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嫮生捏紧了手袋:“不是的,顾大哥,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要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了。”

顾墨笙面孔上的笑淡了点:“你是说你威胁我母亲的事吗?我知道了,出门的时候我母亲告诉了我,那时候我并不相信。”

听到叫他们母子产生误会,林嫮生更愧疚了:“顾大哥,对不起。”

顾墨笙慢慢地伸过手按在林嫮生的手上:“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和我母亲一直有心结。如果有机会,而你也愿意听,我会告诉你全部经过,不过不是现在。”

林嫮生凝神看着顾墨笙,他这两声孩子的语气和声调,和梦里听见的一模一样,可是他的面目和梦里看到的不一样,她在梦里看到的是陆凌桓的面孔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前排的警卫开口:“大少,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很久了。”顾墨笙太头看向后视镜,林嫮生却是回过头。

跟在后面是辆福特车,这辆车林嫮生不知道坐了多少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林嫮生闭了闭眼睛转过身:“顾大哥,停车。”

顾墨笙也认出了陆凌桓,转头看向林嫮生:“需要我和你一起过去解释吗?”

林嫮生笑了笑:“不麻烦顾大哥了,不要紧的。关于订婚延迟的事,我会和阿哥商量。要是大哥这边有什么进展或者需要我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顾墨笙点了点头,探过身替林嫮生开了车门,看着林嫮生下车,又目送着她走向了福特。

陆凌桓两只手紧紧地抓在方向盘上,看到林嫮生走到车边的时候也没有松开,等林嫮生上车,一声不响的发动了车子从还停着的雪佛兰旁边开过。

林嫮生转头看向陆凌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凌桓板面孔,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叫了声:“阿哥。”

陆凌桓没出声,一打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弯开向一条有些偏僻的马路。

林嫮生又讲:“顾大哥是来通知我,他爸爸的提议暂时搁置。没有别的事,你不要多想。”

陆凌桓一个急刹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你还说我多想?林嫮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摸着你的良心?”

“嫮生,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喜欢的,我有不顺着你的时候吗?你说过的话,只要讲一次我就都记住了。嫮生,我做到这样,不求你也这样待我,只要你把我放心里就可以了。”

“可是,嫮生,你觉得危险,你不和我商量,你去找了顾墨笙的爸爸,是因为他手上有枪吗?顾云飞要利用你抓捕石野村,你还是不和我商量,你宁愿拍电报给顾墨笙。今天他一个电话,你就出来见他,招呼也没有和我打一声,嫮生,你心里在看轻我,你知道吗?”陆凌桓一把抓起林嫮生的手按到胸前,用力地按着:“感觉到了吗?这里的我的心。嫮生,我也是有心的人,我也会心痛的。”

林嫮生和陆凌桓认得的这几年,陆凌桓连大声和她说话也没有过,忽然情绪这样激烈,自然吓得林嫮生脸色也变了,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阿哥,你放手,你吓到我了。”

叫她这一挣扎,陆凌桓更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气,扣着她的手臂将人往怀里一拖,一手紧紧地箍住林嫮生的后腰,一手托住她后脑,重重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第98章

陆凌桓这一次的吻有些粗野,在林嫮生挣扎的时候甚至磕破了她嘴唇上的皮,也是鲜血的甜腥气叫陆凌桓恢复了点理智,结束了这一吻,却没有放开林嫮生,却是把她的头按向胸口:“嫮生,你多喜欢我一点好吗?一点点就好。”

林嫮生哪里有过这种遭遇,不要说陆凌桓是一直以来是把她捧在手心的,哪怕是石野村那个疯子面对她的时候也是加着小心的,所以叫他强吻了,自然又气又羞,忍不住流了眼泪全流在陆凌桓心口,渗过西装衬衫一直烫到他心口。

感觉到林嫮生在哭,陆凌桓自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嫮生,阿哥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哭啊,以后不会了。阿哥保证。”一面讲一面扶着林嫮生坐好,摸出手帕要给她擦眼泪的时候,看到她上嘴唇都破了,更加心痛,小心翼翼地把手帕往还渗着血的嘴唇伸过去,想要擦干净血迹,将要碰到嘴唇的时候又停住了:“嫮生,是不是很痛?”

林嫮生一把送陆凌桓手里抢过手绢自己在嘴唇上捂住,还含着眼泪的眼睛瞪着他:“谁要你讨好!陆凌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就给我加罪名!你太过分了。”讲完就转身去开车门,吓得陆凌桓连忙阻止:“嫮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陆凌桓阻止她下车,林嫮生火气更大了,一下下拍在陆凌桓拉住车门的手上:“关你什么事啊,我不要和你在一起,谁晓得你会不会再发疯,你放手,我要回家!”

陆凌桓由得她拍就是不放手:“嫮生,这里离老师家很远的,你怎么回去?叫阿哥送你好不好。”林嫮生一滴滴眼泪落下来:“不好!我不要理你了。我去找顾墨笙爸爸还不是因为那个神经病是我惹来的,我也是考虑我们的安全呀,谁知道他爸爸会出那个主意。和你商量有什么用,你又不认识顾云飞,我只好找顾墨笙。现在你问都不问就凶我,你太过分了,放手,我要下车。陆凌桓,你是小气鬼,放我下去。”

陆凌桓在林嫮生面前本来就弱势,刚刚会得冲动得强吻她也是叫嫉妒冲昏了头,现在叫林嫮生又哭又骂,哪里还敢大声,由得林嫮生在他身上拍打,一点也不敢招架不讲,还怕她失去平衡撞到玻璃上,留心圈着她:“是阿哥不好,阿哥小气冲动了,下次不会了,保证不会了。阿哥肌肉硬,你当心手疼。”

林嫮生心里本来就承受着压力,再叫陆凌桓一刺激,索性哭出来:“你知道不知道那个神经病有多吓人,象鬼一样,半路就会钻出来,我都不敢叫姆妈爸爸晓得,已经很难过了,你还这样,我不要理你了。”

陆凌桓看林嫮生不打了才敢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背:“是阿哥不讲道理,囡囡生气是对的。”

林嫮生扯过陆凌桓的领带擦眼泪:“你小气。”

“好,好,是我小气。”陆凌桓继续拍着林嫮生肩背,“乖,不哭了,再哭眼睛要痛的。”

“我要回家。”林嫮生抽抽噎噎又讲。

“那阿哥送你回去,乖,不哭了啊。”陆凌桓扶林嫮生坐好,又从她手袋里找出干净手绢来擦干净她脸上眼泪,仔细看了看,两只眼睛倒还好,只是有点红,咬破的嘴唇却是肿了起来,陆凌桓有点迟疑,见了老师和师母怎么说啊,林嫮生却是用哭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开车呀。”

算了,最多给骂几句。陆凌桓硬着头皮发动了汽车,先是慢慢退出了支路,调转车头往林宅的方向驶去。

两个人闹了这样一出,陆凌桓是心里愧疚,林嫮生的哭累了,两个人都没出声,一直沉默到车子将要开到林宅所在的弄堂前,林嫮生忽然开口:“阿哥,顾墨笙刚才和我讲,他会查石野村的事,但是需要时间,为了不叫他在我们订婚时捣乱,我们最好把订婚的时间往后挪一挪,你怎么看?”

陆凌桓一脚刹车踩下去,转头看着林嫮生,想了一回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想延迟到什么时候?”

林嫮生眼睛眨了眨,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陆凌桓抿了抿嘴唇,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同林嫮生解释:“如果他一个月查不到呢?如果他半年查不到呢?一年呢?我们无休止地一直等下去吗?嫮生,你太单纯了,想不到人心的复杂。”

林嫮生扭头看向陆凌桓,她的眼睛还有点红,倒是更显得楚楚可怜,看得陆凌桓刚刚升起来的火气又降下去不少:“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顾墨笙别有用心。只不过我们推迟订婚,又没有个确切时间,不说亲戚朋友们怎么想?你预备怎么和老师师母解释?”

林嫮生转身面对陆凌桓:“可是,万一那个疯子发疯呢?”

陆凌桓拍了拍林嫮生的手,叫她安心:“交给阿哥,以后你要和阿哥过一辈子的,所以你要相信阿哥会保护好你,知道吗?”

林嫮生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翅膀一样地颤了颤,迟疑着点了头。

陆凌桓得着林嫮生首肯就笑了,摸了摸林嫮生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凑上去在伤口边轻轻吻了下:“那我们回家了。”

回到家里,章丽娟自然因为林嫮生还带着泪痕的眼睛和一看就是咬破的嘴唇同陆凌桓翻了毛腔,把他骂得几乎是狗血淋头。陆凌桓自知理亏,低着头一声也不敢辩解。还是林开愚看骂得够了,才过来做好人把章丽娟劝到楼上去:“好了,年轻人嘛,难免有控制不住轻重的时候。侬先去看看囡囡嘴巴上要涂药伐。揩了药一道下来吃夜饭。”

章丽娟正好也想问问陆凌桓到底做了什么,就顺水推舟地上了楼,敲了敲林嫮生的房门:“囡囡,姆妈可以进来伐。”

林嫮生走过来开了门,手里还拿着块干净的手绢按在嘴唇上,眼睛往楼下瞟了眼。章丽娟拉着林嫮生走到床边坐下,移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嘴唇上的伤口,眼睛转了转:“囡囡啊,凌桓欺负侬了?”

章丽娟的意思自然是陆凌桓有没有对林嫮生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到底陆凌桓也是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正是青年,身体健康,气血旺盛,对着喜欢的小姑娘,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亲密行为来也是可能的。也实在是她问得太含蓄了,林嫮生根本没有听懂,只以为章丽娟问的是嘴唇上的伤口,眼睛一红点了头:“姆妈。不过我骂过他了,他说以后不会了,你就不要再骂他了。”

林嫮生这个说法就叫章丽娟误会成她承认了,虽然对陆凌桓现在就下手的行为有点生气,可是转念一想两个人就要订婚了,现在有了亲密关系也不是很要紧,所以点了点林嫮生的额头:“帮侬阿哥。好了,反正侬要订婚了,姆妈就勿管了。”

林嫮生到底还是不死心,就试探地问:“真的就要订婚呀,好不好晚一点?”

章丽娟本来要起身了,听到这句话就又在林嫮生的身边坐下了,拉牢林嫮生的手:“囡囡啊,现在这种情况了,侬还作点啥。早点拿婚订忒,大家太平,晓得伐。”

林嫮生委委屈屈地哦了声,同章丽娟讲:“那你先下去,我换件衣服。”

章丽娟满心忧愁看着林嫮生拿了衣服进浴室,就听到开淋浴喷头的声音,晓得她汰浴了,就想要跟进去看看,又晓得自家这个女儿面皮薄,大概是要恼羞成怒的,只好在外面坐等,好象过了很久,才看到林嫮生开门出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头发梢上还在滴水,就过来接过林嫮生手上的大毛巾帮着把头发擦干,抱了抱林嫮生的肩膀:“乖囡,下去吃饭了。”讲完拉着林嫮生的手下了楼。

在章丽娟上楼哄林嫮生的时候,林开愚也就陆凌桓和林嫮生之间的关系旁敲侧击了几句。陆凌桓也是心虚,自然一再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林开愚听了也就算了。

等看到章丽娟牵了林嫮生下楼,陆凌桓立刻过来从章丽娟手里接过林嫮生,护送着她到了位置上,自己在她旁边坐了,态度一贯地殷勤小心,尽管章丽娟对陆凌桓和林嫮生之间的关系有了误会,看到陆凌桓这个态度也放心了点,就问陆凌桓:“侬帮囡囡订婚,侬陆家们来多少人?住宿安排在啥地方?”

陆凌桓正给林嫮生舀汤,听到章丽娟问话连忙放下碗,回身回答:“我奶奶早就不在了,我爷爷、大伯父二伯父,大姑姑,小姑姑都会来,还有堂兄弟堂姐妹,不出意外的话,是十七个人,还有我母亲那里的舅舅阿姨,也有十多个,我已经包下了扬州饭店,应该不会住到我家里。”

章丽娟听说了就点点头:“不叫他们住到家里来,他们不会有意见吧?”

陆凌桓连忙回答:“不会的,他们知道我爸爸妈妈情况特殊,都能理解。”讲完就又拿起碗来给林嫮生舀汤,“他们知道嫮生明白我家庭状况还肯嫁给我,都说嫮生十分难得。”

第99章

在陆氏夫妇出事前,虽然上头还有个陆凌云,依着陆凌桓本人的条件,当然算是金龟婿。就是现在,哪怕邓秀英脑子不太清楚,依照着光华公司的规模,陆凌桓也是年轻有为而且洁身自好的好丈夫人选,所以陆氏那些亲眷们对林嫮生的夸奖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大概都是看在陆凌桓对林嫮生十分上心的基础上,不好完全当真,可是有这么个态度在,对林嫮生来讲总是件好事。

等陆凌桓用了晚饭,陪着林嫮生吃了水果告辞回去后,章丽娟又把林嫮生叫回房间叮嘱几句,大概意思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老老实实地订婚,不要再出什么花样,叫人家把印象转坏就不好了。

这里林嫮生也有问题,如果她诚实地把石野村的危险行动和她父母说了,未必不能把订婚的日子往后推,当然也可能直接就结婚了,可她不想惊吓到章丽娟,隐瞒不说,就叫章丽娟和林开愚以为她是正常的婚前焦躁,倒还难得地采取了高压姿态。

陆凌桓和父母这边都不同意推迟订婚,林嫮生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个建议是顾墨笙提出的,总要给他一个答复,可又不好当章丽娟的面打电话通知顾墨笙,林嫮生只好写了封信,叫佣人出去买菜的时候顺手寄掉。

等顾墨笙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顾墨笙本来以为,就算林开愚是个知识分子,章丽娟又是家庭妇女,他们夫妇不能明白石野村隐藏的身份可能带来的危险性,他陆凌桓是场面上的人,总该知道的,当然应该同意他的提议,哪里晓得林氏夫妇不出意外的反对以外,陆凌桓居然也不肯答应,叫顾墨笙以为陆凌桓是不把林嫮生的平安放在第一位,当时就去了电话,约陆凌桓见面。

在陆凌桓看来,就是石野村可能会在林嫮生订婚时做出疯狂行动来,但是,难道他不能预先做出防范?比如多请些保镖,再比如报纸上宣布的订婚场合是金门大酒店,难道他不能预备个备用场所,叫石野村摸不准地方?他顾墨笙都不来和他这个当事人商量下,就哄骗林嫮生推迟订婚,难道不是隐藏了个人目睹?所以就是顾墨笙不打这个电话,陆凌桓也是要找他的。

两个人在电话里约定见面时间地点的时候还能保持和平风度,等见了面,各自话里含沙射影,幸亏两个人都是受过教育的,还算有理智,虽然话不投机到底还是没动手,讲了没多少时候就不欢而散。

顾墨笙回到顾公馆,刚刚脱下外套就接到了消息,在四马路一家叫做碧玉楼的长三堂子里找到顾墨笙要找的那个司机。那个司机姓罗,大名春分,同碧玉楼的姑娘苑苑相好,一个星期里总要来两三次,现在已经进了碧玉楼。

得到这个消息,顾墨笙都来不及吃饭,拎起外套点了几个人就出了门。

因为不想给人留下线索,所以顾墨笙派出去车子是上海马路上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连牌照也挂了块伪造的。车子到了碧玉楼前,下去了两个穿着绸子短打的人,装作找姑娘的样子进了碧玉楼,摸到了那个苑苑的房间,就叫了两个姑娘,到苑苑隔壁的房间吃酒划拳,实际上是盯着罗春分。

罗春分在苑苑的房间一直要呆到十点多才出来,他前脚走出苑苑的房间,顾墨笙派出来的两个人后脚就推开了临街的窗子,把事先商量好的暗号发了出去,所以罗春分一出碧玉楼就叫人跟上了。

罗春分虽然是司机,但是平常时候是不能随便开车的,所以坐的是黄包车,等黄包车拉到一个偏僻路段,就叫部汽车从后头撞上来,当时就翻了,罗春分也摔在地上,也是汽车速度不快,所以罗春分伤得并不重,一面骂着“瞎了眼乌子的小赤佬,垃圾瘪三,开介快要去寻死啊。”一面爬起来冲到汽车旁边和司机理论,要司机陪他医药费和压惊费。

车门一开,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倒还斯文,穿了衬衫长裤,还带了眼镜;一个是剃了板寸,一身绸衣绸裤。穿衬衫的男人用苏北话同罗春分讲大家不是故意的,反正罗春分也没吃什么大亏,拿两块大洋走路。

罗春分摔得半边身体都在痛,怎么可能答应,就把车夫拉过来,说黄包车也撞坏,不赔别想走路,一开口就是二十块大洋,看着两个人头凑到一起商量,以为就算没有二十大洋,总归要比两块大洋多。

哪里晓得两个人头碰了碰之后,那个一身绸衣绸裤的就朝他走过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一拳头就打在他的腹部。这一拳十分有力,打的还是罗春分胃部,当时就叫他人蜷缩成个虾米,嘴巴一张就把胃里的酒水吐了出来,半天直不起腰。

黄包车司机本来就不敢惹开汽车的,何况还是穿短打的,一看就是帮派里混的,实在是被罗春分强拉过来的,现在看这个流氓真动手了,哪里还敢出声,往后就缩。

没想到这个流氓到也算有点良心,扔了两块大洋到他面前:“穷鬼拿牢铜钿快滚,敢多讲一句闲话,拿侬种荷花。”车夫听见这句黑切口,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不要说黄包车只是车轮变形,修起来根本用不上两块大洋,就是撞散架了,他也不敢和混帮会的要赔偿,所以弯腰抓起两块大洋,拖起黄包车头也不回地跑了,把罗春分留给了两个流氓。

“种荷花”就是把一个人装入麻袋,头朝下地扔进黄浦江,那还有活路吗?罗春分本来就叫那一拳打得直不起腰,再听到这三个字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讨饶:“大阿哥,大阿哥,小弟瞎了眼乌子,有眼不识泰山,老虎头上拍苍蝇,两位英雄高抬贵手饶了小弟这个瘪三。”

两个人就蹲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脸颊:“刚才不是老嚣张的吗,现在吓了啊,告诉侬,阿拉兄弟最讨厌侬这种软骨头。还讲我们兄弟要去投胎?今朝叫侬先去死!”讲完就正反手抽了五六下耳光。

罗春分叫打得眼冒金星,头脑子也昏了,哼哼唧唧地讲:“我是帮东洋人开车的,你们要是不放过我,东洋人会找你们算账的。”

两人刚刚那一番威吓是要从罗春分嘴里套话,没想到罗春分倒是配合,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自以为聪明地讲出他是帮东洋人工作的,希望能别人能放过他,哪里想到正中对方下怀,立刻一个手刀把他劈晕在地,用绳子五花大绑了扔上汽车,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因为罗春分经常逛堂子,所以他的妻子对他夜不归宿早就习以为常,连着几天没看到他也没上心,等罗春分再出现,已经是黄浦江里一具脚朝上的浮尸了,标准帮会处死人的手法。这种死法巡捕房也看多了,涉及帮会,罗春分的妻子又不肯花钱,自然没有人愿意认真追查。倒是石野村,觉得罗春分不至于到要“种荷花”的地步,派人去查,可是已经失了先机。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现在装着昏迷的罗春分的汽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到了黄浦江边一个半废弃的仓库。

汽车按了两长一短三声喇叭之后,仓库的大铁门缓缓地打开,里头射出昏黄的灯光来,汽车关上车灯慢慢地开进仓库,铁门随即在车后关上。

仓库里四周堆放了些木箱,上头罩着油布毡,在煤气灯的光线下好象是变形的巨兽,正中的空地上站着四个人,中间围着坐在木头长凳上的顾墨笙。

汽车离顾墨笙几米远的地方停下,那两个人跳下汽车,又象拖死狗一样地把罗春分拖下车,扔在地上,扬起一层灰:“大少,人带来了。”

顾墨笙起身走到罗春分面前,脚尖托了他下颚抬起他的面孔,看他面孔和调查资料上的照片对得上,就回身走向长凳的同时向后挥挥手:“泼醒。”

从他身后转出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面盆水来泼在罗春分面孔上。

罗春分叫冷水一激,身体抽了抽,眼睛慢慢地张来,发现自己被捆得向个粽子一样地扔在地上,四周围影绰绰都是人,再想到昏迷前那两个人说的要把他种荷花,就以为自己进了黑帮的刑堂,就要被杀人灭口,吓得张口就要叫

拎罗春分下车的那个穿绸衫的男人已经蹲在他身边,把出了鞘的匕首压在他颈部:“敢叫就割断你喉咙。”

罗春分嘴巴张了张又老老实实地闭上,面孔上已经全是眼泪鼻涕,不断地摇头。

看到罗春分这副模样,顾墨笙平静地开口:“好了,洛城。”

“是。”洛城收起匕首退开两步。

顾墨笙温和地同罗春分讲:“你不要害怕,请你来是问你几个问题。听说你在为东洋人工作?”

罗春分听到这个问题,脑子飞快地动起来,这些人是和东洋人有过节还是听说他为东洋人工作不想开罪东洋人?

第100章

顾墨笙也不着急,慢慢地等罗春分考虑。

也不晓得从哪里吹来的风从罗春分背后掠过,他上半身都叫水淋湿了,被风一吹,冷得抖了两抖。

顾墨笙开了口:“三月十四号,你们运了两车车棉花到一个山下岚的东洋人的公司,这不是第一次。山下岚名下没有纺织厂,要这么多棉花做什么。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旺盛,想知道车上到底装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