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姐给徐氏轻抚胸口,贺茉回面露厌恶之色,她不喜欢这个祖母,一点都不喜欢。如果不是她,娘亲不会死,爹爹不会伤心离去,大姐不会躲入佛堂,家里更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今日这一切都是徐氏自找的,她半点同情也无!可贺莲房神色坚定,她只好走过去。
知道茉回厌恶祖母,贺莲房也不说什么,只是在徐氏耳边道:“祖母,回儿也来了,您可莫要再生气了,否则岂不是吓坏了回儿同潜儿?”
徐氏听了,也怕吓到金孙,便就着贺莲房的手喝了几口茶,又见她体贴入微的掏出手帕给自己擦嘴,一时间悲从中来,拍着贺莲房的手,又握住贺茉回的手,只是拍,并不言语。
孙女不比孙子,更何况还是庶出的。对徐氏而言,学士府的名声和孙子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她疼爱两个庶出孙女时,看她们是哪儿哪儿都好,可厌恶她们的时候,却也半分不会想到昔日的情分。如今一手握着贺莲房,一手握着贺茉回,又见金孙眨着一双大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酸——她一直跟这几个嫡出的孩子不亲,可这种时候,却是他们陪在自己身边。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大门大户,小门小户,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子女?
贺莲房将徐氏的心理抓的非常巧妙。徐氏对孙女不大看重,她便让她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贺红妆贺绿意的表现,以徐氏多疑的心思,定然会多想,那样的话,她根本就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其实上官氏也不算是小户,她的父亲是翰林,虽然官职不大,同僚却不少,又投靠在齐王门下,很得重用,听说近日还可能升官。所以徐氏才会对她如此看重,否则她岂会将大权交给一个姨娘?还不是存了将其扶正的念头!上官氏虽然不算小户,但同贺莲房的外祖家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靖国公府世代忠良,百年望族,年轻一辈也是人才济济,这也是徐氏迟迟不敢决定将上官氏扶正的原因。若不是自己强制儿子纳了妾,儿媳也不会因此郁郁而终,靖国公府对自己是有意见的,如今她要扶正上官氏,还得看上官家的走向。
这次上官翰林如果真的升了官,便可以借由齐王的口将上官氏扶为正室了。只是徐氏心中计较,从未与第二人说过。
她肯定料不到,她在想什么,贺莲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6、恃宠而骄,庶女受罚
趁着老夫人因为愤怒无法言语的同时,上官氏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夫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恕红妆绿意这一次吧!求您看在多年来我为府中殚精竭虑的份上,饶了她二人吧!她们年纪小,不懂得轻重,奴婢回去定当重重责罚!”
她很聪明,而且很机智,懂得随机应变。知道徐氏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会怎样处罚贺红妆与贺绿意,所以她先发制人跪下认错,又自称奴婢,再表明自己多年来为学士府付出了一切,定能引起徐氏对她的怜惜,平日她又将功夫做足,徐氏心软是一定的。
不过,贺莲房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将她们扳倒——她还有更大的目标,并不只是上官氏。而且考虑到上官家和齐王,这次徐氏若真将上官氏处置了,说不定上官家会怎样借题发挥呢!毕竟当年,可是徐氏开的口,将人纳入府中,并许了无数好事。她若真处罚上官氏,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她不吝于做这个好人:“对呀祖母,两位妹妹只是一时气话,并非真心,祖母心宽,还望从轻发落的好。”
岂料徐氏更加生气:“一时气话?并非真心?那若是真心的,是不是要毒杀我这个祖母了!”她紧紧抓着贺莲房与贺茉回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浮木。唯一依靠的儿子对自己灰了心离了府,府中除了魏妈妈又没个能说贴心话的人,唯一信任疼爱的两个孙女却是这般看自己的!她活了大半辈子,会分不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吗?“莲儿你太过仁厚,祖母是老了,却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说罢,厉声道:“魏妈妈!”
“老奴在!”
“去!给我去账房那取大小姐院子的清单来!上面的每一样首饰,都给我重新点数,包括大小姐生辰时的礼物!每一样都给我清点好!至于衣服,你们两个,给我亲手洗干净重新挂回来!然后去佛堂闭门思过三天!”
这大冬天的,亲手洗衣服,岂不是要将手给冻掉?可上官氏不敢求情,她知道老夫人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若是自己再开口求情,说不定会责罚的更重!
“祖母,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两位妹妹都只是孩子,正是读书识字的时候,怎能去用冷水洗衣服呢?”贺莲房柔声劝慰,对庶出十分关心,房内其他的丫鬟妈妈都暗自赞叹:大小姐不愧是嫡长女,身份高贵又深明大义,两个庶出小姐和她比起来可真是差得远了。
可唯有和她一母同胞的贺兰潜与贺茉回才知道,老夫人的责罚并没有说是“冷水”洗衣服!他们的大姐,好像同以前判若两人了……
徐氏听了,严厉道:“莲儿不必为她们说情!都十一岁的大姑娘了,马上快要及笄,到现在连个女经都背不下来,更别提是写字了!和你们姐弟三个不到三岁便能吟诗作对差的何止一星半点!魏妈妈,你亲自去给我盯着,那衣服洗好,要她们亲手上过熏香送回来,然后便把她们给我送进佛堂!”
一直跪着的贺红妆贺绿意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们也很害怕,娘早就跟她们说过要讨好祖母,可现在祖母却要这样责罚于她们,果然,她的疼爱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祖母——”
“不要叫我祖母,叫我老夫人!”
上官氏心里又气又急,好不容易攒下的感情,就因为这一会付之东流了!老夫人连祖母都不允许红妆绿意叫,摆明了是不再当她们是孙女,只是庶出子女!
贺红妆抽抽噎噎道:“老、老夫人……是我和妹妹口出恶言,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愿意受罚……”她长得十分美丽,和贺莲房贺茉回比起来虽然失色几分,可除却外表,她整个人却似弱柳扶风,十分惹人怜爱。果然,徐氏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眼里掠过一抹不忍,毕竟是曾经疼爱过的孙女……
可这一切下一秒就被贺绿意给毁了!她可没有她姐姐那么聪明,哭叫道:“老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难道我跟姐姐不是你的孙女吗?你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那佛堂是人待的地方吗?又阴又冷,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喜欢大姐的首饰戴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关系!你却这样责罚我们!”
她性子活泼,说话不经大脑,徐氏以往也是十分宠爱,可如今一听,却只觉得没有教养粗俗不堪,更遑论她居然连“您”都不说!
正要发话,一直沉默着的陆妈妈却道:“四小姐,佛堂怎么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了?我们大小姐可是在里头诵经礼佛整整三年都没叫过一句苦呢!”
贺绿意愤恨地剜了贺莲房一眼:“是她自愿的,我又不愿意去,她想当尼姑,又不是我想!”
贺莲房简直想要鼓掌了!这个蠢货!
果然,徐氏脸色更加难看:“既然这样,就改为闭门思过半个月!直到你觉得那是人待的地方为止!”
贺绿意还待再争,贺红妆却悄悄扯了她一下,贺莲房微微一笑,全当没看见,对徐氏道:“祖母,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妹妹们去佛堂修身养性一下也是好的,只是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那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氏十分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魏妈妈命人将贺红妆和贺绿意带出去。
贺红妆乖乖出去了,贺绿意本想再闹,可一看上官氏的脸色,也噤了声,不敢再言语,心里却是十分不满,以前贺茉回贺兰潜也找过她们麻烦,可哪一次娘没帮着她们摆平?最后吃亏受罪的不全是贺茉回跟贺兰潜吗?怎么这一次偏偏因为那尼姑,娘就不帮她们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贺莲房乖巧地蹲下跟徐氏捶着腿,缓解她的疼痛——徐氏在寒天会有关节痛,这一点只有她知道。现在想来,做一段时间的鬼也不是坏事,至少府里谁有秘密谁心怀鬼胎,她都一清二楚。“祖母莫要再气了,否则莲儿可要觉得您是因为潜儿不爱读书才如此恼怒了。”她不再自称孙女,明显是与徐氏的关系近了一步。
她声音温柔清婉,听起来十分动人,屋内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都觉得这大小姐可真是天人一般的人物,跟那自诩美貌无双的三四小姐比起来,果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徐氏叹道:“还是莲儿最为乖巧。”
“祖母说笑了,莲儿相信三妹四妹都是无心之过,定是平日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如此激动,祖母胸怀宽广,可千万莫要同她们见识。”
徐氏冷笑道:“委屈?她们能受什么委屈?府里人人当她们是大小姐,捧着供着,我更是吃食首饰的不断送去,衣裳绣品,哪一样少了她们的,别人家的庶女,哪个有这样的待遇!”说到气急,竟剧烈咳嗽起来。见状,贺茉回倒了盏热茶呈上。
徐氏接过,心里酸涩,对贺茉回道:“这几年,是祖母忽略你了。”
贺茉回外表柔弱却脾气倔强,谁待她不好,她便待谁不好,徐氏强硬对她,她也如此对待徐氏,祖孙俩关系一向紧张。如今徐氏先示弱,她心中虽并不为所动,却仍轻声道:“祖母说的过了,便是祖母再忽略于我,孙女也不敢对祖母心怀不满。”
她忽略的孙女,如此乖巧,那两个被她全心疼爱的,却那般不满!对比出真知,徐氏心底更是难受。
上官氏一直站在一边,心下暗惊:这大小姐自打出了佛堂才几个时辰功夫?平日如同爆竹般一点就着的贺兰潜和吃什么亏都倔强忍着的贺茉回,怎地突然一下都懂事了,知道讨好老夫人了?!
趁着徐氏心神不宁,贺莲房伸手让陆妈妈过来,吩咐道:“你去我房中看一看,我记得是还有些龙涎宁神香的,祖母心绪不宁,陆妈妈权且点上。”
龙涎宁神香,其珍贵世所罕见,一小块便可价值连城,贺莲房这一块还是靖国公府送的。
陆妈妈应了一声,回来时却两手空空:“回小姐,那龙涎宁神香……不在原处,想来是被翻乱,一时难以找到。”
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谁翻的。
贺莲房见徐氏又要发怒,忙道:“祖母莫要见怪,待会儿等魏妈妈帮我点了清单,找到了,莲儿便给您送过去。那香安神宁气,对身体有很大好处的。”
徐氏最后只得叹息一声。

☆、7、姐弟同心,无所畏惧
“对了,回儿,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姚黄魏紫以及周妈妈三人呢?怎的不在你身边?”那是自贺茉回出生起便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你怎的一个人孤身前来?”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瞬间变了。
“大姐,你有所不知,姚黄魏紫并周妈妈,都犯了手脚不干净的错,被二姨娘发配到厨房去了。”贺茉回低首回答,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手脚不干净?那可是大舅舅送来的人儿,怎么可能手脚不干净呢?”贺莲房惊觉自己失言,忙捂住小嘴,歉意地望向上官氏。“二夫人莫要见怪,是我一时失言,并不是说你有意为之。”
徐氏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贺兰潜却道:“大姐,不只是姚黄魏紫并周妈妈,我身边的莞尔依人还有乔妈妈,都犯了大过错呢!”
就是徐氏再瞎,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脸色难看的盯着上官氏,心里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样的事情竟然不来请示她这个老夫人!那可是靖国公府送来陪嫁的丫鬟婆子,她是哪里来的权力寻的理由将她们驱逐!她又是安的什么心!难道,这上官云娘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单纯好掌控?!
“这……”贺莲房面露为难之色。她看看上官氏,又看看徐氏,小心翼翼试探道:“祖母,恕莲儿斗胆请求,可否让这四个婢子和两个妈妈回来?怎么说她们都是娘亲的陪嫁,又是自小照料回儿和潜儿的,虽然犯了错,但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不给她们一次机会呢?”说罢询问上官氏。“不知二夫人以为如何?”
上官氏笑得非常难看,她算是明白了,这大小姐是个狠角色!她有心不让那几个婢子婆子回来,毕竟府里现在可以说到处都是她的人,唯有那跟着早死的夫人的陪嫁丫鬟婆子软硬不吃,她掌控不了,这才寻了理由将她们逐走,可现在自己的双胞女儿正在受罚,这大小姐说的话又句句在理,更何况先前她还为红妆绿意求情——感情目的是要这几个婢子婆子回来!就说贺莲房哪来这般好心!自己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刻薄。“莲儿说得不错,想来她们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贺兰潜眉头一皱,正想辩解说他跟二姐的丫鬟妈妈不会偷东西或者犯错,却在贺莲房的摇首示意下抿紧了嘴。
便承了上官氏这份情也无妨。若是当场指出上官氏是故意找茬驱走那些丫鬟妈妈,以徐氏的多疑,说不定会认为自己别有所图,再一联想到自己初出佛堂,立刻就到她跟前孝敬,定会认为自己别有目的,与她有了隔阂,那可不是贺莲房想看到的。于是她给足了徐氏面子,恭敬问道:“祖母以为如何?”
徐氏握着贺茉回的手,正准备好好补偿一下这个被她忽略的孙女,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再加上宝贝金孙一脸期待,便笑道:“那是自然,魏妈妈,你传了我的话,让她们回来便是。”扭头看见琴瑟二婢,皱眉问:“怎地你们身上穿着三等丫鬟的衣服?”
“回老夫人,奴婢们是犯了错,被二夫人降为了三等丫鬟的。”回答的不卑不亢,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是加油添醋的告状。
徐氏皱眉,这事儿她也不知道!这个上官云娘,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情!想到这儿,她对上官氏更是不满,淡道:“今日大小姐出了佛堂,是大喜事,你们重新拔擢为一等大丫鬟,待会儿回儿跟潜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是,我堂堂大学士府嫡出的少爷小姐,身边的丫鬟却是三等的,说出去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意有所指,上官氏心里愤恨,面上却仍然一片恭敬,垂首听训。
“祖母仁厚。”贺莲房微微一笑。
徐氏叹了口气道:“唉,人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府内藏污纳垢,我竟也没有察觉到。哪天若是你爹爹回来,我有何面目对他呀……”
贺莲房柔声宽慰道:“祖母一片苦心,爹爹定然清楚,到时候若他不感恩,还敢怪罪祖母,莲儿可第一个不饶他。”
这话颇为俏皮,终于逗得徐氏展颜一乐:“你这丫头,说什么饶不饶的,那可是你亲爹爹,把你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的爹爹!”
“既然祖母也知道,便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让孙女扶您回福寿园吧。”
徐氏摆摆手:“你刚出佛堂,还是打紧看看东西有没有少的,再把院子好好拾掇拾掇,我让魏妈妈扶回去便可。”
“祖母……”贺兰潜正想说话,徐氏摸摸他的脑袋,慈爱道:“你与你大姐许久未见,便留下同她说说话吧,回儿也留下。”说完,竟是无视了上官氏,径直让魏妈妈扶着离开了。
徐氏既然已走,上官氏再待下去也尴尬,她讷讷道:“莲儿,我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二夫人尽管去,这里我一个人忙得来。”贺莲房浅笑以对。
上官氏匆匆去了,她忧心那两个被罚冬日用冷水洗衣的女儿,哪里有心思在菡萏筑待下去?
“大姐,你怎地让她走了?若把她留下来,贺红妆贺绿意就势必得用冷水洗衣了!现在二姨娘过去,肯定会想法子让她们逃过这惩罚的,府里到处都是她的人,到时候咱们说什么祖母都不会信!”贺兰潜皱眉,不明白贺莲房为什么要放上官氏走。
贺莲房走到桌边坐下,招手让他们同坐,然后问:“怎么留住她?我若开口要留她,她岂不觉得我是故意的?如今她大权在握,有什么是不能做出来的?”说完,她柔柔地凝视着两个弟妹,眼眶发热发酸,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朝气蓬勃的他们了?在她的记忆中,只剩下天花缠身死状不堪的弟弟以及满眼仇恨被诬失德的妹妹,他们这般活生生好端端的样子,她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见大姐落泪,贺兰潜贺茉回都慌了,他们一起握住贺莲房一只手,也不会说些好听话,只是眨巴着一双充满孺慕之情的眼睛望着她。“大姐……不要哭。”
贺莲房忙用空闲的那只手抹去泪珠,做鬼的时候她没有眼泪,再世为人反倒控制不住了:“大姐只是看到你们,又思及自己这个大姐做的不够尽责,竟然任凭你们在这群狼环伺的府中孤军奋战,心中过意不去,所以难过而已。”
闻言,贺茉回贺兰潜都垂下了头,大概过了几秒,贺茉回才道:“娘亲去世以后,大姐你心中难过,我跟潜儿都是知道的。你躲入佛堂,我们也不曾怨恨过,二姨娘心怀不轨,我们也能应付,大姐只要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贺莲房心如刀绞,她的弟妹,她这么乖巧善良的弟妹,前世就因为自己的不作为那般惨死!她深吸一口气,覆上弟妹的手,坚定道:“这回大姐保证不会再让你们被人欺负了,有大姐在,只有她们忌惮我们的份儿,没有我们向她们俯首称臣的道理!”
“大、大姐……”贺兰潜觉得贺莲房似乎换了个人般,以前大姐温柔婉约,一心向佛,从不说些不好的话,如今她的言语却充满戾气,和他记忆中的大姐完全不一样。
“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娘临终前,我答应过她的。”这一次,她决不再辜负娘亲的嘱托!
“我们姐弟三人,如同一体,大姐不要说什么你保护我们的话,我跟潜儿也能保护你。”贺茉回轻声说道,一双凤眼闪着泪花。
她的妹妹,虽然自小倔强,但却是极其体贴细心之人,若非上官氏她们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回儿最后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血债血偿,前世他们姐弟所受之苦,她必用上官氏和她的女儿来偿还!
“是,是大姐说错了,咱们姐弟三人,要相互扶持帮衬,这样才活得幸福,活得稳当。”贺莲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露出温柔的笑容,姐弟三人虽许久未见,但却丝毫没有生疏之感。“只是日后,你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冲动,尤其是潜儿,莫要再和二夫人起什么冲突了。”
“难道我们要忍着她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吗?!”贺兰潜皱眉,大声说道。
贺莲房宠溺地凝望着他:“这些年,她对我们做了什么,大姐心中都有数,只是若我们明面上同她过不去,传到外面,必定说我们嫡出无德。更何况二夫人的娘家如今深受齐王重用,假以时日,她被扶正的可能性不小,难道你想看到这样的情形出现吗?”
“自然是不想的!”
“既然不想,就听大姐的,以后,不可与她争论,有大姐在,她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们。”贺莲房温柔的笑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以防止那种蓬勃而出的剧烈情感。她必须压抑,压抑对弟妹的愧疚和爱,压抑对上官氏及两个庶妹的怨恨,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彻底的冷静。
☆、8、立誓亡母,护幼周全
她的弟妹是无辜的,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也幸好,他们不知道,这样她才有机会将其改变。
“大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贺兰潜向来乖巧,对贺莲房更是言听计从。眼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仍然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相信。
贺茉回却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大姐,方才祖母已经对二姨娘有了嫌隙,为何不趁机将她手中大权夺回来?如今府中处处是她的人,咱们做什么都是碍手碍脚的。”
贺莲房看了一眼陆妈妈,她立刻会意地让琴瑟二婢去花厅外守着,自己也退了下去。见只剩下自己姐弟三人,贺莲房才道:“你真以为祖母会把大权要回来吗?”
“难道不会?”贺茉回反问。
“自然是不会的,如今爹爹不在府中,祖母又上了年纪,虽然仍能管事,但她的精力已经不足以做这些琐事了。二夫人平日对她孝顺又体贴,再加上红妆绿意,她口上虽然恼怒,但心底却仍是有感情的。难道你们忘了二夫人是怎么入府的吗?还不是祖母自作主张想强迫爹爹纳妾,爹爹不肯,祖母便在酒菜里做了手脚,让爹爹和二夫人生米煮成熟饭,才将其迎的门。这种情况下,祖母对二夫人必定是十分疼惜,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如今你我姐弟三人不成气候,这府中大小事务还需二夫人把持,无论如何,祖母都是不会同她翻脸的。”
闻言,贺茉回面露颓唐之色:“我就没想到这些。”她只想把二姨娘和那两个讨人厌的庶妹赶出府去,让她们再也不能耀武扬威暗地里欺负他们嫡出的!
贺莲房温柔笑笑,伸手将贺茉回额前一绺乌发理顺,慢悠悠道:“那又如何,吃一堑方能长一智,你这烈火般的性子可要改改,日后再不能莽撞行事了。仔细想想,咱们姐弟是嫡出,又是靖国公府的外孙和外孙女儿,咱们的大舅舅是深受当今圣上器重的武将,几位表哥也都是国之栋梁,外祖父靖国公虽然上了年纪,却仍然腰杆挺直敢在金銮殿上同皇上进谏,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是一品诰命夫人,难道我们还怕了这庶出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