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了,一脸的冰霜瞬间融化,这是她唯一的宝贝孙子,贺家的独苗苗,她不宠谁都要宠他,虽然她觉得贺莲房渐渐脱离了掌控,还试图将贺茉回跟贺兰潜带离她的身边,但这并不代表她要毁掉这个出息的孙女。此刻贺莲房是大颂朝几百年来唯一出现的异姓公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她在民间的名声极好,对贺家有利无弊!
她可以不喜欢贺莲房,但贺莲房必须维持她在民间的声誉!
所以她怎会昏了头,在府门口便指责贺莲房呢?!
徐氏眼底闪过一抹懊恼,只是她从不道歉,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她以眼神示意贺莲房,希望这丫头能识相点,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谁知贺莲房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微笑的看着她。
徐氏心里更恼,愈发觉得自己先前是错信了这个孙女,竟还听了她的,给了她那么多的好处,甚至上官云娘跟红妆绿意,都是贺莲房设下的圈套!
贺莲房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了,祖母,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徐氏哼了一声,一把拉起何柳柳道:“咱们走!”
何柳柳回头担忧地望了贺莲房等人一眼,徐氏喝止道:“回头瞧什么!还不赶紧跟我走?!潜儿,回儿,快些跟上俩!”
对贺莲房的冷遇十分明显。
可惜这招只能伤害在意你的人,对心中根本没有你的贺莲房而言,什么都不是。上一世,她曾经真心期盼过祖母能够救回儿一命,阻止上官氏将潜儿送走,她真的真的曾经对佛祖祈愿,可徐氏的作为狠狠伤透了她的心。她死的时候,不过十二岁,徐氏除了在灵堂前掉过几滴眼泪以外,根本就不曾真正伤心过。而后来潜儿死掉,徐氏也只是悲伤了一阵子,然后便继续做她那尽享荣华富贵的老夫人了。
从那一刻起,贺莲房就明白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徐氏都是知道的!知道上官氏找人进佛堂毁她名节,知道上官氏将她害死,知道上官氏将潜儿送去了什么地方,知道贺红妆抢走了回儿的姻缘……这一切的一切,徐氏比谁都清楚!
可她总是表现出那样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她是最最无辜的,她只是——真心的、却又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但明明她是可以阻止的!
她最爱的唯有她自己。哪怕是爹爹,怕也不在祖母关心的范围之内。
徐氏厌恶大徐氏的跋扈嚣张,可她自己,在嫁入贺家之后,却也可笑地变成了大徐氏那样的人!
可以想见,这一顿晚膳,吃的并不那么尽人意。徐氏心里不虞,何柳柳忐忑不安,贺茉回贺兰潜冷淡以对,更是没有胃口,只有贺莲房,一派悠闲地尝着桌上的菜色,自从她搬去平原公主府,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府里厨子做的菜了。与公主府的御厨比起来,贺家的厨子虽然也算一流,却还是要逊色许多。
她对这个家,除了弟妹以外,真的是任何能够让她留恋的东西都没有。
徐氏见不得别人一筹莫展,贺莲房却如此自在的模样,于是冷淡地指责:“怎地搬出去这点时间,却变得如此不懂礼数?桌上每样菜你都尝了一口,也不怕旁人说你没有家教?说出去,可别丢我贺世家的脸!”
贺莲房微笑以对,从头到尾,她也不过尝了三四道,桌上至少摆了三十几道,祖母已经到了她做什么都瞧不顺眼的地步了么?“祖母教训得是,孙女会牢记的。”
贺茉回却不愿意这样过去,她皱了下眉,发出“嘶”的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祖母,我这里有件好消息要告诉祖母呢!”
也许是为了做给贺莲房看,徐氏顿时露出慈祥的笑容,笑眯眯地问道:“什么事儿呀?”
“前段日子,孙女也有幸随大姐进宫陪伴太后用午膳,当时有好几名公主和后妃在,太后当着她们的面,夸赞大姐礼数周到,要诸位未出阁的公主,都跟大姐多学学,还说这都是祖母您的功劳呢!”贺茉回巧笑倩兮,“祖母,您的名声,可是连太后都知道了呢!”
这是夸奖的话,徐氏却听得面色惨白!
贺茉回这哪里是在夸她!根本就是在为先前她指责贺莲房没有家教在反讽她!甚至还是在委婉地告诉她,她的所作所为,太后都是知道的!
那么,太后知道,却没有对她采取措施,惩罚于她的原因是什么呢?
还不是看在贺莲房的面子上!
她承了贺莲房的情,却还在这里对贺莲房冷嘲热讽,但其实只要贺莲房想,她这一品诰命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一瞬间被颠覆!贺茉回这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她这个祖母,她此刻之所以能够保存荣誉和地位,都是因为有贺莲房!如果贺莲房对她彻底寒了心,她的荣华富贵也就不复存在了!
徐氏的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
其实自打上官氏母女三人被逐出贺府,徐氏从气头上冷静下来,她和贺莲房之间那脆弱的祖孙情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中间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所以彼此都愿意从表面上伪装一下而已。
“祖母,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不便久留,现在便去探望爹爹了。祖母不想与我同桌进食,我也不便多加叨扰,孙女告退。”
贺莲房说要走,贺茉回跟贺兰潜自然也不会留,徒剩徐氏跟何柳柳坐在桌边沉默。良久,何柳柳才讷讷地道:“祖母……大姐她是……”
“什么大姐!那是平原公主!”徐氏低喝,恼怒不已。很显然,她的名誉需要贺莲房的仁慈来维持这件事深刻打击了她的自尊。这一刻,徐氏终于意识到,贺莲房已经不仅仅是她贺家的女儿,她徐氏的孙女儿了,她还是大颂朝几百年来唯一的一名异姓公主,是深受太后宠爱的金枝玉叶!
明明当初还是任由她捏边搓圆的小娃娃……竟成长到了这地步!
离开福寿园后,周围没了徐氏院子里的人,贺兰潜才问:“大姐,你是故意要激怒祖母的?”
贺茉回笑:“不然怎么避开祖母的纠缠呢?你没看出来她想念我们是假,为那何柳柳求——啊不,是索要点什么才是真么?”
姐弟三人相视而笑。
是夜,何柳柳坐在自己房间的桌边,单手放在桌上握成拳,粉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好好的机会竟就这样浪费掉了!徐氏当真是个没用的老不死!原以为能凭借徐氏攀附上贺莲房,或是借由徐氏平步青云,结果那老太婆根本就不带她出去参加燕凉高门间的聚会,她根本就见不到其他达官显贵人家的女眷!所以,就更别提是获得旁人的欢心了!
她只能每日待在这福寿园里,白日里醒来,睁开眼睛后,便要陪着徐氏聊天!烹茶!伺候她的衣食住行!何柳柳气得要死,她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她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不,不能生气,不能发怒……否则这样会显得她特别容易受刺激。
何柳柳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铜镜前,她着迷地看着铜镜中那张美丽的脸——和徐氏年轻时几乎有八九分相似的容貌。虽然比不得贺莲房与贺茉回的绝色,却也是极度的动人。燕凉多生美人,想要在这么多美人中脱颖而出,那是多难的事情呵!想要一步登天,就必须走些常人不会走,也不敢走的路子。
而她甘愿冒这个险。
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抚过芙蓉面,何柳柳对着镜子里那张美貌的面孔痴迷不已。多么的无辜!诱惑!动人!妖娆!可这样的容貌面对女人有什么用!她要的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回想起今日见到贺莲房姐妹两人时所看到的她们的脸,何柳柳就嫉妒不已!再想到那个依赖姐姐的美少年,她更是羡慕的要命!为什么这样的好事都被贺莲房一人得去了?得天独厚的容貌,受上苍眷顾的家世,甚至还有这样令人眼红的运气!谁能靠一支舞成名?谁能碰巧救下太后一命?谁能在见到太后第一眼时便得了她老人家的欢心?谁能被封为异姓公主,还得了个平原的封号,皇上甚至为此还赐了她一座公主府?!
只有贺莲房!就只有贺莲房!
怎么能不让人嫉妒呢?!
何柳柳知道这样的情绪对自己的将来非常不利,但她仍然尽量想要保持冷静。现在,万籁俱寂,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会看见她的真面目。待到明儿个太阳出来,她便仍然是那个娇羞胆怯的何柳柳——深受徐氏喜爱,在大学士府里头为人称赞的何柳柳,没有肮脏名声与不堪回首过去的何柳柳!
她坐在镜子前,慢慢地抚摸如花似玉的脸,然后轻轻、轻轻地用布巾打湿脸颊,尤其是皮肤与头发相接触的部位。半柱香后,皮肤变得松软柔嫩,何柳柳缓缓伸出手,在耳根处细细揉搓——只见那处的脸皮竟微微卷了起来!
随后她慢慢将脸皮撕下,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那面具贴在脸上,如同第二层肌肤,一点异样也无。
只是这样的易容是有代价的,面具下面的皮肤会受到侵蚀,逐渐变得腐烂和恶化。但那对何柳柳而言算得了什么?只要她能在容貌彻底毁坏前,得到自己想要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面具被撕下后,何柳柳将其叠好仿佛一个小木盒内,木盒内有着奇怪的透明液体,面具放进去后,因为戴了一天而微微显得有些蜡黄的边角瞬间柔软舒展开来。不枉费她为了能戴面具而把千辛万苦吃尽苦头的调试身体!
随后,她伸手到喉咙处,探手进去,在后头处取出一小块奇怪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某种动物的皮,粉嫩柔软,格外瘆人。
何柳柳又小心翼翼地起身,从床头的小格子里头拿出一颗药丸,以温水送服口中,然后又将那块皮塞回喉咙口,再开口,便又是柔嫩软糯,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声音。
此时面具也泡的差不多了,她将面具拿起,趁着面具还微微湿润,将其套在了脸上。现在是在大学士府,一丝一毫的懈怠都很有可能让她露出马脚,所以即便是夜晚,她也决不拿下面具——即使这会加快她脸部的腐烂速度。
这也是她从不让婢女进来伺候的原因。但凡是她的事情,都会亲力亲为,决不假他人手。徐氏曾夸她这是贴心稳重,但其实她不过是怕被人看穿。
多么可笑,又自以为是的老太婆!
明明有那样优秀的孙女,却偏偏要从平庸的她身上找寄托,就因为她可笑的嫉妒着那两个出色的孙女!
何柳柳想笑,嘲讽的笑,但无论她怎么做表情,镜子里的脸都是那么娇柔动人。这是她训练学习数月的结果,就如同执念一般,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脑海,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浑然天成。
夜色越来越深,别有用心的人,也需要安眠。
☆、第151章 聂四离京聂大现身
四婢依照吩咐将荔枝分作三等分,差人分别送往靖国公府与大学士府,随后便各自净了手来吃,她们都没怎么见过这个稀罕物件儿,往年都是只见主子们吃,她们哪里捞得到。贺莲房只吃了几个便不想再吃了,她这阵子精神头一直不是特别好,荔枝这东西性温,吃多了容易上火,陆妈妈嘴上一直念叨着一颗荔枝三把火,再三叮嘱她莫要多吃,对身体不好,幸好贺莲房本身也不是特别爱吃。
相传史书上有位倾国倾城风姿绰约的贵妃喜食荔枝,当时的皇帝为了讨她欢心,着人从千里之外运送至京城,沿途累死好几匹快马,只为博取妃子欢心,得她一笑。可见这荔枝,当真是个奢侈之物。
这几日贺莲房都是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弄得四婢都很是担心,陆妈妈却说这叫做苦夏,因为天气逐渐转热,所以胃口跟精神都不是很好,待到天气凉了,到秋冬季节就好了。嘴上这么说,她其实也焦急的很,镇日变着法儿地给贺莲房做些酸甜开胃的小菜和祛暑化湿的甜汤,用膳的时候更是百般小心地伺候,就怕贺莲房吃得少。对于陆妈妈这一番苦心,贺莲房是知道的,所以即便她已经抱了,却也都会再塞点儿入腹。
唯一能让她心情好转以至胃口大开的,就只有祁怀旭的消息了。
听到摇光将天牢中发生的事情诉说的活灵活现,仿佛她就在跟前目睹了一般,贺莲房露出笑容,“公主,您是不知道,当时那齐世子叫得跟杀猪一样,事后还狂妄叫嚣着说要让齐王将那些死囚砍头,结果您猜怎么着?”
贺莲房不忍打断她这说书般的兴致,于是很给面子地问:“怎么着?”
“不少死囚求之不得呀!”摇光如同说书人一般拍了把自己的大腿,夏裳薄,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好多死囚都是被判的炮烙、凌迟、车裂、腰斩……能简简单单快快活活的砍头,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还纷纷谢谢齐世子这样善解人意。”
可以想见,祁怀旭的天牢生涯,必定十分精彩。
得到这个结果的贺莲房,浅浅一笑,当天晚膳便有了胃口,比平时多吃了半碗,把个陆妈妈喜得不得了,连连追问摇光,到底是什么让公主这样开心,能不能以后每天都这样。摇光:“……”
随着夏季的到来,青王终于要离开了。
他走的那天,贺莲房不准备去送他,这世上要送他的人太多了,所以在他离去的前一天晚上,她大开府门,撤去了侍卫,等待着青王的到来。
天色刚黑,夜幕尚未降临,青王便已经出现在了平原公主府门前。他翻身下马,规规矩矩地递上了自己的拜帖,门口的侍卫显然没想到青王会来送拜帖,一时间竟然傻了,不知道要伸手去接,还是青王示意了他,他才回神。
贺莲房也没想到这一次青王会走正门进来,毕竟以他们俩的身份,即使是义兄义妹,孤男寡女独处,也难免会惹出什么闲话来。更何况,在世人眼中,她和青王可以说是八辈子打不着的关系,青王在离京前一天晚上,不进宫去见皇上跟太后,反倒进了义妹的府邸,传出去,难免会有人想歪。这人人都知道平原公主生得姿容绝世,又正值妙龄,青王殿下会心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请青王花厅落座,贺莲房亲自为他斟上一杯茶水,笑道:“王爷今儿个怎地如此规矩,竟还知道送上拜帖了?”
这是委婉地说他以前都不走正门呢!青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细细一品,方道:“这皇兄来看皇妹,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青王刚离京不久,边疆便传来消息,有游牧民族来犯,青王已率军出征,同样作为统帅的信阳候自然也不能避免。于是他回京的日子便被暂时耽搁了下来,皇上隆恩浩荡,特意准许其长子聂芒回京。但相对的,聂大回来了,聂四便要离开。
这便是上位者对手握兵权的重臣的戒备之心。与靖国公府不同,信阳候府女眷稀少,信阳候的几个儿子又个个出色凌厉,皆是少年成名,威风凛凛,这样的世家,便如同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深深地扎在大颂朝的土壤之下,哪怕日后聂家会出几个败坏门风的子孙,但只要有聂家六子在,便可保得百年声誉。
靖国公府却不这样。一来,靖国公的一片赤胆忠心,皇上还是很信任的,若是没有靖国公鼎力相助,当初他也不会这样成功地登上大宝。而即便作为功臣,靖国公也毫不嚣张跋扈,虽然这个老头固执又死脑筋,但同时,他也非常非常的忠心。二来,蓝氏一族向来最重仁义二字与家人性命,除了蓝战最小的儿子外,其他三个两个从文一个从商,都危及不到他的江山。最重要的是,靖国公府的老太君,绝对无法放下她那两个外孙女!这样的话,贺世家与靖国公府边同时被他掌握在手中。所以,即便知道靖国公与蓝战忠心耿耿,即便贺励是自己的心腹,皇帝对这两个庞大的家族,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
太后认贺莲房做义女的事情,对皇帝而言,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既能慰藉太后多年空虚的心灵,也能借着贺莲房牵制住贺世家与靖国公府。皇帝不怀疑贺励与靖国公的忠心,但他无法保证是不是还有别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这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为了保住那个位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威胁到他的人事物。
聂仓失踪后,皇帝之所以未曾下令大力寻找,便是因为忌惮着信阳候府。当年他尚是一名皇子之时,信阳候鼎力相助,但今时今日,靖国公还是那个靖国公,信阳候却已非昔日的信阳候了。他开始骄横自大,任意妄为,皇帝只是不说,并不代表某些事情他就不知道。
因此,皇帝极力限制信阳候府的人回京。一,是因为边疆有青王和靖国公在,信阳候必然不敢突然发难,二,也是因为这京城里还留着信阳候府的千金聂娉婷。聂家男儿将这个少女如珠如宝的宠爱着,信阳候之所以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留在京城,也是为了打消皇帝的戒心。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本事非凡,若是埋在家里,不知有多可惜!所以即便再舍不得把唯一的小女儿留下来,他也依然咬牙狠心放手。
唯有让皇帝放心,他们信阳候府才能平平安安躲过这一劫。说不定等到新帝登基,便能迎来信阳候府新的生机。
聂四走的那天,死活赖在平原公主府门口,叫嚣着要跟二小姐道别。贺莲房觉得他在府门口嚷嚷着太不像话,便命人将他传了进来。结果一看到贺茉回,聂四便扑了过去,看那架势,仿佛是想抱住她的大腿哭诉一番。贺茉回被吓得往后一缩,聂四扑了个空,不满地道:“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给我牵牵手吗?”
贺茉回白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聂航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张牙舞爪地道:“我拉我未来妻子的手,有什么不对?!”
贺茉回的脸登时红了,她羞恼交加地对着聂航抗议:“你胡扯些什么?谁是你未来的妻子了?不害臊!”说完还跺了下脚。
这可爱的模样,便是连贺莲房都想要笑了。
只是那笑容十分短暂,片刻后,她便收敛了笑容,淡淡地看着面前那两人,眼神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呀,当然是你呀!我们说好了二小姐,等我下次从边境回来,你就嫁给我吧!好不好!”莽夫连求亲的态度都很率性,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也不讲规矩,想要什么就说什么,毫不客气,而且态度非常之理所当然,仿佛他这么说了,贺茉回就应该乖乖嫁给他似的。
贺茉回这回连理他都不乐意了,直接转身跑了。
聂航急了,想追上去,却被摇光笑眯眯地挡住:“四少,我家二小姐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您这样就不怕把她给吓坏了么?”若是吓坏了,她们家公主可是要发火儿的。
也不知聂航是怎么理解的,就见他满脸的焦急怒容瞬间变成了惊喜的笑:“我明白了!二小姐是在害羞!多亏你这小丫头提醒我!”
摇光:“……”她说了什么吗?
贺莲房静静地看着聂航狂喜不已的模样,突地开口问道:“四少,这世事变化无常,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还是不要就这样轻易定下来吧。”
听了贺莲房的话,聂航以为她是在怀疑自己的真心,当下就急了,恨不得扒开自己的衣服,把心脏剖出来给贺莲房看:“公主,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二小姐,想娶她为妻的!难道这些日子下来,你还不相信我吗?虽然信阳候府与靖国公府是世仇,可这与贺世家没有关系呀!二小姐还是可以嫁给我的!”
“四少误会了,本宫没有反对,却也没有赞同。回儿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以本宫看来,回儿似乎对四少也并无男女之情。”面对这样一个赤子之心的男人,贺莲房无意去伤害他,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要同他说清楚。“这世间情缘,讲究的便是这‘缘’字,四少又何必强求呢?回儿离及笄之日尚且都早着,现在就来谈论婚事,是否有些太早了?”
聂航明白贺莲房的意思了,他本来也不是个笨蛋,只是不太喜欢动脑筋,凡事能用拳头解决的就都用拳头来解决。只见他拧着眉头严肃沉默了半晌,方道:“我明白了,若是二小姐及笄,我从边境回来向她提亲,她自己若是愿意,公主便不会反对,是这个意思吗?”
贺莲房但笑不语。
她不说话,聂航便默认为她答应了。
待到聂四离开,贺莲房去了贺茉回的房间,见她正坐在床榻上兀自发呆,眼神呆滞滞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见到这样的妹妹,贺莲房的心里顿时柔软一片。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贺茉回身边坐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想什么呢?”
贺茉回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凤眼,不解地问:“大姐,你说……聂四他要走了,我心里怎么有点堵得慌呢?”
贺莲房低头想了想,方道:“这个我也没法跟你解释,可我知道,东夙离京的时候,我的心都空落落的,仿佛随着他一起走了。可同时,我清楚的知道,我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保护好你和潜儿,也保护好我自己,安静地等他回来。”
贺茉回到底未曾开窍,对男女之情也是懵懂至极,那尚在萌芽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被小心呵护成长,便随着聂四的离去慢慢消灭殆尽了。此刻她不舍得聂四离开,其实也不过是习惯作祟。
习惯了那个家伙无时无刻不从她周围冒出来,一口一个二小姐喊得欢天喜地;习惯了对方总是给她带些府里没有的小玩意儿讨她欢心,然后不管她冷言冷语都跟在她身后不离去;也习惯了……在付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前,先把心脏用层层坚冰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