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三个这么说的人!”
“是吗?”她看上去吓了一跳,“那您都在做些什么呀,波洛先生?”
“跟大家说说话啊。这就是我做的事情。就是跟大家说说话。”
“可是您没问他们跟谋杀有关的事情吗?”
波洛摇摇头。
“没问,我只是——咱们该怎么说呢——听些闲言碎语小道消息之类的吧。”
“那有用吗?”
“有时候有用。你要是知道在最近的几周时间里我了解了多少沃姆斯雷谷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你也许会大吃一惊的。我知道谁去哪儿散过步,知道他们见过谁,有时候连他们说过什么我都知道。比方说,我知道那个自称雅顿的男人到村里来走的是弗罗班克旁边的那条小路,他找罗利·克洛德先生问过路,他后背上背着个包,没有行李。我知道罗萨琳·克洛德跟罗利·克洛德一起在农场待了一个多小时,她在那里非常开心,都不像她平日里自己的样子了。”
“是啊,”林恩说道,“这个罗利跟我说了。他说她就像是个放了一下午假的人似的。”
“啊哈,他这么说的?”波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是的,我知道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我也听说了很多人遇到的困难——比如说,你和你母亲的。”
“我们当中谁都没有任何秘密,”林恩说,“我们全都试图去找罗萨琳讨过钱。您指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我没这么说过。”
“嗯,是真的!而且我猜您对我和罗利,以及大卫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可你是打算要嫁给罗利·克洛德的吧?”
“是吗?我倒希望自己能知道……这也是那天我努力想要下定决心的事情——结果大卫从树林子里突然出现。这就像刻在我脑海里的一个巨大问号。我要嫁给罗利吗?要吗?就连行驶在山谷里的火车似乎都在问同样的问题。车头冒出的烟仿佛在天空中画出一个华丽的问号。”
波洛脸上现出一副好奇的神情。林恩曲解了他的意思,大声说道:
“噢,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波洛先生,这个决定太难做了。问题根本就不在于大卫。问题在于我!是我变了。我离开家乡有三四年的时间。现在我回来了,但已经不是离开时的那个我了。这样的悲剧俯拾皆是。已经改变的人们回到家乡,又不得不让自己去重新适应。离家在外,过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你不可能不改变!”
“你错了,”波洛说,“人生的悲剧就在于人们并不会改变。”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依然坚持道:
“但是没错。就是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为什么?我参加了皇家海军女子服务队。我要去服役。”
“对,没错,可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参加皇家海军女子服务队呢?你已经订了婚。你爱着罗利·克洛德。你本可以像个乡下姑娘一样,就留在这里,留在沃姆斯雷谷务农,不是吗?”
“我想我本来是可以,可是我想要——”
“你想要逃离。你想要出国,去见见世面。或许,你想要从罗利·克洛德身边逃开……而你现在焦躁不安,还是想要——想要逃离!噢,不,小姐,人是不会改变的!”
“当我在遥远的东方时,我一直都盼望着回家。”林恩高声为自己辩白道。
“是啊,是啊,你不在哪里就想去哪里!或许你将来也一直都会是这样。你知道吗?你为自己勾画出了一幅情景,一幅林恩·玛奇蒙特回家的情景……然而这幅情景却没有变为现实,因为你想象中的那个林恩·玛奇蒙特并不是真实的林恩·玛奇蒙特。她只是你想要成为的林恩·玛奇蒙特。”
林恩语带尖刻地问道:
“那照您的说法,我就是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感到满足呗?”
“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是当你离开的时候,你对自己的婚约并不满意,而现在你回来了,你对自己的婚约依然不满意。”
林恩折下一片烟叶,一边沉思着一边放在嘴里嚼起来。
“您看透事情的本事还真是挺神的,不是吗,波洛先生?”
“这是我的专长,”波洛谦逊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件事你没有承认。”
林恩急切地说道:
“你是说大卫的事情,对不对?您是觉得我爱上了大卫?”
“这话得你来说。”波洛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可我——也不知道啊!大卫身上有些东西让我害怕,但也有些东西很吸引我……”她沉默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我昨天跟他服役期间的准将谈过。他听说大卫被捕的消息以后就到了这儿来,想看看他能做点儿什么。他跟我讲了大卫的事情,讲到他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地勇敢。他说大卫是在他麾下效力过的最勇敢的人之一。可您知道吗?波洛先生,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对他赞不绝口,我还是觉得他并不那么确定,并没有绝对把握说这件案子不是大卫干的!”
“那你是不是也不那么确定呢?”
林恩脸上露出一丝哀婉扭曲的微笑。
“不确定——您知道,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大卫。您会爱上一个您不信任的人吗?”
“很不幸,有可能。”
“我对待大卫一直都不太公平,因为我不信任他。我听信了本地很多可憎的流言蜚语——这些话暗示说大卫其实根本就不是大卫·亨特,他只是罗萨琳的一个男朋友。所以当我见到那个准将,听他说从大卫还是个爱尔兰小男孩时起他就已经认识他,我简直觉得羞愧难当。”
“真不得了,”波洛喃喃道,“人居然可以这样从头错到尾啊!”
“您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告诉我,克洛德太太——我指的是医生的太太——在谋杀发生的当晚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凯西舅妈吗?有啊,打过。”
“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在一些账目上陷入了一塌糊涂的境地。”
“她是从自己家里打的电话吗?”
“不是,事实上她家的电话出了毛病,她不得已出去到公共电话亭打的。”
“在十点十分的时候?”
“差不多吧。我们家的钟从来都不是特别准。”
“差不多,”波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又小心地问道,“这不是你那天晚上接到的仅有的一个电话吧?”
“不是。”林恩脱口而出。
“大卫·亨特从伦敦给你打过电话?”
“对。”她突然之间发起火来,“我猜您是想知道他都跟我说了什么吧?”
“噢,我真的不能妄自揣度——”
“我毫不介意您知道!他说他要离开——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他说对于我来说他一点儿都不好,而且他也永远都不可能正正经经地做人——哪怕是看在我的分上。”
“而因为这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你并不喜欢这样。”波洛说。
“我希望他能离开——换句话说,假如他能够无罪开释的话……我希望他们俩都离开,去美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然后,或许我们能够不再想起他们——我们会学着自食其力。我们也不会再心怀敌意。”
“敌意?”
“是的。我第一次感觉到是有一天晚上在凯西舅妈家里。她举行了一次宴会。或许是因为我刚刚从海外归来还有点儿心烦意乱吧——可我似乎能感觉到这种敌意弥漫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之中。针对她的敌意——对罗萨琳。您看不出来吗?我们都希望她死——我们所有的人!盼着她死……这太可怕了,盼着一个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的人……去死——”
“当然,她的死才是唯一一件能给你们带来实际好处的事情。”波洛说这句话的口气轻快又务实。
“您是说在经济问题上对我们有好处?她光是在这儿就已经在所有重要的事情上对我们都造成了伤害!忌妒一个人,怨恨她,还得向她央求乞讨——这样对谁来说都不好。如今,她就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弗罗班克。看上去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她看起来害怕得要死……她看起来——噢!仿佛已经精神错乱了一般。而且她还不让我们帮助她。我们谁想帮忙都不行。我们都已经尝试过了。妈妈叫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弗朗西斯舅妈让她上自己那儿去。就连凯西舅妈都去了弗罗班克,提出要在那儿陪着她。可她现在不愿意跟我们有任何瓜葛,而我也不能责备她。她连康罗伊准将都不想见。我认为她是生病了,都是担惊受怕,痛苦焦虑闹的。而因为她又不让我们帮忙,所以我们也只能袖手旁观。”
“你试过帮助她吗?就是你,本人?”
“试过,”林恩说,“我昨天去了一趟。我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看着我——”她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觉得她恨我。她说,‘尤其不用你帮。’我想大卫跟她说过,让她继续留在弗罗班克,而她对大卫一直都是言听计从。罗利从长柳居给她拿过去一些鸡蛋和黄油。我想我们当中她唯一喜欢的就是他。她感谢他,还说他一直都那么好。当然了,罗利就是挺好的。”
“有那么一些人,”波洛说,“就是会让人产生深深的同情——惹人怜悯,这些人身上背负着过于沉重的负担。罗萨琳·克洛德就让我觉得非常可怜。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帮助她的。哪怕是现在,假如她肯听——”
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
“来吧,小姐,”他说,“咱们去一趟弗罗班克。”
“您想让我跟您一起去?”
“如果你准备好要给予她慷慨和理解的话——”
林恩叫道:
“我准备好了……我真的准备好了——”


第十三章
他们只用了差不多五分钟就到达了弗罗班克。私人车道穿过斜坡上精心种植的大片杜鹃花丛,蜿蜒而上。为了把弗罗班克打造成名胜,戈登·克洛德说得上是不辞辛劳,不惜代价了。
到前门来应门的客厅女仆看见他们显得很是惊讶,她有点儿拿不准能不能让他们见见克洛德太太。她说夫人还没有起床。但她还是领着他们进了客厅,自己带着波洛的口信上楼去。
波洛四下里看了看。他把这间屋子和弗朗西斯·克洛德家的客厅比较了一番——后者是那种很私人化的房间,处处凸显着女主人的独特之处。而弗罗班克的这间客厅则毫无个人特色可言——说起来也只有满眼的财富,所幸品位还是很不错的。戈登·克洛德很注重品位——房间里的每件东西都品质上乘,颇具艺术价值,但完全看不到精挑细选的迹象,同时也丝毫体现不出房间女主人的个人品位。罗萨琳似乎并没有给这块地方打上任何具有她自己个人特色的印记。
她住在弗罗班克就像是一个外国游客住在丽恩或是萨伏依酒店似的。
“我想知道,”波洛暗想,“假如另一个——”
林恩打断了他的思绪,问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脸色看上去如此阴沉。
“小姐,据说罪恶的代价是死亡。但有时候罪恶的代价看起来又似乎是奢侈。我怀疑这能有多持久呢?和自己本来拥有的家庭生活被迫隔绝。或许也只能在回头之路被阻断之时才能够匆匆地瞥上一眼——”
他突然收住了话头。那个客厅女仆跑进房间,她那充满优越感的举止已经抛到了一边,现在她只是一个被吓坏的中年妇女,结结巴巴地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噢,玛奇蒙特小姐!噢,先生,夫人她……在楼上……她糟透了……她不会说话了,我叫不醒她,她的手很凉很凉。”
波洛猛地转过身,奔出房间。林恩和女仆紧随其后。他急急忙忙跑上二楼。客厅女仆指着那扇正对楼梯口敞开的门。
这是一间华美的大卧室,阳光从敞开的窗户中倾泻而入,洒在漂亮的浅色地毯上。
罗萨琳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她又长又黑的睫毛覆在脸颊之上,脑袋很自然地歪在枕头里,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条皱巴巴的手帕,就像一个伤心的孩子,哭着哭着就睡去了。
波洛拾起她的一只手,摸了摸脉搏。手是冰凉的,等于证实了他已经猜到的事情。
他轻声地对林恩说道:
“她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她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噢,先生——噢——我们该怎么办啊?”客厅女仆放声大哭起来。
“谁是她的医生?”
“莱昂内尔舅舅。”林恩说。
波洛对客厅女仆说道:“去给克洛德医生打电话。”她走出了房间,仍然抽噎个不停。波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床边有个白色的小纸盒,上面的标签写着“睡前服一剂”。他垫着自己的手帕推开了纸盒的盖子。盒子里还剩下三剂药。他走到壁炉前,接着又来到写字台边。写字台前的椅子被推到了一旁,吸墨纸簿是摊开的。那上面摆着一张纸,纸上的字迹幼稚潦草得犹如出自孩童之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法继续下去了……我实在是太邪恶了。我必须找个人说说以求得安宁……我一开始并不想要如此邪恶。我并不知道所有这一切将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我必须要写下来——”
这段恣意书写的话以一个破折号作为终止。钢笔就摆在它被扔下的地方。波洛站在那里,低头看着纸上写的字句。林恩则依旧站在床边,俯视着那个死去的姑娘。
这时,门被猛力地推开,大卫·亨特气喘吁吁地大步走进屋里。
“大卫,”林恩迎上前去,“他们释放你了?我太高兴了——”
他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就像他也完全无视她,直接走过去俯身看着那具一动不动的白色身躯,同时把她近乎粗暴地推到一边一样。
“罗莎!罗萨琳……”他摸着她的手,随后突然转向林恩,脸上火冒三丈。他的话语中夹带着愤怒和故意!
“所以你们就把她杀了,对吗?你们终于还是把她也赶了出去!你们赶走了我,用捏造的罪名把我送进监狱,然后呢,在你们所有人当中,由你来把她赶走!是你们所有人一起?还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我才不管是哪种情况!你们杀了她!你们想要那笔该死的钱——现在你们如愿以偿了!她一死,钱就是你们的了!如今你们所有人马上就可以摆脱经济上的困境。你们全都变得有钱——这就是你们,一群卑鄙下流、杀人越货的家伙!只要我还在她身边,你们就没法对她下手。我知道怎么保护我妹妹——她从来都不会保护她自己。可当她在这里落了单,你们就看到了机会,而且还付诸实施。”他停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随后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一群杀人凶手。”
林恩大声叫道:
“不,大卫。不是的,你搞错了。我们谁都不会杀害她。我们不会做那种事情。”
“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杀害了她,林恩·玛奇蒙特。而你跟我一样心知肚明!”
“我发誓我们没有,大卫。我发誓我们没干过这种事情。”
他眼神中的那股怒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也有可能不是你干的,林恩——”
“不是我,大卫。我发誓不是——”
赫尔克里·波洛上前一步,咳嗽了一声。大卫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
“我觉得,”波洛说,“你的假设有点儿太戏剧化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认定你妹妹是被谋杀的呢?”
“你说她不是被谋杀的?你管这个——”他指着倒在床上的身影,“叫自然死亡?罗萨琳是有神经紧张的毛病,没错,可她的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她的心脏健康着呢。”
“昨天晚上,”波洛说,“就在她上床睡觉之前,她坐在这儿写了些——”
大卫大步从他身旁掠过,俯下身去看桌子上的那张纸。
“别碰它。”波洛提醒他道。
大卫缩回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纸上的字迹。
随后他猛转回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波洛。
“你在暗示她是自杀的?罗萨琳为什么要自杀呢?”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波洛。斯彭斯警司那平静的操着欧斯特郡口音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口传来:
“假设上星期二晚上克洛德太太并没在伦敦,而是在沃姆斯雷谷呢?假设她去见了那个一直在敲诈勒索她的男人呢?假设在紧张造成的狂乱之下她把他杀了呢?”
大卫又转向了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冷酷与愤怒。
“星期二晚上我妹妹就是在伦敦。我十一点钟到达公寓的时候她就在那儿。”
“是啊,”斯彭斯说,“这是你的说法,亨特先生。而且我敢说你会把这种说法坚持到底。但是我没有义务非要相信你的说辞。而且不管怎么说,是不是都有点儿晚了呢——”他冲着床那头比画了个手势,“如今这案子再也用不着开庭了。”


第十四章
“他不会承认,”斯彭斯说,“但我觉得他知道是她干的。”他坐在警察局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桌子对面的波洛。“说来真是好笑,我们一直都在仔细核实他的不在场证明。而对于她的,我们却从来没有多想过。我们压根儿就没确认过那天晚上她在伦敦的公寓里这件事。我们只听过他的说辞,说她在那儿。自始至终我们都知道只有两个人有干掉雅顿的动机——大卫·亨特和罗萨琳·克洛德。我一门心思地在他身上孤注一掷,结果却把她忽略了。事实是,她看起来那么温和柔弱——甚至还有点儿傻乎乎的——但我敢说这正好就是她被忽略的部分原因。很有可能大卫·亨特催着她赶快去伦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可能意识到她已经方寸大乱,而他或许也知道她是那种惊慌起来就会变得很危险的人。另一件好笑的事情是:我其实经常看见她穿着一件橙色的亚麻布连衣裙四处走动——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橙色的围巾,带条纹的橙色连衣裙,橙色的贝雷帽。然而,就算是在利德贝特老太太说到一个脑袋被橙色围巾裹着的年轻女人时,我也还是没能一下子就想到那肯定是戈登太太本人。我依然认为那姑娘当时头脑不是特别清醒——负不了完全的责任。你说起她在这里的罗马天主教堂纠结徘徊的时候,听上去就好像她被懊悔和负罪感弄得神情恍惚了似的。”
“她是有一种负罪感,没错。”波洛说。
斯彭斯若有所思地说道:“她肯定是在盛怒之下袭击了雅顿。我猜他一点儿都没想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不会对像她那么瘦弱的姑娘存有戒备之心呢。”他又沉思默想了片刻,随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是谁收买了波特呢?你说是不是杰里米太太?我敢打赌,应该就是她!”
“不,”波洛说,“不是杰里米太太。她向我保证过,而我相信她。在这件事情上我犯了傻。我本该知道是谁。波特少校亲口告诉了我。”
“他告诉了你?”
“噢,当然啦,是间接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告诉了我。”
“好吧,那是谁呢?”
波洛把头往一边歪了歪。
“首先,能否允许我问你两个问题?”
警司看上去有些惊讶。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罗萨琳·克洛德床边的一个盒子里有些安眠药粉。那是什么药?”
警司看上去更为惊讶。
“那些?噢,那些药都是无害的呀。溴化物。对神经有镇定作用。她每天晚上服一剂。当然,我们化验分析过那些药。它们都没问题。”
“谁开的这些药?”
“克洛德医生。”
“他什么时候开的?”
“噢,有一阵子了。”
“是什么毒药把她害死的?”
“唔,我们其实还没拿到报告呢,不过关于这点我觉得也不会有太多疑问。吗啡,而且量还相当大。”
“那发现她手头上有吗啡吗?”
斯彭斯好奇地看着对方。
“没有。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我现在要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波洛闪烁其词地说道,“那个星期二晚上十一点零五分时,大卫·亨特从伦敦给林恩·玛奇蒙特打过一个电话。你说你查过电话的问题。那是从牧羊人庭院的公寓里打出来的唯一一个电话。那么有没有打进去的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