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到波洛离开后,莱西上校咕哝道,“甜言蜜语的家伙,但他的确很欣赏你。”
莱西太太笑着看看他。“霍勒斯,你注意到了吗?我正站在圣诞槲寄生的下面。”她像一个娴静的十九岁少女一样甜甜地说。
赫尔克里·波洛走进他的卧室。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装备良好的暖气片。当他走到古式的带有栏杆的床前时,发现枕头上放着一封信,他疑惑不解地拆开信,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用大写字母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样两句话:
不要吃那布丁,切记!好心的人。
波洛盯着那纸条,眉头紧锁。“奇怪”,他低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4
圣诞盛宴在两点开始了。巨大的圆木在庞大的壁炉里伴着大家的欢笑声僻哩叭啦地燃得更旺了。牡沥汤已一扫而光,两盘硕大的火鸡端上来转瞬间只剩了骨架不见了肉。现在到了午餐的高潮,圣诞布丁被端了进来,大家紧张地看着八十岁的老佩维里尔哆哆嗦嗦地端着众目瞩望的布丁走来。他倔强地不让任何人插手坚持亲自端进来。莱西太太坐在那儿两手紧张地握着,满脸的担心焦虑。她感到说不定哪个圣诞节佩维里尔会摔倒在地死去的。但她这次不愿伤他的心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因为他宁愿死去也不愿活着做无用的家伙。偌大的布丁被放在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盘子里,放在桌上,足球场似的布丁上插着一枝冬青,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周围红蓝色的火焰还吐着小火舌,煞是好看。大家禁不住欢呼起来。
按原先莱西太太的劝说,佩维里尔把布丁放在她面前以便由她来分配给大家,省得佩维里尔围着餐桌一个个地服侍,如果是那样,莱西太太心都会跳出来的。当布丁平安无事地放到她面前时,莱西太太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很快,盘子一个个地传下去,每一块布丁还都吐着火苗呢。
“波洛先生,许个愿吧。”布里奇特叫道,“在火苗熄灭之前许个愿,快点,亲爱的,快点。”菜西太太靠在椅背上,满意地舒了口气,感谢上帝,一切进展顺利,每人面前都有一份尚吐着火舌的布丁。餐桌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在认真地许着愿。
这时,没人注意到波洛机警地察看了一下他面前的布丁时显露出的奇怪表情。“不要吃那布丁。”这见鬼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的那份葡萄干布丁与其他人的没什么两样!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知道赫尔克里·波洛从来不喜欢承认自己被难住的。他拿起勺和叉子。
“波洛先生,甜奶油汁?”
波洛自己盛了一点儿香甜地吃了起来。
“我们今天要喝个痛快,埃姆。这是不是最好的白兰地?”莱西上校在餐桌的另一边问道,他心情格外地好。莱西太太向他眨眨眼。
“罗斯太太坚持上最好的白兰地,亲爱的。”她说,“她说这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可惜啊,可惜。”莱西上校说,“每年圣诞就这么一次,罗斯太太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了不起的厨师。”
“她的确是的,”科林说,“天下第一的布丁,哦。”他嘴里塞了满满的布丁嘟哝着。
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波洛向他的那块布丁插了一刀,咬了一大口,太好吃了!他又吃了一大口,突然一声轻微的丁当声,什么东西掉到他的盘子里,他试探着用叉子叉了一下,坐在他左边的布里奇特也凑了过来。
“波洛先生,我想知道您的布丁里有什么宝贝掉下来了。”
波洛把沾在上面的葡萄干剔开,仔细一看,发现是个小小的白银制品。
“哇,”布里奇特说,“这是单身汉的纽扣!波洛先生得到的是单身汉的纽扣!”
波洛把这个小银纽扣浸到他的盘子旁边盛着水的洗手指杯,把上面的布丁末洗掉。
“它很漂亮。”他边端详边说。
“波洛先生,这说明你要成为单身汉了。”科林同情地说。
“这正如我所料。”波洛庄重地说,“我已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单身汉了,而且看样子现在我也不会有所改变。”
“哦,不要那么悲观。”迈克尔说,“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九十五岁的老头还娶了个二十二岁的姑娘呢?”
“哦,谢谢,你的话鼓励了我。”波洛说道。
这时莱西上校却突然惊叫了一声,只见他的脸涨得通红,手已伸进了嘴里。
“埃米林,见鬼!”他咆哮道:“你怎么让厨师把玻璃放进布丁里了?”
“玻璃?”莱西太太惊愕地重复道。
莱西上校从嘴里取出那使他发怒的东西。“差点儿把我的牙硌掉了,”他大声叫道,“如果咽下这鬼东西肯定会得阑尾炎的。”
他把那块玻璃扔进洗手指的碗里,涮了涮,又拿了出来。
“上帝啊,”他突然叫道,“这是胸针上掉下的红宝石。”他把它举过头顶端详了半天。
“你看准了吗?”
波洛敏捷地隔着布里奇特从莱西上校的手里拿过来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如老绅土所说,这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波洛左右转动着宝石审看着,这颗宝石的各个侧边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这时坐在桌边的不知什么人的椅子被向后猛推了过去,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又被拉了回来。
“哟,”迈克尔叫道,“它要是真的该多好啊!”
“也许它就是真的。”布里奇特心存希望地说。
“哦,布里奇特,别那么傻了。这么大个的红宝石要值几千,成千上万英镑呢。波洛先生,您说呢?”
“确实是的。”波洛说。
“但我不明白的是,”莱西太太说,“它怎么会在布丁里呢?”
“哎唷,”科林在吃到最后一口时叫道,“我得到的是头猪,这太不公平了。”
布里奇特马上嚷了起来:“科林得了头小猪!科林得了头小猪!科林是个贪吃贪睡的小猪!”
“我得到的是一枚戒指。”戴安娜抬高声音清晰地说。
“祝贺你,戴安娜,在我们所有人中你一定会最快结婚的。”
“我得到个顶针。”布里奇特沮丧地说。
“布里奇特将成为一个老侍女。”两个男孩子嚷道,“看呀,布里奇特以后是个老侍女。”
“谁拿到了硬币?”戴维问道,“这块布丁里有枚十先令的银币。”
“我想我恰好是那幸运的人。”德斯蒙德·李-沃特利说。
莱西上校旁边的两个人听到他咕哝了一句:“是的,你运气不错。”
“我也得到个戒指。”戴维说,他看了看对面的戴安娜。“真是巧合,不是吗?”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没人注意到波洛先生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随手把红宝石装进了衣兜里。
吃完布丁又上了碎肉馅饼和圣诞甜点心。
年纪大些的退到卧室午休去了,因为过会儿的下午茶时间还要有个点燃圣诞树的节目。然而赫尔克里·波洛却没休息,他径直向那宽敞老式的厨房走去。
“可以吗?”他边问边笑着四处打量了一下厨房,“我想向做了这顿美餐的厨师表示感谢,我们吃得好极了。”
厨房里的人一时都愣了,接着罗斯太太庄重地走过来接待了他。她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上下透露出舞台上公爵夫人的威严。另外有两个瘦小的灰发女人在另一边的碗池里洗盘子,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在洗碗池与厨房之间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但她们显然都只是些佣人,罗斯太太主管这儿的一切。
“很高兴您有那么好的胃口,先生。”她彬彬有礼地答道。
“棒极了。”波洛颇为欣赏地说。
他夸张地向上摆了下手打个飞吻:“罗斯太大,您真是个天才,一个天才!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妙的东西,‘牡蛎汤,……”他吹了声口哨,“还有那馅儿,火鸡里的栗子馅,十分独特。”
“啊,您说得很对,先生。”罗斯太太礼貌地说。“火鸡肚里的馅的配料很特别,这是许多年前我从一个奥地利同行那儿学来的。但其它的,”她补充道,“只是好吃些而已,很普通的英国烹任。”
“还有比这更好吃的吗?”波洛赞叹道。
“先生,您过奖了。当然了,您肯定比较喜欢大陆风味的菜肴。不过大陆风味的我还真是不拿手。”
“我相信,罗斯太太,这些对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因为英国菜——正宗的英国料理,很受大陆美食家们的青睐,在那些二流餐馆、饭店是吃不到的。而且我要说的这件事也不是夸张。十九世纪早期,一支考察队被派往伦敦并递送回一份有关奇特的英格兰布丁的报告:‘我们法国就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写道,‘长途跋涉到伦敦来品尝五花八门的英国布丁精品是值得的。’而且在所有布丁之中,”波洛喜形于色地接着说道,“首先要数圣诞葡萄干布丁,例如我们今天刚刚吃过的,那是家制的,不是买的吧?”
“是的,先生,我用自己的配方做的,我做了许多年了。我来帮忙时,莱西太太已从伦敦的一家商店订购了一块布丁,她说怕给我添太多的麻烦。我说,这可不行,夫人。非常感谢您想得这么周到,但从商店买来的布丁怎能抵得上自家做的圣诞布丁呢?而且,”罗斯太太像个艺术家欣赏自己的作品那样自豪地说,“店里卖的一般是在圣诞节前几天做出来的,做得晚了。绝好的圣诞布丁应该提前几个星期就做出来放着,放的时间越长越好吃。我还记得,当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们每个星期天都要去教堂听开始募捐时的那声‘万能的上帝啊,我们恳求您’。因为那个募捐是个信号,布丁在那个星期就得做出来。那时人们一直是这么做的。星期天我们募捐,那一周我母亲就会按时做起布丁来了。今年这儿也本该是这样的。但事实上那块布丁只是在圣诞节前三天做的,就是你到这儿的前一天,先生。然而,我还是坚持按老习惯办,家里所有的人都必须走进厨房搅拌搅拌,再许个愿。这是老传统,先生,而且多年来我一直坚持这么做。”
“太有趣了,”波洛说,“太有意思了。那么说,所有的人都进了厨房?”
“是的,先生。年轻的先生们,布里奇特小姐,还有从伦敦来的那个先生,他的姐姐,戴维先生,戴安娜小姐,也就是米德尔顿大太。我要求这些人都要搅拌一下布丁,他们都照我的话做了。”
“您做了多少布丁?就这一个吗?”
“不,先生,我做了四个,两个大的和两个小的。另一个大的我计划在新年那天吃,小的是留给莱西上校和莱西太太的,他们非常喜欢吃布丁,而且家里也没多少人。”
“噢,是这样。”波洛说。
“实际上,先生,”罗斯太太随意说了一句,“本来今天让你们吃的不是这块布丁。”
“不是这块布丁?”波洛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的,先生。我们有一个很大的圣诞布丁模子,一个瓷模子,顶部还有冬青和槲寄生的图案。我们一直是把布丁放到模子里再做。不幸的是,今天早晨,安妮爬上梯子从杂物架上拿模子时,不小心打了个趔趄,把模子摔到了地上。既然这样,先生,我自然不会再用里面的布丁料了。您说呢?里面肯定会有碎渣的,于是我不得不改用另一个模子,新年要用的那个。这个只装在很普通的碗里,布丁的形状倒是很圆,但都不像装在圣诞布丁模子的那块好看。天知道我们上哪儿能再弄到那样一个模子,现在那么大的模子很少见了。商店里卖的都小得可怜。现在就连一个能装八九个鸡蛋再加熏肉的早餐盘子竟然都买不到。唉,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
“是的,今不如昔。”波洛说,“但今天却并不是这样,这个圣诞就像以前的圣诞一样,难道不是吗?”
罗斯太太叹了口气说:“能听您这么说我很高兴,先生。不过,当然了,我现在已没有过去的那些好帮手了,那些手艺高的帮手没有了,现在的姑娘们啊……”她压低了嗓子说:“她们倒是很听话,勤快,可却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岁月一去不复返啊!”波洛说,“我有时也感到很伤感。”
“这座房子,先生,”罗斯太太说:“你知道,对于女主人和莱西上校来说太大了。女主人也知道这一点,两个人住在这座大房子的一个角落里,不一样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有到圣诞全家人都回来了才让人觉得又热闹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
“我想,李-沃特利先生和他的姐姐也是头一次来这儿吧?”
“是的,先生。”罗斯太太略微迟疑了一下说,“但他是个好人,我们觉得萨拉的这个朋友很有趣。伦敦的生活与我们这儿是天上地下般不同!他的姐姐很可怜啊,做了手术,第一天在这几时还好好的,但就在我们搅拌完布丁的那天,她的病情又恶化了,从那时起就一直躺在床上。我想也许是因为手术之后活动得太早了。唉,现在的医生真是心狠,在你勉勉强强能站立时就把你赶出医院。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吗?因为我外甥的妻子……”接着罗斯太太絮絮叨叨地把现在医院的劣质服务与从前医院的慷慨馈赠大加比较了一番。
波洛设身处地地同情了她一番。“总而言之要感谢您的这顿无以伦比的盛宴,您接受我的赞赏吗?”他顺势利落地把一张五英磅的钞票塞迸罗斯太太的手里,而罗斯太太半推半就地说:“您不必这么客气,先生。”
“应该的,应该的。”
“那好吧,非常感谢您,先生。”罗斯太太顺水推舟接受了波洛的赞扬与赠与,“我也祝您圣诞快乐,新的一年走好运。”
5
圣诞夜像大多数圣诞夜那样,房间里的圣诞树像火树一样,一块特大的圣诞蛋糕被端了进来,大家看到蛋糕都惊叫起来。但最终还是被均匀地切成了几块。晚餐冷冷清清地吃完了。男女主人和波洛都早早地各自回房睡了。
“晚安,波洛先生。”莱西太太说,“但愿您今天玩得高兴。”
“好极了,夫人,美妙的一天。”
“你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莱西太太说。
“我在想那个英格兰布丁。”
“也许你觉得它有点儿太腻了?”莱西太太关心地问道。
“不,不,我不是说布丁的味道。我在想它包含的意义。”
“当然,这是传统。”莱西太太说,”好了,晚安,波洛先生。圣诞布丁、碎肉馅饼的梦不要做得太多了。”
“是的,”波洛脱衣睡觉时自言自语道,“这里面是有些问题。那个奇怪的葡萄干布丁,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苦恼地甩了甩头。“那么,我们就走着瞧吧。”
睡前准备工作就绪后,波洛上了床,但却没有睡着。
漫长的两小时过去了,他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这时他卧室的门轻轻地开了,他心中暗喜,正如他所料。他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了德斯蒙德·李-沃特利非常礼貌地递给他一杯咖啡的情景,过了一会儿,当德斯蒙德背过去时,波洛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过了一会儿他又端了起来,德斯蒙德看着他一点不剩地喝完松了口气。波洛随便动了动,不易觉察地笑了笑,因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今晚会一觉睡到天亮的。“那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戴维。”波洛当时自言自语道,“他闷闷不乐,满腹心事,睡个好觉对他没什么害处。现在,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平稳,偶尔发出轻微的呼嗜声。
有人走到床前井俯身看了看他,然后满意地回转身走向梳妆台。借着闪着微弱光线的小手电筒,来访者仔细地搜索着整齐地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波洛的东西,他的手指翻了翻钱包,接着轻轻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然后又把波洛的衣服口袋翻了个遍。最后,这个来访者又走回床边,极为谨慎小心地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摸了摸,又立即把手抽出来站了一会儿,似乎在迟疑着下一步做什么。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所有摆放的饰物,然后走进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嘴里轻轻地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走出了房间。
“啊,”波洛轻轻他说,“你失望了吧。是的,是的,大失所望。呸!波洛藏的东西你还能找得到!真是痴心妄想。”然后侧转过身,安静地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他被一阵微弱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Quiestla(法语:谁呀。——译注)?进来,进来。”
门开了。只见科林满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槛上,他身后站着迈克尔。
“波洛先生,波洛先生。”
“出了什么事?”波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是该吃早餐了吗?是你,科林,发生了什么事?…
科林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要说什么,似乎被某种强烈的感情控制着,原来是赫尔克里·波洛戴的睡帽使他的言语器官出现了故障。他马上又恢复了原状,说:
“我想……波洛先生,您能帮助我们吗?这儿发生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是布里奇特,她躺在外面的雪里,我想……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嗅,您最好快点去看看,我担心……她也许死了.”
“什么?”波洛把被子扔到一边,“布里奇特小姐……死了?”
“我想……她是被杀死的。那儿,那儿还有一大滩血呢……噢,快点来呀!”
“当然,当然,我马上就到!”
波洛麻利老练地把脚插迸鞋里,抓过一件毛巾外套披在睡衣上。
“来了,”他说,“我马上就到,你把整个房子里的人都惊动了吗?”
“没,没有,到目前为止,除了您我没对任何人说。我想这样更稳妥些。祖父、祖母还没起床,仆人们在楼下摆早餐,但我什么都没向佩维里尔透露。她……布里奇特……她在房子的另一边,在阳台那边,也就是书房的窗户外面。”
“我知道了。在前面带路。”
科林见计谋得逞,转过身去掩饰着喜悦,领着波洛下了楼梯,从旁门走了出去。这时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天已大亮了,雪停了,但由于昨晚的雪下得大,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像厚厚的白色地毯,周围是一片洁白的世界。
“那儿!”科林气喘吁吁,“在那儿!”他戏剧化地用手指点着。
眼前的情景是很有戏剧性的。在几码远处,布里奇特躺在雪地上。她身穿红色的睡衣,一条白色的毛披中散落在她的肩上,上面沾满了鲜血,她头转向一边,满头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脸上,一只胳膊压在身体下,另一只摔在一边。在血泊中插着明晃晃的库尔德人的大弯刀(前一天晚上莱西上校给客人看的那把刀)。
“MonDicu(法语:我的天哪。——译注)!”波洛脱口喊道,“这怎么像在舞台上!”这时传来迈克尔强憋住的笑声,科林马上掩饰着破绽说道:
“我也感觉有点不像真的,不是吗?您看到那些脚印了吗?……我想咱们不能破坏现场。”
“啊,是的,脚印。对,对,我们必须小心谨慎,要保护现场的脚印。”
“我也这么想。”科林说,“这也是我不告诉任何人而直接找到您的原因,我想您会有办法的。”
“一切照章办。”波洛轻松地说,“首先,我们必须看看她是否还活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啊,是的,当然了。”迈克尔迟疑地说道,“但是您知道,我们想……我是说,我们不喜欢……”
“啊,你们很谨慎。你们一定读过侦探小说,不能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是至关重要的,但我们还没有确认它是不是尸体,是吗?虽然谨慎是令人敬佩的,但我们应该把人道放在第一位,在想到叫警察之前应先想到医生,不是吗?”
“哦,是的,当然了,”科林羞愧地说。
“我们只是想……我是说……我们想最好找到您再作其它打算。”迈克尔急忙说道。
“那么你们俩都站在这儿别动。”波洛说,“我从另一边过去,这样不至于破坏了脚印。这么出色的脚印,不是吗?……非常清晰,一行男人的脚印和一排女孩子的脚印一直通向她躺着的地方,然后那个男人的脚印走了回来,而女孩子的却没有。”
“那可能是谋杀者的脚印。”科林屏息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