”
“娘,你言过其实了。”纵使娘亲说的是真的,他也不可能会承认。
钱思儿低垂着头,忍不住流下眼泪。
“别哭。”朱曦的手紧了下,“我不喜欢看到你的眼泪。”
“我只是好开心……”她想止住泪,但泪水就是不听使唤。
他轻声一叹,捧着她的脸,也不顾周遭好几双眼睛在看着,温柔的吻住她。
“少爷真是春风得意!”看着朱曦笑得开怀的脸,唐傲南出声取笑。
虽然天空微阴,看来即将下场雨,但他心情好,一点都不以为意,对贴身总管的取笑也不回嘴。
朱家大道重建顺利,他迎娶了元宝,原本她还顾忌会有不好的流言绕着朱家打转,谁知道最后她娘亲却出面免去了她的担忧。
林悠瞒着元宝,带着双胞胎,连同当年的相士在朱家大道上,向众人说出了当年的原委。
一时之间,当年的流言蜚语澄清,又因为元宝的孝顺、宽恕不追究,每个人都称赞她,对她的印象一改,谈起她都竖起了大拇指。
但不管外头的传言是好是坏,他对她的心始终没有变。
“你说我的孩子会长得像谁?”
唐傲南好笑的看着他,“又还没出生,我怎么知道。”
朱曦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猜猜啊!你不好奇吗?”
他笑了笑,“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何好好奇的?”
“你竟然笑得出来,你替元宝瞒着我她有孩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那日得到娘亲首肯后,元宝才偷偷将怀孕一事告知他,吓了他一跳,幸好他即时找到相士,即时留下她。
“少爷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若当时我不帮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事,所以只能替她瞒着你,说到底,你还得感谢我。”
朱曦的嘴一撇。这倒也是!
“好吧。”他有礼的对他一拱手,“谢过大恩人。”
唐傲南得意的点着头,“等你这句谢恩,我可等了许久!这下终于可以交卸责任了。”
“你在说什么?”朱曦隐约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觉得少爷的孩子不论长得像谁,反正爹俊俏,娘亲柔美,肯定男俊女美!”
“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回得一点都不客气,脸上全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闻言,唐傲南忍不住昂首大笑,“少爷找到了此生的方向,我也能心安了。”
朱曦轻挑了下眉,“说什么呢?”
他摇头,“少爷,以后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吗?”
“有你在,一定找得到。”
唐傲南指着前方,“不一定要有我,自然有人会带着你,或许该说,你此生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她走。”
顺着他的手,朱曦看到了钱思儿的身影。
她虽小腹微凸,但依然风姿绰约,走在街上,仍旧吸引众人的目光。
看她脸上的浅笑,他的嘴角不自觉跟着牵动,几个大步上前,“怎么来了?”
“天暗了,怕有雨。”她拿着伞说:“给你送伞来。”
朱曦接过手,“这种事叫下人来便成了。”
她对他嫣然一笑,“我想你。”
他的眼神一柔,无视他人的目光,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终其一生,都舍不得放开她。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他搂着她,转过身,却没有看到唐傲南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思绪。
风吹散了乌云,太阳露了脸,发出万丈的光芒。
“怎么不见唐总管?”钱思儿问。
过了许久,朱曦才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搂着她,两人走在朱家大道上,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他隐约知道唐傲南走了,或许此生,他不会再见到他……搂着钱思儿的手不禁微紧。
朱曦抬头看着阳光,如此和煦温暖。
红日虽无语,但他明白,唐傲南的离开是为了要自己的旅途,正如他,也找到了自己此生的方向,跟着一心为他的妻子,此生绝不会再多走冤枉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