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母亲刚才一直在说个不停。
“您说什么了,妈妈?”
“我刚才在说起你的伴娘呢,亲爱的。我猜她们应该都能拿出配给券来。你简直太幸运了,有你那些复员军人的配给券。我真心觉得如今那些只能靠她们的普通配给券结婚的姑娘特别可怜。我的意思是她们什么新东西都买不着。我不是说表面上的啊。看看现在举国上下大家伙儿穿的这些内衣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就这些货色还是咱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去弄到手的呢。没错,林恩,你真是够走运的了。”
“噢,特别幸运。”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四处徘徊,拿起一样东西又放下,再拿起一样再放下。
“你非得这么坐立不安吗,亲爱的?你都让我觉得提心吊胆了!”
“对不起,妈妈。”
“没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啊?”林恩尖锐地反问道。
“好吧,别对我这么凶,亲爱的。现在就说伴娘的事儿。我真心觉得你应该找麦克雷家的姑娘来。别忘了,她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要是不找她我认为她真的会伤心——”
“我讨厌琼·麦克雷,向来都讨厌。”
“我知道,亲爱的,但那真的很要紧吗?我保证玛乔丽会觉得伤心——”
“说真的,妈,这是我的婚礼,不是吗?”
“是,我知道,林恩,可——”
“如果真的有婚礼的话!”
她不是有意要这么说,可还没仔细想好话就脱口而出了。她本想把这句话收回去,却已来不及。玛奇蒙特太太一脸警觉地看着她。
“林恩,亲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噢,没什么,妈妈。”
“你跟罗利没吵架吧?”
“没有,当然没吵架。别大惊小怪的,妈妈,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阿德拉依然警惕地看着女儿,她对于林恩皱着眉头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骚动非常敏感。
“我一直都觉得你要是嫁给罗利的话会特别稳妥可靠。”她可怜巴巴地说。
“谁想要稳妥可靠啊?”林恩轻蔑地问道。她猛地转过身去。“刚才是电话响吗?”
“不是啊。怎么了?你在等电话吗?”
林恩摇摇头,觉得自己在等电话铃响很丢人。他说过今晚会给她打电话。他肯定会打的。“你疯了,”她对自己说,“疯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如此吸引她?他那张闷闷不乐的脸浮现在她眼前。她试图把它赶走,想要用罗利那张宽阔俊美的脸庞来代替它。他恬淡悠然的微笑,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可是她想,罗利真的关心她吗?如果他真的关心的话,那么那天她去找他,恳求他借给自己五百英镑的时候他就应该理解她才对。他应该理解她,而不是像那样理性实际得让人发狂。嫁给罗利,住在农场里,再也不会离开,再也看不到他国的天空,闻不见异域的味道——永远不会再有自由……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林恩深吸了一口气,穿过大厅拿起了听筒。
接着她觉得像是挨了当头一棒似的,因为凯西舅妈的声音从电话线那头有气无力地传来。
“林恩?是你吗?噢,我太开心了。你知道吗?我怕我已经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是关于在学院的会议——”
电话里细弱而颤抖的声音还在继续。林恩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评论,说上几句宽心的话,再接受几句感谢。
“你太会给人宽心了,亲爱的林恩,你总是那么体贴还那么实事求是。我真是想象不出我怎么会把事情弄得这么乱七八糟。”
林恩也同样想象不出来。要说起把最简单的事情搞砸的本领,凯西舅妈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个天才。
“不过我总是说,”凯西舅妈的话就要说完了,“祸不单行。我们家的电话出毛病了,我不得不出来到公用电话亭打,而我到了这儿现在身上连两个便士的硬币都没有,只有半个便士——我还得找人去——”
声音最终还是听不见了。林恩挂上电话回到客厅。警觉的阿德拉·玛奇蒙特问了声:“是不是——”随后便住了口。
林恩马上说道:“是凯西舅妈。”
“她要干吗?”
“哦,只不过跟平时一样,她又搞砸了一件事。”
林恩拿了本书又一次坐下来,抬眼看了看钟。没错,现在还太早。她不用指望会有她的电话。十一点过五分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林恩慢腾腾地走出去接。这一次她不会再期待——有可能还是凯西舅妈……
可这回不是。“是沃姆斯雷谷三十四号吗?能请林恩·玛奇蒙特小姐接一个伦敦打来的私人电话吗?”
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下。
“我就是林恩·玛奇蒙特小姐。”
“请别挂断。”
她等待着,先是混乱的杂音,然后是一片寂静。电话服务是越来越差劲了。她还在等着,到最后终于愤怒地放下了听筒。另一个女声从听筒中传来,漠然,冷淡,毫无兴趣。“请您挂上电话吧。稍后会再打给您。”
她挂断电话,走回客厅去。伸手刚要推门,电话铃声就再次响起。她急忙回去接起电话。
“喂?”
一个男声说道:“是沃姆斯雷谷三十四号吗?从伦敦打来的私人电话,找林恩·玛奇蒙特小姐。”
“我就是。”
“请稍等。”接着声音变得模模糊糊,“大点儿声,伦敦,请讲话……”
然后大卫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林恩,是你吗?”
“大卫!”
“我必须要跟你谈谈。”
“嗯……”
“听我说,林恩,我觉得我最好离开——”
“你什么意思?”
“彻底离开英国。噢,这其实太简单了。在罗萨琳面前我一直装着想离开不容易的样子——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想离开沃姆斯雷谷。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和我——不会有结果的。你是个好姑娘,林恩——而我呢,我就是个无赖,一直都是。别太自以为是,觉得我会为了你改邪归正。我可能想改,但改不了。不,你最好还是嫁给那个单调乏味的罗利吧。在你有生之年他都不会让你担心焦虑。而我会让你备受煎熬。”
她握着听筒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
“林恩,你还在吗?”
“在,我还在。”
“你一句话都没说。”
“有什么可说的呢?”
“嗯?”
奇怪的是,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激动,以及他心情的迫切……
他先是轻声地咒骂了一句,接着暴躁地说道:“噢,让一切都见鬼去吧!”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玛奇蒙特太太从客厅里走了出来,问道:“是不是——”
“打错了。”林恩说完便快步上楼去了。
第十五章
无论住店的客人要求几点钟被叫醒,斯塔格的惯例都是简单地大声敲敲房门,然后喊上一句“八点半了,先生”,或者“八点钟了”之类的,雷打不动。如果客人特别提到要早茶,那么早茶也会被端来放在房门外的垫子上,放下的时候还会发出陶质茶具相碰的声音。
就在这个星期三的早晨,年轻的格拉迪斯按照通常的惯例来到五号房间门前,叫了一声“八点一刻了,先生”,随后把托盘砰的一声重重放在了地上,罐子里面的牛奶也洒出来一些。接着她又往前走,叫醒更多的客人,然后就继续去做其他的事情。
直到过了十点钟,她才发现五号房间的早茶依然放在门口的垫子上。
她使劲地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于是她便走了进去。
五号的先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睡过头的人,而她又刚好想起房间的窗户外面有个很方便的屋顶平台。格拉迪斯心想,五号的客人也有可能没付房钱就溜之大吉了呢。
然而这位以伊诺克·雅顿之名登记的男子并没有逃之夭夭。他正脸朝下趴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而就算没有任何医学常识,格拉迪斯也毫无疑问地知道他已经死了。
格拉迪斯的头往后一仰,尖叫了一声,随后她冲出房间跑下楼去,一边跑一边还在尖叫。
“噢,利平科特小姐——利平科特小姐——噢——”
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莱昂内尔·克洛德医生正在给她包扎割伤了的手——这姑娘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医生把手里的绷带掉在了地上,他生气地转过身来。
“哦,小姐!”
医生怒气冲冲地说: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格拉迪斯?”比阿特丽斯问道。
“小姐,是五号房间的那位先生。他倒在地板上,死啦。”
医生瞪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姑娘,然后又看看利平科特小姐:而后者先看了看格拉迪斯,然后又看了看医生。
最后,克洛德医生自己也拿不准地说了一句:
“胡说八道。”
“死透了都,”格拉迪斯说,接着又津津有味地补充了一句,“他的脑袋被敲烂了!”
医生把目光投向了利平科特小姐。
“或许我最好——”
“是啊,麻烦您了,克洛德医生。不过说真的……我觉得这简直……这看起来也太难以置信了。”
格拉迪斯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起上了楼。克洛德医生看了一眼便跪下来,朝着那个倒在地板上的人俯过身去。
然后他抬头看着比阿特丽斯。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变得生硬而专断。
“你最好给警察局打个电话。”他说。
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走出房间,格拉迪斯跟在她身后。
格拉迪斯用充满敬畏的口气低声说道:
“噢,小姐,您觉得这是谋杀吗?”
比阿特丽斯用一只颤抖的手把一头金色的鬈发向后捋平整。
“你闭嘴吧,格拉迪斯,”她厉声说道,“在你确知一件事是谋杀之前就说它是谋杀,那可是诽谤中伤,你可能会因为这个被告上法庭的。弄得流言满天飞对斯塔格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接着她又和蔼可亲地让了一步:“你可以去给自己泡上一杯好茶。我敢担保你需要来一杯。”
“嗯,可不是吗,小姐,我真的需要。我胃里都已经翻江倒海了!我会给您也带一杯来!”
对此比阿特丽斯并没有拒绝。
第十六章
斯彭斯警司若有所思地隔着桌子望着对面的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她正紧抿着嘴唇坐在那里。
“谢谢你,利平科特小姐,”他说,“你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吗?我会找人帮你把这些打出来,你看一下,然后如果你不介意在上面签个字的话——”
“哦,天哪——我真心希望我用不着上治安法庭去做证。”
斯彭斯警司表示抚慰地笑了笑。
“噢,我们也希望事情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他言不由衷地说道。
“有可能是自杀。”比阿特丽斯满心希望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斯彭斯警司忍住才没说出口,自杀的人通常是不会拿一把钢火钳敲自己后脑勺的。相反,他以同样随和的口气回答道:
“贸然下结论不会有什么好处。谢谢你,利平科特小姐。你能这么快就主动站出来提供这份证词可真是太好了。”
她被领出去以后,他在心里又迅速过了一遍她的证词。他对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了解得一清二楚,很明白她说的话在多大程度上是准确可信的。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段她真正偷听并且记下来的对话而已。再加上一些因为兴奋的缘故而添枝加叶的成分。还有一点点因为五号房间的卧室里发生了谋杀而进行的额外提炼。不过把那些添加的部分去掉以后,留下来的内容就邪恶丑陋并且耐人寻味了。
斯彭斯警司看了看面前的这张桌子。上面有一块表蒙子被摔得粉碎的手表,一个刻着姓名首字母的金色小打火机,一支金色外壳的口红,以及一个笨重的钢质火钳,沉重的火钳头上沾着锈褐色的污迹。
格雷夫斯警长往屋里看了一眼,说罗利先生正在外面等着。斯彭斯点点头,警长领着罗利进了屋。
正如他对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了解得一清二楚一样,他对罗利·克洛德也同样了如指掌。如果罗利来到警察局,那就说明他有事要说,而且这件事情是确切、可靠的,没有掺杂什么想象的成分。事实上,这件事应该值得一听。然而,罗利又是那种慎重仔细的人,要让他开口说话可能需要花些时间。对罗利·克洛德这种人你不能催促他。一是催,他们就会惊慌失措,开始说车轱辘话,这样一来反倒要多花上一倍的时间……
“早上好,克洛德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你能给我们的这个难题提供帮助吗?就是在斯塔格被杀死的那个男人。”
让斯彭斯有点儿吃惊的是,罗利一开口就先问了个问题。他出其不意地问道:
“你们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没有,”斯彭斯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法说我们认出来了。他登记的名字是伊诺克·雅顿。可是他的所有物品当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表明他就是伊诺克·雅顿。”
罗利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这件事其实非常奇怪,然而斯彭斯警司并不打算只是跟罗利·克洛德讨论他觉得有多奇怪。他反而很亲切地说道:“好啦,克洛德先生,问问题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昨天晚上你去找了这个死者。为什么?”
“您认识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吗,警司?她是斯塔格的人。”
“认识啊,当然认识。而且,”警司知道自己想要让他长话短说,“我已经听过她讲的事情经过了。她来找我说的。”
罗利看上去如释重负。
“那就好。我还怕她不想跟警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呢。这些人有时候想法挺可笑的。”警司点点头。“嗯,比阿特丽斯把她偷听到的话告诉了我,而在我看来——我不知道您会不会也有同感——这件事情显然很可疑。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呃,我们都与此事有关。”
警司再次点了点头。他对戈登·克洛德之死抱有浓厚的兴趣,和本地人普遍的想法一样,他也认为戈登家的人被亏待了。他赞同戈登·克洛德太太“不是个淑女”的看法,而戈登·克洛德太太的哥哥则是那些年轻的精力充沛的突击队队员之一,尽管他们在战争期间有用武之地,可在和平时期却没人正眼看他们。
“我觉得我不需要再跟您解释,警司,假如克洛德太太的第一任丈夫还活着的话,对我们家的人来说那就大不相同了。比阿特丽斯的这个故事第一次提醒我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存在的。我以前连做梦都没想过这种事,就觉得她肯定是个寡妇。我得说这个消息可是吓了我一跳。也可以说,我花了点儿时间才醒过闷儿来。您知道,我非得好好地琢磨琢磨不可。”
斯彭斯又点点头。他仿佛能看到罗利在慢慢咀嚼这件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首先,我觉得我最好去找一趟我的伯伯——当律师的那个。”
“杰里米·克洛德先生?”
“是的,于是我就去了。那会儿肯定有八点多了。他们还在吃晚饭,而我则坐在老杰里米的书房里等他,一边等一边还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然后呢?”
“到最后我决定,在让我伯伯知道这件事之前,我自己可以先干点儿什么。我已经发现了,警司,律师全都是一个样。慢慢腾腾,谨小慎微,必须要对他们所知道的事实有绝对把握才会介入。而我这条消息得到的方式有点儿不那么光明正大——我不知道老杰里米会不会在采取行动的问题上支支吾吾,犹豫不决。我决定去趟斯塔格,亲自会会这个家伙。”
“那你后来去了?”
“是的。我直接回了斯塔格。”
“那时候是几点?”
罗利回想了一下。
“让我看看啊,我到杰里米家的时候肯定已经八点二十左右,前后差不了五分钟……嗯,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死,斯彭斯,八点半之后吧……也许在八点四十左右。”
“然后呢,克洛德先生?”
“我知道那家伙住哪个房间——比跟我提到过他的房间号——所以我直接上去敲门,他说了句‘进来’,我就进去了。”
罗利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处理这件事处理得不是特别好。我走进房间的时候认为我应该是那个处于上风的人。不过那家伙肯定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我没办法从他嘴里套出任何话来。我以为当我暗示他这么做有点儿敲诈勒索的意思时他会害怕,可他似乎只是觉得挺好玩儿。他问我——也真他妈够厚颜无耻的——是不是也想买他的消息?‘你别想跟我耍这种肮脏的把戏,’我说,‘我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然后他不无卑鄙地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手头有一些消息要卖,问我要不要买?‘你什么意思?’我说。他说:‘你——或者你们全家人——愿意付多少钱买据传已经死在非洲的罗伯特·安得海其实依然活蹦乱跳的明确证据呢?’我问他我们究竟凭什么要付钱?他哈哈大笑着说道,‘因为我有一个客户今天晚上要来,这个客户肯定会花很大一笔钱买罗伯特·安得海已经死了的铁证。’然后呢——嗯,然后我怕是有点儿憋不住火气,我告诉他我们家人还不习惯干这种肮脏的勾当。假如安得海当真还活着的话,我说,这个事实也应该很容易就能得到证明。接着,就在我正往外走的时候他笑了,用一种相当怪异的语气说道,‘我觉得没有我的合作你们证明不了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样子真是挺奇怪的。”
“然后呢?”
“呃,坦率地说吧,我回家的时候心里相当烦乱。你知道吗?就是觉得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说到底,我真希望我当时把这件事交给老杰里米来处理就好了。真该死,我的意思是说律师都习惯于跟狡猾的家伙们打交道。”
“你是几点钟离开斯塔格的?”
“我也不知道。等一下。肯定是在快到九点的时候,因为我走在村子里时听到了新闻整点报时的声音——是从一扇窗子里传出来的。”
“雅顿有没有说他在等的人是谁?那个‘客户’?”
“没说。我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是大卫·亨特。还能有谁呢?”
“他看起来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心吗?”
“我告诉你吧,那家伙自己高兴得不得了呢,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斯彭斯做了个轻微的手势,指了指那把沉甸甸的钢火钳。
“你注意到壁炉里的这件东西了吗,克洛德先生?”
“那个?没有——我没注意。屋里没生火。”他皱起了眉头,试图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壁炉里头有生火用的工具,这个我能确定,但我没法说我注意到的都是些什么。”他又接口问道,“这个莫非就是——”
斯彭斯点点头。
“把他脑壳敲烂的东西。”
罗利紧皱双眉。
“奇怪。亨特是个身体瘦弱的家伙,雅顿可是个大块头——很有劲儿的样子。”
警司用很平淡的口气说道:
“医学证据表明他是从身后被人击倒毙命的,而火钳头打中他的那几下都是从上面打下来的。”
罗利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他是个极其自负的家伙——不过换成我的话,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在屋子里背对着一个我打算狠敲他一笔把他榨干的人,而且这个人在战争期间还打过硬仗。雅顿可不算是那种特别小心谨慎的人啊。”
“他要是够小心谨慎的话,很有可能就能活到现在了。”警司冷冷地说道。
“我倒希望他还活着呢,”罗利热切地说,“实际上我觉得我把事情彻头彻尾地搞砸了。要是我没有那么自命不凡地扬长而去的话,我可能就能从他那里搞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真应该假装成我们都想买他的消息,不过这话说起来也真是够蠢的。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什么人啊,出价怎么可能比得过罗萨琳和大卫呢?他们手里有钱。而我们当中谁也筹不出五百英镑来。”
警司拾起了那个金色打火机。
“以前见过这个吗?”
罗利的眉心间现出了一道皱纹。他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