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一看着玉娘,心上就生了欢喜,向玉娘招一招手道:“过来。”玉娘答应了声,提裙而入,娉娉袅袅才走在乾元帝书案前,叫乾元帝一把拉着扯进怀里坐着,又捏了捏玉娘的鼻子:“你那哥哥,真真是个人精。”玉娘微微笑道:“圣上说的是我大哥哥吗?”乾元帝将玉娘抱定,下颌搁在她肩上:“你可不象你哥哥,他是一点子亏也不肯吃,你是吃了亏也不吭声。若我不知道,可不敢认你们是亲兄妹。”

玉娘微微一笑,软软辩道:“妾几时吃亏也不吭声了。”我只一报还一报罢了。乾元帝嗤地一笑,在玉娘腮上一香:“哭也算吭声吗?那倒是常说的。”玉娘脸上一红:“圣上又笑妾。”就要挣扎起身,无如乾元帝抱得紧,只得顺从。她来前已从如意口中得了实情,可当着乾元帝的面儿,还只做个糊涂模样求解。不想乾元帝这回却不肯将实情告诉玉娘。

在乾元帝只以为玉娘生性软糯,凡事能不出头便不出头,若是叫她知道有这样的奏本,只怕又要落泪。落泪还罢了,将宫务还回去也是有的。乾元帝将宫务放在玉娘手上也是为玉娘有所依仗,如何肯叫她生了退意。

在玉娘却不想她除着这身子是真的之外,再无有一样是真的,连着一颦一笑都是假意,反以为乾元帝不肯信她,是以把这事瞒了她去,一时就有些惊疑不定,将眉头微微一蹙。乾元帝看着这样,将玉娘的手一牵,温声道:“好孩子,这事儿你无须知道,你只要记着,只要有我一日都不会叫你们母女受委屈。”

玉娘听了这话,手上微微一动,垂了眼道:“是。”说毕又飞快地瞧了眼乾元帝,秋水眼中波光闪烁,似有泪光。

乾元帝看着玉娘这样,轻轻叹一声,在她眼下一抹,含笑道:“亏得阿琰不像你,爱笑。”说着话便有些出神,忽然想起阿嫮来。从前阿嫮也是爱笑的,清清脆脆的笑声叫人听着跟着也欢喜起来,只是再也听不着了,一时脸上就露了些惘然,手下不由自主地将玉娘抱紧了些。

玉娘看着乾元帝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何等机敏,立时就猜着了乾元帝心思,无非是又想起了阿嫮。一时又怒又笑,恨不能问一问乾元帝,你即念着阿嫮,如何恨得下心杀她满门?你即悦阿嫮,你如何就肯赐死她?到最后,玉娘竟是忘了阿嫮是她,她是阿嫮,要问乾元帝:你莫不是拿着我当阿嫮的替身,好偿了你的心愿。

乾元帝抱着玉娘,只觉怀中娇躯越来越冷当时就回过神来,探手去摸玉娘脸颊与双手:“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宣御医?”玉娘强笑道:“您抱太紧,妾有些疼。”乾元帝心上略有狐疑,还是松了松怀抱,又指着摊在书桌上的奏本道:“我懒怠看,你念与我听。”

玉娘不意乾元帝有此神来之语,只张着眼把乾元帝看着:“圣上,这不妥。”乾元帝因着前朝才有奏本攻讦玉娘嬖宠,乾格外要显示对玉娘看重,以示宠爱不衰,左右他批奏本时昭贤妃都常在左右了,再念一念又何妨,因着前朝才有奏本攻讦玉娘嬖宠,也好叫想跟着高鸿上本的掂量一二。玉娘又道:“妾只勉强认得些字,可别误了圣上的事儿。”乾元帝哈哈笑道:“真真傻孩子,又不要你做丞相,识字就行,念罢。”

玉娘这才掂起奏本,缓缓念与乾元帝听,乾元帝听着立时要批的,就叫玉娘放在左侧,若是缓一缓再理的,搁在右手边。直拿到第五本,玉娘只念了句:“秘书少监臣白守道。”便停了下来,脸上涨红,将奏本往案上一搁,又瞥了眼乾元帝:“妾不念了。”

乾元帝看玉娘这略带些儿赌气的娇模样,一时心痒,按着玉娘的脸就要亲,不想玉娘挣扎道:“妾一身一体,是荣是辱都是您一言而决,您要怎样直说便是,妾哪里有置喙的余地,您何苦这样作弄妾,拿着妾做耍,妾也是会伤心的。”说着眼中垂下泪来。

乾元帝叫玉娘含泪带怒一场发作搅得莫名其妙,只问:“我几时耍你了?”待要取过玉娘手上帕子替她拭泪,玉娘只是不肯,若是换个旁人这般拿腔作调,乾元帝必然反面,可对着玉娘,便是有火气,也叫她眼泪浇熄了。又想着玉娘是看了奏本才发作的,一手强揽着玉娘的纤腰不许她动,一手拿过玉娘掷在案上的奏本一目十行看了,却是叩请乾元帝广选采女以充实宫廷的,失笑道:“原来是为着这个,真真是个小醋坛子。这点子小事就跟我闹,好没规矩。”话虽这样说,听着却是半分怒气也没有,倒还带些欢喜。

玉娘只拿着带泪的眼看着乾元帝,抿着唇不说话。乾元帝就当着玉娘的面儿取过主笔来在奏章上批了一行字:干汝底事。又往玉娘面前一推。玉娘垂眼看见,脸上要笑又强忍住了,红了脸道:“妾失态,还请圣上降罪。”

乾元帝看着玉娘这副模样直勾得心火难耐,无如在宣政殿中,召玉娘过来已是逾矩,实实的不好行事,不由又爱又恨,在她臀上轻轻一拍,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直叫玉娘脸上红得仿佛滴得出血来。

第144章 赵氏
且说,自乾元帝叫昭贤妃与陈淑妃两个齐掌宫务,陈淑妃知机,知道乾元帝抬举的是玉娘,将自家放上无非是不叫玉娘太显眼了,招言官们攻讦,做个挡箭牌罢了。陈淑妃虽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敢如何,还的推着身上不好,大多时候躲在承明殿中,不问宫务,好成全乾元帝心思。陈淑妃母子都是胸有大志的,如何甘心。

好在昭贤妃这里为人谨慎抓不住错漏,她母家倒是不安分的,好端端地在京备考的姐夫齐瑱在年前忽然就携妻回乡去了,陈淑妃母子便叫人跟了下去。

而后也有消息陆续传了回来,只说是昭贤妃的这对姐姐姐夫简直如同前世冤家一般,要么不见面,见面必吵个面红耳赤。尤其那位齐谢氏,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来,便叫陈淑妃的人也听着了谢显荣送了个妾与齐瑱的事儿,一样去信回给景和知道。

景和接着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回。说来寻常文人之间送妾也寻常,可在谢显荣与齐瑱间不寻常。再如何,那位齐谢氏也是昭贤妃的姐姐,是谢显荣的亲妹子,谢显荣做什么无缘无故地给自家妹子没脸,连着昭贤妃脸上也无光。显见得谢显荣并不将这个妹子看重,也不怕昭贤妃知道了着恼。由此可见,昭贤妃与齐谢氏定然不睦,不独不睦,只怕还有些仇怨,能叫谢显荣不用顾忌昭贤妃与齐谢氏的情分。

即不睦,又不能在昭贤妃这里占着便宜,那位齐谢氏对着昭贤妃自然不喜欢,倒是好从她身上摸一摸昭贤妃底细,老家的人知道的必然更多。若真是以庶充嫡,以乾元帝看重嫡庶之分的性情,只怕看这位昭贤妃就要不喜欢。是以景和便叫人跟到阳谷城后不要回京,在阳谷城里住下,仔细打听承恩候府事儿。只这些日子阳谷城那里一些儿消息也没有,倒是玉娘这里除着温室殿,又进去了宣室殿,这是连李皇后与高贵妃也没进去过的。

陈淑妃虽善能忍耐,看着乾元帝待着玉娘恩情愈重,也有些焦急起来,只怕等着阳谷城消息回来之际,乾元帝已叫昭贤妃这个狐媚子哄得任事不肯追究。

又说玉娘自知失态,怕乾元帝多想之后起疑,恰在念奏章时见着白守道请乾元帝再采选良家女子以充实后宫的折子,揣摩着乾元帝心思,故意做出一番吃醋的模样来,哄得乾元帝将心思转在那本折子上。因玉娘从来婉顺,偶一发作,乾元帝反觉着玉娘这幅嗔怒的模样也可怜可爱,不忍心叫她失望,当即驳回了那本折子。

虽这番茬了过去,玉娘心上还是有些惴惴,疑惑为何如今自家竟有些沉不住气起来,只暗生警惕,日后不能如此。乾元帝哪里知道玉娘心思百转,看着她不恼了,含羞带愧起来反更增媚,更是心爱,又哄着她说了许多话,看着玉娘脸露笑容才罢。

能进宣政殿服侍的太监宫娥们嘴都紧得很,不能透露昭贤妃在乾元帝跟前哭闹,乾元帝反肯哄她的事儿,可昌盛的养子如意亲身往合欢殿将昭贤妃接到宣政殿的事却是叫人看得明白。诸妃们一面儿羡慕昭贤妃独占帝宠,一面儿觉着昭贤妃狐媚,一些儿也不安分,只不敢当面说。其中有位婕妤叹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当年高贵妃也曾赫赫扬扬,如今如何?只不知这位昭贤妃能得意几日。”这话儿听着冠冕堂皇,实情辩起来,不免带了些酸意。

这话自是背着人说的,无如有人要奉承玉娘,就把这话都学与了玉娘知道,更指说此人对昭贤妃心存怨望,口出诅咒,贤妃如今手掌宫务,正该好好惩治。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娇怯乖巧的赵才人。

原是赵才人这些日子奉承玉娘,偏玉娘待她也说不上亲re也说不上冷淡,只是淡淡的,赵才人便有些心急,只以为把这事说与昭贤妃知道,昭贤妃不说将她当个心腹也要另眼相看。不想玉娘听了,只是若无其事,淡淡道:“依着赵才人的意思如何呢?”

赵才人听着玉娘问她,不禁抬头瞥了玉娘一眼,却见她脸色如常,又低下头去,细声细起地道:“妾也不知该如何。”玉娘举袖掩唇,缓声道:“原来赵才人也不知该如何。”赵才人再有攀附之心,听着这般慢条斯理的说话,脸上也是红透了。

这时杜若过来,先瞥了眼赵才人,而后向玉娘笑道:“娘娘,小殿下醒了。”玉娘原是懒懒地依在椅背上,听着这话脸上就现出了笑容,就对赵才人看了看。赵才人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这是昭贤妃不欲她再留着,只得站起,福了福,强笑:“娘娘即有事,妾告退了。”

玉娘也不虚留,赵才人无奈退出,到得殿门前时究竟沉不住气,回头瞧了眼,只见合欢殿中那首座上空荡荡地,昭贤妃已然进去了。想着自家这些日子来小心奉承,昭贤妃看着和蔼,却是一丝空漏也没有,自家送进去的那些东西,还不晓得着落在哪里,一时就有些焦躁,把柳眉皱着,低了头往前去。

才行得不久,就听着前头有“起,起。”之声,她在未央宫也有数年,听着这声音便知是乾元帝御驾过来了,一时手脚都有些发抖,缓步挪在路侧款款跪下。片刻之后,就看着四个太监,喝着“起”过去了,又有一对对太监或是手持龙旌,手持蟠龙销金提炉,从赵才人面前经过,再后就是一柄九曲明黄大伞,再后才是乾元帝软舆,缓缓行到赵才人面前时。赵才人原是跪在地上,咬着银牙往地上一跌,立时又做个挣扎跪直的模样。

这一番举动果然叫护在乾元帝软舆畔的昌盛看着了,昌盛久在宫中,妃嫔间争宠的手段也看得多了,如何不知跪在这里的这位想引着乾元帝注意,又因赵才人也生了副单柔模样,打扮又仿着玉娘,乍然里看着倒有几分相像,是以昌盛当时就瞥了乾元帝眼,只看乾元帝目不斜视,当时也就做个看不见,依旧随在舆侧。

看着乾元帝仪仗去远了,赵才人这才在宫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乾元帝仪仗去的方向,正是合欢殿,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狰狞来,转瞬即逝,依旧是一副温婉模样,扶着宫娥的手走了开去,却不晓得,她这番举动全落在人眼中,却是合欢殿中的秀琴。

原是玉娘使尚功局的司制将赵才人送来的衣裳鞋袜都查验过,并没动什么手脚,也无有什么不该有的,只是这些衣裳并不是出在一个人手上,却是两个人的针线。虽是赵才人虽可叫自家身边宫娥代做,再拿来充做己功。

而看着赵才人言行举止又温柔又规矩,虽送来的衣裳鞋袜不看着自家用,依旧一回回的做了来,倒是浑然不觉一般。前后一对应,愈发显得种种温柔规矩言行是个幌子罢了。

恰好今日乾元帝遣了如意来说要早些过来,玉娘便要借着这个时机试一试赵才人,只叫杜若在差不多的时候过来说小殿下醒了,自家又故意露了些不信赵才人的模样出来,看着赵才人出去,又使秀琴了上去。果然赵才人正撞着了乾元帝仪仗,而后那番举动正叫秀琴看得清楚。宫中妃嫔们在乾元帝驾前献媚争宠并不算个事儿,只赵才人后来露出的那番狰容才是要紧的。赵才人即是这样一个人,那她做得那些献媚的事所图只怕非小。

虽秀琴有心缀下去,无奈未央宫宫道都是用长条白石铺就,一路空空荡荡,连个遮掩之处也没有,只得返身回到合欢殿,见着秀云,就问:“娘娘可有空没有?”秀云道:“圣上拉着娘娘看小殿下呢。”又把她看眼,抿了唇笑道:“可是那位赵才人做了什么。”秀琴俯在秀云耳边与她说了,秀云把眉头一轩,冷笑道:“怪道这样殷勤呢,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活该被打脸。”又趁着乾元帝走开一会的功夫,悄悄地回了玉娘知道。

说来当日的王婕妤还在时,乾元帝不宠不宠,一个月里还有一两日是往兰林殿的,赵才人附居在兰林殿,偶尔还能见着乾元帝一面,待得玉娘得宠,王婕妤谋害凌才人的皇嗣被废为庶人,乾元帝再也没去过兰林殿。是以赵才人就往玉娘身边奉承,又处处仿着昭贤妃装扮,也是为着遇见乾元帝时好引乾元帝留意她,无奈从前她往合欢殿奉承,只遇不上乾元帝。今日好不容易在未央宫遇上,虽不好出声,可她那一晃分明引得乾元帝身边那位内侍监向自家这里看了过来。也不知那位内侍监是收了昭贤妃什么好处,竟是视而不见的过去。一想着今日错过,日后再要遇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心上愈发郁闷,扶着宫娥的手就回兰林殿去了。

第145章 事故
青衣男子已提起了拳头正要落下,听着黄脸汉子说着他不姓罗,倒也顿住了,又道:“你不姓罗?那你怎地长了一张黄脸。”这话一出,在场诸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男子看着人模人样,却是个蠢的。

黄脸汉子看着男子拳头不落下了,忙扬声叫了掌柜:“掌柜,你告诉这位大哥,我姓什么。”掌柜看着认错了人,这才从柜台后站了出来,赔笑道:“好汉,您是认错了人,这是个有名的行商,姓个杨,行四,知道的都唤他杨四郎。”

男子脸上红了,将拳头一收,拱了拱手:“在下得罪了。”待要将杨四郎拉起来,杨四郎平白受了这番委屈,哪里肯理他,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又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滚,老子不要看着你。”青衣男子脸上红涨,从怀里摸了一角碎银,搁在桌上,又拱了拱手,低着头跑了出去。

杨四郎看着人走了,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摸了摸脸,道了声晦气,也无心说人是非了,将褡裢一抓转身便走,众人拦阻不及,只得哀叹了回,围在一块儿把杨四郎所说的内宠好一顿猜测,只摸不着个头脑,只得散了。却不晓得杨四郎走到东安州地界外的临山下,遇见了劫道的,叫人一刀断送了性命,连着行囊也叫洗劫一空,这是旁话,表过不提。

到得晚间,东安州却出了桩人命案子,却是两个外地来的客人为着绮红楼的头牌霓霓大打出手,砸了许多东西,老鸨命龟奴来劝,只是劝不动。老鸨只得亲身过来,不料推搡间从二楼掉下摔在地上,好巧不巧地摔折了脖子,当场就咽了气。老鸨一死,她又无儿女,手下的龟奴收着肇祸客人的银子,就将此事轻轻放过了,过得数日,绮红楼照旧打开门做生意,霓霓依旧艳帜高张。

东安州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故,起先还有人说一说,过得两三日也就烟消云散了,连着阳谷城也没人知道。

如今阳谷城的新闻是承恩候谢逢春的二女儿不知在京中做了什么事儿,连着她父母兄长都不肯待见,叫女婿亲将她送回阳谷城来了。

说来月娘为人太过直率,从前有意无意得罪的人也多。从前她嫁得齐瑱,而后齐瑱与月娘不和睦的消息虽未传言,也有有心人知道,人人只替齐瑱惋惜娶了个河东狮。再后来,玉娘入宫做得了宠妃,谢家因此得了富贵,连着月娘一块儿进了京,就有人不忿的。如今看着月娘叫送了回来,都暗中称意,只笑道:“阿弥陀佛,该。”其中就有与月娘几番争执的薛雪梅。

而看着月娘回来,有喜欢的,自也有不喜欢的。不喜欢的头一个自然是月娘的长姐英娘。当时叫月娘随着谢逢春与马氏上京去远是英娘的主意,一是怕谢逢春与马氏都上京了,月娘失了管束,愈发地闹腾,将她公婆得罪狠了,没她的下场。二来则是顾虑着齐瑱本就与月娘不和睦,以齐瑱的才学,会试要中也不是妄想,若月娘与他分别久了,原本不多的情分就更淡了,日后更难相处,是以出了这个主意。原以为月娘上得京去,与齐瑱小别重逢,又是少年夫妻,多少有些情分,不想还没过两三个月,就叫齐瑱亲自送了回来,心上自然着急,便与自家丈夫李鹤商议。

李鹤看英娘是个温柔知礼的人,怎么都想不着她的嫡亲妹子竟是那样一个人,看着英娘为了这个妹子还百般谋划,不由劝道:“你也想想。二妹妹这番进京是随着岳父岳母的,二妹夫要将她送回来,岂有不经过岳父岳母答允的道理。如今岳父岳母都没拦着,可见二妹妹做的事儿,他们二位老人家都不能容下,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英娘只叹道:“妾如何不知。可相公,姻伯父姻伯母从来都不喜月娘,看着她叫送回来,为了这个只怕连妹夫今年的会试也受连累,哪能不怨,还不知要怎么磨搓她呢。”李鹤只笑道:“便是二妹叫送了回来,她还能不是贤妃的姐姐?只看着贤妃份上,想来姻伯母也不敢拿她如何了。你若是不放心,明儿只管去瞧瞧,我跟父亲母亲说一说就是了。”英娘眼圈儿微红,只道:“也只好如此想了。”

到底叫英娘顾虑着了,顾氏看着是自家儿子亲送了月娘回来,小夫妇两个进门时,都是沉了脸,互相都不瞧一眼,便知道又闹了。在顾氏,固然不喜欢叫月娘上京去享她妹子带来的荣华,可看齐瑱为着送她回来,不独年在路上过了,这一来一回的,还不知二月的会试来不来得及,当时就将月娘恨得咬牙,顾不得齐瑱对她递过颜色,只沉了脸对月娘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儿连累我儿要将你送回来?”

月娘听着顾氏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她是个气躁的性子,如何能忍,当时就炸了起来,对了顾氏冷笑道:“可要恭喜婆婆了,你好儿子鸦雀不知地给你又找了个媳妇儿。所以我不在京城碍他们的眼,好叫他们早日给你们齐家开枝散叶,婆婆该夸我懂事才好,如何反责怪起我来了。”又冷笑几声,对了绿意画扇道,“还在这里碍人家母子的眼做什么,跟我回房!”将眼角瞥了齐瑱一眼,扬长而去。

顾氏叫月娘没头没尾地一顿抢白说怔了,又看自家儿子脸上微红,这才知道是实情,一下欢喜一下埋怨,拉了齐瑱道:“我的儿,你进京是备考的,如何纳起妾来了?可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多大了?你从哪里识得的。可是那谢氏嫉妒不许你纳妾,与你闹腾,所以你将她送了回来?你岳父岳母可怎么说?”

齐瑱将顾氏扶在椅上坐了,自家在她身边蹲下道:“母亲勿急,这事儿岳父岳母是首肯的,连着父亲也知道,您问他就是了。”顾氏听着齐伯年也知道,也就不急了,可想着已将元月下旬,还不知能不能在会试前赶到京都,就又埋怨道:“我的儿,便是她恼,你只看着将要会试的份上忍她一忍,如今倒好,来来回回的,只怕耽误你。”齐瑱笑道:“母亲只管放心,来时人多,又有女眷,也就慢些。回去时就儿子一个人,路上着紧些也就是了,误不着。”

顾氏听说这才放心,又担心起齐瑱太过辛苦劳累着可怎么好,便忙着叫厨房里拣齐瑱素日爱吃的做了来,至于月娘主仆,顾氏一时也顾不上寻月娘的不是,只叫厨房按着分例送吃食过去就罢了。

到得次日,天交辰时,顾氏的陪房夏妈妈就走到了月娘房前,拍门道:“少奶奶,少奶奶。”绿意听见,从月娘床前的脚踏上起身,披了衣裳,轻手轻脚地过去打开门,见是夏妈妈,不敢托大,堆了一脸的笑,轻声道:“夏妈妈好,可是太太哪里有什么吩咐。”夏妈妈撇了嘴,冷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你们少奶奶真是好福气,这个点儿还睡呢。我们太太当人儿媳妇时,日日卯末就到了老太太房中,服侍老太太起身,穿衣梳头的,都不假丫头的手,谁不赞我们太太一声贤惠孝顺。如今也不求少奶奶跟太太那样了,每日太太起身时,少奶奶到跟前问个好总该的吧。”

话音未落,就听着里屋传来一声脆响,而后就有月娘的声音道:“想要我做个贤惠儿媳妇?怕是难了,她儿子不是在京中又给她找了个吗?找那个便是。”这话传了出来。不独绿意,便是夏妈妈脸上也红了,到底夏妈妈有了些年岁,听着月娘这些话,冷笑道:“奶奶说的话,老奴记住了,定当一字不漏地转告太太。”从鼻子里哼了声,转头就走。绿意待要拉也是不及,只得关门回来,却看月娘张大了眼躺在床上,脸上隐约有些光亮,凑过去才看明白,原是月娘脸上的泪痕,就把到口要劝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