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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乾元帝看着人诅咒他与他心爱的宸妃玉娘,如何肯善罢甘休?自然明旨令严查。
护国公府从李源唐氏夫妇、李敦武小唐氏夫妇、李琅,并李源那些庶子庶女等,以及护国公府下诸人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带至了大理寺正堂。
护国公一家子要到了堂上方知春华所为,又听小唐氏口口声声地辩道:“妾冤枉哩,妾不过使那唐氏做个祝祷,使用圣上与殿下夫妇和睦,哪里是诅咒之意。妾虽未与张氏见过,然举凡种种都是妾的丫鬟春华与张氏交涉,大人若是不信,可使张氏与春华对质,便能分明。”
李源听着小唐氏这番异想天开地说话,只觉得嗓子眼一股子腥甜,险些儿喷出一口血来。也是李源十分好强,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下,转脸问小唐氏道:“你久在深闺,如何知道外界的道姑?是哪个告诉你的?”
第216章 定罪
乾元帝明旨令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查问巫蛊一案,先问的是小唐氏的丫头春华。因护国公李源一家子尚未定罪,是以爵位还在,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便是审他们也得客客气气地。可春华不过是个丫头,是以拖上堂时不等问话,先打上十棍,又抽了两拶子,春华做得小唐氏心腹侍女,平日可说是养尊处优,一般地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受得住这样的大刑,早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在谁想着往张氏那去时,春华都推在了小唐氏身上,又哭着辩说:“奴婢是宛西候家的家生丫头,一身一体都是主家的。大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哪敢不从呢。”
有了春华这份口供后,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这才请护国公一家子上堂讯问。
虽护国公府涉嫌以巫蛊厣镇乾元帝,到底没定案,是以护国公身上爵位还在,便是唐氏与李敦武、小唐氏也一样,依旧是护国公夫人,护国公世子,世子夫人,上堂有座儿,更不用下跪。只是小唐氏根本就不经问,不过叫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轮番问了几句,便甚都说了,直气得李源几欲呕血。
到底李源老辣,知道这回多半是小唐氏叫人哄了,不然她做闺女时固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嫁至他护国公只有更门禁森严的,莫说是随意出门,便是这等传言都进不了门,若不是有人故意在她眼前提及,她又是打哪里知道?且李源总是不信小唐氏能叫张氏诅咒乾元帝,一来巫蛊事为历代严禁,她也是受过教养的闺秀,不能不知道;二来,那女命八字又是从何而来?是以又逼问小唐氏道:“你哭甚?一家子都要叫你害死,你哭甚?是哪个将张氏引到你眼前的?”
小唐氏原本就畏惧李源,叫他这么一喝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白了脸儿瞅着唐氏。若是往常唐氏说不得要出来转圜几句,可今日听着小唐氏这番说话,唐氏已是气得双手抖动,挣开李琅的扶持扑在小唐氏面前在她身上拍打,喝道:“我与你说了几回,这样的事不可再提,你将我的话听在哪里?我怎么瞎了眼替二郎娶了你这么个东西回来!”想及一家子将要遭受的灭顶之灾恨不能扑在小唐氏身上,咬下她一块肉来。小唐氏叫唐氏拍了几下,心中愈发地惶恐,不由看向李敦武。李敦武脸上也是一片惨白,见小唐氏看过来,硬着心肠扭过脸去。小唐氏见姑母与丈夫都不搭理他,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扯着袖子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李源瞧着小唐氏左顾右盼的模样愈发有怒,只他也是个明白人,依着李源心思,小唐氏即叫人引诱,只消她讲出引诱她的那个人来,虽说她是必死的,可护国公府指不定还能保全一二。不想他逼问了回,堂上的大理寺卿就是一阵冷笑。
大理寺卿姓个罗,双名士信,名姓与唐初猛将罗士信一字不差。那罗士信悍勇异常,只少些谋略,后来中了刘黑闼奸计一命呜呼。这位罗士信,看着样貌也甚粗豪,可说是豹头环目,心思却缜密,不然也做不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
这时罗士信听着李源逼问小唐氏,啊哈哈一笑,将惊堂木一拍,道是:“国公爷好大威风。虽说您是殿下亲父,位在八议,只本官与柳大人即是奉旨查问,也只好请国公爷耐一耐将军性儿,容本官等问过才是。”
八议制源自《周礼以八辟丽八法》,魏《新律》始创、两晋因循、由汉而立,举凡: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八类人“大罪必议、小罪必赦”,凡“流”以下刑皆罪减一等,唯犯“十恶”不在此法,以巫蛊诅咒圣上与宸妃,正是十恶中的“大逆、“不道”。是以罗士信出口一点也不容情。李源叫罗士信这几句话说得满脸赤红,转头盯了罗士信一眼,到底闭了口。
罗士信方转与小唐氏:“世子夫人,你与那张氏如何相识?”小唐氏双手交握,抖抖索索地道:“我,我不认得她。”罗士信哈哈一笑道:“世子夫人,你休顽笑哩。你即不认得那张氏,如何知道她能做这等事?”
小唐氏待要抵赖,又自觉人赃俱获,她又无当面儿撒谎的长才,又存着她实则只存了祝祷乾元帝与皇后夫妇重归和睦之心,便将她如何去菩提寺求平安符,如何听着门外说话,又如何使春华跟下的事细细说了。
罗士信与柳尚书听了,这俩是问老了官司的,都觉着那妇人与张氏出来的时机实在太巧,其中多半儿有奥妙,怕是故意说与小唐氏听的。只小唐氏叫丫头春华跟下去却是无人教唆,可见小唐氏当时就对巫蛊之术起了意的。
李源与唐氏在一旁越听越是心冷,便是那张氏是故意在小唐氏窗下说那些话儿,只小唐氏这番说辞,已好证实她是早有意此意,不然不能使春华那个贱婢跟下查看张氏在何处落脚。如今只好着落在张氏身上,看她是受何人唆使,故意到小唐氏跟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事,诱使小唐氏上当。
李源便道:“二位大人即是问老了案子的,合该知道这等大案总要证据确凿。便是家下人不肖,可那张氏是何来路,如何到的菩提寺,哪个教了她邪法,两位大人就不问了吗?”
罗士信将手在公案上一搭,笑道:“国公爷放心,便是为着圣上,本官与柳大人也会细细地查。”李源听着罗士信这些话,眼角抽了抽,慢慢地道:“本公爷在八议,若是要定本公罪名,总要证据确凿才好服众。”罗士信啊哈哈笑两声道:“还请国公恕罪,您暂时是回不去国公府了。”说着便请了赵腾与宁峤上来,将护国公府一家子交在了他们手上。
这也是乾元帝知道李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些儿人脉,怕他窥着机会与人交流毁灭证据,脱了罪去,是以安排下赵腾与宁峤两个。固然赵腾是他心腹爱将,宁峤也一般受他信用,有他二人在,便不能有异动。
又说罗士信与柳尚书两个看着乾元帝这些动作,便知乾元帝要借着这一回钉死李源。只李源这个护国公也是传承百年有余,从“八议”论定他罪名还要朝廷公议,再交乾元帝裁决。未为免物议,总要证据确凿,张氏这节上,必定要交代清楚,便是李源不说,他们也要查上一查。至于李源能不能脱身,只好看天意了。
大理寺与刑部一块儿出手,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张氏的身世来历被查了个底儿掉。
张氏的亲生父母生养了许多儿女,一个个都卖了。张氏是在五岁上二两银子卖与的客家。张氏在与客大郎圆房前就与郑员外勾搭成奸,与客大郎圆房后依旧不收敛,叫客大郎撞破。不想客大郎用此敲诈了郑员外两回,郑员外不愿受客大郎威胁,又贪恋张氏年轻娇嫩,便用两剂药将客大郎毒死,而后拿银子堵上了客大郎寡母的嘴儿。
张氏叫婆婆卖与郑员外后,也做了回奶奶太太,不久便叫谭氏卖与吕屠夫。吕屠夫为人暴戾,张氏捱打不过又去苦求了郑员外,这才有吕屠夫酒醉淹死一事。
这些事在刑部与大理寺的手段下,张氏与年近耳顺的郑员外都实情招认,签字画押。而张氏先后谋害两任丈夫,可谓是个毒妇□□,这样心如蛇蝎的毒妇,如何肯为人祈福祝祷?下咒儿害人倒是她的风格,且画符的笔迹,人偶的针脚都与张氏相同,张氏不认也是无用。至于哪个收买的张氏往菩提寺去,张氏只隐约记得那妇人样貌普通,因行的鬼祟事,多数人不会告诉张氏她姓甚名谁,这妇人也是一样也没甚出奇。是以这妇人许真是收买张氏捣鬼的;许真是诱张氏过去好使小唐氏上当,如今又怎么说得明白,查得下去,只好置诸一旁。
不过六七日,大理寺与刑部便将种种证据上奏。虽无实证好说护国公李源与此事有涉,可也没证据说李源与此事无涉。且看过案卷证物的,十有□□心上都疑着此事是李源在背后授意。若真是小唐氏自作主张,宸妃固然恃宠生娇,可到底恶行不著。若是只为皇后不忿,只咒死宸妃也就完了,如何要咒乾元帝呢?
无非是乾元帝还不曾立太子太子,宫中又无有太后,自然以皇后为尊。皇后虽叫乾元帝收了册宝,可未下废后名字,在玉碟上,李媛依旧是乾元帝的皇后。宫中若是没了乾元帝,立谁为太子,李媛便说得上话。无论李媛指定哪个,她即有嫡母之份,又有拥立之功,新帝还能不尊奉她为皇太后?且乾元帝的皇长子也不足十七,顶小的皇五子将将四岁哩,何况护国公还在外头,也能说得上个主少国疑,到时他们李家手握权柄,只怕乾坤倒悬矣。
是以当乾元帝下旨褫夺护国公李源爵位,以“大逆”“不道”二罪入罪时,满朝中竟无一人为李源喊冤。
第217章 见鬼
如今因护国公李源以“大逆”“不道”得罪,李媛自然也不能再做她的皇后,废后明旨已下,以宸妃的圣宠,空出来的皇后位早晚是她的,是以当玉娘的软舆在未央宫中慢悠悠地前行时,一路上宫人太监乃至低位妃嫔们见着玉娘一行,都端端正正地跪倒,恭恭敬敬地口称“娘娘”。
软舆在永巷前停下,金盛将玉娘扶下了肩舆,又轻声劝道:“娘娘,君子不立危墙,,您金尊玉贵的一个人,何必来见个罪妇。”那李氏是穷途末路的人,求见宸妃能有什么好事儿?宸妃莫要为了个虚无的贤名倒是害了自家。
玉娘听着“罪妇”两字,脸上不禁一笑,七年前,为着叫李媛做得皇后,护国公李源也算是机关算尽,害了沈家一家性命,如今报应不爽,李家一般儿阖家送命,只恨她在深宫无缘得见,唯独李媛近在眼前,即她捎信求见,不去见一见,岂不是辜负了上天一番美意?是以玉娘侧了脸儿轻声道:“李氏来信求见,我曾蒙她的照应,总要知恩图报才是道理。”
金盛见玉娘虽是言语柔和,可意甚坚,知道劝不动,只好扶着玉娘走到永巷前门,守门的小内侍看着一个弱柳扶风一般的美人扶着个身着四品服色的内侍过来,便是不认得宸妃,只看扶着她的内侍身份也知道来者身份贵重,忙过来拜见。金盛便道:“这是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念着才进宫时受过李庶人照拂,特来见她一见,前头带路。”
如今的未央宫哪个不知道宸妃,她要见个庶人,内侍们哪里敢说个不字,忙将殿门打开,出来跪接。永巷令赶了过来奉承玉娘,又堆了一脸的笑道:“李庶人见了鬼一般,举止癫狂,满口都是胡话。娘娘可千万小心了。”
玉娘瞥了那内侍一眼,还是金盛叱道:“休得胡说,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哪里来的鬼!”内侍忙不迭地道:“是,是。奴婢错了,是那庶人作恶多端,疑心见鬼。”玉娘见这人见机极快,倒是对他多瞧了眼,口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笑影来,道是:“倒是张巧嘴。”内侍听着这句,知道宸妃不怪,笑得愈加恭敬,亲身在前引路。
又说李媛盘膝坐在偏殿中的窄榻上,窄斜斜对着窗口,听着外头说话声便扶窗一看,却见一群宫人簇拥着个丽人,那丽人生得面薄身纤,身上一件月白窄袖罗衫,襟上绣着细碎的木樨花,行止舒缓,顺着长廊款款行来,犹如明月梨花一般,果然是玉娘。
李媛把眼光盯在玉娘脸上,露齿一笑。在废后圣旨上乾元帝令李媛挪出了椒房殿,在永巷拨了一处偏殿与她,从前服侍李媛的几个心腹女官也叫乾元帝撤了职,拨来与李媛使用。前朝说起来乾元帝这番处置来,倒还说乾元帝余情未了,是个仁厚人君。因此以巫蛊诅咒乾元帝,图谋乾元帝江山的护国公李源愈发地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不慈,是个活该千刀万剐的逆臣贼子。
只李媛虽是性直,却不是个蠢的,知道乾元帝这番做作,不过是为了他的名声。先不说小唐氏就是要行行巫蛊事也没有寻个街上婆子的道理,那些举动简直是叫鬼附身了一般,就是三法司将李源入罪颇为勉强。就是她母家真有了罪,可律法上尚有“罪不及出嫁女”一条,何况事发时她还是乾元帝皇后,若乾元帝真心要保她,又怎么会保不住?不过是早瞧着她生厌,不肯为她周旋罢了。李媛既将乾元帝与玉娘两个恨毒,竟是犯了左性,不肯叫他们和睦,假托有事相求,央了玉娘来永巷见她。
这回见着玉娘款款行来,心中又是悲哀又是得意,当下盘膝坐好,把眼盯着房门。不过片刻就听着脚步声自门前停住,虚掩的两扇门向内荡开,露出立在门前的玉娘来。
还不待李氏开口,永巷令已抢先喝道:“李庶人,还不拜见宸妃娘娘?!”李媛也不理永巷令,只将双眼紧盯在玉娘脸上,半刻才笑道:“宸妃娘娘,圣上疼你哩,一见面儿就疼你,你可知为着什么?”
玉娘要是听不懂这话那也不是玉娘了,知道无非是李媛恶向胆边生,要揭发她得宠的因缘是酷似前人,做了替身。若她当真是玉娘,听着乾元帝对她的千宠万爱不过是为着她的脸像了个“死人”,还能不委屈?若是叫乾元帝知道了他宠她的由来叫她知道了去,只怕心中也要生了嫌隙。不想李媛到了今儿竟是有了大长进,倒也是。若不是遭逢巨变,她也不过是任性跋扈的沈阿嫮罢了,
玉娘在永巷令使人搬来的椅上坐了,微微一笑:“令尊与令堂以及尔家诸人尽数关在了刑部大牢,不日就要行刑,你可还有什么话要我转交的么?我曾蒙你照拂,这点子报答还是能做的。”李媛听着这玉娘不独不肯接话,反将她家的惨痛拿来诉说,直叫李媛对玉娘愈发地恨毒,一样不管玉娘说着什么,反道:“我说个故事与你听罢。”
永巷令瞅了眼宸妃,见她黛眉微微一皱,眼中略有几分嘲讽,只以为玉娘嘲笑李庶人如今还口口声声地自称个“我”,当时便喝道:“兀你个李庶人,尔是因罪被废,见着宸妃娘娘,不独不见礼,还口口声声地你我相称,可是不怕永巷的规矩吗?”
李媛知道阖家已无幸理,她又落到这个境地,翻身无望,倒是将生死都置诸度外,瞧也不瞧永巷令,只说是:“等我将故事说完,要怎么处置都由得永巷令,只怕,只怕宸妃娘娘不敢听。”
玉娘素手在衣襟上拂过,慢慢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罢。”说着站了起来转身便走。李媛看着玉娘竟是执意不肯听她说话,顿时情急,就要扑上去拦阻。无如她方才是盘膝而坐,这一外扑哪里还坐得稳,竟是头朝下跌了下去,额角磕在方石铺成的地面上,顿时血流满面。待要挣扎起来,只看着玉娘已迈步出去了,便嘶声喊道:“你回去问问圣上可还记得阿嫮!”
玉娘恍然没听着这句一般,依旧向外走去,李媛在她身后嚷道:“圣上今儿能你肖似阿嫮宠你,明儿就能因旁人肖似阿嫮就宠她,看看高氏就知道了!她的现状就是你的日后!哦,你还不如高氏呢,你还没儿子,哈哈哈,我瞧你能得意到几时。”这一段话李媛来回嚷了两遍,玉娘终于站住脚,转回了头。
李媛只当着玉娘要说甚,不想玉娘只是对了李媛瞧了会,忽然展颜一笑,笑容明媚鲜艳,在阴沉沉的永巷中仿佛是忽然投下了春光一般,只这笑容转瞬即逝。
李媛先是叫玉娘忽然露出的笑容晃了神,看她又转身出去,便又扯方才的话来讲,可这回没说到一半,李媛就住了口,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来。
可怜李媛叫玉娘那一笑,竟是福至心灵,忽然就明白了玉娘即阿嫮的事儿。只是阿嫮如何成了玉娘的这一关节她想不明白,且当日阿嫮又是当着她的面饮下鸩酒的,便认作了是阿嫮的厉鬼回来复仇,是以小唐氏才会是叫鬼附身了一般,一想明白这节,李媛只觉得身周仿佛有股子阴风在打转,吓得齿间咯咯作响。
李媛半边脸上本都沾着血,再露出恐惧的神色来,倒是厉鬼一般。这时恰永巷令送了人回来,李媛也顾不得自家形貌可怖,朝着永巷令扑过去。
永巷令这番来是要教训李媛几句,好叫她知道她如今再不是中宫皇后而是永巷的“罪人”,不想叫状如厉鬼的李媛扑过来,腿上竟是吓得一软,若不是两旁的小内侍扶住,险些儿跌在地上,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李庶人疯了!将她给我捆了关在屋中。”
就有几个内侍扑上来将李媛扣住,李媛一面挣扎一面尖声嚷道:“你去回圣上,她不是人!她是个鬼!!我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她怎么还能活!她不是人哩!她是个鬼!她是回来索命的,这回是我,是我家,下回就是圣上…”这一番说话陪着李媛扭曲的面容,便是现在是青天白日,永巷的这些内侍们也叫她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若说是方才那些内侍们还忌讳着李媛曾是皇后,这会子只拿她当个疯子看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倒,李媛尤在叫嚷,就有个内侍取了麻核来硬塞在李媛口中,外头又把布条将她嘴捆了,这才叫嚷不得。
永巷令把袖子举起抹了汗与左右内侍道:“将她关进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给她松绑!我这就向圣上请罪去。”原是李媛到底也是乾元帝的原配,虽因罪被废,可也不好叫些阉人折辱的,若是叫阉人折辱了,乾元帝的脸面又往哪里放呢?是以永巷令下令捆了李媛,便要往乾元帝面前请罪。
可这请罪也有个请罪的窍门,永巷令生性聪明,在请罪时,便将事情说成了李媛如何哀求要见宸妃,宸妃如何慈悲过来见了。李媛又是如何满嘴都是胡说,叫宸妃站不下去,只得回去。不想李媛看着宸妃走开,便开始装疯卖傻,顿时诽及圣上,他听不过,这才将李媛捆了,又紧着赔罪道:“奴婢怕李庶人继续叫,这才用麻核堵了李庶人的嘴。”
乾元帝听着李媛当着玉娘的面儿叫破了他宠她是为着阿嫮,脸上立时红了,恨声道:“贱人!朕念着十数年夫妇情分没送她与她父母团聚,她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永巷令虽依旧五体伏地地跪在地上,听着乾元帝这句,便知自家捆对了,长长地出了口气,有回道:“好在宸妃娘娘没听着后来这话,不然娘娘神仙一般的人物,可不要吓坏了。”
这话补得十分恶毒,乾元帝正因李媛疯疯癫癫地说话恨恨,再听了永巷令这番话,便想着若是叫她再嚷,总有一日会传进玉娘耳中,那可怜的孩子素日怯糯,听见这样血淋淋的话,还不吓坏了。只是也不好一日十二个时辰地堵着李媛的嘴,乾元帝只得叫御医署的御医配了一剂哑药给李媛灌下,又将李媛身边服侍的人都撤了开去,命永巷令严加看管,再不许人探望。
第218章 提点
这兄妹俩一番童言童语直叫乾元帝听得动容,蹲下身来摸了摸景宁的脸,又将景琰抱了抱。一抬头看着玉娘捧着茶盏进来。乾元帝这回看明白了,玉娘脸上脂粉略厚,只是眼圈儿底下依旧透着些红,想是哭久了眼也有些肿,只好拿脂粉来遮盖。
这样一想,乾元帝愈发地心疼起玉娘来,亲自走上前从玉娘手上接过茶盏,缓声道:“你如今是宸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用你亲自做这个。”
玉娘知道她去永巷是瞒不过人的,李媛当着她的面儿嚷破了玉娘是阿嫮替身这事,乾元帝早晚间就能知道。若是因此同乾元帝闹一场?这不是玉娘素日来的脾气,事出反常必为妖,乾元帝又不是真的是蠢货,看着她有异寻常,哪能不起疑。若是从前还罢了,可李源才上过谢玉娘疑似阿嫮的本子,前后夹击,怎么能讨了好去?可要是不闹,以乾元帝的脾气,只怕就会以为她是做贼心虚了。
是以玉娘在永巷回来的路上便拿定了主意,回得合欢殿便寻了个静悄悄的地方,静悄悄地哭上一场。说来合欢殿由她经营了数年,自然是她的地盘儿,她无论躲在哪里静悄悄地哭一场,都能叫人看见。只玉娘没想着的是她这一场哭,却是叫景宁这个孩子瞧见。
也是玉娘偶一善心竟就得了回报,景宁将玉娘看做亲娘一般,且他天性纯孝,是以看着玉娘哭哪有不心疼的,只以为玉娘叫人欺负了去,便拉了景琰去告诉乾元帝,要乾元帝替玉娘做主。
由两个幼儿口中说出的话自然格外可信,乾元帝自此对玉娘一点疑心也没有,反自愧疑了她,把些好言好语来哄玉娘,又说是:“今儿的事我已尽知,你很不用这样撑着,有什么委屈只管问我。”
玉娘听着这话便知乾元帝入毂,便眼圈儿一红,含泪道:“妾想问圣上阿嫮是哪个?妾也想问圣上待妾这样关爱,可真是为着妾肖似那阿嫮?可妾不敢,妾怕。妾一介民女,因着不叫母亲喜欢,妾的母亲将妾打小儿扔在甘露庵,若不是圣上要采选,妾的母亲还不会将妾接回去。便是回去了,妾也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