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系到颜面问题,田桡立时来了劲头,咣咣拍着赵怀信的肩膀颇有信心替他回答说:“怎么不敢?不然你们大家一起上算了,选人太麻烦,怀信自己照样马到功成。”
“你这人...”唐蔓和田桡年龄相仿,也顾不得称敬语,急忙忙解释说:“我说的咱们当然包括你呀,水平参齐不齐才选三个好的出来,不然大家一起和单人赛不一个样儿了?”
田桡闻言默默收回搭在赵怀信肩头的手,想说两句鼓舞自家势气的话,结果被他一只手掌当回,但见赵怀信转身朝顾青竹三人拱了手:“程姑娘,顾兄,顾七姑娘。”
唐蔓懊悔着自个儿光好胜,连人家意见都没问,赶紧道了歉,程瑶身为主家,笑着摆摆手说:“没甚的,大家玩尽兴才是。”
既然要组队,顾青竹当仁不让的被选着和赵怀信抗衡一番,其他几位姑娘商量后推了唐蔓,加上顾明宏,勉强凑出还算合理的阵容来,至于余下的公子,被赵怀信虐的次数太多,实在没那心力再丢人一把。
丫鬟收拾好地上散落的箭矢,赵怀信踱着步子走到离投壶更远的位置站定,眉眼从容道:“咱们不若先定下彩头?”
唐蔓几人兴致满满,年纪最小的姑娘脆生生开了口:“听说赵大哥吹笛子乃京师一绝,绕梁三日,不知我们能不能有幸见识下。”
“好。”赵怀信应的爽快,目光却直直落在顾青竹身上:“那我恰巧赢的话,也劳烦顾姑娘奏上一曲,乐器随意,可否?”
这事换做其他闺秀稳坐不赔,可顾青竹才学的乐器,能囫囵个儿吹完就谢天谢地,于是为难的说:“我对乐器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无妨。”赵怀信勾唇笑了笑,一派贵公子气:“我以笛为引,总能配合七姑娘。”说完,不留任何余地的扬手一投,箭矢依旧闻声入壶,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田桡拍手叫好,这投壶越站的远,想要稳当投入就要费成倍的心神,气力和准头缺了哪个都不行,顾青竹目测了距离,以她的臂力逞强不得,正暗自发愁,顾明宏咳嗽两下微笑道:“我打头阵,给妹妹取些经验。”
顾青竹抿嘴给他鼓气,左右是图个消遣,她并非为扬名而来,不操心怕出糗,小声在程瑶耳旁说道:“别看我四哥像文弱书生,其实会的多着呢,骑马射箭可能比不过,但投壶精准。”
程瑶羞着脸没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谁人没点弱项,便说顾明宏不会旁的杂项,光读书一条,顾氏子弟在城里的威名就响的厉害。
顾明宏身为男人,很敏锐的发觉赵三公子对自家妹子有那么些意味深长,边走边思考着,站在和赵怀信相同地方,取出根箭矢比划两下,最终稳稳出手,箭头碰着壶边叮的声,反弹着跌进里头。
闺秀们顿时欢呼雀跃,赢了能听赵怀信吹笛,这么好的噱头,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恨不得拜过各路菩萨,保佑顾家兄妹旗开得胜。
“你站在那里够呛。”顾明宏走过来和顾青竹讨论经验,指导她说:“会投的很吃力。”
赵怀信第二次仍旧满中,田桡吆喝的更起劲了。
顾青竹完全没想过要和他们一般,捏着箭走到前面几步站了,笑盈盈说:“我力气小,还是站这里罢。”
“七姑娘请。”赵怀信毫无异议。
抬肩,出手,顾青竹玩的是游刃有余,几乎和赵怀信同样的不沾壶边掉下去,唐蔓深受鼓舞的也上去试,虽然磨了半天找手感,最后有惊无险再添了一分。
赛前定下三局两胜,赵怀信独投九次,顾明宏一边每人三次,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别的不说,单论唐蔓,素来五次中三的水平,居然三回全中,高兴的抱着程瑶笑个不停。
最后一轮,唐蔓胆小和顾青竹换了次序,让她当了那守擂大员,赵怀信这一投至关重要,顾青竹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料大家都认为的全壶竟没有出现,赵怀信居然失手打偏了,箭矢不偏不倚的落到斜对角顾青竹的面前。
顾明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哪儿来得及多琢磨,如此好的机会,连心不在焉的程瑶都忍不住朝顾青竹说:“老天保佑,这局可得定乾坤。”
如果中了,可不就定乾坤了么,失手的话还得再来一轮,顾青竹略有忐忑的攥着箭,倒是赵怀信好整以暇的对她笑道:“七姑娘要中了,待端午节我做东,请在座各位到遇仙阁观龙舟吃酒。”
每逢端午龙舟赛,官家子弟齐聚汴河旁,酒席聚会便少不了,这遇仙阁可是汴河旁最高的一座酒楼,在上头凭栏而望,不光龙舟赛一览无余,连远山近景都可观的清楚,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遗憾的是遇仙阁是私人居所,买下它的乃财大气粗的梁家,世代经商,楼里只招待私人贵客,没得关系连门道俱摸不住,十几岁的郎君能与梁家有交际,也够让人叹一叹了。
话音刚落,厅里安静两息,之后好几个姑娘跑过来围着顾青竹,满眼希冀的望着她,田桡瞬间也倒戈相向,指着赵怀信说:“呔!少爷我弃暗投明,赌顾家千金赢。”
顾青竹好容易应付了番,对他临阵卖弄手段,企图动摇军心的行为十分不耻,心想着这点压力才打不垮她呢,飞快拿起根箭失虽不及防的掷了出去,结果得了个满堂彩。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至于赵怀信,起码面儿上看起来比夺魁的顾青竹他们还高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都等着端午帖子呢。”唐蔓喜不自胜的唤丫鬟拿来笛子,走过去递给他说:“喏,给你。”
赵怀信能称风流,除了样貌和懂姑娘家心思,其他书画骑射也样样不落,其中笛子最甚。他拿了玉笛,靠在窗口迎风而奏,窗外树影婆娑,再伴着清泉入水的声儿,指尖曲调缓缓倾泻而出。
笛声舒缓,闺秀们懂得音律的不少,但听完均面面相觑,惊讶于这么好的谱子却无人叫的出名儿。
顾青竹没甚在意的喝着茶水,可能几次碰面对赵怀信印象寡淡,在她看来,在姑娘之间周旋的游刃有余可不是值得称赞的事,论奏曲儿的话,又不及沈昙以手吹出的令人惊艳。
一曲罢,赵怀信眼神无意般的扫过顾青竹,见她独独垂首饮茶,沉吟片刻,似笑非笑的问:“七姑娘觉得这曲如何?”
思绪飞到九霄云外的顾青竹回过神,见四周众人均看着自己,程瑶忍不住偷偷掩嘴提示道:“赵公子问你曲子怎样。”
“恩...”顾青竹不想做那捧高踩低的人,更何况她对音律知之甚少,也便坦言而答:“听着悦耳,可青竹不精此道,赵公子曲中意境深奥,倒是没听出其中玄妙。”
言语婉转,意思却明了,为弦歌而不知雅意。
赵怀信低笑两声:“是我选的曲子冷偏了,原先是章古曲残篇恢复得来,看来没继承出先辈精髓,回去重新翻谱才是。”古曲残篇传世难得一见,赵怀信能修复已为惊人之举,闺秀们满心向往,顾明宏都对他刮目相看。
顾青竹转着手里的茶杯,微微发窘的对着程瑶笑一笑,估计明儿,自己要落得个‘对牛弹琴’的雅号了。
正午开席,众人被请至前厅,赵怀信他们的桌子和闺秀们仅仅一屏风之隔,丫鬟们鱼贯而入的摆上酒菜。程家儿媳生的胖孙子也被奶妈抱到厅内,小小一团,头上戴着大红色的虎头小帽,眯着眼儿正啃拳头,几位夫人轮流去瞧,再另外给孩子塞上些金锁、脚链之类的小玩意。
田桡拉着赵怀信喝酒,连着满了三杯才将酒壶放下,眉毛一挑的以肩撞了撞他,笑嘻嘻打听:“怎么的三少,我瞧着你对顾家小娘子很不一样,新年新气象,打算换个口味试试?”
“注意点。”赵怀信冷他一眼,拿起杯酒送到嘴边,淡淡说道:“顾七娘可不是你能打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办公室小BOSS骨折了,还是右手...临近年底各种工作黑压压一片,干活的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位姑娘,每日加班少不了,有时实在更不上的话,请天使们多见谅!(请假条会注明的)飞吻大家。
第51章第五十一回
此话一出,田桡可歇了开玩笑的心思,假如顾青竹在场,保管稀奇的盯她盯出朵花儿来,要知道,放在以前甭管有没有,赵怀信绝不会用这副说辞,多两个红颜知己是雅事,随即肃然几分道:“这...这是定下了?”
赵怀信不置可否的笑一笑,眉目间满满的志在必得。
“得得得,知道您是手到擒来的主儿,别再显摆了。”田桡哼哼着吞了杯酒,把筷子往手边一扔,恍然道:“我说你怎么奇奇怪怪的邀我来程家宴席,我娘听说我要跟她过来,追问我两天是不是看上程家哪位姑娘了,亏得我费尽口舌解释,还想着有甚好事等着,结果,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端午遇仙阁不是好事么?”赵怀信显然不在意他的抱怨,调整了下坐姿,从这位置抬头,刚巧能看见顾青竹的侧颜。
田桡似没注意到那小动作,口里一直嘟囔道:“你为博佳人一笑拉着兄弟做陪衬,这个情我可不认。”
认不认的图个说得痛快,赵怀信做事向来不由他人置喙。
闺秀这桌倒喜气洋洋,交头接耳的论着赵三公子遇仙阁请宴的事儿,她们多凑个热闹,对赵怀信不曾抱其他心思,妒意什么的更无从谈起,唐蔓还隔着人敬她茶:“今日多谢顾姑娘替我,换做我,咱们只得空手而归了。”
顾青竹遥遥对她举了杯子,含笑道:“其利才断金,青竹不敢居功。”
百天宴讲究吉利热闹,酒席倒是次要,大家吃个半饱也就停了,碗碟转眼间撤的干净,地面儿一打扫,窗户开过透透气儿,瓜果点心成盘子的往上端。离得远的宾客坐上会儿打算告辞,李氏为儿女婚事,自然留着多呆半天,程家夫人干脆引了她去后院逗弄孙子。
程大公子程丰去年开春成的婚,才一年便续上了香火,自是喜上眉梢,眼瞧着胞妹又有了好的归宿,差不多已将顾明宏当妹夫看待,忙碌着送完客人,邀他去书房观摩新入手的一套字帖,临行前不忘对程瑶道:“可帮我跑趟你嫂子那儿?”
尽管过了坐月子的时候,该将养的时候仍少出门子的好,唐蔓她们不疑有他,笑着让程瑶忙自个儿的去,只有顾青竹会心一笑,懂得程大公子费心做的掩护,轻轻一捏她手腕,看着程瑶面儿红低头的出了门。
顾青竹再转头数一数,厅里余的人已不多,大家对坐着吃了会儿果子,却听赵怀信同程家小少爷说:“听闻程阁老府上一池锦鲤养的精心,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程小少爷作为陪客有求必应,自豪的扬了下巴,眉开眼笑的起身道:“这有何难,我祖父几乎日日亲手照料着喂食,饵料随着节气,每过些日子还要换换,又是上下槽开水渠引的活水,尾尾膘肥体硕。”
既参观,便没有只带赵怀信的道理,一行人受邀来到园子里,程府宅子仿着扬州园林建造,处处精美,亭台建的年久,倒多出几分古朴气息,园内移步换景,往前走上几步再回头,自有另番滋味。
说一池真确名副其实,顾青竹见过寻常人家养鲤,多是山石蓄水点缀着养上数条,即使别院地方大,塘边走个来回十几步绰绰有余,哪像眼前,整个花园以水相连,水上石桥倒成了映衬,随意扫几眼,俱是群鱼嬉戏,成群结队的在水间窜梭摇曳。
闺秀们凑作一团站在桥边垂首观锦鲤,程小少爷指派丫头捧了几匣子饵料出来,开春刚有些暖和气儿,鱼儿消了冬日的懒惰不再窝水底不动弹,前头鱼饵方投进去,便引来不少抢食的,起先几条,转眼间红艳艳整片的围了过来,煞是喜人。
唐蔓性子跳脱的很,撒了把饵料不过瘾,眼珠子一转,寻着程小少爷说:“我记得程姐姐说府上可以钓鱼的,有什么法子吗?”
“前头亭子旁有块用网围起来的。”程小少爷和唐蔓熟悉,没多顾忌的领着指给她看:“里面都是可以钓来玩的,你们若想钓,我派人拿竿子过来。”
一传十的说开,闺秀们没几个不动心,纷纷执着鱼竿四处找位置扎下根,约好哪家钓的多,下次茶会要做东道。顾青竹乐的清净,沿着石桥走到尽头,这边池里的鱼不若那么大,还有不少半掌长短的黑背鲫鱼。
赏野趣的悠闲没能持续太久,耳边传来阵脚步声。
顾青竹侧目望了望,十来步开外,赵怀信闲庭信步的走着,柔柔的道了句‘七姑娘’,尾音轻勾,凭空多了丝亲昵,再和着那张人见人爱的脸,她没有来的心尖儿一颤,忍不住蹙了眉头,总觉今日怪道的很。
“赵公子。”顾青竹秀眉一展,掩了自己心思与他寒暄。
赵怀信身为人精中的翘楚,怎能不知她眼下对自己无意,怕不止无意,还夹杂些忌惮,但考虑到顾家门风,这点又是理所当然的,换个冒失整颗心挂在他身上的姑娘,他倒会腻歪了。
越是对上顾青竹这种一张白纸的人,赵怀信越有十成十的耐心。
“七姑娘投壶技巧令人惊叹。”赵怀信张口便夸赞,倒令人淬不及防:“姿势手力拿捏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身经百战,我自叹不如。”
这话当不得真,她笑了摆摆手说:“是您有意相让,我在闺秀里面尚能说得过去,在公子面前计较可就班门弄斧了。”
无意的客套话,原靠着三分猜七分想,结果赵怀信没继续顺下去,反而若有所思的盯她半刻,嘴边笑意渐收,沉了嗓子问:“那可知我为何要让你?”
顾青竹愣着怀疑是否有风灌了耳朵,心内腹诽,谦谦公子在那种场合放些水难道不是举手之劳?
“赵公子君子风度。”她琢磨半晌,遂依旧不解其意,只得继续客气下去:“故而让与我们几分罢。”
赵怀信睨了眼池中的鱼儿,摇着食指道:“和旁人不相干,我让七姑娘是想顺理成章的吹那首曲子,古曲未署名,所表达之意却细细解说过,对了...世间还有首曲意相似闻名遐迩的《凤求凰》,我这么说,不知佳人可懂?”
拉着到街巷问过一遍,若有人摇头说不知,怕也被叹上句孤弱寡闻,偶有郎君借来示爱,说不定成段良缘佳话,顾青竹懂是没错,但牵扯到自个儿真是想所未想。
特别对方居然是名满汴梁的赵怀信。
顾青竹自诩经得住美色,甜言蜜语也迷不得她,微不觉察的拉开段距离,一手搭在石栏上抿唇笑起来:“恐怕浪费了公子一番心意。”
预料中的回答,赵怀信更惊喜于她言语中的直来直去,和素来四两拨千斤的反映差了许多,好脾气的点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可,我也不是等不得的人。”
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顾青竹以为同他有牵扯,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即使赵怀信指天立誓说真心实意,在她看来也是利益措辞,对人的印象一旦根深蒂固就很难再改,于是摒了几分小心,抬起头正色道:“不知赵公子家中长辈催的紧,还是其他缘由,青竹不欲掺合其中,还望高抬贵手。”
欲拒还迎的话听的多,斩钉截铁拒绝的词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赵怀信顿了顿,碰墙和碰墙的差别大了去,显然这不是他期望的态度,沉吟几息,猜测道:“莫非...因为前几次见我与其他人关系亲密,七姑娘心存疑惑,觉得我不是良人?”
顾青竹深以为然,话却万不能如此得罪人,婉转而道:“八字还有不合,急脾气找慢性子,能言善语配沉默寡言的,良人与否在于两人秉性相投,只是我生性古怪,配不得公子。”
赵怀信听出那弦外之音,倒一寸寸笑的开怀,红唇齿白,眸间淌的尽是艳色,映衬的身□□院花草都暗淡许多,心内思索着,这顾七娘倒是他看走眼了,面儿上软糯守矩的小娘子,实际却如斯有主心骨。
“言之过早。”赵怀信终是入了几分认真,不再管那些手段计谋之流,语气平平的说:“我从不说满话,眼下却可保证,假若你我能成爱侣,但凡你不愿的事,我都不会去做,包括纳妾。汴梁城中氏族子弟是多,他们如今守礼道,成亲后能做到始终如一的又有几人?”
这话可像平地惊雷,饶她再稳坐如钟,也被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世人眼里,说赵三公子不纳妾,差不多和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同样离奇。
顾青竹暗自掂量,起先想的他一时心血来潮说几句罢了,看来又不是,宝珠寺后院听他和朱凤珊交谈,句句圆滑摸不住错处,方才的话真个似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
两人站的久了,亭中钓鱼的闺秀难免分神瞄上一眼,田桡坐在椅上翘着腿儿,双手搭在眼上做凉棚状的张望,别说,顾家小娘子青葱貌美,和三少立在一起,真有点儿珠联璧合的味道。
第52章第五十二回
水里的鱼儿吃尽最后那点饵料,寻觅了会儿,确认无食可用才甩起尾巴‘咚’的声,扭着头游远了。
“余生几十载,世事难料,您既知道是满话,便应收回才是。”顾青竹思索许久,对他此举仍旧摸不透,轻轻开口道:“青竹懂的少,但却明白成婚需情投意合,赵公子才学兼备风姿伟岸,定能找到更合适的闺秀。”
向来有赵怀信巧言推卸别人,风水轮流转,终于在她跟前栽了跟头。
不过顾青竹话语诚恳,没别的巧弄心思藏里头,赵怀信倒也不恼,起了同她细细交谈的兴趣,一手搁在石栏杆上,食指有节奏的叩击着道:“你不信于我的原因能猜出一二,但怎么就肯定咱们情投意合不得?”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拐过头再被他一说,顾青竹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沈昙的模样,无论是奋笔疾书还是懒洋洋倚靠在榻上饮茶,单想着均令人心生欢喜,好比三九天饮上杯陈酿,暖到四肢百骸。
微风拂来,池面荡起一波又一波的纹路,顾青竹耳边碎发被吹的扬起,赶忙伸手往后理了理,静下心神回道:“我素日不爱动弹,一卷书便能看上整天,琴棋不佳,喧闹的地方呆不了半个时辰可打退堂鼓,虽了解公子不多,但大概猜得出与您是大相径庭的,一日两日可以迁就,时间久却磨的人心生厌倦罢。”
传言他爱好广博,吃酒交际便不说了,花下诗会湖中泛舟论道,没有涉猎不到的,顾青竹找的理由实在应景的很。
明明十四五岁的姑娘,不向往一见钟情花前月下的戏码,口口声声的冷清道理,赵怀信都欲问问,她是不是情到深处受过什么不公,以至于感同身受了。
转念一想还真有,赵怀信微叹,想想李珠横刀夺爱在先,再看她垂眸低语的神情,不禁涌出些怜香惜玉的情绪,放软了语气笑道:“来日方长,终归会让你明白的。”
风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眼瞧着越刮越大,唐蔓几个手里头的鱼竿被吹的打晃悠,丫鬟们快步上前帮着把鱼篓小凳移开,家养的鱼儿不怕人,绑了东西几乎下勾就咬,小半个时辰各有收获,钓的多的足足有大半篓。天公不作美,程小公子吆喝着找人收拾,招呼大家往前厅走。
赵怀信眯眼向东瞧了,远处天色渐渐暗下,积上不少云,于是侧身让出路,低头对顾青竹道:“雨前之兆。”接着示意让她先行。
顾青竹点点头,遂迈开步子,赵怀信错她半步,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池中小桥九曲十八弯,穿过去还费些时候。
谁也没想五月的雨水来的这么急骤,豆大的雨滴砸在池塘中,紧接着哗啦啦的倾盆而下。来得突然,伺候的仆从手上半个纸伞的影儿都没,赶紧跑了去取,闺秀们走了大半,俱躲在连廊下避雨。顾青竹慢了会儿子才跑到亭子里,这边和连廊离还隔着个宝瓶门,再走可真要琳的透彻,便停下脚步等人送伞。
顾青竹歇两口气,转过身刚想说话,见赵怀信右手臂衣袖比肩膀淋的还厉害,而左臂只面儿上湿了雨,这才恍然自个儿一直觉得头顶没落着什么,原是他抬着胳臂挡了去。
嘴里的谢语将要出口,赵怀信一摆手拦了她:“身为女子,受男人照拂天经地义。”
顾青竹滞了下,莞尔笑一笑,那边随从捧着伞来到亭里,怀里还塞着成叠的软布,她要来两块递给赵怀信说:“权当是谢过了。”
雨势未收,车夫架着马车小心翼翼的在巷子里走着,到顾府时天已经黑透,然而这都掩不住李氏的喜意,下车直接到长松苑和老太君汇报起来。
程瑶被兄长从席间支走,去小程氏房里坐了会,书房和卧房只跨了间小院,小程氏靠在塌上正喝鲜鱼汤,听说相公让她来着,立刻明白其中的弯绕,捂着嘴笑了声,指指旁边的鱼汤罐子对程瑶说:“你也别在这耽搁久了,帮嫂子把鱼汤送过去让夫君尝尝。”
一来二去,程瑶抱着汤罐子在书房和顾明宏一起赏了字帖,相亲成不成,脸儿上能看出个七八分,程丰坐在外间喝着鱼汤,待顾明宏两人出来,打眼一扫就知道错不了。
王老太君在家等的也急,他们刚进门,手里的佛珠也放在小几上,瞅瞅顾明宏,再问李氏说:“怎么样了?”
李氏拿帕子沾了额上的水珠儿,笑一声道:“母亲还是让明宏说,路上我还问他,他倒好,非要等着一块儿和您说!”
颂平听前院的丫头说大夫人自程家百宴回了,取了件干净衣裳跑到老祖宗那等着,顾青竹披上外衣坐在凳里,捧着碗热姜汤接话道:“四哥不要卖关子,我也好奇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