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也不会叫柳姨娘那般喜欢,真将她当亲生的女儿一般疼。
只是,她今个儿听着姑娘那番话,心里头总觉着怪怪的。姑娘聪慧,想要改变自个儿的处境,她只盼着等姑娘出了头,别忘了柳姨娘对她的好才是。
绿春想着,随着自家姑娘一路回了枕霞院。
日子如水般滑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宫里头钦天监选了日子,则定九月十三是个吉日,宜嫁娶,那日宫里会派人来接大姑娘进宫。
虽是侧妃,到底是上了玉牒的,所以宫中和侯府里全都张罗起来了。
傅沅叫万嬷嬷开了库房取了几个头面首饰的匣子,要挑选一套好的头面给大姐姐傅沅添妆,挑了许久,才挑了一套金质头面首饰:
富贵双喜四字金簪,字面累丝,簪头可灵活拆下。
小花簪一对,镂空累丝花瓣,碧玺为蕊。
金质护指一对,尾部焊接一只青蛙,小巧可爱,蛙头朝向指尖,护指主体纹饰为莲花纹,铺鱼子地。
茄形耳环一对,茄子素面,与钩弯成环形,惟妙惟肖。
金镯一对,镯尾为两对称如意窗,窗中有两人物,镯身镂空累丝,点缀如意法宝和金珠点点。
长命锁一件,正面以鱼子纹为地,上饰花草纹,背面为莲花纹。
“这头面首饰样式精巧,寓意也好,大姑娘定会喜欢的。”万嬷嬷看着她挑了这套金质头面,开口道。
傅沅笑了笑,又对着万嬷嬷道:“我记着库房里有一块儿上好的琴式端砚,哥哥平日里忙着,怕也没时间挑选这些,正好今个儿休沐,我给哥哥送到燕誉轩去。”
“姑娘有心了。”万嬷嬷说着,很快就去了库房,拿了那端砚过来。
傅沅打开红木砚盒,将那端砚拿了出来。
端砚为古琴式,造型质朴,琴身雕刻精细,包琴的丝绸流动感强,特别是一旁窥视的螭虎,有呼之欲出之感。砚背有费绍元铭文,云:“琴兮砚兮,以写我心。但得琴趣,何动弦音。松风一榻,花雨满庭。挥毫濡墨,和秋虫吟”。落款:费绍元。
傅沅将手中的端砚放回红木砚盒里,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带着丫鬟怀青去了前院的燕誉轩。
进到书房,傅沅见着一人站在窗前,便笑着走上前去:“我就说哥哥今个儿休沐,怎么也不来蕙兰院看我,原来是看外头的风景呢。”
傅沅的话还未说完,那人便转过身来,傅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手一松,手中的红木砚盒便掉在了地上。
第38章 宋淮砚
砚盒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叫傅沅回过神来,她收起眼中的震惊,才想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红木砚盒,就见着面前的人弯下腰去将那红木砚盒拿了起来。
面前的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头发以玉冠束起,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双眸深邃,给人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他的手指修长,十分的好看,捡起那红木砚盒,递到她手边,眼中带了几分隐隐地笑意。
这一刻,在傅沅的脑海中,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和梦中那个威严尽显的人重合在一起,只是看上去比梦中的人年轻上许多。
傅沅抿紧了唇,心里又是不安又是紧张,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恍惚,却又强压着不想叫面前的人看出来。
这个时候,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脚步声,傅沅知道是自家哥哥来了,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宋淮砚递过来的砚台接了过来,小声道了声谢。
宋淮砚不着痕迹的看了傅沅一眼,对于面前这个小姑娘很是有几分无奈。
他长相自认不错,怎么这姑娘见了他,竟露出惊吓的样子来,叫他不自觉有种一探究竟的好奇。
傅询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着傅沅和宋淮砚面对面站着,屋子里的气氛明显带着几分异样,诧异了一下,问道:“四妹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等傅沅开口,就上前将手中拿着的一本书递给了宋淮砚:“我这妹妹胆小,你可别板着脸,吓坏了她。”
见着兄长很是自然的动作,傅沅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却是很快掩了下去。
听着傅询的话,宋淮砚略带着几分笑意地看了面前的傅沅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一句话都没说,小丫头就吓得将手中的砚盒掉在了地上,是胆小些。”话音刚落,他便迈开步子,上前一步。
傅沅见着他走上前来,心里有些琢磨不透这人想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要朝后退去,脚下却是一步都没挪动,潜意识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做为好。
哥哥还在,难道他还能当着哥哥的面欺负她不成?
傅沅眼中露出几分紧张来,宋淮砚却只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砚盒,亲手打开盒子,等看到里头碎成两块儿的古琴式端砚时,惋惜的摇了摇头。
“是我害的姑娘打碎了砚台,等改日我陪给姑娘。”
傅沅听着他的话下意识摇了摇头,嘴角动了动,才要开口,就听兄长傅询道:“没事就先回蕙兰院吧,等改日我再去看你。”
傅沅巴不得快些离开,听着兄长这话,忙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从书房退了出来。
等到出了书房后,她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方才虽然只见了一面,那人也只说了几句话,可傅沅就是不自觉将他和梦中那个满是威严,手段狠辣的人重合在一起。
傅沅摇了摇头,压下心里头的不安和紧张。
“姑娘。”等在门口的丫鬟怀青见着傅沅出来,忙走上前去,道:“方才观言姐姐去了茶水间,等回来才告诉奴婢说书房里有客人在,是南阳王府的二公子,姑娘可碰着了?”
傅沅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事,不必担心,哥哥在书房陪着,咱们先回去吧。”
“是。”怀青看着自家姑娘额头上渗出汗珠来,开口道:“外头天热,姑娘回去了喝碗冰镇的梅子汤降降火,别中暑了。”
傅沅点了点头,两人一路回了蕙兰院。
怀青去了小厨房端了一碗冰镇的梅子汤进了屋里,放到傅沅面前的檀木小方桌上。
傅沅自打回来却是一直心神不宁,手里将那冰镇的梅子汤拿了起来,却是好半天都没喝上一口。
丫鬟怀青见着自家姑娘这样,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姑娘方才在燕誉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怀青的话,傅沅才回过神来,端着冰凉的梅子汤喝了一口,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你一路过来也热得很,去喝碗梅子汤吧,别热坏了。”
关于梦中的那些事,只能她一个人知道,不能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傅沅只能将这些不安和紧张藏在心里。
怀青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事,没敢扰了姑娘的清净,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见着怀青退了出去,傅沅嘴里才喃喃吐出几个字来:“宋淮砚。”
在那个梦中,“傅沅”在绝望选择跳崖时被人带到了一个地方,见到了宋怀砚。那个地方,并非是南阳王府,而是三皇子的府邸。
“傅沅”久居深宅,只知这三皇子原是养在南阳王府,两年前才被皇上认回宫里,并深受皇上看重。当时,恰逢太子失德被皇上废黜,圈禁在东宫。而淮安侯府,也是太子一党,宋淮砚借着“傅沅”的手在舅父书房藏了通敌的书信,淮安侯府满门被诛。
之后,宋淮砚就被立为了太子,又过了两年,皇上驾崩,宋淮砚的生母“舒贵妃”追随皇上而去,新皇登基。
皇上驾崩,是泰和五十八年的事情。
距离现在,还有八年的时间。
傅沅算着时间,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总能改变的。
她不是“傅沅”,不会因着对寇氏和崔贞的恨在舅父的书房里藏那封通敌的书信,这样,淮安侯府就不会满门被诛。
兄长,如今和还是南阳王府二公子的宋淮砚走得很近,她深知兄长的性子,日后也一定是站在宋淮砚那一边的。这样一来,宣宁侯府也不会因着站错了对落得淮安侯府那样的下场。
这样说来,她要做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阻止大舅舅支持太子,最好是只做纯臣,日后等到宋淮砚登基,就不会被迁怒。
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女子,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办到?谁会听她一个小姑娘的话,便是听,她也不敢直接将梦中的这一切说出来,惹祸上身。
因着表哥谢迁的事情,大舅母已经厌恶了她,大舅舅虽对她不错,可也不意味着她因为要帮着淮安侯府逃过一劫,就将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
她深知自己这样有些自私,可是在“她”的记忆里,淮安侯府除了外祖母真心待她好之外,其他的人,在“她”坏了名声成了妾室之后,便看低了她几分。就连表哥谢迁,也疏远了“她”,默许着崔贞欺辱作践她,看着她在淮安侯府的后院中一天天凋零下去,失去了生机。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这辈子不要和谢迁和宋淮砚再有什么牵扯。然后,才是想法子帮淮安侯府逃过满门抄斩的结局。
想清楚这些,傅沅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一丝自责压了下去。
珠帘轻响,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姑娘,太太身边的翠夏姑娘来了。”
傅沅挑了挑眉,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心中生出几分猜测来,对着那丫鬟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是。”丫鬟惜蕊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翠夏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四姑娘。”翠夏身着一身藕荷色绣桂花褙子,缓步上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起来吧,姑娘过来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傅沅见着她起来,开口问道。
听着傅沅的话,翠夏忙回禀道:“回姑娘的话,太太叫奴婢过来是告诉姑娘一事,先时老太太答应了将先夫人的嫁妆交给太太保管,方才大太太派了人过来说是明日就叫人将那嫁妆送到沉香院去,太太说了,明日姑娘若是得空,便也来沉香院看看。”
说完这话,翠夏不着痕迹朝坐在软榻上的傅沅看去。
太太专门叫她过来传这句话,为的就是四姑娘去了,旁人也少在背后非议些。若是不去,今个儿太太情面也做足了,反倒是叫旁人说出些闲话来。
太太原本还想拖上几日,想个周全的法子,没想到大太太这么快就派人传过话来,又拿大姑娘进宫的事情说事,叫太太不得不接下。
傅沅听了这话,却只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太太,我明日一定过去。”
翠夏没想到傅沅会说的这样干脆,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愣了一下,才应了下来。
“姑娘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见着傅沅点头,翠夏才福了福身子,从屋里退了出来。
见着翠夏离开,傅沅才轻笑一声,道:“这两日,太太可去过前院的凌松阁?”
听着自家姑娘问,怀青摇了摇头:“一次都没去过,奴婢还听说这些日子老爷没踏进过沉香院一步,太太面上无光,却也不肯和往常一样说句软话,只一味僵持着。”
“老爷这样,太太火气没出发,多半会难为姑娘了。”
傅沅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父亲宠着太太,太太也不会真心对我好,背地里总要算计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连装都不必装了,我这些日子瞧着,太太虽是在宫中长大,论城府心计,却是一点儿都不如大伯母呢。”
“大伯母是抢先一步说要将嫁妆送到沉香院,太太便是这会儿后悔了,为了脸面,也只能接下了。”
“只不过,脸面是有了,却是少不得叫人非议上几分。大姐姐如今这样,大伯母还能想着这事儿,可见比太太强出多少去。”
第39章 嫁妆
第二天傅沅去宁寿堂请安时,周老太太说起了嫁妆的事情:“听说你大伯母今个儿要派人将你母亲的嫁妆搬到沉香院去,你闲着无事,倒不如去瞧瞧,左右那些东西迟早要交给你保管的。如今只因着你年纪小,你哥哥又不好经手银钱之事,才叫人搬到了沉香院。”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对黎氏毫不掩饰的不喜。倒不全都是因着黎氏进宫没求得太后同意不叫傅娅进宫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黎氏不能当好这个家的缘故。
自打她嫁进了傅家,二房就没个安生的时候。黎氏贵为郡主,她倒不怕她贪图这些嫁妆,周老太太明白她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叫修儿难堪,也好拿捏住傅沅。
这样的儿媳,她便是想装着喜欢,也喜欢不起来。
倘若不是顾及着宫里头的太后,她也不会任由她这样行事。
傅沅听着周老太太的话,点了点头:“昨个儿太太也派人来传话了,孙女儿自是要去瞧瞧的。”
傅沅脸色平静,没有一丝的不满,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和一旁的二姑娘傅萱说起话来。
“你可去瞧过你大姐姐,她身子可好些了?”
那日宫里头来人宣了圣旨后,傅娅回去便病了一场,老太太疼惜她,说是自己晚上老也睡不好,从外头请了大夫过来,借着这个由头叫她给傅娅诊了脉。
大夫说傅娅是郁结于心,又着了凉,吃几副药就能见好,只心里要想开些,不能过于伤心或是思虑过度。傅娅在屋里养病,这两日并没来给老太太请安。
傅萱听老太太问,忙站起身来回道:“昨个儿去了一趟,大姐姐气色看着好些了,说是饿了,姨娘还亲自下厨做了大姐姐爱吃的莲子百合糯米粥。”
傅萱口中的姨娘,便是白氏,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姨娘有心了。”
傅萱听着这话,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几分笑意来,重新坐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傅珍见着傅萱眼底的笑意,心里闪过一丝不屑来。
老太太说一句好就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做出这番作态来,叫人恶心。
傅珍将心中的不屑压了下来,视线不着痕迹朝傅沅看去。
她心里有几分复杂,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到蕙兰院去,一边是想看看她这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为何能叫父亲和祖母这样喜欢。也有一层,是做给父亲看。
那日陶嬷嬷说了,叫她听话些,别和傅沅起了争执,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面儿上也不能叫人看出来,要府里的人都觉着她敬重这个四姐姐。
陶嬷嬷虽只是个奴才,可傅珍心里明白,陶嬷嬷说这些话都是真心为她好,所以便将那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这段日子除了学习规矩外,她还绣了个荷包,打算当礼物送给傅沅,也叫父亲知道她是真心改过知道错了。
想着这些,傅珍的心中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来,明明她不想示弱,更不想和傅沅亲近,可偏偏在傅沅面前,她就是没有太多底气。
老太太又说了几句话,就叫众人退下了。
傅沅和傅珺出了宁寿堂,才刚走了几步,便被傅珍叫住了。
“四姐姐。”
傅珍走上前去,笑道:“四姐姐今个儿要去母亲院里,不如这会儿就过去吧,大伯母跟前的夏嬷嬷行事最是利索,这会儿功夫该将那些嫁妆都送到沉香院了。”
对于傅珍刻意的亲近,傅沅实在觉着有些不大自在,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等傅沅开口,傅珍就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三姑娘傅珺道:“三姐姐也一块儿过去吧。”
傅珺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这会儿太太那里事情正多,等过了晌午,我再去给太太请安吧。”
傅珺笑着说出这话来,便告辞离开。
见着傅珺离开,傅珍眼底露出几分不屑,转头对着傅沅笑了笑,才和傅沅出了宁寿堂,一路朝沉香院的方向去了。
沉香院里,大太太身边的夏嬷嬷一早就忙活起来了,使唤着人抬着一个个的刻花红漆木箱,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将嫁妆全都搬完。
沉香院里摆的满满的,廊下小丫鬟们也在小声议论着,她们料到谢氏的嫁妆多,可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珠宝首饰、古董字画、家居摆设,只明眼看到的,就叫人忍不住咋舌,更别说箱子里装着的那些了。
就是自家太太当年嫁到傅家的时候,嫁妆也比不上谢氏的。
一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心里都生出几分感慨来,以至于见着傅珍和傅沅进了院子的时候,看着傅沅的目光就带了许多平日里没有的意味。
夏嬷嬷和陶嬷嬷见着傅沅和傅珍进了院子,忙笑着迎了上去:“给姑娘们请安。”
傅珍看了陶嬷嬷一眼,问道:“母亲可在屋里?”
陶嬷嬷点了点头:“在,外头天热,姑娘们进屋里去吧,别中了暑气。”说这话的时候陶嬷嬷不着痕迹看了傅沅一眼,见着傅沅见着那些嫁妆的时候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对太太的做法有一丝的不满,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太太还是心急了些,自打四姑娘回府,五姑娘被老太太罚跪祠堂,太太就不像往日一样能沉住气了。
一个何姨娘算什么,不过是得宠了几日,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太太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这些年,太太为了在老爷面前留下好印象,不也连蓉姨娘都容下了?
听着陶嬷嬷的话,傅沅和傅珍含笑点了点头,便朝前走去。
丫鬟撩起帘子,领着二人走了进去。
傅沅进去的时候,黎氏正坐在软榻上喝茶,大丫鬟翠夏站在身后拿着扇子替黎氏扇着凉。
天气渐热,屋子里却是一盘冰块儿都不摆着,傅沅心中有些诧异,想到万嬷嬷所说黎氏这些年调养身子的事情,又有些明白了。
“给太太请安。”
“女儿见过母亲。”
傅沅和傅珍齐齐福下身子,给黎氏请安。
黎氏见着傅珍和傅沅一块儿进来,眼里出几分异样来,面上却是温和道:“都起来吧,坐吧。”
听着黎氏的话,丫鬟们便搬了绣墩过来。
等到傅沅坐下后,黎氏才说起了谢氏嫁妆的事来。
“这事情老太太想来和你说过了,这些嫁妆原是你大伯母管着,只如今你回了府里,就不好麻烦你大伯母了。你年纪小,询哥儿又进了翰林院,平日里忙得厉害,也不好叫他因着这些事情再费神了。”
傅沅早就猜到黎氏会说这些话,所以也不觉着生气,听着这话只恭敬地道:“我还小,自然是听太太的。”
黎氏见着傅沅脸上的神色,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眼中露出几分怒意来,看着她和谢氏愈发相似的面孔,黎氏心里头更是堵得慌。想了想,才又说起了别的事来。
“你兄长如今也大了,该是到了定亲的时候,只他平日里忙,便是有什么心思也不叫人看出来,才拖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年连个房里人都没有。你和他是亲兄妹,平日里也该劝着他些。”
黎氏突然说出这话来,傅沅心里咯噔一下,轻轻笑了笑,恭敬地道:“哥哥的亲事自有太太和祖母做主,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敢过问这事。”说着,便露出几分不安和尴尬来。
傅沅这话便是拿老太太来压黎氏,黎氏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才要开口,就见着外头有丫鬟进来,走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黎氏听了,脸色骤然一变,良久才挥了挥手,就叫那丫鬟退下去了。
“说了这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黎氏看着傅沅道。
傅沅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叫黎氏骤然变了脸色,听着这话便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转身从屋里出来。
等到傅沅出去后,黎氏才沉下脸来。
“母亲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傅珍见着母亲这样,忙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担忧道。
黎氏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容,视线落在傅珍的身上,想说什么,最后却是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也下去吧。”
傅珍觉到有些不对,方才母亲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有些不对。
傅珍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大丫鬟翠夏见着傅珍离开,才上前问道:“太太,是出什么事了?”
黎氏看着门口,半天才开口道:“何氏的月事一个月没来,多半是有孕了。”
第40章 猜测
傅沅听说何姨娘有孕的消息时,有些惊讶,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老太太知道了何姨娘有孕,很是高兴,派人赏了好些补品和药材到清月轩。这下子,太太想必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何氏原先不过是太太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如今却是越过太太,得了老爷的恩宠,如今又有了身孕,太太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怀青端着茶盏上前,递到自家姑娘手里,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奚落。
对自家姑娘来说,多个庶出的弟弟或是妹妹都算不得是一件坏事,没有什么影响。可对太太来说,就不一样了。这些年,太太膝下只五姑娘一个,不知吃了多少药也没再有身孕。如今见着何姨娘有孕,心里多半是百般滋味都有。
傅沅听着怀青的话,忍不住抿嘴一笑:“你这丫头,如今胆子愈发大了,什么话都敢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却一丝训斥的味道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