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推测朋友们在此是因为放射性的显示吗?”
“就是。”
“是不是又发现,那位夫人的珍珠?”
“是的,您可以说,我们还在玩捉迷藏游戏。但这里的信号不像项链上的珍珠或是涂着磷的手那样显而易见。人们看不到这个标记,但是可以感觉到……通过这个放射性测探器……”
“但是,我的上帝,这就够了吗?”
杰索普说:“应该够了,但令人担心的是……”
勒勃朗替他接着说:“您的意思是来的这几个人不大相信。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大相信,是的,就是如此。甚至你们那位英国领事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你们政府在许多方面欠阿里斯蒂德斯的债。至于我们法国政府,”他耸耸肩接着说,“那位部长先生是很难被说服的。”
杰索普说:“我们不要寄希望于政府,政府和外交官们是受束缚的,但是我们需要把他们弄来。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权威。如果谈到信任,我寄信任于别人。”
“我的朋友,您寄信任于什么人身上呢?”
杰索普那张严肃的面孔露出了笑容。
他说:“同来的还有新闻界人士。记者对新闻最敏感,他们不愿意捂盖子,他们总是准备相信那些很难相信的新闻。我还寄希望于另一个,就是那个聋老头。”
“啊,我知道您指的那个人,就是看来半截人土的那位。”
“是的,他耳聋、体弱、视力半瞎,但是他对真理感兴趣。他以前是司法大臣,虽然他又聋又瞎,风蚀残年,但是他的头脑还像过去一样敏锐,他有卓越的法学家那种敏感,他明白那些事情可疑并且懂得有些人在捂盖子。他会听取并且愿意听取人们提出的证据。”
他们现在回到休息室,又是茶酒招待。部长三番两次地向阿里斯蒂德斯表示祝贺,美国大使也凑上几句。然后部长环顾四周,声音略有些紧张地说:“先生们,现在我们该向我们好客的主人告别了。我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一切……”他意味深长地强调了最后几个字。“这里一切都非常出色,确是第一流的建筑和设备。我们非常感谢主人的款待,并且向他祝贺这里取得的一切成绩,所以我说我们该告辞了,好吗?”
这些话完全是符合常规的,态度也是如此。回顾四周也是礼节性的。实际上,这话中有话,弦外之音是:“先生们,你们看到了,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怀疑和害怕的东西。这下子大家都可以放心了,并且可以不受良心责备地离开这里了。”
在沉默中,有人说话了。这是杰索普先生的镇静、客气。有文化的英国人口音。他用英国调的地道法语向法国部长说:“先生,请允许我要求我们好客的主人帮个忙。”
“当然,当然可以,杰索普先生。”
杰索普严肃地向范·海德姆博士说话,假装不看阿里斯蒂德斯先生。
他说:“我们在这里看到你们很多人,确实有些眼花缭乱。我有一位老朋友在这里,在我们离开之前,能否为我们安排一下和他会面。”
范·海德姆博士有礼貌又感到惊奇地说:“您有一位朋友?”
杰索普说:“是的,实际上有两位朋友,有一位妇女,贝特顿夫人;奥利夫·贝特顿。据我所知,她的丈夫托马斯·贝特顿在这里工作,他曾在哈韦尔工作过,再以前是在美国。我临走前很想同他们夫妇谈几句。”
范·海德姆博士的反应真是无懈可击。他先是有礼貌地睁大着眼睛,然后困惑不解地皱皱眉说:“贝特顿,贝特顿夫人,没有,恐怕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名字。”
杰索普说:“还有一个美国人安德鲁·彼得斯,好像是研究化学的,对吗,先生?”他恭敬地转过去问美国大使。
美国大使是一位机灵的、有双锐敏蓝眼睛的中年人。他是个不但有外交官才能,而且还很有个性的人。他看了看杰索普,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说:“是的。是这样,安德鲁·彼得斯。我也愿意看看他。”
范·海德姆显得更惊奇了,但还是那么彬彬有礼。杰索普很快地扫了阿里斯蒂德斯一眼。那张黄脸不动声色,毫不见怪,没有惊奇也没有不安,看来仅仅是不感兴趣而已。
“安德鲁·彼得斯?没有,阁下,您弄错了吧。我们这里没有这么个名字。恐怕我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杰索普说:“那您听说过托马斯·贝特顿这个名字,是吗?”
范·海德姆犹豫了一秒钟。他的头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老头稍微转了一下,但马上又转回来。
“托马斯·贝特顿,怎么,对,我想……”
一位记者趁机很快地说:“托马斯·贝特顿是位头条新闻人物。半年前他的失踪是头条新闻,欧洲的所有报纸都用大标题刊登这条新闻。警察到处找他。您的意思是说他一直呆在这里吗?”
“没有,”海德姆尖声说,“恐怕有人在骗你们,也许是个骗局,你们今天看到了这个地方的全体工作人员。你们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杰索普镇静地说:“不,不是所有的。”他接着说,“还有一位年轻人叫埃里克森,还有路易·巴伦博士,还可能有加尔文·贝克夫人。”
“呵!”范·海德姆似乎得到启发。“这些人都在摩洛哥那次飞机失事中丧了命。现在我想起来了,至少我记得埃里克森和路易·巴伦博士都在那次事故中丧生,那次法国蒙受了极大损失,像路易·巴伦博士这样的人才是无可弥补的。”他摇了摇头又说:“对加尔文·贝克夫人一无所知,但是我记得有一位英国或是美国妇女也在这架飞机上,也可能就是您说的贝特顿夫人,这真是件不幸的事。”然后他带着询问的目光问杰索普:“先生,我不晓得为什么您认为这些人会在这里,是不是可能巴伦博士有一次在北非曾提出他希望参观这个地方?这可能引起一些错觉。”
杰索普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错了?这些人中没有一位在这里?”
“亲爱的先生,既然他们都在飞机失事中丧命,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据我所知,尸体都找到了。”
“找到的尸体都烧焦了,难以辨认。”杰索普有意地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他背后有人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一个尖细、清楚而又微弱的声音说:“我理解您的意思是不能准确地辨认尸体。是吗?”阿尔弗斯托克勋爵往前坐了坐,用手扯着耳朵倾听。在他浓密的眉毛下,两只精明的小眼睛在看着杰索普。
杰索普说:“无法正式辨认,勋爵先生。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还活着。”
“相信?”阿尔弗斯托克勋爵的尖细声音中有不悦之意。
“我应该说我有他们活着的证据。”
“证据?什么样的证据?杰索普先生。”
“贝特顿夫人在离开非斯去马拉喀什时戴了一串假珍珠项链。在飞机坠毁燃烧的半英里之处,发现了一颗珍珠。”
“您能肯定地说找到的这颗珍珠就是贝特顿夫人所戴的那串项链上的珍珠吗?”
“能肯定,因为项链上的每一颗珍珠上都有记号,肉眼看不见,在深度的放大镜下才可以辨认。”
“谁做的记号?”
“我做的,阿尔弗斯托克勋爵,当时在场的有在座的我的同事勒勃朗先生。”
“您做的记号,您为什么要在珍珠上做记号?”
“我的勋爵,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贝特顿太太会引导我去找她那需要逮捕法办的丈夫,托马斯·贝特顿。”杰索普接着说,“后来又找到两颗同样的珍珠,都是从飞机失事处到麻疯病院这段路途中发现的,经过在拾到珍珠的地方进行调查,人们看到一行六人,其所形容的容貌同所谓飞机失事中丧命的六个人大致相同。六个旅客中的一个人有一只手套,上面涂着夜里发光的磷。人们在载着旅客来这里的一辆汽车上看到了这只手套。”
阿尔弗斯托克勋爵用他枯燥的、审判时才用的声调说:“真是不寻常呀。”
阿里斯蒂德斯坐在那张大椅子上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问道:“这些旅客留下的最后踪迹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一个废弃的飞机场上,先生。”他提出了具体地点。
“那离这里有几百英里。”阿里斯蒂德斯先生说,“即使您那饶有趣味的推测是正确的,也就是说,为了某种需要而假造了一起飞机失事,那么,那些旅客早从那个废弃的机场飞往某一目的地了。那个飞机场离这里有数百哩,我实在无法相信您有什么根据认为那些旅客在我们这里。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呢?”
“是有一些充分理由的,先生。我们的一架侦察机发现一个信号,这位勒勃朗先生收到了信号。这个开头有识别密码的信号告诉我们,这些失踪的人就在你们这个麻疯病院里。”
阿里斯蒂德斯先生说:“哎呀!这真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依我看,肯定是有人想骗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在这里。”他说话语气镇定而坚定:“如果你们愿意,请随意搜查。”
杰索普说:“如果表面查查,那是什么也查不到的。我要提出搜查的起点。”
“好啊,从哪里开始?”
“在第二实验室的第四走廊往左拐到头的那条走廊。”
范·海德姆猛然一抖,致使两个杯子落在地上打碎了。杰索普笑着看了看他。
杰索普说:“博士,您看,我们消息灵通吧!”
范·海德姆尖声叫起来:“这真荒谬,大荒谬了!你们认为我们违反他们的意志拘留了他们,对此我断然否认。”
法国部长不自在地说:“看来我们走进了死胡同。”
阿里斯蒂德斯先生和气地说:“这是个有趣的理论,但只是个理论而已。”他看了看表说:“先生们。请原谅我,我现在建议你们离开这里。从这里去机场还有一大段路,如果你们误了飞机,会引起惊慌的。”
勒勃朗和杰索普都感到现在非摊牌不可了。阿里斯蒂德斯在施加他个人的全部影响。他估计这些人不敢违反他的意志。如果他们坚持下去,就意味着他们要公开同他作对。他分析,法国部长根据上面指示,是急于投降的。警察局长是完全站在部长一边的。美国大使并不满意,但出于外交考虑不会坚持下去。英国领事则不得不紧跟上述那两位。
那两位记者——阿里斯蒂德斯考虑到记者们。他们的要价可能很高,但是他认为可以收买他们,如果收买不了,他会另有办法对付。
至于杰索普和勒勃朗,他们知道真相,但是,如果没有官方支持,他们什么也干不成。他的眼睛最后和那双同他一样的昏花老眼相遇了,那双冷静的、一本正经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收买不了,但到头来……突然,一个冷静的、清晰的、好像从远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个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匆匆忙忙地离开这里不合适。因为,这个案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既然有人严肃提出了控告,我认为不能撒手不管。要公平处理,给人一切机会来反驳。”
阿里斯蒂德斯说:“大家都有责任提出证据。”他向在座的所有人员做出一个优美的手势说,“这是有人诬告,但没有住何证据可以证实。”
“可以证实!”
范·海德姆博士吃惊地转过身来。一位摩洛哥族仆人走向前来,他身材高大,穿着绣花白袍,头上裹着穆斯林的白色头巾,他的脸黑黝黝地发亮。
使大家呆若木鸡的原因是他那厚厚的黑人嘴唇里竟发出大西洋彼岸的纯粹美国人口音。
他说:“不是不能证实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听取我的证词。这些先生们刚才否认以下几位在这里,他们是:安德鲁·彼得斯、托基尔·埃里克森、贝特顿夫妇,还有路易·巴伦博士。说他们不在是假的,他们都在这里。我为他们说话。”他面向美国大使说:“先生,现在您大概认不出我来,但是我就是安德鲁·彼得斯。”’
阿里斯蒂德斯的嘴唇里发出非常微弱的咝咝声,然后他靠着椅背,面部毫无表情。
彼得斯说:“这里隐藏了很多人:有慕尼黑的施瓦茨,有尼达姆,有英国科学家杰弗里斯和戴维森,有美国的保罗·韦德,有意大利人里科切提和比安卡,还有默奇森。他们都在这个大楼里。这里有一系列包围措施。肉眼是看不见的。整套的秘密实验室建在岩石里。”
“上帝保佑我!”美国大使突然喊着。他仔细打量这个看来有身份的非洲人,然后他笑起来说:“就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我已认出你来了。”
“这是因为嘴唇上涂了石蜡,先生,更甭提脸上涂的黑色染料了。”
“如果你是彼得斯,你在联邦调查局的代号是什么?”
“八一三四七一,先生。”
“对,”大使说,“你的其他名字的编写字母是什么?”
“B·A·P·G,先生!”
大使点了点头说:“这个人是彼得斯。”他望了望法国部长。
部长犹豫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喉咙。他向彼得斯说:“您声称,这些人在他们本人不同意的情况下拘留在这里,是吗?”
“有些人是自愿的,阁下,有些不是。”
部长说:“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留下每个人的口述。是的,一定要记录下来。”
他注视警察局长,警察局长向前走来。
阿里斯蒂德斯举起手来说:“请等一等。看起来,”他用柔和而又清楚的语调说,“有人在此滥用我的信誉。”他用冷酷的目光从范·海德姆扫到院长,一副毫不宽容的神态。他对他们说:“先生们,至于你们出自对科学的热情干了些什么,我一直是不清楚的。我对这个地方的资助完全是为了科研的兴趣。我没有参与制定政策并且付诸实施。院长先生,我忠告您,如果这些控告有事实根据,那么应该立即将这些被非法拘留的人释放。”
“但是,先生,这不可能。这……”
阿里斯蒂德斯说:“任何这类试验都要停止。”他用平静的、金融家的眼光环视他的客人们后说:“先生们,我不必向你们保证,如果这里有任何非法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这无异于一道命令。人们之所以这样理解,完全出自于他的财富、权力和影响。举世闻名的阿里斯蒂德斯先生是不会被牵连进去的。但是,即使他没有受到什么损害,这仍然是一次失败。这使他不能达到目的,不能在他所经营的智囊联营中牟取暴利。阿里斯蒂德斯先生对失败从来是泰然自若的。这在他的事业中有时也会发生,他能用哲学头脑来认识这些失败,然后再卷土重来。
他做了一个东方式的手势说:“这件事我不干预。”
警察局长开始活跃起来。他现在得到了暗示,他懂得给他的指示并且准备全力以赴。他说:“不准阻拦。我的责任是进行全面搜查。”
范·海德姆脸色刷白地走上前来说:“如果您跟我来,我将指给您看我们的备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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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唉,我好像从恶梦中醒来。”希拉里伸着懒腰。叹口气说。她和贝特顿坐在摩洛哥北部港口丹吉尔一家旅馆的阳台上。他们是这天早晨搭飞机到这里的。希拉里接着说:“这些都是真的吗?好像不是。”
托马斯·贝特顿说:“一切都是真的。但是我同意您的看法,奥利夫,这真像一场恶梦。好啦,我总算出来了。”
杰索普走到阳台上,坐在他们旁边。
希拉里问:“安迪·彼得斯上哪儿去了?”
杰索普说:“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那么彼得斯是你们的人啦!”希拉里说,“是他用发光的磷涂在什么东西上,还有一个钴制的香烟盒发出放射性的东西。过去我从来不知道这些玩艺儿。”
杰索普说:“你们两人都很谨慎、互相戒备。但是严格地说,他不是我们的人。他代表美国。”
希拉里说:“您曾说过,如果我能找到汤姆,我能得到保护.当时您的意思是不是指安迪·彼得斯?”
杰索普点了点头,很严肃地说:“我希望您别怪我,没有提供方便使您达到您所希望的目的。”
希拉里没弄懂,问:“什么目的?”
他说:“一种更为光明正大的自杀方法。”
“哎呀!”她不相信似的摇着头说,“那件事也和其他事一样,像一场恶梦。我当了那么长期间的奥利夫·贝特顿,现在又回来希拉里·克雷文,真把我搞胡涂了。”
“嘿!”杰索普说,“那是我的朋友,勒勃朗来了,我要找他谈谈。”他沿着阳台走开。这时,托马斯·贝特顿很快地说,“再帮个忙吧,行吗?奥利夫,我还叫您奥利夫,因为已经习惯了。”
“当然可以。什么事要帮忙?”
“陪我沿着阳台走过去,然后您再回到这里,就说我回屋躺下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问:“为什么?您怎么……”
“亲爱的,我要走了,还是走为上计。”
“走?去哪里?”
“任何地方。”
“那为什么?”
“动脑筋想想,亲爱的姑娘。我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丹吉尔是个奇怪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管辖。我知道如果同你们一起去直布罗陀,对我意味着什么。到达后对我第一件事就是被逮捕。”
希拉里担心地望着他。在从麻疯院里紧张逃出过程中,她忘记了托马斯·贝特顿的烦恼。
“您是指那个保密条例之类的东西吧?但是事实上您并没有真能逃走,您能逃走吗?汤姆!您能到哪儿去呢?”
“我说过了,去任何地方。”
“但现在能行得通吗?需要钱,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困难。”
他笑了一下说:“钱没问题。我有一笔钱用另外一个名字存起来了,随时可以取出。”
“那就是说您确实拿了人家的钱了。”
“当然拿了。”
“但是他们会抓住您的。”
“那可不容易。奥利夫,难道您不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同过去完全不一样吗?这就是我为什么这样热衷于这种外科整形手术的原因。您明白,这就是关键所在。我离开英国,在银行里存钱,改变模样,这样我一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希拉里怀疑地望着他。
“您错了。”她说,“我肯定您错了。您最好勇于承担后果。此外,现在不是战时,我想,可能对您只判短期徒刑。不然你一辈子老叫人追捕有什么好处呢?”
“您不明白,”他说,“您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开始的。起来,咱们走吧,机不可失。”
“但是您怎么离得开丹吉尔呢?”
“我走得了,不要您担心。”
她站起来陪他慢慢地沿着阳台走着。她心里很不自在,也无话可说。她对杰索普和那位死去的女人奥利夫·贝特顿已尽了她应尽的责任,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干的了。她同汤姆·贝特顿共同生活了几个星期,但她感到他们彼此还是陌生人。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伴侣关系,也无友谊之情。
他们走到阳台尽头。这里有扇小门,门外是条狭窄的曲径可以下山到港口。
“我要从这里溜出去,”贝特顿说,“没有人看见,再见吧!”
“祝您成功!”希拉里慢吞吞地说。
她站在那里看着贝特顿走到门前,扭开门把。当门打开后,他倒退一步,愣在那里了。三条大汉站在门口,两个进来,其中一个正式宣布:“托马斯·贝特顿,这是你的逮捕证,在引渡手续办好前要把你拘留在这里。”
贝特顿骤然转过身去,但另一个人很快地转到他面前。贝特顿只好又转回来笑了一下说:“这很好,只不过我不是托马斯·贝特顿。”
门外的第三个人也进来了,站在这两个人的旁边说:“你就是托马斯·贝特顿。”
贝特顿笑笑说:“你的意思是一个月以来你同我在一起,听人们喊我托马斯·贝特顿,也听我自称托马斯·贝特顿。问题是,我不是托马斯,贝特顿。我在巴黎见过贝特顿,我是顶他的名字来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这位女士。”他接着说,“她装作我妻子来找我,我也承认她是我妻子,是不是这样?”
希拉里点了点头。
贝特顿说:“正因为我不是托马斯·贝特顿,我当然不知道托马斯·贝特顿的妻子是何许人也。我以为这位女士是托马斯·贝特顿的妻子。后来我编出各种解释使她满意。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这就是为什么你假装认我的原因了,”希拉里喊道,“你叫我同你一起制造这场骗局。”
贝特顿又是自信地一笑。
“我不是贝特顿。”他说,“你们看看贝特顿任何一张相片,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彼得斯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声音不像希拉里所曾熟悉的声音。现在这个镇静而又忿懑的声音说:“我看见过贝特顿的相片,我同意你所说的,我本来不能把你认出来,一点不错,但你就是托马斯·贝特顿,我有证据。”
他一把抓住贝特顿,撕开他的外衣说:
“如果你是托马斯·贝特顿,在你右臂的肘上有个Z形疤痕。”
他边说边把贝特顿的衬衣撕开了。
“就在这里,”他像打仗似地指出了这个疤痕,“美国的两位实验助理员也可以证明。埃尔莎曾写信告过我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疤。”
“埃尔莎?”贝特顿目瞪口呆,他吓得发抖了。“埃尔莎?埃尔莎怎么样?”
“看看对你的控告是怎么说的吧!”
警官又一次走上前来说:“控告是蓄意谋杀你的妻子埃尔莎·贝特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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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很抱歉,奥利夫。请相信我对您十分抱歉。为了您的缘故,我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我曾告过您,让他留在那里会更安全些,我跑了半个地球来找他,要使他对杀害埃尔莎的罪行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您是谁?”
“我原来以为您知道呢!我就是鲍里斯·安德烈·帕甫洛夫·格莱德尔,埃尔莎的表弟。我从波兰到美国去读书,由于欧洲的形势,我的舅父叫我入了美国籍,于是我改名为安德鲁·彼得斯。战争时,我又回到欧洲,并参加了反侵略战争。后来我把舅父和埃尔莎从波兰带到美国。埃尔莎的情况……我曾告诉过您。她是当代第一流的科学家。是她,发现了ZE分裂。贝特顿是个年轻的加拿大人,他帮助曼海姆教授搞实验。他熟悉他的工作,他也就只是这点本事。他别有用心地向埃尔莎求爱并同她结婚,这样可以把他同她所从事的科学工作联系起来。当她的试验快成功时,他意识到ZE分裂的重大意义,就蓄意毒死他的妻子。”
“噢,不,不!”
“是的,当时并没有人怀疑。贝特顿装得痛不欲生,然后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并且宣布ZE分裂是他自己的发现。这给他带来了他需要的一切:名誉和被公众认为的第一流的科学家。以后他认为离开美国到英国来比较明智。后来去哈韦尔工作。
“战后我在欧洲停留了一个时期。由于我懂德语、俄语和波兰语,我就在那里做了有益的工作。埃尔莎被害前写给我的信使我深为不安。她的病和死因都使我感到神秘和无法解释。到后来我回到美国时,开始对这事着手调查。调查的全部经过先不谈了,但是我证实了我的怀疑。我要求检验尸体。在所在区的律师事务所有个年轻人是贝特顿的好朋友。那时他去欧洲,我想,是他在拜访贝特顿时把检验尸体的要求告诉了贝特顿,于是贝特顿紧张起来。我想,那时他已经同我们的朋友阿里斯蒂德斯先生的代理人接触过。不管怎样,他找到了最好的机会来逃避由于谋杀而被捕和判罪。他接受了阿里斯蒂德斯提出的条件,他自己的条件就是彻底改变他的模样。当然,后来的实际情况,是他完全被幽禁在麻疯病院中。此外,由于他无法在科学上有所贡献,他知道他反而处境危险。他从来不是个有天才的科学家。”
“于是您就追踪他?”
“是的,当报上刊登了科学家托马斯·贝特顿失踪的耸人听闻的消息后,我来到了英国。一位非常优秀的科学家朋友曾告诉我说,联合国组织的一位斯皮德太太曾向他作过某种示意。我到伦敦后,得知这位太太曾同贝特顿接触过,我骗她,向她装出左派观点,并且吹嘘了我的科学才能。那时我以为贝特顿去了没有人能找到他的铁幕后面。那好,如果别人没法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他说着说着,变得十分激动和愤怒,“埃尔莎是第一流的科学家。她美丽、温柔,但是她竟被她所爱的和信任的人杀死。所以,我发誓,如果有必要,我要亲手杀死贝特顿。”
“我明白了,”希拉里说,“呵,我现在明白了。”
彼得斯说:“我到英国时曾用我的波兰名字写信给您,把事实经过告诉您。”他看了看她说,“我料想您不会相信我,一直没有回信。”他耸耸肩说,“然后我去找情报人员,我装成一个波兰军官,死板、非常循规蹈矩的外国人,那时我对任何人都怀疑,最后找到了杰索普。”他歇了口气,接着说:“我的追踪到今天上午告一段落,将提出引渡贝特顿的要求,要把他送到美国审判。如果判他无罪,我就没话可说了。”他又严肃地加了一句:“但他不会无罪的,证据确凿。”
他停下话来,凝视着面临海边的那个阳光灿烂的花园,然后说:“糟糕的是为找他,而我看到您后偏偏爱上了您。这真糟糕,奥利夫,您很难相信,我就是应该对把您丈夫送上电椅负责的人。我们不能不看到这个事实。这件事即使你能谅解,也不会忘掉。”他站起来接着说,“我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您了,再见吧!”他说完转身要走,希拉里一把拉住他说:
“等一等,”她说,“等一等,还有些事您并不了解。我不是贝特顿的妻子。奥利夫·贝特顿在卡萨布兰卡死了。杰索普要求我冒名顶替她。”
他转过身来盯着她说:“您不是奥利夫·贝特顿?”
“不是。”
“我的上帝,”安迪·彼得斯说,“我的上帝!”他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奥利夫,”他说。“奥利夫,我心爱的。”
“不要叫我奥利夫。我的名字是希拉里,希拉里·克雷文。”
“希拉里?”他问道,“我一定要改过来,叫你希拉里。”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希拉里的手上。
在阳台的那一端,杰索普正同勒勃朗讨论如何处理当前的几个技术性问题。杰索普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您说什么来着?”
勒勃朗说:“我说,亲爱的,看起来我们还不能对阿里斯蒂德斯那个畜牲起诉。”
“是啊!是啊!那个阿里斯蒂德斯是个不倒翁。他总是能化险为夷。但是,这次他可要花掉不少钱,他会不高兴的。不过,阿里斯蒂德斯总有一天要死的。我可以说,从他的样子看起来,等不了多久,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勒勃朗说:“是什么吸引了您的注意,我的朋友?”
“那两位,”杰索普说,“我把希拉里·克雷文打发去作一次目的地不明的旅行,但这次旅行像英国古典喜剧通常的结局那样圆满地结束了。”
勒勃朗一时感到茫然,然后才恍然大悟,他说:“啊!是呀!您说的是你们莎士比亚的典故。”
杰索普说:“你们法国人真是博览群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