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氏走到老鸨面前坐下,问道:“是你要做衣裳?”
老鸨连连点头,笑道:“昨儿那位小姐说的裁缝就是你?我要做苏州现下最时兴的抹胸和小衣,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手艺?”
计氏到底心中发虚,不应这话,只道:“若是想做,就拿一块布料来,我先做个样品给你,若是满意,咱们再谈别的——这个样品不收你工钱。”
老鸨大喜,竟当即走去前面的绸缎庄,现买了一块布料来递与计氏,又与她讲,明日中午,还是这个馄饨鸡儿摊子来交货。
计氏接了布料,满口答应,老鸨挺高兴,要请她吃一碗馄饨鸡儿,但计氏心里有事,哪里坐得住,婉言拒谢了一番,便起身告辞了。她携着布料,并未马上朝家里走,而是照着苏静姗昨晚的嘱咐,绕到另一条街上,寻到一家铁匠铺子,花四分钱买了两截细铁丝,再才回家。
苏静姗见计氏带回材料,一刻也未耽误,马上动手裁起布料来,连中饭都是计氏给她端到房里吃的。抹胸和小衣到底是小物件,加上又有计氏帮忙,到掌灯时分就都做好了。只是计氏看着那两样东西,很是纳闷,这抹胸怎么看怎么像两只倒扣的碗,特别是那碗沿,怎么还镶进去了两根弯铁丝?还有那件小衣,正看三角形,反看还是三角形,那样窄窄小小的一块布,真的能穿上身?
苏静姗见计氏满脸疑惑,干脆让她脱掉衣裳,拿那抹胸试穿一下。计氏将信将疑,真个儿脱掉衣裳,让苏静姗帮她把那件奇形怪状的抹胸戴了上去,但她怎么看还是怎么别扭,直到在苏静姗的示意下,把外面的衣裳又给套了回去,再一照镜子,奇迹出现了,她原先松松垮垮的胸部,竟变得挺翘起来,背也比先前挺直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极有精神。
计氏又惊又喜,不等苏静姗开口,就脱掉裤子,把小衣也试穿起来,但马上就满面通红——这件小衣,用料太少,竟连屁/股都包不住,大半个露在外头。她站在闺女面前,尤其觉得难为情,吭哧道:“这,这怎么能穿…”
苏静姗也不解释这叫“三角裤”,只道:“娘,你想想看,咱们的小衣是要卖给谁的?”
卖给谁?自然是卖给老鸨,那老鸨是买给谁穿的,自然是给青楼的伎女们穿的,那些伎女,做的是甚么勾当,穿的是甚么衣裳…计氏猛然间明白过来,脸上又红了几分,不过她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不然也不会允许苏静姗同老鸨做生意,她很清楚,要想赚到伎女们的钱,苏静姗设计的式样无疑是最合适的。
苏静姗瞧见计氏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但终无责备之色,这才放下心来,挽了计氏的手道:“娘,等咱们赚了钱,回乡下再置办几亩田去。”
计氏晓得她是还惦记着在苏州花掉的那几十两银子,忍不住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揽了她在怀里道:“囡囡,娘挣了钱就是为你花的,你别总放在心上,再说娘也不愿意你被卖掉。等你赚了钱,娘都替你攒起来,留作以后当嫁妆。”
“娘,你说甚么呢!”苏静姗不是羞答答的古人,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害羞,只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装作不好意思,转过了身去。
计氏难得见到这个胆大的闺女作小女儿状,呵呵笑了几声,把身上的抹胸和小衣脱下来,整齐叠好,又拿剩下的一块布料做包袱皮,把它们包了起来。
第二日,计氏如约又来到馄饨鸡儿摊子,老鸨和头天一样,早已候在了那里。等老鸨看过苏静姗做的抹胸和小衣,表情就同计氏头天晚上试穿时的差不多,瞪圆了眼问道:“这是抹胸?这是小衣?”
坐在馄饨鸡儿摊子上,计氏也不好同她解释,便只道:“这两件衣裳好不好,你拿回去试一试便知。”
老鸨是个性急的,闻言也不多问,将抹胸和小衣包了一包,站起来就走,道:“你也别走,就在这里等我,待我回去试了再来。”
计氏猜想她是要回去拿给那些伎女试穿,便点了点头,坐着没动。那老鸨也是有趣,临走前还帮计氏点了一碗馄饨鸡儿,叫摊主记在她的账上,计氏便一边吃馄饨鸡儿,一边等着她。
一时老鸨拿去给伎女们试穿回来,满脸惊喜,拉着计氏的手不肯放,一定要她保证在三天内把那种抹胸和小衣再给她赶出一百件来。
计氏见她满意,很是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讲了实情,道:“其实这并不是苏州来的款式,而是我那做衣裳的熟人自己设计的,若是你介意,就算了。”
老鸨先是一愣,随后就发起了脾气,竖起眉毛道:“我要的是苏州款式,你却拿个自己想出来的玩意儿糊弄我,怎么能行?”
计氏自乡下来,秉性老实,听不出老鸨其实是想压价,闻言就灰了心,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另找别人做罢。”说完抬脚就要走。
老鸨以为她是欲擒故纵,也没有拉她,直到见她走出了馄饨鸡儿摊子,才着起急来,赶着去追她,扯住她的袖子道:“我看你这抹胸和小衣虽说奇形怪状,倒也还勉强穿得,也罢,这笔生意就交给你们做罢,只是这价钱,你须得让一让才好。”
计氏喜出望外,道:“那你开价。”
老鸨想了想,道:“抹胸和小衣,我各订一百件,都要和今天的这两件一样成套的,价钱嘛,一共给你三十两银子,至于布料,由我来出,如何?”
计氏此时满心欢喜,竟连价也不还,一口答应下来。
老鸨见她干脆,也高兴起来,道:“我姓秦,是九华街上春香院里的妈妈,不知您贵姓,店又开在哪里?”
计氏听她这样问,踌躇起来,她是打着所谓熟人的名号,在同这秦老鸨做生意,可这“熟人”的地址,却是不好杜撰。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甚么好法子,又不好把家里的住址告诉她,于是只得同她商量:“他没有开店,住的地方也偏,不如咱们还是约在这里见面?”
秦老鸨不乐意了,道:“那怎么能行,万一你拿了我的布料却跑了呢?”
这话也有道理,计氏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还是秦老鸨出了个主意,道:“我晓得,你们都不爱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也罢,咱们来立个字据,只要你不违约,我就保证不拿这字据示人;若是你违约,我就拿了这字据,上衙门告你去。”
计氏拿不定主意,便道:“这到底是我那熟人的生意,我作不了主,且等我回去问问他去。”
秦老鸨答应了,道:“那你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计氏便转身离去,一路疾走回到家中,把秦老鸨要立字据的意思讲给苏静姗听,让她拿个主意。苏静姗一听,觉得这字据,就和合同差不多,于是便同意了,只让计氏拿了字据别忙着按手印,先拿回来让她瞧一瞧再说。
计氏连连点头,又道:“价钱我已经同她商量好了,三十两银子,布料她出。”
这价钱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苏静姗对此还算比较满意,拉着计氏谢了一回。
计氏嗔道:“咱们亲母女,有甚么好谢的。”又笑道:“那老鸨也算实在,虽说我起初不明所以要走,但她还是赶上来同我做生意,并没有想拿着那两件样品,找别人做去。”
苏静姗笑道:“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想着以后让我们多设计出几种式样来呢,若是这回就去找了别人,以后她想要新的式样了,怎办?”
计氏听了恍然大悟,道:“到底她是开门做生意的人,精得很。”说着就又出门,去和秦老鸨碰面。
那秦老鸨,真是个急性子的人,在计氏回去问苏静姗的时间里,她就已经借来笔墨,把字据给立好了。计氏一到,就拿到了字据,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把字据给苏静姗看。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赚钱
苏静姗见计氏眨眼功夫就返转,吓了一跳,笑道:“幸亏那馄饨鸡儿摊子就在前面,离的不远,不然娘可得累得慌。”
计氏笑道:“再远些也无妨,在乡下时,田间地头,哪天不跑上几个来回,这算得了甚么。”
苏静姗便笑着去看那字据,果然是一张合同,上面言明秦老鸨向计氏订做一百件抹胸,一百件小衣,抹胸和小衣要配成套,而且都要绣上花;布料由买家提供;工钱一共是三十两纹银,交货时付清。她将合同反复看了几遍,直至确认无误,才交由计氏,让她再跑一趟,把合同定下来。
计氏欢欢喜喜地又去了馄饨鸡儿摊子,同秦老鸨二人在合同上按了手印,又告诉她道:“那抹胸和小衣另有名字哩,抹胸叫文胸,小衣叫内裤。”
秦老鸨把这两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这也能算是个噱头,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临行前,她与计氏约好,明日一大早,还来这里交付布料,至于做好的文胸和内裤,定在二月十五交货,地点还是这家馄饨鸡儿摊子。
第二日,秦老鸨果然如约而至,计氏扛回一大袋布料,又绕去铁匠铺买来一捆细铁丝。苏静姗打开袋子一看,里头的布料果然同她猜测的一样,颜色花样各不相同,想来秦老鸨也不想把伎女们的内衣做成一模一样的制服。
计氏看着这些布料,忧喜参半,喜的是,生意终于谈妥,赚钱有望;忧的是,秦老鸨要求每件文胸和内裤上都要绣花,而她和苏静姗都不擅于此,怎办?她叹了口气,道:“囡囡,裁剪缝制不难,咱们日夜赶工,顶多十天就能做完,可这绣花的活计,只怕咱们俩的手艺,人家都看不上。”
关于绣花,苏静姗早在看到那张合同时,心里就有了计较,不然也不会让计氏把合同签下来,此时她见计氏犯愁,忙安慰她道:“娘,别急,我早就想好了,二姐姐不是会绣花么,叫她来帮忙就是,咱们给她开工钱。我见过她绣的荷包,活计很是鲜亮,手艺不错哩。”
此举甚妙,既解决了绣花的难题,又能让苏静初赚钱私房钱,皆大欢喜,但计氏却仍是愁:“这法子好是好,可咱们要绣的文胸和内裤,加起来一共有两百件,光靠她一个人,可怎么绣得完?”
苏静姗笑道:“娘,我早就想好了,每件文胸和内裤上,或绣花一朵,或绣叶一片,不用绣大幅的花花朵朵,花不了多少功夫的。”
计氏疑道:“那样能好看?”
苏静姗自信满满地道:“我还会加些别的点缀上去,保准漂亮。”
计氏知道苏静姗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听她说有法子,也便不疑有他,只管听她调遣。
于是苏静姗就去了隔壁,问苏静初愿不愿做些针线活,赚点私房钱。苏静初身子不大好,加上又有些懒散,平日里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她听了苏静初的邀约,有那么一丝的犹豫,但到底还是记着乔姨娘的叮嘱——苏静姗是嫡女,不能轻易得罪,于是便点了点头。
苏静姗见她同意,很是高兴,当即就拉了她到自己房里,让她开始画花样子,又答应给她五两银子做工钱。
苏静初本是碍着苏静姗的嫡女身份才答应帮忙,此时见她竟肯出五两银子,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停猜测她这是发了甚么财。
在苏静初开始画花样子之前,苏静姗就告诉她,这些抹胸和小衣,都是要拿去卖的,若是她介意自己的绣活传到外面去,就算了。
苏静初听了她的话,却是怅然一笑,道:“我们这种人,本就生得低贱,能活命已是难得,哪里还有资格去计较甚么绣活外传,那是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商人子女,地位确实低,何况她又是庶女,但苏静姗却极听不惯她这种自轻自贱的口气,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苏静初瞧见她的神情,忙收了神色,道:“我也不是第一次绣活计卖,以前饿肚子时,卖过不少手绢换吃食呢。”
苏静姗见她不介意,便让她坐到窗边,画花样子去了。她自己则取出块布料,教计氏做文胸和内裤,计氏是有裁剪底子的人,看过一遍就会了,让苏静姗佩服不已。
当苏静姗和计氏各做好一套内衣时,苏静初的花样子也画好了。苏静姗取过来细细看了一遍,觉得苏静初的这门手艺,还真不是盖的,一百张花样子,愣是没有重样的,而且每幅花样,不是大俗,就是大雅,极适合绣到内衣上给伎女们穿,以迎合各种嫖客的审美观——当然,这些苏静姗是不会讲出来的,免得把苏静初给吓倒了。
苏静初得了苏静姗不遗余力的一通赞美,也高兴起来,笑抿着嘴捻线穿针,照着苏静姗的要求,绣花去了。
苏静姗做文胸,计氏做内裤,苏静初绣花,三人分工明确,正各自忙活,苏静瑶却听到动静跑了来,也不问她们在做甚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要来帮忙。她的热情难却,苏静姗想着反正文胸上除了绣花,还要做些点缀,有的要钉扣子,有的要缀绢花,于是就同计氏商量过后,答应了她来帮忙的请求,不过也不白帮忙,和苏静初一样,也是五两银子的工钱。
苏静瑶见她答应自己来帮忙,还有不菲的银子得,高兴得跟甚么似的,而苏静初则又是吃了一惊,连连看了苏静姗好几眼,仿佛不认得她似的。
四人日夜赶工做文胸和内裤,连一日三餐都是匆匆扒几口就算。其间乔姨娘来找过她们无数次,每次都像是有话要说,但每次都敌不过四人太过忙碌,没有机会开口,而忙碌的四人也因为太过忙碌,没有谁开口去问一句。
到了一月底,内衣做好一小半,零零碎碎的布料有了一大堆,苏静姗欢欢喜喜地把它们收起来,拣给计氏看:“娘,你看,做给刘家老太太的水田衣的布料,不是有着落了?”
这些布料,因为是老鸨特意选出来的,花色比她们年前做的那几件丰富多了,而且布料的档次也高出不少,计氏翻拣着看了又看,惊喜道:“原来你早有了计较,怪不得叫我不要着急。”
苏静姗颇有些得意,仰着头笑了一笑。母女俩暂停文胸和内裤的活计,日夜赶工,终于在交货的头一天把水田衣给做好了。
第二天,刘士衡由田悦江陪着,到苏记绸缎庄来取货,掌柜的和两名伙计因为年前接过苏静姗的赏,格外的殷勤,一听说他们要找苏静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争着抢着到后面报信。
苏静姗捧着新款水田衣到店里来时,苏留鑫也在,一张脸黑似锅底,一见到她就低声埋怨,怪她同刘士衡做生意也不知会他一声,竟越过了他去私下授受。
明明是正正经经地做生意,怎么就成了私下授受了?苏静姗很不以为然,就没接他的茬,径直走去跟刘士衡和田悦江打招呼,将手里的衣裳展开给他们看。
刘士衡和田悦江见到这件新款水田衣,都是赞叹不已,盛赞苏静姗有巧思,不拘泥于形式。
苏静姗嘴上谦虚着,心里喜滋滋。
刘士衡很是干脆,见过衣裳后,当即就付清了余款,而且还多给了十两银子,说是因为这件衣裳他格外满意。除此之外,他还命随侍的小厮松烟打赏了掌柜的和伙计,连苏留鑫也没落下,说是因为借用了他们的地方买衣裳,给他们添了麻烦。
苏留鑫堂堂店主,却被归为了伙计一类,一起领赏,他捧着刘士衡给的银子,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连苏静姗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笑了一气。
刘士衡接过殷勤的掌柜帮他包好的新款水田衣,递给松烟捧着,而他自己则同田悦江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站在门边的苏静姗依稀听到两句,仿佛说的是他还要去七宝街调戏民女,要田悦江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不要去抓他。
苏静姗正为刘士衡讲话的内容而暗暗咂舌,却突然见他停下了脚步,转向于她,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你还不赶紧开个店卖水田衣,真是亏了。”
苏静姗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这样说,肯定是因为刘老太太开始把水田衣穿出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样的款式就会成为苏州最新的时尚,而在穿着上向来追随苏州的东亭,一定会随之效仿。
这时候卖水田衣,肯定能赚钱,苏静姗很清楚。而且开店,谁不想呀,可也得有那份资金哪,况且一时也找不着地方,苏静姗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
田悦江看出了苏静姗的遗憾,好心提醒道:“你们隔壁的绸缎庄,好像不准备开了,正在清货,你何不连着货和店一起盘下来?而且那绸缎庄,占的就是你们邻居王秀才的房子,你租邻居家的房子来开店,将来也好谈租金价钱。”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明志
苏静姗轻轻摇头,她哪有那么多的钱去把别人的店子盘下来,再说她也不能仅凭一件水田衣就开起一个店来,这会儿能卖水田衣,那水田衣卖过了呢?她而今可还没有那个能力时时跑苏州,去了解苏州的流行时尚。
这时苏留鑫笑着插话道:“卖几件衣裳而已,哪消另盘店铺,就挂在我们家绸缎庄卖好了。”
虽说苏留鑫是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但这建议还真不错,苏静姗的心思活动起来。田悦江见状,便不再说甚么,同刘士衡一道走了。
苏留鑫见苏静姗脸色和缓,心知此事有希望,便和颜悦色地道:“囡囡,你看这店里哪里合适,你做了水田衣挂上来。”
衣裳挂在这里,苏静姗又不可能时时守着,那钱由谁来收,又如何结账?苏留鑫这种只晓得卖闺女的爹,她还真信不过,也很不愿意把赚来的钱交给他收着,于是便道:“那就多谢爹爹了,等衣裳做好了,我再定个价,放到店里来挂着卖。”说着又转身对掌柜的道:“到时还要劳烦掌柜的帮我把钱收着,我每天晚上来拿。”
苏留鑫闻言脸色一僵,这时苏远光自外面走进来,冷声道:“你吃家里,住家里,好容易赚几个钱,还不准备补贴家用?”说完又扬声道:“我日日为店里的生意奔走,又何曾把钱落过自己的腰包?偏你做点子事,就要中饱私囊攒私房!”
这话说到了苏留鑫的心坎上,令他脸上带出笑来。
苏静姗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们家的家当,以后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自然不必计较甚么。”
苏远光马上道:“你不分家当,却是要嫁妆,还不是一样!”
在这个时代,当着女孩子的面提嫁妆,是件很羞人的事,换作一般姑娘,就该捂了脸,躲到房里去,但苏静姗是穿越来的,又素来大胆,哪里在意这个,当即便斩钉截铁地道:“我不要你们的嫁妆,你们也休想拿着我!”
此言一出,别说苏远光和苏留鑫,就是在旁看热闹的掌柜的和两名伙计,都是惊呆了。
苏静姗的嫁妆,轮不到苏远光说话,他便只拿眼看苏留鑫。
苏留鑫回过神来,皱眉道:“姗姐,你一个女孩子家,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静姗冷笑道:“我不用你们花银子备嫁妆,不是正合了你们的意么?”
苏留鑫可不就是这样想的,脸上显得很是尴尬。
苏静姗又道:“正好掌柜的也在这里,就请他作个见证,我苏静姗以后的嫁妆,不用你花钱,我的亲事,也不用你操心。”
不要嫁妆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自己定亲事,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苏留鑫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苏静姗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挺直了腰板扬长而去。
苏远光走到苏留鑫身旁,大声吼道:“爹,哪有这样的女孩儿家,这简直就是不孝!”
苏留鑫突然被吼了这一嗓子,唬得一哆嗦。
苏远光又凑到他耳边嘀咕:“爹,你还不赶紧给她寻个人家,哪能由着她来…”
此时,苏静姗早已回了后面院子,这些话自然是没有听见。
院子里,万姨娘正一手叉腰,一手撑在厅堂门框上骂骂咧咧,苏静姗驻足听了个大概,原来今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照理该蒸一笼“撑腰糕”,但而今已近正午,却还没人去称糯米回来,所以她才站在这里骂人。
如今厨房是计氏管着,她抱怨没糯米,就是在抱怨计氏管事不力,苏静姗欲上前替计氏辩驳几句,又怕计氏是真忘了买,便只得先去找她问一问究竟。但当她正想抬脚朝正房东屋去时,却看见计氏站在东厢南屋窗前,把窗扇推开了一道缝,正朝她招着手。
原来计氏是在的,这却是做甚么?苏静姗一愣,赶紧朝东厢南屋去了。她刚推开门,就被计氏一把拉了进去,道:“囡囡,你可来了。”
苏静姗不明所以,道:“娘,今儿是‘龙抬头’,你怎么没叫万姨娘去买糯米,却由得她在外头乱骂?”
计氏却道:“她在那里骂,哪里是因为我没买糯米,而是因为…”她说着说着,却停住了,伸手把站在一旁的乔姨娘拉过来,道:“你自己跟她说罢。”
乔姨娘带着哭腔道:“三姑娘,求你救救你二姐姐罢。”
苏静姗这才发现,屋里里的人很齐全,除了计氏和乔姨娘,苏静初与苏静瑶也在,前者此时正坐在一面铜镜前,双目含泪,面色忧郁,而后者则坐在她身后望着她,一脸的同情。
苏静姗满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乔姨娘请她和计氏坐下,又给她端了茶来,这才道:“王秀才来提亲,老爷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