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要敲了,她猛然跳起来。
在图书室里,阿黛儿·佛特斯库对玛丽·窦夫发牢骚。
“今天下午大家都到哪儿去了?”
“佛特斯库太太,我真的不知道。佛特斯库小姐刚才回
来了。我想柏西瓦尔少奶奶正在房间里写信。”
阿黛儿使性子说:“写信,写信,那个女人一天到晚写
信。她那一阶层的人就是这样,喜欢死讯和灾祸。残忍,我
要这么说,百分之百残忍。”
玛丽圆滑地低语道:“我去告诉她茶点准备好了。”她
走向门口,爱兰·佛特斯库踏入房间,她略微退后一步。爱
兰说:
“好冷。”说完就坐在火炉边,对着烈焰搓搓手。
玛丽在门厅站了一会儿。摆糕饼的大托盘放在一张矮柜
上。门厅渐暗,玛丽扭开电灯。此时她依稀听见珍妮佛·佛
特斯库沿着楼上的长廊走过来。可是没有人下楼,于是玛丽
上了楼梯,顺着长廊走过去。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和他太太住在房子的侧厢,门户独
立。玛丽敲敲起居室的门。柏西瓦尔太太喜欢人家敲门,克
伦普因此常常藐视她。她精神勃勃地说:
“进来。”
玛丽开门低声说:
“柏西瓦尔少奶奶,茶点端来了。”
她看见珍妮佛·佛特斯库穿着外出服,相当惊讶。珍妮
佛正要卸除一件骆驼毛大衣。
“我不知道你出去过,”玛丽说。
柏西瓦尔太太似乎有点气喘。
“噢,我只是到花园罢了——去吸一点新鲜的空气。不
过天气真冷。我乐于下楼去烤烤火。这儿的中央系统暖气效
果不佳。窦夫小姐,得有人跟园丁们谈谈。”
“我会的,”玛丽答应道。
珍妮佛·佛特斯库把大衣放在椅子上,跟玛丽走出房间。
她比玛丽先下楼,玛丽略微后退,让她先走。到了门厅,玛
丽发现点心盘还在那儿,觉得很意外。她正要去餐具室叫葛
莱蒂,阿黛儿·佛特斯库来到图书室门口,气冲冲地说:
“我们喝茶到底有没有点心可配?”
玛丽连忙端起托盘,拿进图书室,将各种东西陈列在壁
炉附近的矮几上。她拿空托盘出来,走到门厅,前门的电铃
响了。玛丽放下托盘,亲自去开门。如果浪子终于回家,她
真想看看他的样子。玛丽开了门,望见对方黑黑瘦瘦的面孔
和挖苦般的笑容,暗想道:“真不像佛特斯库家的人。”她
静静地说:
“是兰斯·佛特斯库先生?”
“正是。”
玛丽看看他的背后。
“你的行李呢?”
“我付了钱,把计程车打发走了。我只带这一件行李。”
他拎起一个中型的拉链手提袋。玛丽内心略感惊讶,她
说:
“噢,你乘计程车来的。我以为你是走上来。尊夫人呢?”
兰斯的面孔露出苦相说:
“内人不来,至少现在还不来。”
“我明白了,佛特斯库少爷,请走这边。大家都在图书
室喝茶。”
她带他到图书室门口,径自走开,暗想兰斯·佛特斯库
真迷人。接着另一个念头浮上心坎——也许很多女人都这么
想过哩。
“兰斯!”
爱兰匆匆向他走来。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小女孩一
般纵情拥抱他,兰斯感到很诧异。
“嘿,我来啦。”
他轻轻挣脱了束缚。
“这位是珍妮佛吧?”
珍妮佛·佛特斯库好奇地打量他。
她说:“瓦尔恐怕留在城里了。有好多事情要办,你知
道——作各种安排之类的。当然一切都落在瓦尔身上。凡事
都由他负责。你真的想不出我们大家正在受什么罪。”
兰斯正色说:“你们一定觉得很可怕。”
他转向沙发上的女人,她手拿蜂蜜面包坐着,正静静打
量他。
珍妮佛嚷道:“你当然不认识阿黛儿吧?”
兰斯抓起阿黛儿的手低声说:“噢,我认识。”他俯视
她的时候,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她放下左手拿着吃的面包,
摸一摸头发。这是女人味十足的姿态,表示她承认一位迷人
的男子进屋了。她以浓浊柔美的声音说:
“兰斯,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她倒了一杯茶给他,
又说:“真高兴你赶来。我们家很需要再来个男人。”
兰斯说:
“你务必让我尽力帮忙。”
“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我们这边有警察。他们
认为——他们认为——”她突然住口,热烈狂呼道:“噢,
可怕!真可怕!”
兰斯一本正经,表示同情。“我知道。他们还到伦敦机
场去接我哩。”
“警察去接你?”
“是的。”
“他们说什么?”
兰斯不以为然地说:“噢,他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阿黛儿说:“他是被人毒死的,他们这么想,他们这么
说。不是食物中毒,是有人下毒。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他们
以为凶手是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
兰斯突然向她笑一笑。
他安慰说:“这是他们的飞靶。我们担心也没用。好棒
的茶!我很久没看见英国好茶了。”
其它的人很快就感染到他的心境。阿黛儿突然说:
“你太太——兰斯,你不是有太太吗?”
“我有太太,不错。她在伦敦。”
“你不——你何不带她来这儿?”
兰斯说:“订计划的时间多得很。派蒂——噢,派蒂在
那边挺好的。”
爱兰厉声说:
“你该不是说——你该不是认为——”
兰斯连忙说:
“外观好美的巧克力蛋糕。我得吃一点。”
他切了一片问道:
“爱菲姨妈是否还健在?”
“噢,是的,兰斯。她不下楼陪我们吃饭或作任何事情,
但她身体还好。只是她变得很古怪。”
兰斯说:“她向来古怪。喝完茶我得上去看她。”
珍妮佛·佛特斯库咕哝道:
“以她的年纪,我们真觉得她该进某一种收容所了。我
意思是说她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
兰斯说:“若有老太婆收容所肯接纳爱菲姨妈,上帝保
佑他们。”又说:“替我开门的古板小姐是谁?”
阿黛儿显得很惊讶。
“不是克伦普为你开门?好个茶房总管?噢,不,我忘
了。今天他休假。但是葛莱蒂——”
兰斯略作描述。“蓝眼睛,头发中分,声音柔柔的,口
含奶油都化不了。实际上是怎么样的人,我无法确定。”
珍妮佛说:“那一定是玛丽·窦夫。”
爱兰说:“她等于替我们管家。”
“真的?”
阿黛儿说:“她真的很管用。”
兰斯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想她大概如此。”
珍妮佛说:“她的好处是守本分。从来不放肆,你知道
我的意思吧。”
兰斯说:“聪明的玛丽·窦夫。”说完又拿一块巧克力
蛋糕来吃。
.12.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原来你又像伪币般露面了。”
兰斯向她咧咧嘴。“爱菲姨妈,你说得不错。”
兰姆士伯顿小姐嗤之以鼻:“哼!你可选对了时机。你
爹昨天被人害死,警察满屋子刺探,连垃圾箱都去挖。我由
窗口看见了。”她停下来,再用鼻子吸吸气才问道:“带你
太太来了?”
“没有,我把派蒂留在伦敦。”
“这还有点脑筋。我如果是你,绝不带她上这儿来。谁
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会出事?派蒂会出事?”
“任何人都有可能。”兰姆士伯顿小姐说。
兰斯·佛特斯库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他问道:“爱菲姨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兰姆士伯顿小姐不直接回答。“昨天有一位督察来这儿
盘问我。他没问出什么结果。可是他不像外表那么笨喔,才
不哩。”她忿然说:“你外公地下有知,晓得这栋屋子来了
警察,会有什么感想呢——他在坟墓里都不得安身。他终身
是普里矛斯教友会的弟兄。他发现我晚上参加英国国教的礼
拜式,可不得了哇!我相信比起谋杀,那种事根本无伤大雅。”
平日兰斯听见这种话一定会露出笑容,可是现在他黑黑
的长脸依旧很严肃。他说:
“你知道,我走了这么久,什么都不清楚。最近这儿发
生过什么事?”
兰姆士伯顿小姐抬眼看天。
她坚定地说:“亵渎神明的坏事。”
“是的,是的,爱菲姨妈,无论如何你都会说这种话。
不过警方凭什么认为爹是在这栋房子里被杀的?”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通奸是一回事,谋杀是另外一回
事,我不该想起她,真的不应该。”
兰斯似乎很机警。他问道:“阿黛儿?”
“我的嘴巴封住了,不能讲话。”兰姆士伯顿小姐说。
兰斯说:“算了,老姨妈。这个措辞很迷人,却没什么
意义。阿黛儿有男朋友?阿黛儿跟男朋友在他的早茶里放毒
药。案情是不是如此?”
“请你不要开玩笑。”
“你明知我不是开玩笑。”
兰姆士伯顿小姐突然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相信那
个女孩子略有所知。”
“哪个女孩子?”兰斯好像很惊讶。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那个鼻子呼呼响的女孩子。今天
下午她该端茶上来给我,却没有端来。听说没告假就出去了。
她如果去找警察,我不会吃惊的。谁替你开门?”
“听说名叫玛丽·窦夫。看来很温顺——其实不见得。
是她要去找警察吗?”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她不会去找警察。不——我是指
那个蠢兮兮的小女侍。她整天像兔子动来动去,乱蹦乱跳。
我说:‘你怎么啦?你是不是良心不安?’她说:‘我没做
什么——我不会做那种事。’我对她说:‘但愿你没有,不
过你有忧愁,对不对?’于是她鼻子发出声音,说她不想害
人惹上麻烦,她相信一定是弄错了。我说:‘喏,姑娘,你
说实话,羞辱恶魔。’我是这么说的。我说:‘你去找警察,
把你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他们,因为蒙蔽实情没有好结果,
无论多么不愉快的事都不该隐瞒。’后来她胡扯一通,说她
不能去找警察,说他们绝不会相信她,而且她该说什么呢?
最后她竟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兰斯含糊其辞:“你不认为她只是想引人注目?”
“不,我不认为。我想她吓慌了。她可能看到或听到什
么,因而对事情略有所知。那件事可能重要,也可能一点都
不重要。”
“你不认为她自己可能怀恨我爹,然后——”兰斯迟疑
半晌。
兰姆士伯顿小姐断然摇摇头。
“你爹绝不会注意她这种女孩子。可怜的姑娘,没有男
人会注意她。啊,算了,我敢说这样对她的灵魂反而有好处。”
兰斯对葛莱蒂的灵魂不感兴趣。
他问道:“你认为她会去警察局?”
爱菲姨妈拚命点头。
“是的,我想她大概不愿意在这栋房子里跟他们说什么,
免得有人听见。”
兰斯问道:“你认为她可能看见某人在食物里动手脚?”
爱菲姨妈猛瞧他一眼。
“有可能,不是吗?”她说。
“是的,我想是的。”然后他辩解道:“这件事从头到
尾不合常情。活像侦探小说。”
“柏西瓦尔太太是医院的护士。”兰姆士伯顿小姐说。
这句话好像跟前面的话题毫无关系,兰斯大惑不解望着
她。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医院的护士惯于用药。”
兰斯似乎很怀疑。
“这种玩意儿——塔西因——可曾用做医药?”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听说是从紫杉果里榨出来的。小
孩偶尔会误食紫杉果,病得很重。我记得小时候的一件病例。
我印象很深,永远忘不了。记忆中的事情有时候很管用。”
兰斯猛抬头瞪着她。
兰姆士伯顿小姐说:“亲情是一回事,我想我的亲情比
谁都来得深。可是我不支持邪恶的行为。恶行一定要摧毁。”
克伦普太太正在板子上擀面团,她抬起愤怒的红脸说:
“不跟我说一声就出去了。偷溜出门,没向任何人吭一
声。狡猾,就是那么回事,狡猾!怕人家阻止她,我若逮到
她,我会阻止她的!想想看!男主人死了,兰斯少爷好多年
没回家,现在要回来,我对克伦普说:‘管它休假不休假,
我知道自己的责任。今天晚上不能像平常的礼拜四一样吃冷
餐,要吃体面的正餐。一位绅士从外国带妻子回来——而她
以前是嫁过贵族人家的——我们样样都得做得中规中矩。’
小姐,你知道我的个性,你知道我以工作为荣。”
玛丽·窦夫正在听她吐露心声,轻轻点头。
克伦普太太气冲冲抬高嗓门。“克伦普说什么来着?他
说:‘今天我放假,我要出去。贵族有什么了不起。’克伦
普,他不以工作为荣。所以他走了,我告诉葛莱蒂今天晚上
必须独自应付。她只说:‘好吧,克伦普太太。’没想到我
一转身她就溜了。今天不是她的假日。星期五才是。现在我
们要怎么办,我可不知道!幸亏兰斯少爷今天没带他太太回
来。”
玛丽的口吻含着安慰意味,但又颇具权威:“我们会有
办法的,克伦普太太,只要把菜单简化些就行了。”她提出
几点建议,克伦普太太勉强顺从。最后玛丽说:“那样我可
以轻轻松松上菜和服务。”
克伦普太太似乎有点怀疑:“小姐,你是说你要亲自伺
候用餐?”
“如果葛莱蒂到时候没赶回来的话。”
克伦普太太说:“她不会回来的。陪男孩子游荡,到某
一处店铺花钱去了。小姐,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喔,看她那
样子真想不到。他名叫亚伯特。明年春天结婚,她告诉我的。
这些女孩子不晓得婚姻的滋味,不知道我跟克伦普经历过什
么。”她叹口气,然后改用正常口吻说:“小姐,茶点呢?
谁来收拾和洗涤?”
玛丽说:“我来吧。我现在就去。”
阿黛儿·佛特斯库还坐在茶碟后面的沙发上,但小客室
的电灯并没有打开。
玛丽问道:“佛特斯库太太,我开灯好吗?”阿黛儿没
答腔。
玛丽扭开电灯,走到对面的窗口把窗帘拉开。这时候她
回头,看见软软垂在沙发上的妇人那张面孔。死者身边有一
块涂了蜂蜜,吃到一半的面包,茶杯也是半满的。阿黛儿·
佛特斯库已突然暴毙了。
尼尔督察焦急地问道:“怎么?”
医生立即说:
“茶里有氰化物——可能是氰化钾。”
尼尔咕哝道:“氰化物。”
医生有点好奇地望着他。
“你不大相信——有没有特殊的理由——”
“我们原先怀疑她是凶手,”尼尔说。
“结果她却成了受害人。嗯。你得重新考虑,对不对?”
尼尔点点头。他的表情苦涩,下巴绷得很紧。
下毒!没把他放在眼里。在雷克斯·佛特斯库的早餐咖
啡里放“塔西因”,阿黛儿·佛特斯库的茶里放氰化物。仍
是内在的家庭事件,至少看来如此。
阿黛儿·佛特斯库、珍妮佛·佛特斯库、爱兰·佛特斯
库和刚回来的兰斯·佛特斯库一起在图书室喝茶。兰斯曾上
楼去看兰姆士伯顿小姐,珍妮佛到自己的起居室去写信,爱
兰最后走出图书室。照她的说法,当时阿黛儿身体好好的,
刚为自己倒了最后一杯茶。
最后一杯茶!是的,那真是她有生最后的一杯茶。
事隔二十分钟左右,玛丽·窦夫走进房间,发现了尸体。
那二十分钟——
尼尔督察暗自诅咒一声,走进厨房。
克伦普太太的肥躯坐在烹饪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敌意
甚浓,他进来,她一动也不动。
“那丫头呢?她回来没有?”
“葛莱蒂?不——她没回来——我猜要到十一点以后才
会回来。”
“你说茶是她泡好端进去的。”
“苍天为证,我没有碰茶水。我也不相信葛莱蒂做了什
么不该做的事。她不会做那种事的——葛莱蒂不会。大人,
她是好女孩——有点蠢罢了——本性不坏。”
不,尼尔不认为葛莱蒂是坏人。他不认为下毒者是葛莱
蒂。何况茶壶里并没有氰化物。
“不过,她为什么突然走掉呢?你说今天不是她的假日。”
“不,大人,明天才是她的假日。”
“克伦普——”
克伦普太太的敌意突然复苏了。她气冲冲地提高嗓门。
“别把罪名套在克伦普身上。克伦普没有嫌疑。他三点
就出去了——现在我倒庆幸他这么做。他和柏西瓦尔少爷一
样没有嫌疑。”
柏西瓦尔·佛特斯库刚由伦敦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惊
人的第二件命案。
尼尔柔声说:“我不是指控克伦普。我只是怀疑他知不
知道葛莱蒂的计划。”
克伦普太太说:“她穿着最好的尼龙丝袜。她有计划。
没告诉我!也没切茶点用的三明治。噢,是的,她有计划。
等她回来,我要训她一顿。”
等她回来——
尼尔略微感到不安。为了甩开疑虑,他上楼到阿黛儿·
佛特斯库的卧房。好奢华的住所——满屋子玫瑰锦缎帷帐,
外加一张镀金大床。房间一侧有门通进镶了镜子的浴室,里
面设有兰花色的瓷质浴缸。浴室另一头是雷克斯·佛特斯库
的更衣室,以内门相通。尼尔走回阿黛儿的卧房,由房间另
一侧的内门走进她的起居室。
这个房间陈设如帝国,铺着玫瑰堆花地毯。昨天尼尔已
细查过这个房间——尤其注意优雅的小书桌,现在只草草看
一眼。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全身发僵。玫瑰堆花地毯
中间有一小块泥巴哩。
尼尔走过去捡起来。泥土还是湿的。
他环顾四周——没看见脚印——只有这一小块湿泥。
尼尔督察打量葛莱蒂·马丁的卧室。十一点多了——克
伦普已在半个钟头前回来——葛莱蒂却不见人影。尼尔督察
看看四周。无论葛莱蒂受过什么训练,她天生的本质是懒懒
散散的。尼尔督察判断她的床铺很少整理,窗户很少打开。不
过他关心的不是葛莱蒂个人的习惯。反之,他仔细检查她的
东西。
大抵是便宜寒酸的服饰,耐久或高品质的东西很少。他
曾叫老艾伦来帮忙,可惜她没有多大的用处。她不知道葛莱
蒂有哪些衣服;也就说不出有没有少了什么。他看完衣服和
内衣裤,转而翻五斗柜。葛莱蒂的宝贝都放在那个地方:有
风景明信片和剪报、编织图案、美容提示、制衣和打扮的忠
告等等。
尼尔督察把这些东西分成几类。图片明信片大抵是几处
地方的风景,他猜葛莱蒂曾到那些地点度过假。其中三张签
有“伯特”的昵名。他猜“伯特”就是克伦普太太提到的“
男朋友”。第一张明信片以文盲般的字体写道:“一切安好。
很想你。伯特上。”第二张说:“这边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很快就能跟你见面了。别忘记我们
约定的日期。记住,那天之后——棒极了,永远幸福过日子。”
第三封只说:“别忘了。我信任你。爱你的伯特。”
接着尼尔翻阅剪报,把它分成三堆:有制衣和美容提示,
有葛莱蒂似乎很欣赏的电影明星花絮,她对最新的科学奇迹
好像也很感兴趣。剪报中有飞碟、秘密武器、俄国人用真言
药叫人吐实和美国医生发现奇幻药等资料。尼尔认为这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