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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史班斯好奇地看着他。
“我当然同意,你总不会要我相信这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活着吧。”
“不会,不会,”白罗微笑道,“这三个人都死了。可是他们是怎么死的呢?也
就是说,你认为他们的死应该属于哪一种?”
“喔,这个啊,白罗先生,你也知道我的看法。一个人是被谋杀,另外两个是
自杀。可是照你的说法,最后一个人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
“照我的看法,”白罗说:“应该是一个自杀,一个意外死亡,还有一个才是
被谋杀。”
“意外?你是说柯罗檀太太是意外毒死自己?还是说波特少校是意外枪杀自己?”
“都不是,”白罗说:“意外死亡的是查理·特兰特——又名恩纳可·亚登。
“意外?”督察大声说:“意外!你居然说一件残忍无比的谋杀案——死者的头
颅都快被敲碎了——是意外?”
白罗丝毫不为督察的激动情绪所动,只是平静地答道:
“我所谓的意外,是指没有人蓄意杀人。”
“没有人蓄意杀人——可是居然有人的头被敲碎了!难道是被疯子打的吗?”
“我想事实应该差不多——不过和你所想的意思不大一样就是。”
“这个案子里唯一奇怪的女人就是戈登·柯罗德太太,有时候我觉得她看起来
好奇怪。当然,林尼尔·柯罗德太太的想法也很疯狂,可是她绝对不会用暴力——
杰若米·柯罗德太太是最有理智的女人!对了,你说贿赂波特的人不是杰若米的太
太?”
“对,我知道是谁。我说过,是波特亲口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喔,
我真该揍自己,当时居然没注意到!”
“后来,你那个什么匿名甲乙丙疯子就杀了罗莎琳·柯罗德?”史班斯的声音越
来越充满了坏疑。
白罗用力摇摇头。
“绝对不是,这是第一个凶手出面而第二个凶手插手的地方。这种犯罪型态完
全不同,毫无热度和感情,是冷冰冰的蓄意谋杀,史班斯督察,所以我一定要让杀
她的凶手正法。”
他边说边起身走向门口。
“嗨,”史班德撼逼:“总得告诉我几个名字吧,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很快就会告诉你,不过我还要等一样东西——说得切实一点,就是一封国
外来信。”
“口气别像预言家一样!喂……白罗!”
可是白罗已经溜走了。
白罗走过广场,按了柯罗德医生家的门铃。
柯罗德太太前来应门,看见白罗,还是像以往一样喘着气。
白罗马上开门见山地说:“夫人,我有话跟你谈。”
“喔,当然可以……请进……我没什么时间打扫家里,可是……”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你先生吸毒有多久了?”
凯西婶婶立刻眼泪汪汪地说
“喔。天哪,喔,天哪……我真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大战的时候开始
的,他工作实在太过度,神经太紧张,从那时候起,他一直想尽量减少分量——是
真的,所以他有时候脾气才那么坏……”
“这也是他需要钱的原因之一,对吗?”
“我想是吧,喔,老天,白罗先生,他答应去接受治疗的……”
“镇定一点,夫人,再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你出去打电话给绫恩·马区蒙的那
天晚上,是到邮局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的吧,对不对?你在广场土有没有碰到人?”
“喔,没有,白罗先生,一个也没有。”
“可是就我所知,你身上只剩半分的硬币,必须向人借两分硬币才能打。”
“喔,对了,我是跟一个刚从电话亭走出来的女人借的,她用两个便士跟我换
一个半便士”
“那个女人长得怎么样?”
“喔,像女演员一样,希望你懂我的意思。她头上包了一条红色的头巾,好笑
的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因为她的面孔好熟悉。我一定跟她碰过面。
可是你知道,就是想不起是在哪里,也想不起是怎么认识她的。”
“谢谢你,柯罗德太太。”赫邱里·白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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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潮时节15
绫恩走到屋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阴沉沉的,天空中没有红色,只有一抹不
大自然的光芒,是个宁静的黄昏,但却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想:晚一点
一定会有一场暴风雨。
现在,时间终于到了,不能再拖延了,她必须到长柳居去告诉罗力。至少,她
应该亲口告诉他,而不应该选择比较轻松的方式——写信告诉他。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心里却又好像有点奇怪而不情愿。她
看看四周,想道:“就要向这一切告别了——这里有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方式。”
她对未来并不抱着幻想,和大卫一起生活是一种冒险——可能会变得很好,也
可能会变得很坏,他早就警告过她就是发生谋杀案的那一晚,他在电话中警告她的。
此刻……几小时之前,他对她说:’我一心想走出你的生活圈子,可是我实在
是个傻瓜——以为自己能完全忘了你。我们到伦敦去结婚……对,我不能给你犹豫
的机会。这里有你的根,会把你牢牢拴住。我一定要把你连根拔起。”又说:“等
我正式成为大卫·汉特夫人的时候,我们再告诉罗力。可怜的家伙,只有这样告诉
他最好。”
她不同意他的主张,但却没有马上说出来。
不,她一定要亲口告诉罗力。
现在,她就是在往罗力家的路上。
绫恩敲响长柳居大门时,暴风雨刚刚来袭,罗力开门时,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嗨,绫恩,为什么不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万一我出去了怎么办”
“我有话跟你说。”
他站在一旁,让她进来,然后跟着她走进大厨房。餐桌上还残留着他的晚餐。
“我准备在这里增加一点设备,”他说:“你会比较方便。还有新水槽……钢
的……”
她打断他的话。
“不要计划什么了,罗力。”
“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没埋葬?好残忍!不过我从来都不觉得她很快乐,我
想是因为那次该死的空袭。无论如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已经死了,对我……
或者说对我们……来说,唯一的不同……”
绫恩倒吸一口气。
“不,罗力,以后没有什么‘我们’了,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他瞪着她,她一边在心里恨着自己,一边平静却坚决地说:“我决定嫁给大卫
·汉特,罗力。”
其实她也不十分知道自己到底期望什么——罗力会反对,也许是生气——但是
罗力的反应却绝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两分钟,然后走过去拨拨炉火。最后才心不在焉似地转过身
来。
“好,”他说,“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说你要嫁给大卫·汉特,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
“你爱的是我。”
“不,我从前的确爱过你——我出国之前,可是已经过了四年,我……我变了,
我们都变了。”
“你错了,”他平静地说,“我没有变。”
“也许……你改变得极少。”
“我根本没交,因为没什么机会让我改变.我一直在这儿耕田,没有从降落伞
上跳下来,没有在晚上翻山越岭,在黑暗中用手臂搂着男人,然后刺伤他……”
“罗力……”
“我没有上战场,没有打仗,根本不了解战争是什么!只是一直在农场上舒服
安全地过日子,幸运的罗力!可是如果嫁给这种丈夫,你会觉得很没面子!”
“不,罗力……不!根本不是这样!”
“我是说!”他走近她,颈上的血管都鼓胀了,额上也浮现着青筋。他那种眼
神——有一次她在田里也看过一头公牛露出同样的眼神,那头牛用力扬起头、踩着
脚,头上那对大角缓缓地摆下去,被一股无名怒火刺激着。
“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听我的改变。我已经错过了自己应该有的东西,失
去为国作战的机会,眼看着我的好朋友在战场上送了命,眼看着我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穿上制服到国外去,她把我丢在后面。我的生活痛苦极了……你
难道不知道吗?绫恩,我真是痛苦透了。后来,你回业了……可是我反而变得更痛苦
……从凯西婶婶宴会那晚,我发现你盯着桌子对面的大卫·汉特,就更痛苦了。可
是他不会得到你的,你听到了吗?要是我得不到你。任何人也都别想得到。你以为我
是什么东西?”
“罗力……”
她站起来,向后退一步,心里非常害怕,跟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人,面是一
头凶猛的野兽。
“我已经杀了两个人,”罗力·柯罗德说:“你以为我会在乎再杀一个人吗?”
“罗力……”
现在,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双手扼住她的颈子……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绫恩……”
她颈子上那只手加紧了力,房间在旋转,黑漆漆的,旋转,窒息……到处一片
漆黑……
接着,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一本正经,有点矫揉造作的咳嗽声。
罗力停下来,双手也松垂下来,无力地垂在身旁。绫恩则在地板上卷成一团。
赫邱里·白罗站在门口,抱歉似地咳嗽着。
“希望我没有打扰两位吧?”他说:“我敲过门了、真的,我的确敲过门,可是
没有来开。两位大概忙吧?”
有一会儿,气氛十分紧张,罗力用力瞪着赫邱里,仿佛很不得扑到他身上似的,
但是他最后还转身走开,并且用平板空洞的声音说:“你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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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潮时节16
赫邱里·白罗有意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茶壶水开了吧?”他问。
罗力沉重地答道:“嗯,是开了。”
“那你是不是愿意泡点咖啡——或者简单一点,泡点菜?”
罗力像机械人一样顺从地走了。
赫邱里·白罗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大手帕,在冷水里浸浸,拧干之后,走
到绫恩身边。
“来,小姐,把这个围在脖子上会舒服点……喔,我有安全别针。”
绫恩一边难过地轻叫,一边向他道谢。长柳居的厨房——对她来说真是个可怕
的梦魇。她觉得难过极了,喉咙也痛得不得了。她勉强站起来,白罗轻轻扶她坐进
椅子里。
他看看她背后:“怎么,咖啡呢?”
“好了。”罗力说。
罗力把咖啡拿来,白罗倒了一杯,拿给绫恩。
“听我说,”罗力说,“我想你大概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我刚才
想勒死绫恩。”
“啧啧。”白罗似乎对罗力的行为感到悲痛。
“我已经害死两个人了了,”罗力说,“要是你没有及时赶到——她就会是第
三个死者。”
“喝咖啡,”白罗说,“别谈什么死不死的,对绫恩小姐不大好。”
“老天!”罗力瞪着白罗说。
绫恩费力地啜着咖啡,咖啡既热又浓,一会儿,她就觉得喉咙没那么痛了。
“是不是舒服点了?”白罗问,
她点点头。
“好,那我仍可以谈谈了,”白罗说,“我的意思是由我来发言。”
“你到底知道多少?”罗力沉重地伺,“你知道我杀了查理·特兰登吗?”
“知道,”白罗说.“知道很久了。”
这时,有人用力推开门——是大卫·汉特。
“绫恩,”他大声说,“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忽然住口,困惑地——打量着他们。
“你喉咙怎么了?”
“再给我一个杯子。”白罗说。罗力递给他一个杯子。白罗接过来,圆满咖啡,
递给大卫。接着,他又再度控制住了情势。
“请坐,”他对大卫说,“大家都坐下来喝咖啡,然后听赫邱里·白罗演讲有
关犯罪的事。”
白罗环顾一下另外三个人,点点头。
绫恩想:这只是个可怕的梦魇,不是真的。
看起来,他们三个人好像都被这个大胡子的矮小滑稽的男人控制住了。他们顺
从地坐着。罗力是杀人凶手;她是他的被害人,大卫是爱她的男人——三个人都捧
着咖啡,静听这个奇妙地控制着他们的小个子男人的说话。
“犯罪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赫邱里·白罗似乎准备大开讲座,“这是个
很大的问题。需要什么样刺激?必须有什么样倾向?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犯罪呢?万一
……这也是我始终在问自己的问题——一直受到保护的人忽然之间被人剥夺了保护,
会发生什么情形呢?
“各位知道,我现在说的是柯罗德家人。这里只有一位柯罗德家人在场,所以
我可以畅所欲言。一开始、这个问题就吸引了我。这个大家族一直受到保护,用不
着自己站起来,虽然家中每一分子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职业,可是他们心里始终都有
一种依赖感,一向都不用担心害怕什么,过得非常安全——但这是不自然、造作的
安全。戈登·柯罗德始终都在背后支持他们。
“我要告诉各位的是,只有考验来临的时候,才看得出真正的人性。对大多数
人来说,这种考验来得很早,往往很快就必须自立,自己想办法面对危险解决困难。
所用的方法也许是正途,也许是旁门左道——不管是哪一种,一个人往往都很早就
明白自己是什么料子。
可是柯罗德家人却一直没有机会了解自己的弱点;等到保护他们的力量忽然消
失的时候,他们只有在毫无准备的心情下面对困难,他们发现有一件事——只有那
么一件事——妨碍他们重新得到安全,那就是——罗莎琳·柯罗德的生命。
我敢肯定,柯罗德家的每一分子一定都曾经想过,要是罗莎琳
死了……”
绫恩颤抖了一下。白罗也顿一顿,让他的话深印在他们脑中。接着他又说:
“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设想过她死的事,那么,是不是每个人也都想过要谋
杀她呢?而且,其中是不是有一个人又进一步付诸行动呢?”
他仍然用同样的音调转身对罗力说:
“你有没有想过要杀她?”
“有,”罗力说:“是那天她到农场来的时候。当时没有别人在场,我想……
我可以轻面易举地杀掉她。她看起来狠可怜——也很漂亮——就像我赶到市场去的
那些小牛一样。—那些牛看起来虽然很可怜;可是人还是把它们送到市场去。我不
知道她当时怕不怕——要是她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害怕。不错,我接过她
的打火机替她点烟的时候、的确想过要杀她。”
“她一定是那时候忘了带走打火机,所以才会到了你手里。”
罗力点点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杀她,”罗力说,“我想过,可以假装成意外死亡
的样子。”
“问题就在于这不是你的犯罪类型,”白罗说,“你杀了人,是在盛怒之下杀
的——我相信你不是存心杀死他吧?”
“老天,真的不是,我朝他下巴揍了一拳,他往后退,结果头敲在大理石炉围
上,我发现他死的时间,真是不敢相信。”
接着,他忽然惊讶地看了白罗一跟眼。
“你怎么会知道?”
“我想,”白罗说:“我对你的举动猜想得相当正确。要是我猜错了,请你告
诉我。你到史泰格旅馆去,碧翠丝·李平考特把她听到的谈话告诉你,然后正如你
所说的,你就到你伯伯态若米·柯罗德家去,想听听做律师的他有什么意见。可是
在那里却发生了一件事,使您改变主意,不打算向他请教。我想知道那件事是什么:
你看到一张照片……”
罗力点点头,接下去说:
“对,我看到桌上有一张照片,忽然发配相似之处,也知道那个人的脸为什么
那么面熟。我想一要是杰若米和佛兰西丝联合起来,找她的亲戚来,想从罗莎琳身
上弄到钱。我非常生气,又马上图到史泰格旅馆五号房间,骂那家伙是大骗子。他
居然笑着承认了,还说大卫·汉特当天晚上就要送钱去。我发现我竟然被自已的家
人骗了,真是怒不可遏。我骂他是猪,又揍了他一拳,结果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
他就倒下去了。”
他停了下来,白罗问:“后来呢?”
“后来,”罗力缓缓说,“打火机从我口袋里掉了出来,我本来一直带在身上,
准备看到罗莎琳的时候还她。但是打火机掉在尸体上时,我才发现上面的姓名缩写
是 D·H·,原来是大卫的打火机,不是她的。
“自从凯西婶婶开宴会那一晚之后,我就发现……算了,不谈那些了。有时候
我觉得自己就像要发疯一样、也许我已经有点疯了。先是强尼走了,然后是战争,
我……我实在说不下去,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怒火中烧,现在又是绫恩和这家伙。
我把死者拖到房间中央,让他面朝下趴着,然后拿起钢火钳……喔,我不想再多说
了。我把指纹擦掉,大理石边石弄干净,再故意把他手表上的时间拨回九点十分,
敲碎表面。后来,我又把他的配给簿和证件全都拿走,我想别人会从那上面查出他
的身分。然后我就走了。我想只要碧翠丝把她听到的话说出来、大卫就无论如何也
洗不清罪名了。”
“谢了。”大卫说。
“后来,”白罗说,“你就来找我,你演的那出小喜剧挺不错的,不是吗?要我
找个认识安得海的证人!我早就想到,杰若米·柯罗德一定跟家人说过波特少校的故
事。将近两年来,你们一家人都暗自希望安得海也许会出现,所以林尼尔·柯罗德太
大也不知不觉地受到这种心理的影响,虽然她自己并没发觉,但是从她使用奎加板
的结果就可以看出来。
“好,我就开始‘变魔术’了。我以为让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其实我自己才
是傻瓜!不错,波特少校在他房间递给我一支烟之后,就跟你说:‘我知道你不抽。’”
“他怎么知道你不抽烟呢?那时候,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我真傻,当时就
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和波特少校早就一起计划好了!难怪他那天早上很紧张。
对,我才是傻瓜,你们早就算好我会带波特少校去认尸。可是我不会永远当傻瓜,
我现在已经不傻了,不是吗?”
他生气地看看四周,又继续说:
“可是后来波特少校又改变了初衷,他不喜欢在谋杀法庭上说谎话作证,而且
大卫·汉特的罪名大部分靠死者的身分来决定,所以他决定撒手不干。”
“他写信告诉我他不干了,”罗力用低沉的声音说,“该死的傻瓜!他难道不
知道我们已经陷得太深,想住手已经太晚了吗?我去找他,想叫他理智一点,可是
我退了一步。他曾经说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为谋杀案做伪证。前门没关,我就进
去,发现他已经死了。
“我实在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就像我又杀了一个人似的。要是他肯等一等,要
是他肯听我跟他谈谈……”
“是不是有张字条?”白罗问,“你拿走的?”
“是的、反正我现在已经逃不掉罪名了,干脆全部说出来。字条是写给验尸官
的,只说他在审讯时做了伪证,死者其实不是罗勃·安德海。我把字条拿走毁掉了。”
罗力在桌上磨擦着拳头,又说:“真像一场噩梦!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下去,
我需要钱得到绫恩,也希望汉特被吊死。后来,我真不懂,他居然被释放了,好像
是跟一个女人有关的故事——说那个女人跟亚登在一起。我不懂,我到现在还是不
懂!哪来的女人?亚登死都死了,怎么还会有女人跟他说话?”
“根本没什么女人。”自罗说。
“可是白罗先生,”绫恩嘶哑着声音说,“那位老太太说看到有个女人,还听
到她说话。”
“啊哈!”白罗说,“她看到什么呢?她看到有个人穿长裤、苏格兰呢外套,用
橘红色头巾把头完全包住,脸上浓牧艳抹,擦着口红,但是当时的灯光并不亮。她
听到什么呢?她看到那个轻佻的女人退回五号房,然后听到房里有个男人的声音说:
‘快滚吧,女孩。’哈哈,她看到的根本就是个男人,听到的根本只有男人的声音!
可是这个点子倒真巧妙,汉特先生。”白罗转身平静地看着大卫·汉特。
“你是什么意思?”大卫冷酷地问。
“现在起,我要跟你说故事了。那天晚上九点左右你到史泰格旅馆,本来是要
去付钱而不是去杀人的,可是你看到了什么呢?你发现敲诈你的人趴在地上,被人残
忍地谋杀了。你的脑筋动得很快,汉特先生,马上就知道自己碰到了很大脑危险。
你进史泰格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所以你本来打算立刻离开,赶上九点二十分的火车
回伦敦,然后发誓说你根本没到过温斯礼村。没想到你路过树林的时侯,意外地碰
到马区蒙小姐,而且你看到火车已经在冒烟,知道赶不上火车了。可是马区蒙小姐
不知道时间,你告诉她是九点十五,她便马上相信了。”
“为了让她相信你确实赶大火车,你又马上想出一个很聪朋的计划。事实上,
在当时的情形下,你也必须想办法使别人完全不会怀疑你。”
“于是你又悄悄回到富拉班,戴上你妹妹的头巾,拿了一支她的口红,又化了
很戏剧化的浓妆。”
“你在适当的时候回到史秦格旅馆,先让那位老太太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又
回五号房。你听到她要回房的声音。就走到走廊上,又马上退回房里。,大声说:
‘最好快滚吧,女孩’”
白罗停下来喘口气。
然后又说:“表演得真像。”
“真的吗?大卫,”绫恩大声问:“是真的吗?”
大卫张嘴大笑。
“我觉得我自己很会扮演女人,老天,你们真应该看看那个老太婆的表情!”
“可是你怎么会十点还在这里,十一点又从伦敦打电话给我呢?”绫恩困惑地
问。
大卫·汉特朝白罗微微一弯腰。
“一切都由万事通赫邱里·白罗先生来解释,”他说,“你说我是怎么做的
呢?”
“很简单,”白罗说:“你从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令妹,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十一点四分整,她打电话到温斯礼村三十四号,马区蒙小姐接电话,接线生查证过
号码之后,一定说过‘伦敦来的电话’,或者‘伦敦,请说话’之类的话对不对?”
绫恩点点头。
“接下来,罗莎琳挂上电话,你——”白罗对大卫说,“小心配合好时间,拔
了三十四号,接通之后,按了A钮,用伪装的声音对马区蒙小姐说:‘伦敦打给你的
电话。’这些日子‘长途电话中间间断一两分钟根本不奇怪,马区蒙小姐顶多以为
又接了一次线。”
绫恩平静地说:“原来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对吗?大卫。”
她的声音虽然非常平静,但却包含着一种难言的意味,大卫猛然抬头看着她。
然后他对白罗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一点都没错,你的确什么都知道!老实说,我当时真是吓坏了,我一定要马
上想办法。打完电话给绫恩之后,我走了五哩路到德斯比,再搭早上的运牛奶的火
车回伦敦,悄悄溜回公寓,及时把床单弄成睡过的样子,又和罗莎琳一起吃早餐。
我从来没想到警方会怀疑她。
“当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杀的”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杀他。我觉得除了我
和罗莎琳之外,绝对没有任何人有谋杀他的动机。”
白罗说:“最困难的就是这一点——动机、你和令妹可能有谋杀亚登的动机,
而柯罗德家的每个人又有谋杀罗莎琳的动机。”
大卫严厉地问:“这么说,她的确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自杀了?”
“是的;这是一桩仔细计划过的谋杀案。有人把她的安眠药换成一颗吗啡丸——
放在瓶子底下。”
“药丸?”大卫皱眉道,“你不会是说——不可以是林尔尼·柯罗德吧?”
“喔,不是,”白罗说,“你知道,其实柯罗德家任何,个人都可能把药丸换
成吗啡,凯西婶婶可以在离开之前偷偷换掉,罗力曾经送牛油和蛋到富拉班给罗莎
琳,马区蒙太太去过,杰若米·柯罗德太太也去过,就连绫恩也去过,而且这些人
全都可能有杀人动机。”
“绫恩没有半点动机。”太卫大声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有‘很多’动机吗?”绫恩说。
“对,”自罗说,“就因为这样,这个案子才会那么复杂。大卫·汉特和罗莎
琳·柯罗德有谋杀亚登的动机——可是他们并没有杀他。你们柯罗德一家都有谋杀
罗莎琳·柯罗德的动机,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真正的动手。这个案子就是这样,往
往和意料之中相反,杀死罗莎琳·柯罗德的人、就是会因为她的死遭到最大损失的
人。”他轻轻转过头来,“就是你杀了她,汉特先生。”
“我?”大卫大声说,“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妹妹?”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罗莎琳·柯罗德早就在差不多两年前被敌机炸死
了。你杀死的女人是个叫爱玲·柯瑞根的年轻爱尔兰女佣,我今天刚收到从爱尔兰
方面寄来的照片。”
他边说边拿出口袋里的照片。大卫像闪电一样飞快地抢过照片,跑向门口,用
力带上门走了。罗力愤怒地大吼一声,也追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白罗和绫恩两人。
绫恩哭着说:“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不,这的确是事实。有一次,你幻想大卫·汉特不是罗莎琳的哥哥,其实你
当时已经看出一半事实,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很符合已知的事
实。这个罗莎琳是天主教徒(却不是安德海的太大),她非常喜欢大卫,一切都听他
的,可是她一直受到良心的责备,空袭事件发生之后,他妹妹死了,戈登·柯罗德
也死了——所有刚得到的荣华富贵全都消散了,后来他发现年龄和他妹妹差不多的
这个女孩子没死,只是失去了知觉。不用说,他和她早就有关系,所以有把握她一
定会听他的。”
“他对女人的确有一套。”白罗谈淡地说,没有去看羞红了脸的绫恩。
“他很会把握机会,马上抓住这个发财的机会,把她认作自己的妹妹。她醒来
之后,发现他在床边,他用甜言蜜语说服她扮演这个角色。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他接到第一封勒索信的时候,一定非常惊惶。我从一开
始就一直问自己!大卫·汉特会是那么轻易就受人敲诈的人吗?看起来,他好像也不
知道敲诈他的人到底是不是罗勃·安得海。怎么会这样呢?罗莎琳·柯罗德当然知道
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丈夫啊。为什么不让她看看那个人,就忙着送她到伦敦去呢?只
有一个可能——他不能冒险让那个人看到她。要是敲诈他的人真的是安得海,绝对
不能让那人知道这个罗莎琳·柯罗德根本就是冒牌货。只有一个办法,给他钱,叫
他闭嘴,然后——尽快飞到美国去。”
“但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敲诈他的陌生人居然被谋杀了——而波特少校又指
认死者就是安得海。大卫·汉特这辈子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处境。更糟糕的是,
那个女孩也开始崩溃了,她的良知越来越活跃,已经快支持不下去了,迟早她一定
会泄露出真相?让他背上罪名。再加上他对她也腻了——他爱上了你,所以他决定快
刀斩乱麻——让爱玲死。他把柯罗德医生开给她的药当中掉换了一颗吗啡药丸,一
边告诉她柯罗德家人有多可怕,一边鼓励她每晚服一颗,别人绝对不会怀疑他妹妹
的死跟他有关,因为她死了,戈登的遗产就又回到柯罗德家人的手里了。
“这就是他的王牌——有动机。我说过,这个案子根本就是上下颠倒。”
门开了,史班斯督察走进来。
白罗立刻问:“怎么样?”
史班斯说:“没事了,我们已经抓到他了。”
绫恩低声说:“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他真是为了钱白忙了一场……”
督察又补充道:“真好笑,那些人老是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我们当然警告
过他了,可是他说:‘用不着警告我,老兄,我是个赌徒……可是我知道自己什么
时候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了。’”
白罗喃喃说:
“‘世间事,也有涨潮时节,
及时把握,便能致富……’
不错,潮水会涨……可是也会消退……甚至会把人拖进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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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潮时节17
一个星期天早上,有人敲罗力·柯罗德农场的门,他开门一看,发现绫恩站在
门外。
他后退了一步。
“绫恩!”
“我可以进来吗?罗力。”
他又退后一点,她从他面前走到厨房。她刚从教室回来,头上还戴着帽子。她
缓缓地举起手,几乎有点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似的脱下帽子,放在一旁的窗台上。
“我回来了,罗力。”
“你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这句话:我回来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和你的家,我以前好傻,已
经看到旅程的尽头了,却不知道这就是终点,你难道不懂吗?罗力,我回家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绫恩,我……我曾经想杀死你。”
“我知道,”绫恩扮个鬼脸,用手指摸摸喉咙,“其实我就是那时候才发现自
己实在太傻了!”
“我不懂!”罗力说。
“喔,别傻了,我一直都想嫁给你,不是吗?但是有一段时间我和你疏远了——
我觉得你太温顾,跟你生活在一起,会很安全——可是也很乏味。大卫既危险又吸
引人,所以我爱上了他——老实说,也是因为他对女人太了解了。可是这些都太浮
泛,太不真实了。你勒住我脖子,说如果你得不到我,任何人都别想得到我,那时
候,我就知道我会永远属于你了!可惜当时好像已经觉悟得太迟了,幸好赫邱里·
白罗及时赶到,我还是可以永远属于你了,罗力!”
罗力摇摇头。
“不可能,绫恩,我已经谋杀了两个人……”
“胡说!”绫恩大声说:“别那么顽固!要是你只是跟一个魁梧的大个子男人吵
架,揍了他一拳,他自己往后倒在炉围上碰死了——那根本不是谋杀,在法律上也
不会成立。”
“可是过失杀人也要坐牢阿。”
“也许。如果你真的坐牢,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波特的死我也要负道义上的责任。”
“不,用不着,他已经是个能够完全自立作主的成人——他可以拒绝你的提议。
谁也不能把自己张着大眼睛去做的事怪罪在别人身上。你要求他做不诚实的事,他
自己答应了,后来又反悔,自己想个简单的办法解决了。这只能怪他太懦弱罗力仍
旧固执地摇摇头。
“没用的,女孩,你不能嫁给犯人。”
“我想你不会坐牢,要不然警察早就来抓你了。”
罗力张大了眼睛。
“可是这一切……过失杀人……贿赂波特……”
“你凭什么以为警方知道这些事?”
“白罗那小子知道。”
“他不是警察。我告诉你警方怎么想:他们知道大卫那天晚上也在温斯礼村,
所以以为亚登和罗莎琳都是他杀的,不过他们只会控告他一项罪名——因为没有必
要重复。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认定他是凶手,就不会另外调查别人了。”
“可是白罗那家伙……”
“他告诉督察那是意外,我想督察一定会嘲笑他。总而言之,我相信他不会告
诉任何人。他实在是个可爱的……”
“不,绫恩,我不能让你冒险,别的不说,我……唉,我是说,我能相信我自
己吗?我……这样对你并不安全。”
“也许!可是你知道,罗力,我真的爱你,而且你过了一段那么痛苦的日子,
更何况,我从来不在乎是不是很安全,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