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坐在桌边正喝着上好的云雾茶,被妻子这一拍吓了一跳,随后不满地说:“你就不能聪明点儿吗?就说你是想要床被褥,别说要别的。”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进入库房去瞧瞧,里头有些什么宝贝。他们在滁州的时候就听说了贺莲房姐弟三人在元宵花会上一鸣惊人扬名天下的埙篪徽音舞,更是知道太后和皇上都赏赐了不少宝贝,贺府的库房里,不知道堆了多少价值连城的药材珠宝!
那么多东西,难道分给他们这穷亲戚一点就不行吗?还一品大官儿呢,骨子里却抠成这个模样。
秦氏气呼呼道:“我就是那么说的,可你猜怎么着?那些个狗奴才就是不让!非说我们得通过大小姐同意才行!前几次我让下人去要,他们就不给,昨儿个我叫孙氏和王氏去,也不行。今儿个我亲自去了,他们居然还是不给!真真是气煞我!”
夫妻俩正说着话,大徐氏进来了,她身后跟着孙姨娘王姨娘以及两个庶出孙女,正好听到两人的话。顿时横眉竖目,眼神一冷:“没用的东西!”
秦氏素来惧怕这个婆婆,当下大气都不敢出,嗫嚅道:“娘,媳妇真的已经尽力了……”
“住口!”大徐氏手中拐杖重重捣地。“不过是让你去探个风,结果却这样没用!”说罢,回头望向两个姨娘:“还有你们!真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
孙姨娘跟王姨娘原本还颇为秦氏挨骂在心中幸灾乐祸,谁知道没几秒这祸就蔓延到了自己身上。她们都是知道老太太厉害的,顿时低下脑袋,不敢说话。
张灵芝见状,小心翼翼上前道:“奶奶,不是姨娘跟母亲她们做的不好,而是那些家丁实在是太油盐不进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客人,总得顾及着点脸面呀!”虽然她也很想看看库房里都有些什么宝贝,要是能顺点回来就更好了!
大徐氏被气得直喘气,恨铁不成钢地一一看过眼前的子孙,拐杖又重重敲起地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半点出息都没有,简直丢尽了老身的脸!”想想徐氏的子孙,再瞧瞧自己的,大徐氏只觉得心头有股火气在冒!
这些天他们一家人都是在客院用的膳,一顿都没跟贺家人一起过!贺励整日繁忙公务,上官氏等人又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倒是想让自己的孙女去接近接近贺莲房姐弟,可惜一到院子门口,总是被拦下来!合着好像他们就只是个客人!
看样子,还得她这个老婆子亲自出马!
见大徐氏起身,张员外连忙问:“娘,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大徐氏冷哼一声:“去见见贺家的大小姐,问问她,为何短我们的用度,还不让我们去库房取?!顺便再跟她说说,给我们家拨点下人来用,瞧瞧老身,身边就只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她一个小丫头,身边那是多少的下人?!”
听大徐氏这样说,张灵芝忙道:“奶奶,您年纪大了,这种事情,您身为长辈怎么好说呢?还是让孙女跟妹妹一起去吧!”说完忙给一旁的张紫苏使眼色。
张紫苏也上前游说:“是啊奶奶,先让我们去打个头阵,然后您再决定,如何?”
大徐氏想想,也对,自己这身为大姨奶奶的架子得端好了。她寻思了下,说:“你们姐妹俩,跟你们母亲姨娘一起去,记得别弯了腰,给老身涨点脸面,也让人瞧瞧,我张家的小姐,不输他们贺家的!”
于是秦氏、孙姨娘、王姨娘,并着张灵芝与张紫苏一起,浩浩荡荡的朝菡萏筑去了。
等到女眷都走了,张员外才问:“娘,你说咱们这样在贺家待下去不是办法呀,什么都捞不着,书儿虽说读书,可贺励却那样忙,根本没时间教导,咱们这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吗?”
大徐氏心里也有点急了。她在来之前就想好了一切对策,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应付,可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见她!她每每跟徐氏说话,总是将话题给绕到孙子身上来,可徐氏却愣是装作没听懂,要是她暗示想帮忙管事,徐氏的反应就更绝了,不是头晕就是腹疼,总是没办法跟她把话说完!大徐氏又觉得自己是长辈,去贺莲房的菡萏筑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和趋炎附势,所以一直忍着,今日,她本来就是想撺掇儿媳和孙女去的。
她也想跟贺励说说,可贺励忙得很,几乎见不到他的人,贺莲房姐弟三人又练武的练武,读书的读书,院子总是守得严严实实,大徐氏还想着,凭自己孙子的人才,样貌,总能引得贺莲房或是贺茉回心动,便时不时让张正书去菡萏筑跟茉莉苑的外头读书闲逛,可每次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有人出来赶人,说那是后院,外男不便在内。
她还想去找上官氏,谁知上官氏也称病不见。大徐氏觉得,被贺莲房等人拒见也就算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可上官氏算个什么东西,也赶不见她?!在贺府住的时间虽短,但大徐氏瞧得清楚,贺励心中只有嫡出的子女,对庶出的两个还有这上官氏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上官氏不见她,当真是狗眼看人低!待到日后她的孙儿高中,她定不饶她!
她哪里知道,就连上官氏也瞧不起她呢?
一开始,上官氏的确想利用大徐氏来对付贺莲房等人,可几天的观察下来,这大徐氏,分明就是个只能叫不敢咬的狗啊!说什么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已经求得了父亲的帮助,哪里还看得上这么个穷亲戚?再说了,她未嫁时也是上官翰林的嫡女,比起没有功名的张员外,怎么说也是她的身份更高些!所以她才瞧不上张家人呢,也勒令两个女儿不得与张家人接触。更何况,每次见到大徐氏,对方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上官氏心里冷笑,你难道比我高贵多少?她宁肯跟贺莲房斗,都瞧不上张家!
所以贺府对张氏一家人的态度是这样的:你们是客人,我们款待你们,收留你们,但也仅止于此了,想从贺府得到什么好处,想踩着贺府朝上爬,那是想都别想,一点机会你们都得不到!
他们贺氏一族素来是高风亮节,对待客人自然不会苛刻,从亲戚的角度来说,他们愿意善待张氏一家,但从主人的角度来说,他们对这张家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贪婪清清楚楚刻在脑门子上,谁瞧不见?还恬着个脸来装亲热,真当贺家是人傻银子多速来剥削?
大徐氏自以为能靠着徐氏拿捏整个贺府,哪里知道,徐氏对她,除了那一点点淡薄的亲情之外,也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自小便被这个姐姐欺负,从小到大,她喜欢的,大徐氏就要抢,她连捡她剩下的都不行,哪怕是大徐氏不要了,也没有徐氏的份。后来大徐氏看上张老太爷,更是算计徐氏,差点因此毁了徐氏的名节。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又不跟她联络,一联络就是求助,她帮了他们,对方却像那东郭先生救了的狼,想着反咬她一口,夺走她儿子和孙子的产业!
除非徐氏是疯了,否则她决不会帮大徐氏得到贺府的中馈之权。
上一世一入府便结盟的大徐氏跟上官氏,这一世却彼此相看两相厌,也是有趣。
张正书一心想着来个美妙的艳遇,最好是跟戏文里唱的那样,贵族小姐爱上落魄却有才华的书生,从此芳心暗许,最后两人共结秦晋之好……他喜欢贺莲房也喜欢贺茉回,这两人都是名满燕凉的千金,得到哪个他都不算亏!
对于张正书这种撒大网捞大鱼的行为,大徐氏觉得,做得好!
她这个孙子日后可是要高中状元的,就是贺家的两个嫡出小姐嫁过来也不辱没!甚至大徐氏还寻思着,娶了贺莲房或是贺茉回的其中一个,这样的话,贺励就是不想帮,也得帮了!有贺励这个强而有力的岳父,又有靖国公府那样的外祖,何愁她的孙儿日后不能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
她也不想想,就凭贺莲房跟贺茉回的容貌才情,就是嫁入皇室做个王妃,或是入宫当个娘娘,那都绰绰有余,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状元郎的妻子?更何况这状元郎还是个未知数,燕凉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区区一个张正书,想考得状元?真不知是做得哪辈子的春秋大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秦氏等人也到了贺莲房的院子外头,她们站在那儿,一个娇俏的丫鬟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便说大小姐有请。
秦氏一行人走进菡萏筑,见院内凉亭水榭,假山花圃,个个美不胜收,明明是初春,可那巨大的荷花池内竟已经结出了不少的花骨朵!
走到廊下,外头点着熏笼,香风阵阵,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婢女都生得清秀动人,气质不俗,真叫人瞧了羡慕不已。
而在贺莲房面前,不管是谁,都是难免要自惭形秽的。
☆、第66章 赔了夫人还又折兵
她美丽,温柔,高贵典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一幅画,寻常人在她眼前,简直低到了尘埃里。她身上似乎有种神秘的气息,让人在她面前不觉就要放轻音调打慢动作,轻声细语。贺莲房的容貌更胜当年号称大颂第一美人的贺夫人一筹,她就只是坐在那儿,便叫人心驰神往。
见秦氏等人来了,贺莲房放下手中针线,将那一方还未绣好的荷包放到桌子上,明日便是青王和外祖父等人出京的日子,她给蓝家的每个亲人都绣了个荷包,理所当然,也不能少了盟友的。毕竟青王给予她的支持,是她暂时无法等价报答的。
“表伯母,二位姨娘,两位表姐。”贺莲房点头表示打招呼,并未起身行礼——她的身份如此高贵,肯对张家人和颜悦色,他们便该觉得受宠若惊了。“诸位今日到我这菡萏筑来,是有什么事?”
张灵芝嫉妒的瞧着这菡萏筑的摆设,她虽然瞧不出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却也是知道这都是些宝贝,寻常人家根本是见都难以见到的,仅贺莲房面前的桌子上便摆了四个珐琅彩人物蝴蝶纹果盘,个个价值连城,便是他们张家鼎盛的时期,像这样的宝贝,也是只有一个,还被珍藏在库房中舍不得拿出来使用。更别提花厅中摆着的青花梅兰竹菊凤尾尊,缠枝花卉烛台……个个都是她这辈子只听过没见过的宝物。
这贺府是怎样的人家呀!
再瞧瞧贺莲房的皮肤,当真是用凝脂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若春葱,纤细修长,骨节如玉,娇嫩嫩的仿佛那春日刚刚绽放的花蕾,平日里不知是怎样的养着,才能养出这样的娇贵!
张灵芝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妒恨,若是当年祖母选择嫁入贺家,那今日高高在上坐在上头享尽荣华富贵的就不是贺莲房,而是她张灵芝!能在元宵花会上大出风头,又能被太后喜爱的,也是她张灵芝!靖国公府的外孙女,燕凉城人人赞颂的才女,都是她张灵芝,哪还有贺莲房什么份儿?!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贺莲房是抢了自己的东西,看贺莲房的眼神也就不怎么友好了。
一开始她之所以提议不要祖母来,就是觉得贺莲房为人温和好说话,祖母不在,她们能得到的利益自然更多,除了张灵芝,秦氏等人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她们才不来呢!
秦氏笑道:“大小姐,表伯母此番来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
话没说完,一个带着质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姐!”
贺莲房抬头,微微一笑:“绿意妹妹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的院子?”
贺绿意进来才发现张家人在,她很是厌烦这家人,但在外人面前,她都表现出一副很尊敬贺莲房的样子,这是贺红妆跟上官氏对她耳提面命的,贺绿意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听话,若是连姐姐都娘都不愿意帮她,难道她真的就得嫁给悟表哥了吗?
于是她立刻收起面上的愤怒之色,只是仍然不开心,嘟着嘴问贺莲房:“大姐,人家刚才叫丫鬟去库房拿点东西,为什么不给丫鬟开门?”这贺府又不是她贺莲房一个人,她也姓贺,她也是这大学士府的千金小姐!
闻言,贺莲房正要说话,贺茉回就掀起珠帘走了出来,她今儿个是在菡萏筑看书的,因为讨厌张家人,所以在里头没出来,后来转念一想,她怎能把张家人留给大姐一个人呢?“绿意,大姐已经掌权这么久了,别跟我说你才知道每个月的吃穿用度都是有量的,大姐不会短着你,甚至还会给你额外的胭脂水粉钱,可你不能什么没了都去库房拿,你真当那库房,是你院子里的柴房不成?想去就去,想拿就拿,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她本就厌恶贺绿意,做了那个噩梦后,厌恶更甚。
贺绿意原想发作,又介意有外人在,她的名声已很不好听,要是再在外人面前顶撞长姐,这说出去,她可真是再没脸见人了。所以她忍下想发脾气的欲望,气呼呼道:“就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那青釉赏瓶本是一对,我瞧着少了一只难看的紧,这才想去库房瞧瞧,还有没有,拿去给补齐了!”
她这气焰实在是嚣张,即使她自以为已经很是收敛。天璇低眉顺眼的站在贺莲房身后,看似普普通通,但其实已经做好了保护小姐的准备。王爷将她和摇光送给小姐,若是她们保护不周全,那后果定不是自己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天璇是真心喜欢贺莲房这个主子,若是可以,她宁愿一直待在小姐身边。
“原来如此。”贺莲房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但随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既是这样,你摔碎的那青釉赏瓶,你可知道是哪里来的?”
贺绿意被这一问,有点愣住,“不知道!”
“那一对青釉赏瓶,虽然不算多么昂贵,却是祖父在世时选购入府的,如今府中只剩下那最后一对,就在你的院子里。你把它砸碎,还想着要补齐,外头纵然有的卖,怕也不是祖父曾经用刻刀细细雕琢过的了。”
贺绿意一听那是严厉古板的祖父在世时曾经把玩过的,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瞬间惨白,祖母与祖父鹣鲽情深,她不敢想象,若是被祖母得知此事,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当下她就后悔不迭,早知道她就先找红妆或是娘商量一下,不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过来,结果赏瓶没拿到,还落入贺莲房手中一个大把柄!
她越想越气,更是恼上了今天早上惹她发怒的丫鬟,要是知道那个在她院子外头嚼舌根子,说她比不上嫡出小姐的是谁,她定不饶那贱婢!“这……大姐,你知道妹妹不是有意的,求你了,不要告诉爹爹或者祖母好不好?今儿早上我是被下人气急了,不小心才把那赏瓶砸碎的,大姐,你就帮帮我这一回吧!”这对赏瓶贺绿意一直很喜欢,否则也不会一碎了就急匆匆的去库房要。
贺茉回正要以眼神示意贺莲房别答应,就听见她说:“不过是件小事,你且回去吧,这事儿我会处理的,只是下次,你该记住,不要随意朝库房而去,院子里缺了什么,一一跟管事的婆子报备,她们将清单拿到我这儿,我看了后,自然会补齐的。”
贺绿意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说完,就像来时那样,走得也快。
跟贺绿意说完话,贺莲房像是刚想起还有外人在院子里似的,露出笑容,道:“真是惭愧,让表伯母看笑话了。对了,方才表伯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瞧见大学士府的四小姐都不能随意取用库房中的东西,秦氏不过是个远房亲戚,难道她的地位比小姐还高?再说了,人大小姐说了,不是不拨给你,而是你缺了什么,只管跟院子里的管事婆子报备便是,她自会给补齐。可秦氏哪敢啊!客院的婆子是贺家的,对贺家是忠心耿耿,她连收买都收买不了!
想到这里,秦氏连连干笑:“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眼尖瞧见桌上的绣布,忙道:“表伯母就是听说大小姐你女红精湛,这才想着让大小姐教导教导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女儿,也省得日后她们嫁不出去。”说完,呵呵笑起来。若是能让灵芝跟紫苏同贺莲房搞好关系,那也不错!
谁知贺莲房却四两拨千斤道道:“我的女红都是周妈妈教的,若是二位表姐想学,明日起我让周妈妈每日去客院一个时辰就是了。”
张灵芝跟张紫苏才不乐意学呢,连忙摆手推辞。
孙姨娘心里暗暗道,婆婆以为这贺大小姐年纪尚轻便好拿捏,可这样看来,这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啊!瞧她三言两语,便把气冲冲来找茬的四小姐说的泄了气,不仅承认错误还得朝她道谢,光是这样的本事,孙姨娘可从没在大徐氏身上见过!大徐氏素来强悍,看不顺眼便打骂体罚,可贺莲房说话却柔声细语,不仅能达到目的,还能让人觉得她十分仁义厚道。
这大小姐如今不过一十三岁,假以时日,不知得是怎样了不得的大人物!
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跟在大小姐身边好好学学。
那边秦氏见库房一事不成,便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她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大小姐啊,你看我们这从滁州而来,因为走得急,行李多,所以没能带多少下人,便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都落下了几个——”
话没说完,贺莲房就似是想到了什么打断了她,偏偏那张绝美姝容上却是温柔微笑,看得秦氏心底一塞,又不好说什么:“若非表伯母提醒,我这做侄女儿的倒是差点儿给忘了,当真是个大罪过。”她伸手招来琴诗,“我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琴诗恭敬答道:“回大小姐,孙婆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张家一行人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这孙婆子又是何许人也。
“让她进来吧。”贺莲房轻声吩咐。
很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孙婆子走了进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地给贺莲房磕了个头,然后垂手站在一边。打从先前贺府换下人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大小姐不是个好糊弄的,所以即便她舌灿莲花,在贺莲房面前也是非常之乖巧老实。“老奴孙婆子,见过大小姐!”
贺莲房笑道:“表伯母,这位孙婆子,可是燕凉高门用的最多的牙婆,她手下的丫鬟婆子,那都是燕凉最好的,前几日表伯母刚到府上,我这记性不好,给忘了,今儿一早才想到大姨奶奶那边缺了下人不好,可这毕竟是张家的事,我身为晚辈,不好插手,您是张家的夫人,选下人的事情,自然得由您来做。我这做侄女的,也只能为您把牙婆唤来了。”
秦氏听了这一番话,险些没吐血!她原本还想着是跟贺莲房要几十个下人使唤,也学着他们大学士府的主子威风威风,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堆的丫鬟婆子,可贺莲房这轻飘飘几句话,又是尊敬她又是担心逾越本分的,活脱脱是在告诉她,我给你把牙婆请来了,但这是你们张家的私事,自然丫鬟你们自己选,而买下人的银子,也你们自己给!
得了琴诗的暗示,孙婆子顿时笑的如同一朵花,迎上前去,滔滔不绝地说:“这位夫人,大小姐这话可不假,若说这燕凉城哪个牙婆手下的丫鬟最好,那我孙婆子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您可瞧好了,我这手底下的下人哪,那个顶个,拿出去都是一级棒的!”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今日来的是大徐氏,说不定贺莲房这话不痛不痒,但秦氏还是知道点羞耻的,她又十分的好面子,于是便打肿脸充胖子的选了十几个丫鬟跟几个婆子,面上对着贺莲房道谢,心里头却在滴血。
当得知为此要付出多少银子后,秦氏的声音都变了:“这么贵!”够她在滁州买好几倍的下人了!
孙婆子一听着话,脸顿时拉长了:“瞧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您是贵人,难道还在意这几个小钱儿?婆子我是吃这行饭的,我这手底下的下人,跟其他人的当然不能比,所以价格自然也贵上一些!难道……夫人您是不打算买?!”
秦氏怎容得有人瞧不起她,更何况身旁还有丈夫的两个姨娘在那幸灾乐祸,顿时冷声道:“本夫人自然是要买的!”
孙婆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笑逐颜开:“那婆子我就谢谢夫人您嘞!”
贺茉回站在贺莲房身边,眼底是忍不住的笑意。
张紫苏见不得秦氏这模样,觉得贺莲房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不过是帮他们家买几个下人,至于如此抠门,一两银子都不出吗?!想到这里,她瞧见贺莲房身后的几个丫鬟都是容貌娇俏身段窈窕,个个气质非凡,有这样的丫鬟,带出去肯定威风!当下上前一步,对贺莲房娇娇怯怯的行了礼:“表妹。”
这个二表姐,倒是跟贺红妆很像,如同一朵娇嫩柔弱的小白花,很是令人怜惜。贺莲房微笑以对:“表姐有何指教?”
张紫苏怯怯地打量了贺莲房一眼,又是不安,又是鼓足勇气地要求:“我见表妹身旁的几个丫鬟都生得好,不知、不知表妹可否割爱与我,我愿意用我自己的丫鬟交换!”
闻言,贺莲房问:“那不知表姐是看上了哪一个?”
一听贺莲房这话,琴瑟二婢和天璇摇光都绷直了背,死死低下头,生怕自己真被选上。她们可不想离开自家小姐,去伺候个西贝货!
张紫苏表情纠结,最后还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琴诗,先前这个丫鬟在贺莲房跟前最说得上话,那她就要把这个丫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