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小姐,我正担心行李超贡的事儿。我以为我是付了全程的钱,可是现在好象是只付了到开罗的钱。明天我们要换乘伊拉克航空公司的飞机。我的机票是全程的票,可是不包括超重的行李票。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我也许还得再兑换一次旅行支票.”
维多利亚同意去打听一下。可是,开始她找不到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办事处,后来却发现是在走廊的那头──在大厅的另一边——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她想,原来那个办事处房间很小,可能只是在下午午睡时间办公吧。何里普太太所担心的超重行李的事,果然不出所料。为此,柯里普太太感到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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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伦敦城内一座办公大搂的五层是威尔哈拉留声机公司。办公室里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在阅读一本经济方面的书。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平平淡淡地说。
“我是威尔哈拉公司。”
“我是桑德斯。”
“是河上的桑德斯吗?什么河?”
“底格里斯河。汇报A.S的情况。我们被她甩掉了。”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平淡的声音又开始说话,但是口气十分坚决。
“你的话我没听错吧?”
“我们被安娜·席勒甩掉了。”
“不准说名字。你们犯了严重的错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她走进那家医院。我以前告诉过你。她姐姐正在那儿动手术。”
“后来呢?”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我们以为A.S.会回到萨沃伊旅馆来,她保留了房间,但是没有回来。我们一直监视着那家医院,可以肯定,她没有离开过。我们本来估计她还在那儿。”
“她不在那儿了吗?”
“我们刚刚发现,手术后第二天,她乘一辆救护车离开了医院.”
“你是说,她有意地捉弄了你们吗?”
“看来是这样,我可以发誓,她不知道我们在跟踪她。我们是十分谨慎的。我们有三个人,并且——”
“别找借口。救护车把她拉到哪儿去了?”
“拉到医学院附属医院去了。”
“从医院里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附属医院说,那个医院的一名护士乘救护车送来一名病人。那个护士一定是安娜·席勒。他们不知道那个护士送来病人以后到哪儿去了?”
“病人呢?”
“病人什么也不知道。她刚打过吗啡针。”
“所以,安娜·席勒穿着护士的衣服,走出医学院附属医院,而且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吧?”
“是的。如果她回到萨沃伊旅馆——”
对方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会回去的。”
“我们要不要查一查其他旅馆?”
“可以。可是我估计你们可能查不到什么线索。她恰恰估计你们会这么干的.”
“那么,你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检查港口──多佛,福克斯通等等。检查航空公司,特别要检查预订下两个星期去巴格达的机票的全部旅客的情况。她是不会用自己的名字预订机票的。检查所有的与她年龄相仿的旅客。”
“她的行李还在萨沃伊旅馆。也许她会来取的。”
“她不会干这种事的。你可能是个傻瓜——她可不是!她姐姐了解什么情况吗?”
“我们跟专门护理她的护士接触过。很显然,她姐姐认为,A.S.要到巴黎为摩根赛尔做生意,住在瑞兹旅馆。她知道A.S.准备二十三号乘飞机回美国去。”
“换句话说,A.S什么也没跟她说。她是不会说的。检查预订机票去巴格达的全部旅客。这是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去巴格达的——而乘飞机是她唯一的最快的出路。而且,桑德斯——”
“什么事儿?”
“不准再失败。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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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国大使馆年轻的史瑞温罕姆先生站在巴格达机场上,双脚不断变换着姿势,抬头望着空中陡直爬高的飞机.此刻,尘土飞扬,棕榈树,房屋和人们都淹没在浓密的棕色烟雾之中。这场烟雾来得非常突然。
雷奥耐尔.史瑞温罕姆用十分忧虑的口气说道:
“十有八九他们不能在这儿降落了。”
“那怎么办呢?”他的朋友海罗尔德问道。
“我估计会飞到巴士拉去。听说那儿天气很晴朗。”
“你在等着接什么大人物吧?”
年轻的史瑞温罕姆先生又哼了一声。
“我的命运就是这样。新大使到任的日期推迟了,兰斯当恩参赞在国内,东方事务参赞莱斯得了胃炎,发高烧,卧床不起,白斯特在德黑兰。只好由我想法应付了。一说起这个人来,大家就激动得不得了,不知道为什么。连那些搞秘密活动的年轻人也是那么激动。他是个周游世界的人,经常外出,骑着骆驼到那些人迹罕见的地方去,看不出来他为什么这么重要。但是很显然,他这个人是一点也不能冒犯的,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要求,我也得满足他。如果飞机把他送到巴士拉去,他可能会气得发疯的。我也不知道该作什么安排才好。今天晚上有火车开过来吗?若不然,让皇家空军的飞机明天把他送回来怎么样?”
史瑞温罕姆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感情上受到的创伤和责任的重大,于是又叹了一口气。自从三个月前来到巴格达以来,他一直都很不走运。外交工作本来可能是个很有的途的职业。但是他觉得,若是再遭到一次嘲弄,一切便会化为泡影。
飞机在头顶上再次俯冲下来。
“很明显,它不会着陆了,”史瑞温罕姆说。但是紧接着他又补充说,“喂,我相信它是要着陆了.”
几分钟之后,飞机平稳地滑到指定地点。史瑞温罕姆站在那儿,准备好上前迎接那位大人物。
他那十分外行的眼神首先注意到“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然后,他急急忙忙上前迎接那位身穿随风飘摆的斗篷的冒险家式的人物。
“地地道道的奇装异服,”他一边心里很不以为然地这样想着,一边大声说道:
“是鲁波特·克罗夫帧·李爵士吗?我是大使馆的史瑞温罕姆。”
他认为,鲁波特爵士外表有点粗率无礼——或许这也可以理解,因为飞机曾在城市上空转了好几圈,不知道是沂能够着陆,人们必然觉得紧张疲乏。
“讨厌的天气,”史瑞温罕姆继续说道,“今年有很多次了。噢,您已经把行李拿下来了。请跟我来,先生,都安排好了。……”
他们乘车离开机场时,史瑞温罕姆说:
“我刚才真以为,飞机会到其他机场降落呢。真没有看出来驾驶员能把飞机阶落下来。尘暴来得大突然了。”
鲁波特神气地鼓着两腮说道:
“那可就糟了——太糟了。年轻人,如果我的计划遭到破坏的活,我可以告诉你,结果会是极其严重的,而且,影响会是非常深远的。”
“神气十足。”史瑞温罕姆不怀敬意地想道,“这些大人物们觉得,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可以使地球转动。”
他很有礼貌地大声说:
“我想是这样的,先生。”
“你知道大使什么时间到巴格达来吗?”
“现在还说不准,先生。”
“如果见不到他是遗憾的。自从——我想想,啊,自从一九三八年在印度见过面,再就没见着他——”!
史瑞温罕姆一直毕恭毕敬,这时没有答话。
“让我想一想,莱斯在这儿,是吗?”
“是的,先生,他是东方事务参赞。”
“这个人很能干,知识很渊博。我很高兴能再跟他见面。”
史瑞温罕姆咳嗽了几声。
“事实上,先生,莱斯生病了。已经把他送到医院观察去了。他得了严重的胃炎,看来比一般的巴格达腹泻要厉害一些。”
“什么?”鲁波特爵士立即回过头来问道,“严重的胃炎,是突然得的,对吗?”
“是前天,先生。”
鲁波特爵士皱了皱眉头。他那种故意做作的夸张的神情消失了。他变得单纯得多了——而且流露出一点忧虑的神情。“奇怪,”他说,“是的,奇怪。”
史瑞温罕姆显得彬彬有礼而又困惑不解。
“我在想,”鲁波特爵上说,“会不会是亚砷酸铜引起的病……”
史瑞温罕姆感到不知所云,仍然沉默不语。
汽车快要来到费萨尔大桥时向左一拐,朝英国大使馆驶去。
鲁波特爵士突然把身子向前一倾。
“停一分钟,好吗?”他大声说道,“是的,拐到右边,开到那堆陶锅跟前去。”
汽车开到右边的道边上就停下了。
这是当地的一家小商店,放着成堆的粗制的陶锅和水罐。
一个粗壮结实、五短身材的欧洲人正站在那儿和那个店主谈着话。汽车一开过来,他便朝桥那边走去。史瑞温罕姆想道,这是伊朗波斯石油公司的克罗斯毕,过去曾经见过他一两面。
鲁波特爵士从车上下来,朝着这个小商店走去。他拿起一个陶锅,立即用阿拉伯语和那个店主谈了起来。他们的阿拉伯语对史瑞温罕姆来说,速度太快。他自己的阿拉伯语讲得仍然很慢,而且很吃力,词汇量显然也是有限的、
那个店主笑容满面,两手伸开,做着手势,不断地解释着。鲁波特爵士看着陶锅,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显然是在问什么问题。最后,他选定一个小口的水罐,扔给店主几个硬币,便回到车里。
鲁波特爵士说,“这种工艺品很有趣,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跟亚美尼亚一个山区的产品完全一样。”
他的手指从水罐的窄口伸进去,摸来摸去。
“做得很粗糙,”史瑞温罕姆不感兴趣地说。
“噢,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可是还是有历史意义的。你知道上边这几个象耳朵一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从日常生活的普通东西当中能够搜集到很多有历史意义的东西。我已经搜集了很多。”
汽车驶进了英国大使馆的大门。
鲁波特爵士要求直接把他带人他自己的房间。他对陶罐的神聊结束了,而却把它漫不经心地留在了车里。史瑞温罕姆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便把那个陶罐提到楼上,小心地放在鲁波特爵士床头柜的旁边。
“先生,您的陶罐。”
“嗯?啊,谢谢你,年轻人。”
鲁波特爵士看来有些心不在焉。史瑞温罕姆告诉他,午餐很快就会准备好,要喝什么酒,用餐时请他挑选,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这位年轻人一离开房间,鲁波特爵士便立即走到床前,打开从陶罐里取出的那张小纸条,把它抻平。上面有两行字。他仔细地读完以后,便划了根火柴烧了。
然后,他叫来了一个仆人。
“先生,您有什么事?替您打开行李吗?”
“不忙。我要见见史瑞温罕姆一——就在这儿见他。”
史瑞温罕姆来了,看来有点忧虑不安。
“有什么事吗,先生?出了什么事了吗?”
“史瑞温罕姆先生,我的计划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然,我可以相信,你为人是十分谨慎的啦,是吧?”
“噢,完全正确,先生。”
“我上次来巴格达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实际上,自从大战以来,我一直没有来过这儿。旅馆主要是在河那边吧?”
“是的,先生,在拉希德大街上。”
“旅馆的后面是紧靠着底格里斯河吧?”
“是的。巴比伦宫旅馆很大,几乎可以说是个国宾馆了。”
“蒂欧旅馆怎么样?”
“噢,很多人都愿意住在那儿。饭菜很可口。经理是个特别能干的人,名字叫马柯斯·蒂欧。他在巴格达开旅馆已经很多年啦。”
“我要你给我在那儿订个房间。史瑞温罕姆先生。”
“您是说——您不打算住在使馆里了?”史瑞温罕姆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可是——可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先生。”
“安排好了也可以取消,”鲁波特爵士大声叫了起来。
“啊,当然啦,我不是说——”
史瑞温罕姆突然停住了。他预感到将来会有人责怪他的。
“我要跟别人商谈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我现在知道,在使馆里进行商谈是不方便的。我要你今天晚上在蒂欧旅馆给我订个房间。我希望离开使馆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也就是说,我不想乘使馆的车到蒂欧旅馆去。我还要订一张后天去开罗的机票。”
史瑞温罕姆更加感到愕然。
“可是我知道您本来打算住五天——”
“现在情况变了。我在这儿的事情一处理完,就必须到达开罗。我在这儿呆长了很不安全。”
“不安全?”
鲁波特爵士突然狞笑了一声,因而面部表情发生了明显变化。史瑞温罕姆曾把他比做普鲁士军队中负责操练的中士。可是现在,那种神情一去不复返了,而使人明显地感到此人很有魅力。
“我同意,我并没有这样一种成见,遇到什么事情都去考虑安全,”他说,“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考虑的不仅是我个人的安全。我个人的安危,涉及到很多人的安危。所以,你要替我办这几件事。如果机票很难订到,就申请特殊照顾。我今天晚上离开这儿之前,准备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看到史瑞温罕姆惊奇地张开嘴要说什么,便接着说,“正式的说法是,我生了病,染上了疟疾。”这时,对方点了点头。
“所以,我什么东西也不吃。”
“可是我们当然可以把饭送到您——”
“二十四小时不吃饭,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过去在旅行中,有时候挨饿的时间比这还长。照我的吩咐去办吧。”
史瑞温罕姆来到了楼下。同事们跟他打着招呼,询问鲁波特爵士的事,他不好回答,只是叹气。
“完全是一副间谍派头,”他说,“弄不清这位咋咋唬唬的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戏,随风飘摆的斗篷,土匪的帽子,还有其他那些东西。有个人读过他写的一本书。他告诉我,虽然鲁波特财士喜欢自我吹嘘,他倒是确实做过那些事,也确实到过那些地方——可是我不知道……但愿托马斯·莱斯病好了来侍候他。我倒想起来了,亚砷酸铜是什么东西?”
“亚砷酸铜?”他朋友皱了皱眉说,“是做糊墙纸用的,是吧?这种东西有毒,我想是属于砒霜一类的东西。”
“柯里波斯!”史瑞温罕姆两眼瞪着他说,“我想是,一种病吧,类似阿米巴痢疾。”
“唤,不是病名,是一种化学物质。妻子谋害丈夫的时候用这种东西,当然啦,丈夫谋害妻子也可以使用。”
史瑞温罕姆十分震惊,变得沉默起来。他对某些相互矛盾的事实渐渐明白了。克罗夫顿·李实际上是认为,大使馆的东方事务参赞托马斯·莱斯患的不是胃炎,而是砒霜中毒。再考虑到鲁波特爵士认为,他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以及他决定不用英国大使馆厨房里准备的饭菜和饮料,这些事实触动了史瑞温罕姆那纯朴的灵魂,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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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维多利亚呼吸着炽热、令人窒息的黄色灰尘,对巴格达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机场到蒂欧旅馆的路上,她的双耳一直被那持续不断的嘈杂的声音折磨着,汽车喇叭象是发了疯似地嘟嘟叫着,人们吵着嚷着,哨子吱吱地吹着,摩托车毫无意义地鸣着喇叭,震耳欲聋。除了街上的持续不断的噪声之外,还有一种如同涓涓细流那样的毫不间断的声音——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一直在没完没了地说着话。
维多利亚神情恍惚地来到了蒂欧旅馆。
从熙攘嘈杂的拉希德大街有条小路通向底格里斯河边,蒂欧旅馆就座落在这里。走上几级台阶便来到了旅馆的大门,在这里,她们受到一个满面笑容的胖胖的年轻人的接待。这种欢迎接待,即使是退一步来说,起码也可以看出,他对她们是衷心欢迎的。维多利亚猜测,此人就是马柯斯——或者更准确一些说,是蒂欧先生,即蒂欧旅馆的老板。
他一边表示欢迎,一边不断地对手下人喊叫着,要他们好好搬运行李。
“柯里普大太,你又来到巴格达了,可是你的胳臂为什么包着那么个东西?(你们这些傻瓜,别提那根带子!蠢货!那件外衣别拖到地上!)可是,亲爱的,你今天来,赶了这么个鬼天气,我真没想到飞机会降落下来。飞机兜了好几个圈子。马柯斯,我自己对自己说,你是不会乘飞机旅行的。这么着急干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噢,你还带来一位年轻小姐,在巴格达见到一位新来的年轻小姐,我总是很高兴的。为什么哈里逊先生没来接你?昨天我还在想他会来的。可是,亲爱的,你现在需要喝点什么?”
由于马柯斯以主人身份坚持计维多利亚喝了两杯威士忌,因此,酒劲使她感到有些头晕。她现在站在一间屋顶很高、粉刷得雪白的房间里。屋内有个黄铜大床,一个非常高级的最新法国式的梳妆台,一个老式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样式的衣柜,还有两把色彩鲜艳的豪华的椅子。她那点简单的行李就放在脚下。一个脸色很黄。留着灰白色连鬓胡子的老人对她微微笑了笑,一边朝她点了点头,一边把毛巾放到洗澡间里,然后问她是否要洗热水澡。
“要等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就能烧好。我这就去烧。”
他面带慈父般的微笑离去了,纶多利亚坐在床上,用手摸了一下头发,因为有很多灰尘,头发很涩。脸上也有些疙里疙瘩的,有些疼痛。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灰尘已经把她的黑头发变成红棕色了。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着阳台外望去,仙面就是底格里斯河。但是,底格里斯河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一片浓浓的黄色烟雾。维多利亚象是陷于绝望之中的牺牲品一样,自言自语他说,“令人厌恶的地方。”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走过楼梯平台,敲了敲柯里普太太的房门。她首先得忙碌上很长一段时间,把柯里普太大服侍完,才能自己收拾整理,休息一下。
洗过澡以后,吃了午饭,又睡了一个大觉,维多利亚走出卧室,来到阳台上,放眼观看底格里斯河,这时觉得还算满意。尘暴消失了,微弱清晰的光线取代了黄色的烟雾。河的对面,可以看到棕榈树的轮廓以及排列得很不整齐的房屋。
从下面的花园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走到阳台边上,往下看去。
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说起话来不知疲倦,她已经和一个英国妇女结识了——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在任何外国城市里都能见到。
“——我真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我会怎么样了,”柯里普太太正在说着,“你可以想象得到,她是最讨人喜欢的姑娘了。家庭背景也很好,是兰格主教的侄女。”
“哪个主教?”
“噢,我想是兰格主教。”
“胡扯,根本没有这么个人,”另一个说。
维多利亚皱了皱眉。她看得出这不是个伦敦人,这种人的特点是,即使是提到编造的主教的名字,也是不容易被欺骗的。
“噢,那么也许是我把名字记错了,”柯里普太太犹豫地说。
“可是,”她又说,“她肯定是个可爱能干的姑娘。”
另一个人用一种不置可否的口吻说了一声“哈!”
维多利亚决定跟那位妇女尽量保持远距离。她意识到,编造一些故事来满足这种类型的妇女,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维多利亚走向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一心一意地考虑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来。
她现在住在蒂欧旅馆,而且相当清楚,旅馆的费用是很昂贵的。她的财产仅有四英镑十七便士。她刚刚吃过一顿可口的午餐,还没付钱,而且,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也没有义务替她付钱。柯里普太太只是提出负担她来巴格达的旅费。协议已经履行了,而且维多利亚已经来到了巴格达。柯里普太大受到了主教侄女(曾经当过医院护士和能干的秘书)的周到的照料。这一切都过去了,双方都很满意。柯里普太太今晚要乘火车去基尔库克——事情就是这样了。维多利亚满怀希望、自我安慰地琢磨着,柯里普大太在分手时可能会坚持要给她一些现金做为临别赠礼的,可是再一转念,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勉强打消了这个念头,柯里普太太不可能清楚,维多利亚在经济上确实处于捉襟见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