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怎么会知道,他面前坐着的这个神色沉静凤眼威仪的少女,其实是一只索命的厉鬼呢?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虚伪、欺骗、背叛、杀戮,所以对人心格外的敏感。若非察觉玉衡此人只是玩心颇重,并无他念,贺莲房是不会随意召唤暗卫前来的。
只是就目前来看,玉衡玩的还挺乐在其中。
“你回去便回去,只是此番回去,可不能再是富商于恒了。”贺莲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衡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贺莲房的意思,他露出略带兴奋的笑容,向贺莲房行了礼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而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小厮并非大学士府的人。
离了大学士府,玉衡拭去脸上伪装,又拿起脂粉来涂抹,瞬间铜镜中那个小厮便成了富商于恒——只不过是颇为邋遢狼狈不堪的于恒。他又找来一套洗的泛白的玄色长袍,发髻微乱,脚上的皂靴还破了个洞,浑身上下基本上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落魄。
他又到了天然居,跑堂的认识他,便如同先前那般殷勤的将他迎上二楼雅间,狗腿地告诉他这阵子张家少爷总是来找他,每次找不着就都会变得很失望。但最近几天张少爷来的少了,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容光焕发的,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在不在,若是不在,便起身回府。
于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无视了一旁眼巴巴等着赏银的跑堂。跑堂原本还以为能捞点银子,毕竟这位于公子是出了名的慷慨,天然居里的跑堂谁都想跟他套套近乎,他可是挤破了头才赢得今儿这机会的!
左等右等没等到赏银,又怕掌柜的责怪,跑堂便甩了甩肩上的毛巾下了楼,边走还边嘀咕:“今儿这于少爷是怎么回事,怎地等了半天,连一个铜板都不给?!这人哪,当真是越有钱就越小气……”一路骂骂咧咧。
于恒在雅间里自然是听得到的,他作为暗卫,武艺本就超群,听力也自然是一等一的,跑堂的这几句话如何能逃得过他的耳朵?想必要不了一会儿,整个天然居就都会知道他于大少爷成了落魄鬼,连赏银都给不出了。往日那些为了掩人耳目交的“狐朋狗友”,自然也不需他废话,便会主动远离他。
幸好张正书没让他等多久。于恒只是在雅间坐了有半个时辰,便从窗口瞧见张正书正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赶来。他收起脸上笑容,在张正书推开门的一瞬间,成功的表现的像个家道中落、身无分文、一夕之间遭逢巨变的穷酸。
张正书却也并不急,而是先上上下下将于恒打量了一番,想来也是在楼下听到“于公子”没钱了的传言。他原以为于恒此番回来会带上一笔巨款,可就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反而比离京前更穷了啊!“于少爷,你这是……”
他连“于兄”都不叫了,直接叫最最生疏的“于少爷”。
听到张正书的声音,于恒忙过去握住他的手,悲切道:“贤弟!为兄家中出了事,所以之前在燕凉的时候那银票才无法在钱庄兑换,贤弟,为兄知道你在滁州之时也是富贵之家,我于家产业破败已是事实,如今为兄只想将祖上所传的老宅保下来,可是找遍了熟人也无人愿意相帮,为兄思来想去,也只有贤弟你能帮为兄这一回了!”
张正书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他离不开寒食散,偏偏于恒又不在京中,他是偷偷进了大徐氏的屋子,将大徐氏压在床头砖底下的银票给偷了出来,大徐氏不知道,还以为这个孙子突然变得特别孝敬自己,长大懂事了,逢人便夸,还时不时拿张正书做例子教育名声已经败坏的张灵芝跟尚未出嫁的张紫苏。“这……于少爷,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我便同你说过,我家看着风光,其实并无多少家业,我就是想帮你,那也是有心无力啊!”说完,做出一副惭愧又不安的模样,因为他很清楚,于恒为人最是心软慷慨,自己这样说,对方必定不会再做纠缠。
果然,于恒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也是命该如此,只是我家祠堂中那些宝贝还未来得及拿出,宅子便被收走,我原想着借银子将宅子买回,如今怕也是……唉!我愧对于家的列祖列宗啊!”
张正书没听到于恒说的其他话,但那句“我家祠堂中那些宝贝还未来得及拿出”,他却听了个十成十。他顿起贪婪之心,但又怕于恒觉得自己贪财,便做出一副为难,但为了朋友却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表情:“于兄,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祖宅怎能这样说卖就卖呢?”
“唉,也并非为兄想卖,只是家中负债累累,官府来将宅子给收了呀!”于恒面露悲伤之色,“若是可以,谁愿意卖掉家中祖宅呢?为兄多年来一直经商,谁曾想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今年蚕丝匮乏,我便倾尽家产收购,谁知道一场大火,竟被尽皆烧光!万贯家财瞬间化为零数!”
“于兄,若是你不嫌弃,在下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不知这老宅需要多少银两?”
于恒想了下,吐出一个数字:“十万两。”
十万两?!
张正书傻眼了,这么多银子,他要去哪里筹?
“贤弟,不瞒你说,我们于家,那也算是经商世家,所有的金银细软,何止这个数字!只是老宅被收,我的家人没来得及将祠堂下的宝贝挖出来,否则我哪里需要在意这一点点银子?”于恒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脸色也憔悴许多,张正书这才仔细打量他的容色,只见他形容枯槁,与初识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可见这一阵子的事情对他打击非常大。
但张正书又觉得,于恒翻盘的机会特别大。与于恒相识的这段日子,虽然此人过于冤大头,但口才手腕却都是一流,张正书觉得,只要给于恒机会,他就肯定能够东山再起。到时候,身为他恩人的自己,难道不会比现在得到的好处更多么?如今跟于恒交恶,日后万一于恒再次得势,自己岂不是枉做了小人?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倒不如赌他一把。
这么一想,张正书就咬咬牙道:“于兄!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可否给我几日时间筹备?”
于恒闻言,自是大喜:“如此,便多谢张兄了!若是他人我于某人能够收回家业发扬光大,张兄你必定会是我的座上宾!”
于恒此人最是讲究道德义气,是一诺千金的人物。张正书很是相信他,如今得了他的承诺,自然便会真心诚意地为他办事。
其实张正书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人,他为人多疑又谨慎,能如此轻易取信于他,也足以见得于恒那张嘴的本事了。
二人告辞后,张正书便回家去想办法了。十万两,若是他们张家的鼎盛时期,倒也不算得什么,只是现在张家没落,家里所有的银两都在大徐氏那藏着,虽然被他偷了出来买寒食散,可是也远远不到十万两。在张正书的想法里,他是张家唯一的男丁,张家的所有财产都是属于他的,所以大徐氏藏的这些,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他的。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么怎么使用,不就是他的权利了么?
因此,别说是将家中所有银票都取走的愧疚感了,张正书根本就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他甚至还对大徐氏隐隐有了怨气,觉得若不是大徐氏太过强悍,祖父不被气死,现在的张家可能还是滁州的首富,自己又怎么会因为这十万两的银子焦头烂额呢?
可是……从大徐氏床头砖下挖出来的银票,他还要留着买寒食散用,再说了,就算全拿出来怕是也凑不齐十万两啊……
突然,张正书灵光一闪,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记起来了,大徐氏手边,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南珠。那南珠据说是南海鲛人眼泪所化,冬暖夏凉,夜里还会发光,颜色温润,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无价之宝。若是将这颗南珠当掉,怕是就能赎回于家老宅了吧?只是,这南珠不知被大徐氏藏在什么地方,就连张正书这个张家独苗苗,也只在幼年时期有幸见到过一次。据说这颗南珠世上仅此一颗,还是当年大徐氏未嫁之时,其父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东西。
而这颗南珠的存在,贺莲房也是知道的。上一世之所以张正书能够娶到贺茉回,一是因为有贺红妆在后头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徐氏向新帝献上了这颗南珠,换得了张正书的权贵之位,新帝大喜,这才顺口在贺红妆的撺掇下给张正书与贺茉回赐了婚。
这颗南珠,他们都说是稀罕物,贺莲房却不屑一顾。这东西再如何有价值,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死物。
不过,她也没想到张正书居然真的有本事将南珠从大徐氏的重重防锁下盗了出来,送到了当铺——还是她三哥蓝夕名下的。
收到蓝夕的口信,邀她去当铺一见,贺莲房便收拾了下出门去,在见到那颗南珠时,瞬间便想起了上一世的总总。
张正书痴迷于贺茉回的容貌,百般算计终于让新帝松口将她娶回家,结果却又和贺绿意珠胎暗结,甚至在贺绿意的蛊惑下绞死贺茉回与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从再世为人的那一刻开始,贺莲房就一秒都没有松懈!她知道那对姐妹是怎样的包藏祸心,知道这张家人又是何等的狼心狗肺,与祁问崖等人一起,害死了她的弟妹与表哥们!
蓝夕仔细观察着妹妹的神色,片刻后,道:“我见张正书急着要银两,便给了他银票,只是把价格压到了八万两。他可能是真的很急着用钱,我把这价钱压到这样,他也只是咬咬牙便算了。只是他言明,三个月后会来赎走,所以只能是活当,不肯死当。”
贺莲房笑:“他是很急。”日后待到于恒发迹,张正书便是最大的恩人,到那个时候,他想要什么还不就有什么?
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却不知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夕哥,你且将这南珠收好吧。”
蓝夕皱了下眉,问:“莲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位三表哥,虽然是靖国公府四位表哥中成就最低、看起来最没用、最自降身份经商的人,但贺莲房知道,若说四位表哥中哪一个最鬼最难缠,那就非蓝夕莫属了。自打张家人迁来燕凉,他们姐弟三人要叫张正书那厮为表哥后,对靖国公府的四位哥哥便都改了称呼,以他们名字的单字,省了“表”。“夕哥,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呀?我成天在府里,出门都难,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
蓝夕听了,觉得也是,便点点头,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事,切莫自己一人承担,与我还有大哥二哥商量,记住没有?”不管贺莲房表现的多么成熟多么聪明,在蓝夕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在姑姑膝上欢笑,扯着他衣角跟着他到处跑,他到了年纪去启蒙却抓着他大哭闹着不让他去的小妹妹。祖父父亲以及四弟不在京中,保护靖国公府以及大学士府的亲人就是他和两位兄长的责任。先前张家人入京,他便知晓了,只是贺莲房命人传信来叫他莫要妄动,否则蓝夕哪里能容忍张家这群蝼蚁将脏水泼到贺莲房身上?
对于那次贺莲房到靖国公府来却在大街上被拦住一事,蓝夕也有所耳闻。他眉头拧的更紧:“那张正书,我瞧他眼神闪烁,心术不正,料想不是个好的,以后若是他再敢对你多加纠缠,你再怎么阻止,我也要去揍他的!”
贺莲房轻笑:“不会的,夕哥。我保证,以后再见此人,决不手软,定叫下人将他撵了出去。”张正书已经自寻死路,她何必再脏了自己的手?也不知这人还能不能活到今天冬天,在这之前,也叫他尝尝什么叫挖心之痛,贺莲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等不及的想看看,张正书痛不欲生、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模样。
☆、第79章 事情败露倾家荡产
用南珠当得了八万两的银票,剩下的那两万两缺口,张正书咬咬牙,将自己手头的银子又匀了两万两出来,凑足了十万两。拿出这两万两银票的时候,张正书肉疼的要命,可是一想到日后的风光,却也忍了。只是在将这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于恒手中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于恒心里不住发笑,面上却是肃穆和感激之色:“张兄!此等大恩大德,愚兄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张正书得了于恒的话,心里的疼也稍微消散了些,道:“于兄,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我一见如故,有如兄弟一般,难道我还会因为这十万两的银子挟恩要求你报答吗?你未免也太过看轻我了!”他作佯怒状,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自以为这样说又彰显了自己的仗义,又能让于恒更加感激自己。
于恒上前一步道:“张兄,你这般仗义,我心中实在是不知如何谢你,明日我便备上厚礼,到贵府探望!”
一听这话,张正书立马慌了,他偷南珠跟银票的事情没有旁人知道,若是让于恒到家中去,祖母必定能看出蛛丝马迹来,若是被发现了……张正书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于是他忙摆手拒绝:“不不不,于兄,这是我作为朋友对你的帮助,与我的家人无关,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们得知此事,毕竟我家中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这一番怕家人担心从而可能导致这十万两的事情曝光,然后无法帮助于恒的话,被张正书说得冠冕堂皇,理所当然,好像他一点私心、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他之所以这样说,那都是为了于恒着想,而他本人则是个大义凛然又甘愿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大好人!这样的话,等到于恒取出了家中祠堂的宝贝,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他一番?
“唉,张兄你……你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于恒目露感激之色,又与张正书说了会话,严明此番离京回家赎回老宅,将家产变卖,便立刻回燕凉找张正书,并且以后都将在燕凉扎根。张正书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都糊涂了,一心想着日后有了于恒这个冤大头当后盾,自己在官场打点的银子也会宽裕许多,否则就凭张家现在只出不进的情况,他日他若是当真高中,怕是也囊中羞涩,拮据非常。
最重要的是,张正书他看得出来于恒不是个一般人,他给人一种十分稳重、忠诚和诚实的感觉,再加上认识的这段日子里,于恒也的确是挥金如土非常潇洒大方,张正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借出十万两的,他也是经过仔细的研究和回想,确定这个人真的没问题,才将银票交了出去。
两人欢散,张正书犹自做着以后对于恒予取予求,是于家大恩人的美梦,当天晚上就比平时服食了更多的寒食散,而后冷食、饮用温酒、冷浴、散步,当真是好不快活!前几天没有寒食散服用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疲惫、郁结、煎熬,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他做着这美妙的梦,感觉摆在自己面前的这条康庄大道可真是鲜花芳香,鸟语阵阵,只待于恒回到燕凉,他未来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可是左等右等,半月期限已过,于恒却并没有回来。张正书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只想着可能是路上延迟了,但当时间又过了半个月的时候,他急了。
想去找于恒,可他从来都不知道对方家住何处,又是哪里人氏,只知道于恒仗义疏财,身家不凡,自己又平白得了其很多好处,这才没有深问。现在于恒带着他的十万两银票走了,张正书才终于从那不实际的幻梦中清醒过来,然后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他太相信于恒,以至于连个欠条都没让对方写!
张正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是个从一开始就想将他拉入其中的套,而自己就像那见了诱饵便不要命的野兽,一个劲儿的往里头钻,最后被人骨肉剥开都尚且不自知!
不不不,不可能。张正书在心里头不住地安慰自己,于恒跟他是朋友,于恒答应过他会回来的,于恒不会说话不算话!
于是他耐住性子又等了半个月,整整两个月,于恒别说是回来,就连他的存在都被这两个月给抹杀了!张正书冲到天然居去等,里头的人都说不认识这么个于公子,再去找以前跟于恒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更是被打出门外,质问他是哪里来的疯子,见他们就要人。那于恒是谁,他们怎么知道?!
张正书整个人都崩溃了!可他不敢说,不敢声张,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种痛苦又纠结的情绪折磨着他,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心里,偏偏在面对旁人时他必须笑。因为怕事情闹大会让大徐氏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张正书就连借银子给于恒都是偷偷摸摸的,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心理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身体上又亟需寒食散的抚慰,可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大手大脚的将手头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手指头那么点的量便要几百两银子,张正书又是个上了重瘾的,每天都少不得花掉几千两,即使他再忍、再克制,从大徐氏床头砖地下挖出来的银票也已经被他花光了。
手头仅剩的几百两,根本就不够!
张正书心急如焚,偏偏又没有办法。每每药瘾发作却又得不到解脱的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要承受了!可是不承受又能怎么样?他根本就没有银子再去买了!最后他实在没了办法,便偷偷去大徐氏的屋子里,拿了比较值钱的首饰出去变卖,待到大徐氏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再去偷张夫人跟两个姨娘的,后来他连两个庶妹都没放过!
可再怎么偷窃,也不能填补他挖出来的这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张正书被于恒的事情折磨的彻夜难安,唯有靠寒食散才能安稳入眠的时候,大徐氏发觉家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先是账房的银子无缘无故少了许多,原本够半年的吃穿用度,居然两个月就花光了!她管着家,却说不出消失的银子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去自己藏银子的地方,想拿些银子出来救急。
可是青砖一掀开,大徐氏瞬间傻眼了,所有的银票都已不翼而飞了!!!!
须臾间,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用力揉揉眼,再定睛去看,那里真的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的银子,几十万两的银票,就这么全都消失不见了!!
大徐氏顿时腿一软,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但她毕竟是个强势多年的人,第一时间的恐慌和愤怒过去,大徐氏就立刻想到去用首饰瓷器等当掉,先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可等到她将放首饰的小箱子打开一看——里头只三三两两的躺着几支玉簪子跟耳环扳指,全都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所以大徐氏已经很少戴首饰了,因此她将首饰全都收在小箱子里,所有首饰的价值,少说也得有几万两,结果居然全都空了!
大徐氏冷静严峻的面具终于掉了下来,她神情扭曲,对着丫鬟婆子咆哮着让张员外等人赶紧到她的屋子里来,全然没了平时那种气定神闲的老夫人架势。因为大徐氏知道,她之所以先前敢在贺府那么嚣张,就是因为,哪怕离了贺府,跟贺家闹僵,她手头的银子也足够一家人生活,因为有这个底气,所以她才敢那么决然的想将张灵芝失贞一事赖到贺莲房身上。
结果现在她穷的叮当响,连维持整个家的用度都是问题,所以别提大徐氏有多后悔了!她想啊,要是他们还留在大学士府的话,这些银票首饰肯定还都在,他们往日的吃穿用度也不用花自己的银子,那样的话,哪怕是没有收入,也能保持家产呀!
等到张员外等人都来了,大徐氏怒拍桌子,喝道:“到底是谁偷走了家中所有的银票和值钱的东西?!”嘴上虽然这么喝斥,但视线却是看着两个姨娘的。因为在大徐氏的意识里,只有姨娘这样卑贱的东西才会手脚不干净,至于她的儿子孙子,那都是个好的!
而除了怀疑这两个姨娘之外,大徐氏也存了这样的心思:若银票不是这两人拿的,她也可以以此来拿捏她们,毕竟这两个姨娘刚入府时,张家还算有点资产,所以孙姨娘跟王姨娘手头也是有不少值钱东西的,若是能把这些东西要来,张家的经济危机就可以暂时解除了。
孙姨娘跟王姨娘听了老太太这话,吓得赶紧跪下辩解,还说她们也丢了东西,凡是值钱的首饰全丢了,但是怕老夫人责骂,所以才没敢说出来。
大徐氏闻言,一开始还不信,派了下人去查,结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顿觉眼睛发黑,头晕目眩,瞧着孙姨娘王姨娘两人头上的首饰都是些不值钱的,这才觉得自己太过粗心,居然没意识到这回事。
正恨得要命,张正书神采奕奕地从外头回来了,这阵子他的精神头很好,大徐氏看着也开心,见孙子回来,便叹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家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连个能拿出去典当的值钱物件都没有,既是这样,我也只好取出当年我嫁进张家时,我的父亲送给我的陪嫁了。”说完起身,向着藏南珠的地方走去。
张正书脸色刷的一白,只是其他人都沉浸在“家中没有多少银子”的震撼中没有回神,所以无人注意到。
大徐氏原本还有这最后的依恃,可当她打开放着南珠的紫锦木盒,里头却只剩下一块丝绸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0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虽说张家人平时一个个对大徐氏表面恭敬内心愤恨的,但大徐氏仍然是张家的主心骨。她掌权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解决的干干净净,可以说,在她的形象之下,张家的所有人都成了只会依附大徐氏的蛀虫,他们没有谋生的本事,也没有守成的能力,包括唯一的男丁张正书在内,也不过是个只会读书的蠢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