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仔细回想,自己先前曾问过苏静姗关于杨柳和如玉二人等级编排的事,可认真计较起来,这只能算是好心提醒苏静姗,怎能叫作没有规矩呢?红梅很不服气。但是,如果她先前的问话不能算作是没规矩,那么如玉接她的话,怎么就成了没规矩了呢?

红梅好歹聪明了一回,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没有再质问苏静姗,而是另寻借口道:“奶奶,奴婢和如玉她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苏静姗明知她指的是甚么,却故意装作不晓得,“你们不都一样是这院儿里的丫头?”

“奴婢是丫头不假,可是,可是…”通房丫头,不论在哪个人家,都是很微妙的身份,大家心里知道但不明说的时候,是件挺让人骄傲的事;可要真嚷嚷出来,却能让人颜面扫地。因为甚么是通房丫头?说白了,就是爬上过主子的床的丫头,这叫红梅怎么张得了口,饶是她平素里脸皮不薄,在吭哧了半晌过后,还是闭上了嘴。

苏静姗穿越前也曾熟读过红楼,深知通房丫头在大户人家里的身份地位,因此才故意有此一问,顺利堵住了红梅的口。

如玉见红梅没了话讲,顿觉扬眉吐气,大声问苏静姗道:“奶奶,我们这就拖她下去打板子?”

苏静姗点一点头,如玉同杨柳两个马上就高高撸起袖子,一左一右地扭住红梅的胳膊,拖到外头去了。那架势一看就是扭惯了人的,而红梅则是还没挨板子就已先疼得冒冷汗,口中大叫:“奶奶,就算我们都是没受规矩,那为甚么她只挨了我一巴掌,而我却要挨板子?”

苏静姗觉得她这问题问得真是好,遂率众齐至院外,观看她受刑,并笑容满面地回答她道:“因为呀…教不严,师之过。如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再正常不过,但你没事先将她教好,显见得就是你的问题了。哎呀,你这话倒真提醒了我,你自己明知故犯,其罪一;没把徒弟教好,其罪二;两罪并在一起,只怕要多打几板子才好服众。”

“奶奶,打多少?”杨柳已是把紫菊取来的板子拿在了手里,只等苏静姗一声令下。

苏静姗却去问紫菊:“咱们府里的规矩,其实我也不太懂,照红梅这样儿,得打多少板?”

紫菊眼神复杂地望了红梅一眼,回答苏静姗道:“奶奶,而今骜轩是您掌管,您说该打多少下,就是多少下。”

这意思是…骜轩的规矩由她定,她乐意怎样就怎样?苏静姗突然觉得神清气爽,感觉好极了,同时也有些明白,刘士衡为何希望她能掌管刘府的家务了,原来大权在握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

“念在是第一次罚你,就打十板子罢。”苏静姗一面说着,一面悄悄给杨柳和如玉打了个眼色。

红梅先前听苏静姗说得那般严重,还以为此劫难逃,谁知到头来只有十板子,不禁喜出望外。可谁知杨柳和如玉都是练家子,打起人来,既有力气,又有技巧,才一板子下去,就疼得她骂爹叫娘,唬得周围围观的丫鬟们都齐齐朝后退了几步。

苏静姗看了几眼,见杨柳和如玉都打得畅快,便知接下来的几日,红梅是不会到她眼前晃悠了,于是放下心来,转身进屋去了。

她回到里屋时,刘士衡正坐在窗台上,透过纱窗缝朝外看,见她进来,回头问道:“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谁叫她敢动我的人?”苏静姗余怒未消,气呼呼地回答,接着又开始数落刘士衡,“你说你,自己呆傻也就罢了,怎么挑个通房丫头也蠢笨如猪,竟当着我的面打如玉的巴掌,这不是逼着我动手么?本来我都懒得理她,不想同头猪一般见识的。”

“红梅是我娘挑的,与我有甚么关系?”刘士衡话刚出口,就发现其中有语病,这不是在暗示苏静姗,红梅之所以蠢笨,是因为甄氏太蠢笨么?他连忙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呼地跳下窗台,借以转移苏静姗的注意力。

甄氏蠢笨?苏静姗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无意透露出来的弦外之音,但还没等她细想,就被自窗台下跳下的刘士衡撞了个踉跄。她被撞得连退三步,就只顾去稳住身形,忘了去想刘士衡刚才的话,这时帘外传来聂如玉的声音:“奶奶,板子打完了。红梅晕死过去了,怎办?”

苏静姗看了刘士衡一眼,问道:“你们家的下人都住在哪里?”

刘士衡一面爬上床,裹上被子,一面回答:“都统一住在后罩房,你问这个作甚?担心杨柳和如玉没地方住?放心,会有人安排的。”

苏静姗却又问:“那我能要一间吗?”

“你是正经主子,做甚么不行?不过你要下人房作甚么,难不成想住过去?”刘士衡奇道。

苏静姗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朝外道:“叫人给红梅准备一间下人房,然后把她抬过去,等伤养好了再回来,记得给她请个郎中。”

如玉应了一声,去了。

刘士衡见苏静姗作了如此安排,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甚么也没说。

而苏静姗正沉浸在接下来几天都不会见着红梅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窗外,红梅被抬走的响动渐渐小下来,应是朝着院门去了,但突然间却传来一阵惊呼,听声音,却像是贾氏的。苏静姗将窗户推开一道缝,朝外一看,还真是贾氏,正拿手帕子捂着嘴,看着担架上的红梅作惊讶状。

苏静姗关上窗户,回头问刘士衡:“五嫂怎么还敢来?”

刘士衡道:“她娘家势大,族中多在朝廷为官,伯父更是朝廷御史,这御史,官品不大,却是人人都怕的,所以她在我们家,一向是横着走,无人敢惹,不然上回老太太怎么只罚了她不去请安?”

“那怎么办?”苏静姗问道。

“怎么,你怕她?”刘士衡反问。

苏静姗不屑道:“我家又无人在朝为官,我怕她作甚,我只是为你们家着想,你也晓得我这性子,万一得罪了她,给你们家惹了祸,怎么办?”

“没事,打她时轻点儿就行。”刘士衡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病。

苏静姗愣了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时贾氏的声音已到了外间,她连忙收敛表情,整理衣裳。

“奶奶,五奶奶来了。”紫菊在外禀报道。

“来了。”苏静姗口里应着,但却没急着出去,而是打开箱子,把那些金灿灿黄澄澄的头面首饰,狠狠地朝头上插了一气,直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十足的暴发户模样,再才晃晃悠悠地踱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受教

 

当浑身金光闪闪的苏静姗出现在厅里时,贾氏明显愣了一愣,随后亲热地挽起了她的胳膊,笑吟吟地道:“七弟妹,上回是我有眼无珠,竟以为你母亲家没钱,瞧瞧你这通身的打扮,可比你五嫂我富贵多了。”

苏静姗谨记着刘士衡要她装有钱人的话,便故意摸了摸头上的金簪,洋洋自得地笑道:“五嫂,不瞒你说,我家在东亭,也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只是你也晓得,财不露白,所以平日里故意装得潦倒一些,但闺女出嫁是大事,我爹娘又一向疼我,所以让我带了不少箱笼过来…”

她洋洋洒洒地扯了一通谎,贾氏不住地点头,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只是装样子。

等她说完,贾氏狠狠吹捧了她几句,然后为之前气晕刘士衡的事向她道歉,并反复强调,她是无心之过,绝非有意,希望苏静姗能转告刘士衡,并希望能得到刘士衡的原谅。

特意来道歉的,而且身段放得这样的低?苏静姗微感诧异,不禁暗暗猜测,这是因为失去席夫人的宠爱而处境艰难所致,还是因为刘士衡在这刘府里,有着比较重要的地位。

这时小丫头端上茶点来,贾氏挽着苏静姗一同在一张罗汉床上坐了,又反客为主拈了块糕点递给她,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七弟妹,我才刚进院门的时候,竟瞧见红梅浑身是伤的被抬了出去,这是怎么了?”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苏静姗却是笑得爽朗:“五嫂小心翼翼地作甚么,不就是个丫鬟犯了错,被打了板子么,又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事。”

贾氏面上略显尴尬,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道:“我刚才在院门口时,好奇多问了句,才得知你竟是要把红梅遣去下人房,可是有这事儿?”

苏静姗点了点头,道:“下人房清静,把伤养好了再回来。”

贾氏马上露出一副替她着想的模样来,凑近她道:“七弟妹,你才进我们家的门,有些规矩,恐怕是还不晓得,五嫂虚长你几岁,又是你嫂嫂,有些话想要提醒提醒你,只不知你想不想听。”

苏静姗道:“五嫂好心想要提点我,我自然是要听的,这里先多谢五嫂了。”

贾氏便道:“咱们府里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把通房丫头赶去下人房,那就等于不承认她通房丫头的身份了,就算再回到院儿里来当差,也只能做个普通丫头了。”她说完,顿下看了看苏静姗的脸色,然后问道:“七弟妹,你把红梅赶去下人房,是因为不晓得我们家有这个规矩,还是真想降了红梅的身份?”

“这个…我没有想过。”苏静姗老老实实的作答。

“怎么能不想”贾氏急了,“红梅可不是一般的通房丫头,她是咱娘赏给七弟

的所谓长者赐不可辞,你不让红梅做通房丫头,那就是打了娘的脸,你让她的面子朝哪里搁?”

苏静姗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怨贾氏跟她讲了这些,如果贾氏不讲,她就能当作不知道,就让红梅在下人房待着,如果有人问起,顶多也只是个“不知者不罪”的过错;可既然贾氏讲了,她如果还让红梅继续住在下人房,可就要担个对长辈不敬的罪名了。

这个贾氏,真不是个好东西,就凭这点,也不能叫刘士衡原谅她——苏静姗忿忿地想着,压根忘了刘士衡根本不是被她气晕的,而是自己装晕了。

接红梅回来,还是让她继续待在下人房?接她回来,是打了自己的脸;让她继续待在下人房,则是打了甄氏的脸,这是个两难的问题。不过苏静姗很想得开,一双眉毛只微皱了一会儿功夫就舒展开来——让红梅继续待在下人房是打了甄氏的脸,难道打了红梅板子就不是打了甄氏的脸了?甄氏的脸反正是被打了,再多打一次又何妨?总比打了她的脸又接着来打自己的脸要好得多。

信奉宁叫别人不快活,也不能让自己不快活原则的苏静姗,在想通了这一关节后,展颜笑了。

贾氏瞧见她笑,又是惊讶,又是莫名其妙,正欲问个究竟,却被苏静姗给打断了。苏静姗扶着自己头上那颗摇摇欲坠的大珍珠,打量贾氏身上的衣着,口中啧啧有声:“五嫂,你身上这件掐腰的衫子还是去年的式样,今年时兴的是二色金啦还有这裙子,十二幅的也已经过时了,连曹贵家的穿的都是才兴起的八幅裙了哎呀,你看你这鞋子,怎么还穿里高底,现在流行的是外高底啦”

哪个女人不爱美,不好赶时髦,贾氏听了苏静姗的话,直觉得无地自容,再看苏静姗浑身上下,虽说那满头的金首饰挺俗气,但身上穿的衣裳却是正当季的,上面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的衫子,下面一条裙摆处绣满了牡丹的八幅裙子,脚上则是一双莲子式样的外高底,瞧着既时髦,又喜庆,正合她新婚的身份。贾氏看了她,再看看自己,脸噌地一下就红透了。

苏静姗还在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贾氏,贾氏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更觉得比苏静姗矮了一头,于是替自己辩解道:“七弟妹,你以为我不想和你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还不是因为没钱。”

苏静姗奇道:“每个月不是都有份例银子么,五嫂怎会没钱?”

“嗐,份例银子谁去用它?”贾氏朝空中一挥手,突然又停下,吃惊地望向苏静姗,道:“七弟妹,你不会用的是自己的份例银子罢?呀,你真是初来乍到,不懂得诀窍,咱们一年到头,就指着那份例银子呢,怎能随便就花了,得攒起来”

“我也

想攒呀,可苏州的衣裳变换得比东亭还快,一件衣裳上身还没两天就又过时了,你看我身上的这身,还是临出阁前才买的,可这才几天,就听说外头的风向又要变了,我又得拿银子出来去重新买了。”

“七弟妹”贾氏显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出来,只差捶胸顿足,“穿衣又不似吃饭,一季跟不上风向又能怎地?你还是趁着家规未变,赶紧吃公中的,穿公中的罢,好好地把自己那几两份例银子攒好才是正经,不然以后缺起银子来…”

她说着说着,突然瞧见苏静姗一副好奇地样子看着她,这才想起些甚么,尴尬地道:“瞧五嫂这记性,你母亲家有钱,陪嫁就足够你花销了。”

“那是”苏静姗得意地一抬下巴,做足了暴发户闺女的样儿。

贾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在扫过苏静姗身上那身时髦的装扮时,就又坐立不安了。

“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七弟妹了。”贾氏终于还是坐不下去,站起身来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再次提醒苏静姗,一定要代她向刘士衡道歉。

苏静姗答应一定转告,然后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里,刘士衡正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点心,苏静姗一看,被褥上横七竖八地搁了三四个点心匣子,点心渣子洒得满处都是,她颇感头疼地上前收拾,埋怨道:“你偷吃就偷吃,可能不能不要洒得满床都是?被丫鬟们看见,又要以为是我躲在被窝里偷吃了。”

“以为就以为,有甚么要紧?”刘士衡满不在乎地道。

“怎么不要紧?她们背后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苏静姗一把夺走他手里刚啃了一口的栗子糕,连同床上的几个匣子,一起丢到了桌上,然后拿起掸子开始刷床。

刘士衡不满地抱怨着,一跃而起,一个纵身直扑桌边,稳稳地坐下,重新翘起二郎腿,满匣子翻剩下的点心吃。

“你会功夫?”那飞扑点心的动作,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苏静姗很是惊讶。

刘士衡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反问她道:“五嫂来就为了向我道歉?”

苏静姗点了点头,道:“本来准备劝你原谅她的,可她实在是太讨厌,你还是不要原谅她罢。”

没想到,刘士衡却摇了摇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到底是嫂子,又亲自登门道了歉,如果这样我还不原谅她,可就显得我小气了。”说完又吩咐苏静姗:“明儿你就到她那里去一趟,告诉她,我早就已经不生她的气了,咱们以后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你真不生气了?你不觉得她挺讨厌?”苏静姗还记着他那句叫她打轻点,所以很是惊讶。

刘士衡拿点心砸了她一下,气道:“呆傻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不会么

?这都不会怎么掌家?记着,满嘴蜜糖,见人就笑,这样才好暗地里捅刀子,而且捅了别个还不怀疑你”

苏静姗深为受教,自我批评道:“看来我这暴脾气该改改了。”

“呆傻改甚么改?”刘士衡更生气了,“等你的暴脾气出了名,再暗地里给人下绊子时,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了,他们都会想:你只是个咋咋呼呼没脑子的,不会使那些弯弯道道”。.。

第八十三章 好转

 

“咋咋呼呼没脑子的?你,你希望我以这种形象示人?”苏静姗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刘士衡所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只能别别扭扭地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刘士衡吃完了点心,抹一抹嘴,继续上床装病了,他一面裹被子,一面哀叹在床上躺得太久,浑身酸痛,十分难受。苏静姗听了这话,本欲讥讽他两句,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刘士衡道:“既然你躺得难受,不如就让病好起来罢?”

对于痊愈,刘士衡很是向往,但却又有些犹豫:“你这进门还没几天,我又才晕倒过,突然一下子好起来不大好罢,只怕多心如五嫂者,又要开始怀疑开始试探了。”

苏静姗刚才被骂了半天,这会儿终于逮着了机会反击,闻言马上道:“还说我呆傻,我看你也差不多,你不会慢慢地好,一点一点的好呀,就非要一下子完全好起来?”

苏静姗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刘士衡竟反驳不出来,他缠绵病榻良久,还真只适合一次好转一点,慢慢地痊愈,如果事先不做功课,等到真有需要时再突然一下子好起来,才真引人怀疑呢。

苏静姗瞧刘士衡的神色,便知他是听进了她的话,于是拍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儿一早我就去五嫂那儿,然后你掐准了时机叫丫鬟去报信,好借她的口把你好转的消息传出去,这比咱们自己说效果好得多。”

“你要效果作甚么?只是好转而已,而且你料理骜轩还没出成效,老太太不会贸然把掌家权交给你的。”刘士衡总觉得苏静姗是有所企图,不禁提起了警觉心。

“我不告诉你。”苏静姗把下巴一抬,出门去了,空余装病的刘士衡躺在床上咬牙切齿。

第二日,苏静姗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穿戴一新,遍戴首饰,直打扮得金灿灿沉甸甸,才顶着满头的钗环,带上紫菊出了门。到得贾氏所居的自在轩,苏静姗正奇怪这轩名取得挺奇怪,却听见里头有人在吵架,仔细一听,正是贾氏的声音,另外还有一男声,苏静姗不曾听过,但在内院之中,能有几个男人,应就是贾氏的相公,五少爷刘士诚无疑。

哎呀,来得正是不巧,碰上人家夫妻吵架。苏静姗在门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去。紫菊却是一笑,从旁道:“奶奶,您放心大胆的进去,五奶奶和五少爷只要碰面,就没有不吵架的,您要是想挑个他们不吵架的时候去,那可真难。”

见面就吵?那还不如她和刘士衡这对假夫妻呢。苏静姗感概了一下,从善如流,踏进了自在轩的大门。

一进院门,苏静姗就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因为这院子比起骜轩来,实在是太小了据她目测,屋外空地的面积起码小了三

分之一,院侧的花园子的面积,更是小了一半,至于骜轩的假山流水之类,这里根本就没有。

按说刘士诚是兄长,所住的院子就算不比刘士衡的大,也该差不多才对,怎么却会小了这么多?这其中一定有甚么缘由苏静姗决定回去后向刘士衡好好问个清楚。

她带着紫菊,穿过空地,直至檐下,也没见有丫鬟迎出来,不禁更为奇怪。紫菊小声告诉她道:“五奶奶吵架,最不喜有下人在旁偷听,所以她们都躲起来了。”

苏静姗忍不住莞尔,她夫妻俩吵架的声音,连她在院门口都听见了,还需要人来“偷听”么,只怕就算躲起来,还是一样听得见。她在门前台阶下停了脚步,以目示意紫菊,紫菊便清了清嗓子,隔着门大声道:“奶奶,您慢些走,当心脚下滑”

大好的晴天,院子里又没有水,哪里来的路滑?分明是紫菊想要提醒屋里吵架的两人注意,有客人到了。苏静姗不得不承认,紫菊虽说和红梅一样挺让人讨厌,但却得用许多,这也是她为何选择带紫菊出门,而不是带上杨柳和如玉的缘故,后两人到底和她一样初来乍到,比不上紫菊的老道。当然,这其中也有不放心把紫菊留下和刘士衡独处的意思。虽说她现在和刘士衡还只是对假夫妻,但也一样不能让通房近了他的身,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看不惯。

屋内吵架的声音并未嘎然而止,而是持续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又过了半晌,才见贾氏红着眼圈来开门。苏静姗朝她身上一打量,只见她头发显然是才挽的,还有几缕发丝垂在颈子上,领口处的盘扣也被扯断了,致使衣衫半敞着,显得很是狼狈。转观刘士诚,比她也好不了多少,束发的簪子在地上跌作了两段,头上只好插根筷子,腰间的带子也不晓得甩到哪里去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在挂身上晃晃荡荡,一副落魄的样子。

许是真像紫菊说的,吵架吵多了,贾氏面儿上并不见尴尬,她事态自若地跟苏静姗打了招呼,然后把她引进屋内,分宾主坐下,又高声唤丫鬟,叫她们上茶。

苏静姗见她这样,只得也装作甚么都没看到,倒是刘士诚十分地不好意思,扯着袍子对苏静姗道:“你五嫂实在是不像样子,一大清早起来就和我闹,叫七弟妹看笑话了。”

“我和你闹?你但凡有七弟一半的出息,看我和你闹不闹”贾氏瞪着眼,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