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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奉早知赵腾会过来,一早备了薄酒素菜相候,见着赵腾,离座一躬身:“赵将军。”赵腾在桌前坐了,自己斟了杯酒喝干了,将酒杯一放,把陈奉看了眼:“陈公公,这回偏劳你了。”陈奉将双手拢在袖中,富家翁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彼此彼此,你我总不能辜负了圣上与婕妤。”
赵腾又替自家斟了杯酒:“在下一介武夫,不免不知轻重进退,凡事还要请公公指点一二。”听着这话,陈奉便知赵腾肯出手收拾残局了,脸上笑得格外和气,又亲手替赵腾斟了酒,又给自己倒了杯:“不敢当指点二字,圣上即有旨,你我总要精诚合作,不叫圣上与婕妤失望才好。”两人一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说来玉娘与陈奉安排下的这场局,算得是个妙局,几乎将所有人都算了进来。
绿竹是唯一一个局中人,故意引得景淳春qing勃发,青天白日做那等事。又在行事故意弄出声响来引人注意,以至于事发。更在李皇后跟前有意激怒景淳,也是赌景淳性子冲动,会当着李皇后的面儿动手。定下这条计时,玉娘就知道,一旦事发,不独绿竹活不成,便是那个青柳也一样不能活,果然景淳一叫乾元帝发落了,青柳立时就叫李皇后杖毙。且当时叫李皇后扣住的十数个宫娥太监不过是叫绿竹引过去的,对其中缘故全不知实情。即不知情,那便是严刑拷打都无用的,顶多熬不过刑顶多不过胡乱攀扯一番罢了。便是那只黑猫,也早叫陈奉杀了。
这条几乎已好算绝户计,唯一可虑的还是绿竹,他虽身死,可他家人还在。若是真心向下探查,可往他家去探查,也未必查不出究竟。
看着绿竹的言行,明白人都知道,他是故意为之,自寻死路。若是以常理推测,使人为之卖命,所能用的无非是威胁利诱。而能叫绿竹连命也豁出去,威逼二字只怕不够,只怕还有利诱。又因这一回的利诱是买命,便不是些散碎银两,些许好处能做到的。既然绿竹在宫中的住所查不出东西来,那自然在他的家中。金锭银锞首饰之类都有标记,来路清晰可辨。而若是大额银票,票号更都有记录,顺着记录看下去,不愁摸不着来路。再将绿竹家人一拘,仔细拷问了,问问绿竹可曾提过在宫中与哪些人交往密切,再从中排摸,多少总有线索。
是以玉娘同陈奉两个唯一不能掌控的便是绿竹的那一对儿弟妹。倒不是怕在绿竹家中查出什么,而是怕查不出什么来。
若将这对兄妹一块儿杀了,再将绿竹的家一把火烧个干净,倒也能绝了后患。可这样动刀动枪的事要做得不留后患,也非玉娘与陈奉能力所及,是以赵腾这里便十分紧要。
于是玉娘便趁着乾元帝歇在温室殿,赶往温室殿,假意看望乾元帝,实则寻机与赵腾碰面。是以玉娘故意在乾元帝跟前提着那只黑猫,做个害怕的模样,引得乾元帝心软,指令赵腾送她一路。
乾元帝这人,看似温柔多情,实则是个反面无情的,只好以柔情打动。而赵腾此人,看着冷厉,却是个多情的,要他做决断,却是要软硬皆施。是以玉娘先用旧情相讽,引得赵腾愧疚,而后又做个哀伤模样,借着赵腾对她余情未了将他心肠打动,使他肯出手相助。
赵腾即决定出手,便是雷厉风行,一面遣了心腹军校扮成窃贼漏夜赶到绿竹家中。也不知是幸与不幸,绿竹家原是精穷的,不然绿竹也不能净身做了太监,后来绿竹在宫中得了些银子,就在离了原先住的地方,在城西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买了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是以绿竹的弟妹在被绞杀时就没惊动邻居。待得火烧得旺了,才惊动四邻来救火,那时火势已成,也不过是勉强没殃及邻居罢了。
赵腾自己在宫中又将押在掖庭暴室的那些个太监宫女提了来,一个个细细拷问。那些宫女太监都是受了池鱼之殃的,便是酷刑加身,也招不出什么来,不过都是些胡乱攀扯的话。一夜拷问下来,未央宫中半数的太监宫女竟都有了嫌疑,照这样看,未央宫里大半的妃嫔都脱不了干系,莫说是李皇后了,便是高贵妃竟也有了几分嫌疑,这还如何查问得下去。
于是赵腾拿着供词来见乾元帝,只说是问不出,又请旨要问景淳。到底景淳是乾元帝儿子,又不是犯下谋逆大罪,乾元帝自然不能答应。
赵腾这才将捉拿绿竹家人的话与乾元帝说了,只说是绿竹虽死,可他家人还在,许还能从他家人口中问出一二线索来,乾元帝自然准奏。赵腾便亲点了八名神武营的军士出宫,到得城外绿竹家中时,果然见一片火砾废墟,围着许多人,又有对儿中年男女围着两具尸首哭,想是绿竹的亲眷,故意使军士上前问了。
在当场哭的便是绿竹的叔父叔母,他们也是才得了信赶过来的,正哭绿竹的家当付之一炬的时候,看着赵腾是个大官的模样,哪知道大祸临头,只以为有人好替他们做主,捉拿“谋财害命的江洋大盗”,过来哭诉一番。
赵腾早在陈奉那里知道,绿竹兄弟三个与他叔父几乎已断绝了来往,听是他们,倒也不怕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反放心地将人一锁,先交予陈奉看守,自己则来见乾元帝复旨。
乾元帝听着绿竹的弟妹已死,自家竟是棋差半招时,即惊且怒,到底还稳得下神,又命赵腾将绿竹的叔父叔母仔细拷问,无奈绿竹与他叔父几乎算是断了亲的,自然问不出什么。到得后来,乾元帝也知查不下去,只得将涉事诸人都处置了,以做了局。
虽说乾元帝也知道景淳这会是叫人算计了,可他当着嫡母李皇后的面杀人,却是实打实的,行为这等荒唐狂悖冲动,这可不是冤枉的,是以乾元帝一时也不愿将景淳从掖庭放出来。
而朝堂上的官员们哪里知道其中关窍,只晓得皇长子忽然获罪没入掖庭,如此一来,原先想着皇长子妃位置的那些闺秀们只怕乾元帝忽然指婚,纷纷定亲,直将高贵妃一系气得咬牙切齿。
第118章 抽芽
这话异常刺耳,偏李皇后身份在那儿,徐氏一句也不能辩驳,还得答应着。她原就憋着一肚子委屈,再受了这么场气,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李皇后看着徐氏双眼含泪,手上帕子团做一团,才觉着出了口气,方道:“我就不碍着你们姑嫂说话了,去罢。”徐氏忍泪拜了几拜,从椒房殿出来,忍气吞声到了昭阳殿见着高贵妃,姑嫂两先是手拉着手哭了场。
高贵妃当着徐氏的面儿咬牙切齿地哭骂道:“他一见着那个妖妖夭夭的小y妇,就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只搁在手心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如今连着儿子都不顾了!只巴望着那妖精肚子里那个,我等着瞧那贼婆娘能生个什么来!莫说还不知道男女呢,便是个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徐氏原也揣了一肚子的火,可听着高贵妃这场泼骂,脸上也吓白了,顾不得上下尊卑,站起来把手去堵高贵妃的嘴:“我的娘娘,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您说这话若是叫圣上听见了,妾得不着好便罢了,您也有不是,您就是不为您哥哥想,也总要为三殿下想想。”
高贵妃听着景明,倒是住了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拉着徐氏的手道:“好嫂子,如今我也为着景明活罢了,若是景明争气,我们母子兄妹还有活路,若是景明不争气。”高贵妃身上不禁抖了抖,拿眼看向清凉殿方向,万贵太妃的例子可在呢,虽不好说是生不如死,可度日如年却是半分也不夸张。
徐氏便在高贵妃身边坐了,轻声道:“这回的事,妾个无知无识的村妇也知道必定是有人陷害,到底是哪个人,娘娘心上可有没有数?”高贵妃一面拭泪一面道:“还能有哪个?左不过是景淳碍着她们的路了,皇后有皇五子,淑妃有皇三子,那个小妖精肚子里也揣着呢,虽说御医说了是个公主,可扯谎哪个不会?拿着公主当幌子,到时生个皇子下来,自是个惊喜,这点子把戏,就把咱们圣上唬得团团转,真真可笑。”
高贵妃讥讽乾元帝,徐氏却不敢接口,只道:“皇后未必有这这样的心胸手段,敢问娘娘,护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可来过?”高贵妃想了想,就将柳海叫了过来,只叫他去打听近些日子护国公夫人唐氏可有进宫,又来得几回。徐氏忙道:“再瞧瞧护国公夫人在皇后那里耽搁多久,见过哪些人。”柳海依言退出。
高贵妃看着柳海出去,又同徐氏道:“皇后那里多少眼睛盯着,倒也好查问。只是合欢殿那里,圣上一旬里总有七八日歇在那儿,圣驾所在,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探听?如今竟是一丝儿风声也踅摸不着。”
徐氏脸上就露出笑来,左右一看,见昭阳殿中站着人,便又向高贵妃凑近了些,轻声道:“合欢殿探听不着,还有外头呢。”高贵妃心上疑问,皱眉看着徐氏。徐氏拿帕子掩着唇笑了笑:“原是你哥哥在一家私女昌馆子见着个女孩子,据说才十五六岁,还识得些字,能写会唱的,也是个美人。合欢殿那位的嫂子你也见过,不过中人之姿罢了,人又严肃,且也不年轻了。谢郎中多少也是个才子,想来是不能如意的,所以你哥哥将那个女孩子送到了谢郎中面前,那女孩子果然有手段,一下就将人勾住了,如今已接了家去好些日子了,听着倒是鸦雀无声的,想也站住了脚。”
原来景淳出事以后,徐氏同高鸿两个仔细商量了,觉着李皇后固然十分可疑,可一径说她这一胎是个女胎的昭婕妤也未必清白,便想到了翠楼。
翠楼自叫冯氏赎出之后,高鸿也想知道动静。无奈谢家十分节俭,所用的下人都是阳古城带了来的,平日也不大外出,一时也勾搭不上。卿卿虽和翠楼熟识,可身份低微也不能上门。高鸿与徐氏更是无由开口,只得以卿卿的名义写信去探听一二。
寄给翠楼的信,自然先过冯氏的手,冯氏原样抄了预备着留给谢显荣看,再将信封口给翠楼送过去。莫说翠楼年幼识浅不能分辨信是拆过的,便是她知道了信早叫人看过,她正寄人篱下,也不敢声张的。
翠楼颇爱颜面,不肯说她叫冯氏接回去后只在后院住着,莫说是谢显荣了,便是冯氏的面儿也没见几回。在回信上一概说是谢显荣待她极好,主母冯氏也是个宽厚,如今日子颇颇过得,又谢过卿卿相救之情。
卿卿接着信就把与高鸿看。只这样红口白牙地说着翠楼过得如意,高鸿倒也不大放心,便又引着谢显荣再往卿卿那儿去,又旁敲侧击地探听了一回,谢显荣对高鸿早有提防,他又是看过翠楼信的,故意做个恼羞成怒的模样,拂袖而去,倒叫高鸿信以为真起来,只以为翠楼这个钉子伏下了。
如今高贵妃这里出了事,高鸿等要探查玉娘与此事是否有关,便想起“得谢显荣宠”的翠楼来。翠即楼是外乡来的,倒是好找个妇人,只说是翠楼亲娘,由卿卿带着寻上门去看望女儿。虽说是妾的亲娘不是岳母,到底母女天伦也不是轻易就能隔断的。只消人能进去,多少能问些话出来,若是能住下,自然更好。
高贵妃听了,只把眉头皱起,迟疑道:“若是那翠楼一心跟着谢显荣去了,只跟我们虚与委蛇,甚而扯些谎话,我们又如何能知道。”
徐氏就道:“娘娘所虑甚是。只是合欢殿水泼不进,也唯有从谢家想些法子了。”又笑道:“且人心总是巴高望上的,妾只不信那翠楼是个安分的,能叫她背后做些耗,搅得谢显荣家宅不宁也好。”
高贵妃出身原不高,只擅弄小巧,又靠着乾元帝撑腰才赫赫扬扬地过了十数年,如今不得乾元帝青眼,先是她叫禁足,才放出来没几日,她的长子景淳更惹上了大祸,不免将胆子吓小了些,仔细想了回,觉着虽不能有功,倒也无过,这才答应了,又细细叮嘱徐氏几句,只叫谨慎,万不能叫合欢殿抓着把柄,徐氏满口答应。
在徐氏出宫前,柳海也回来了,脚下匆匆,脸上带着焦急,道是:“娘娘,夫人,奴婢听着些话儿,一时不能作准,因看着夫人出宫的时辰要到了,还是先来告诉娘娘与夫人知道,也好商议商议。”看着柳海慎重,高贵妃与徐氏不禁对瞧了眼,高贵妃因道:“你说。”
柳海便道:“护国公夫人这一个月已来了五回,回回在椒房殿总要坐上一个多时辰,说话时又屏退了左右,连着黄女官与俞永福都不叫在内伺候。奴婢记得,护国公夫人往常椒房探视,一个月也不过两三回,殿中总有许多人在。”在这当口儿一个月多了这么两回,又避了人说话,其中情弊端不问可知。
高贵妃与徐氏也明白,若以实情来说,这会子景淳失了圣意,第一个得利的倒不是合欢殿那位,便是她再得宠,便是她一举得男,只要李皇后还在皇后位上坐着,就没那么容易。前头有景和、景明更有养在皇后膝下的景宁。是以这回景淳失势,她不是得利最大的那个,连着木头一般戳一下哎一声的陈淑妃还不如。倒是李皇后虽无宠爱,却有权柄,,她是个糊涂手软的,奈何护国公夫妇一个是久经战场的煞星,一个工于心计,自然是他们更可疑些。
高贵妃即起了疑心,就将事发后李皇后的种种言行都回想了回,前后一串,脸上就青了,扯着徐氏的袖子道:“如今我明白了,从头至尾都是唐氏那个腌臜短命的老婆子害我!扑合欢殿的那只黑猫便是她的主使,若是当时合欢殿那位小产了,圣上再不能放我过去,我即害了他的心尖子,他自恨我入骨,连着景淳景明两个都不能入眼。不想合欢殿那位命大,竟躲过了,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来摆布我的景淳!”
绿竹那个短命贼叫压在椒房殿,于情于理哪有他说话的地,偏李皇后要叫绿竹解说,分明是故意要使绿竹攀诬景淳,好激得他动手!
徐氏再想李皇后说的那些话,倒像是得意忘形了一般,更是恨得将银牙紧咬,冷声道:“娘娘,这真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了,只恨我们从前心慈手软,以至于养虎为患!”
她们姑嫂两个在这里冲冲大怒,将唐氏与李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恨不能当面与李皇后撕扯一回,也好出些恶气。却不晓得柳海探听着的李皇后与护国公夫人密谈虽是实情,却是无关与景淳的。
原是护国公夫人看着高贵妃虽失了宠,昭婕妤却是怀着身孕,若是叫她生个儿子,以乾元帝对她的宠爱,一样是景宁大敌。偏李皇后在乾元帝跟前一句话也说不上,唐氏与护国公商议了好一会,要替李皇后寻个有力的外援来。
第119章 有缘
且翠楼手上又不停,不多久,竟又替冯氏做了双鞋,纳的千层底儿,浅褐的鞋面,绣的是嫩黄的迎春花儿,倒也别致。冯氏看着翠楼这样殷勤,就有些心软,又知道她来意,无非是忧心前程罢了,正打算着寻个身家清白的男子,陪些妆奁将翠楼嫁过去,也算是相识一场。
不想冯氏这里满心要替翠楼打算,翠楼这里却是有些运道。
说来谢怀德与齐瑱两个到京备考,冯氏在前院替他们两个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两个住下,以安心备考。到底谢显荣是长兄,冯氏是长嫂,冯氏更照应着他们吃住,虽不用晨昏定省,也免不了时要问候一番。那一日谢怀德与齐瑱两个到内院略迟,谢显荣已出去了,他们在冯氏这里略站了息就出来了,正要往前院去。
也是天缘,恰翠楼过来找冯氏说话,在走廊上经过,就叫谢怀德与齐瑱两个瞧见了。
谢显荣是同谢怀德私下提过翠楼的,只说此人面目与玉娘有几分相似,沦落在平康,偏还是玉娘在宫里的对头人的哥哥引与他认识的,为了免得叫人做拿去做文章拖累玉娘,就赎了出来。是以谢怀德见着翠楼面目,便知道是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齐瑱原没将走过来那女子看在眼中,因谢怀德多看了两眼,不禁也顺着谢怀德的目光看了过去。也实在是巧,翠楼今日身上穿的是一条翠色细褶裙,恰正与齐瑱初见玉娘时她身上衣衫是一个颜色,偏翠楼面目与玉娘又有几分相像,齐瑱猛一见着,只是格外震惊。
这也是谢显荣过于小心,他只以为翠楼像玉娘这事儿与玉娘来说不体面,且齐瑱同月娘不睦,谢显荣便不能将齐瑱当个自己人看待,故此齐瑱这里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有了准备,倒还好些。
又说谢怀德往前走了几步,因不见齐瑱跟上,回过头时,齐瑱已跟了上来,而那时翠楼已进了冯氏屋子,便没往心上去。却不料齐瑱因看翠楼依旧是个姑娘装扮,知道她不是谢显荣的内宠,他原就对玉娘有些心思,只以为今生无缘的了,不想老天厚待,又把这个翠裙女子送到面前,不免心猿意马起来,到得晚间走到谢怀德住处,请问谢怀德那翠女子是哪个。
谢怀德把齐瑱看着,片刻才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轻看我们兄妹。月娘便是不懂事儿,你一字半句不教就将她撩在一边,我还当你年轻气盛,不大懂也是有的。如今你竟问我旁的女人,由此可见,你心上就不曾将月娘当你妻子。”
齐瑱也知道自己莽撞,话出了口本已后悔,叫谢怀德说了这几句,倒是恼羞成怒,红了脸道:“当日结亲,我只当着是玉娘,若知道是月娘,我也不能答应娶她。”话音未落,脸上已着了谢怀德一拳。
齐瑱也不还手,只是冷笑道:“打小我就立志要娶个绝色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心思,看着我与月娘说亲,只冷眼看着我闹笑话,这也是做人好友的?你只说我,可有好好想想你那个二妹妹,无有颜色也就罢了,德容工言,她又有哪样?”说了转身出去,回在自己房中略坐了会,心中知道谢家是住不得了,就盘算着要搬出去住。
谢怀德与齐瑱破口之后,细想了回,总觉得不妥,问着谢显荣已然到家,正在书房,走到书房见着谢显荣就将今日如何撞到翠楼,齐瑱如何意动又说了回:“我只当着他不过是少年心性,如今三妹妹身在宫中,日子久了,他也就歇了心思,不想他倒是情根深种,见着个略像的,就起了心思。这前后院住着,日常天久的,只怕要出事。”
谢显荣听着齐瑱竟是瞧上了翠楼,一时也恼怒起来,将桌子一拍,怒道:“我好心好意留他住着,又引着他见了多少大儒,他就这样回报我吗?莫说是月娘他不在心上,只怕连你我,他也一样看轻!”当下扬声喊了长随来,要他去请齐瑱,“去请姑爷过来。”
长随前脚出去,谢显荣拿起桌上的冷茶一气儿灌了下去,倒是将火气浇灭了,将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又抬头瞧了谢怀德一眼,见他脸上还带些怒气,就道:“他比你还小着一岁,又是三代单传,任性些也是有的。你才同他破口,这会子在这里只有火上浇油的,你只管回房,有甚话,我劝劝他就是了。”谢怀德自然答应。
齐瑱听着谢显荣相请,便知道是谢怀德过去将自己打听那个翠裙女子的事说与他知道了,饶是他任性,也有些臊,脸上红红地过来,见着谢显荣长长作了一揖,垂首站在一旁。
谢显荣把齐瑱上下仔细打量了,见他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傅粉,俊眉修目,果然是个翩翩年少,少年中举,又有这等才貌,骄傲些也是有的。而月娘的品性容貌,便是他这个当亲大哥的也知道,多拿不出手,说不响嘴,也难怪他心上不足。那翠楼虽接了回来,只也不好长关在后院,夜长梦多。若是将她许给外人,先不说翠楼为人有些虚荣,能不能安分,人出了这个院子,便不好掌握动向。若是将翠楼给齐瑱当妾,到底也算自家人,凡事好说,再则齐瑱前程家私品貌,翠楼再不能不愿的。
当下计较已定,谢显荣过去将书房门一关,过来同齐瑱道:“妹夫请坐。”齐瑱预备着谢显荣将自己一顿训斥,不想谢显荣客客气气地,摸不著头脑,就在椅上坐了。谢显荣在他上手坐了,把手搁在扶手上,手指在扶手敲了敲:“我知道月娘性子不好,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她也不见得有多尊重。”
齐瑱万不料谢显荣开口先是说月娘不是,倒是一怔,脸上红得越发深了些,却不接口。
谢显荣这话也是故意为之,若是齐瑱替月娘分辩几句,他们夫妇就还有转圜余地,将翠楼送给齐瑱,多少有些对不住月娘。可看着齐瑱沉默,谢显荣便知至少在齐瑱这里对月娘并无半分情谊,即无情谊,齐瑱又年少,绝不能一直素着,总要纳妾,与其纳着外头不知根底的,倒是翠楼好些。当下再无犹豫。
“我听二弟说,今儿你在我房前见着一个女子,为着她还同二弟破了口。”
齐瑱这会子连耳朵都红了,当下站了起来,对着谢显荣道:“这原是小弟失了礼数,舅兄勿怪。若是舅兄觉得小弟在这里不妥,小弟便不叨扰了,只请缓些时日,容小弟寻个下处再搬出去。”
谢显荣脸上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来了一串儿,怨不得同二弟吵起来。我几时说要你搬出去了?你只管跟我说,二弟说的是不是实情。”
齐瑱瞧着谢显荣并无不悦,也就笃定了些:“二舅兄说的是。只是我不过问一声,并无他意。”
谢显荣就道:“我原想替你和月娘说和说和,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的了。你齐家三代单传,总不能为着月娘就叫你家绝了香烟。你即觉得那女子不错,我这里倒愿意替你同姻伯父姻伯母说一声,将她把你做小星,你意下如何?你只放心,我若是对个与自家妹子相像的女子有心思,可就是畜生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