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钥匙开门进去,慢慢地走到我的房间。桌上有一封信,我急忙撕开。读这封信时,我楞在那儿,双脚不能动弹。
是律师事务所来的信。
亲爱的先生(信这么写着)——我们过世的客户赫邱里·波洛先生指示我们寄内附的这封信给你。那是他死前一周交给我们的,他交代我们在他出事后的某一特点时间把这信交给你。
你忠心的朋友,等等
我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这绝对是波洛的信。我认识他那熟悉的笔迹。我内心沉重而急切地拆开那封信。
我亲爱的朋友(信是这么开始的)——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必为我伤心落泪,只要听从我的指示。收到这封信时,马上回南美洲。不要冥顽不灵。我请你回去,并不是为了感情上的原因。这是必须的!这是赫邱里·波洛计划的一部分!多言无益,此致一个有我的朋友黑斯抵拟稿斯那样敏锐智慧的人。
打倒四大魔头,我向你致敬,我的朋友,我在九泉之下向你致敬。
永远是你的朋友
赫邱里·波洛
我一再地读着这封惊人的信。显然,这个令人拍案叫奇的人对每一件可能的事都早已安排妥善,因此,连他的与世长辞都不会使他的计划受到干扰!以后,我是积极活动的一分子——他则是指挥的天才。不容置疑地,在海外,我将会收到详尽的指示。同时,我的敌人相信我顺从了他们的警告,将不再为我的事费心,那,我就可以再回来,不被怀疑地,肆意破坏他们的计谋。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会耽搁我即时离去的计划了。我发出电报,买好穿船票,一周后,我已经搭上通往布宜诺斯艾利思的安妮亚号了。
船刚离码头时,一个服务生送来一张便条。他说是一个穿皮衣的高大男士交给他的,那人是最后一个离开跳板的人。
我打开。内容简短扼要。
上面写着:”你很聪明。”下面签着一个大大的阿拉伯字4。
我心中暗笑。
海上波浪不大。我决心不管其他乘客,独自享受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餐,玩了一两次桥牌,然后,进去船舱里,像我一贯旅行一样,睡得像跟木头。
我觉得有人一直在摇我,醒了孤立。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我看到一个船上的办事员站在我前面。我坐起来时,他舒了一口气。
“感谢老天爷,我终于把你叫醒了。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你一向睡得这么熟吗?”
“怎么了?”我仍旧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船上出了什么事吗?”
“我以为你比我还清楚呢。”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海军总部来的特别指示。有艘驱逐舰在等着要载你走。”
“什么?”我大叫,”在海中?”
“看起来真是神秘悬疑,不过,那不关我的事。他们派了个年轻人上船,他会来就你的床位,我们都必须保密。现在,你起来穿好衣服,好吗?”
我照他告诉我的去做,却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惊讶。他们放了一艘船下去,把我护送到驱逐舰上。在那儿,我颇受礼遇,可是,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副舰长指示要在比利时海岸的某处放我下去。他知道的和他应该做的就是如此。
整件事情就像一场梦。我深信这些都是波洛计划的一部分。我必须相信我死去的朋友,照着去做。
我很顺利地在指定的地方上岸。已经有一辆汽车等在那儿,马上载我穿过平堤的法兰德平原。那天晚上,我在布鲁赛尔的一件小旅馆过夜。第二天,我们继续走下去。地形越来越高,树木越来越多。我知道我们正穿过亚尔丁森林高原地区,我突然想到波洛说他有个兄弟住在史巴。
不过,我们并没有去史巴。我们驶离了大路,渐渐地转入山区一条枝叶繁茂的路,到了一个小村落,山边有一间单独的白色别墅,车站停在别墅的绿门前。
当我到达是门开了。一个年老的男佣站在门口行礼。
“黑斯丁斯上尉吗?”他用法语说,”黑斯丁斯上尉,请跟我来。”
他带我穿过走道,打开后面的一道门,站在旁边让我进去。
这间房间西向,现在是下午,满屋的眼光使我眨了眨眼,后来,我看清楚了,我看到一个人伸出手来欢迎我。
那是——哦,不可能,怎么可能——不过,没有错。
“波洛!”我叫,第一次没有躲开他的拥抱。
“没错,是没错,这是真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杀死赫邱里·波洛的!”
“不过,波洛——为什么?”
“战争中之诡计,我的朋友,一个战争中的诡计。现在,我们已经成功在望了。”
“但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不,黑斯丁斯,我不能。否则,你在葬礼那一幕绝不会那么真实的。真是棒。我们一定要使四大魔头相信。”
“不过,当那一幕后——”
“不要认为我太没有感情。其实,我这么骗人也是为了你。我自己是牺牲生命,在所不惜的,但是,让你一再冒险,我的内心却愧疚不安。所以,爆炸之后,我想出了一个妙计。那个好心的瑞契威帮我完成这个计策。我死了,你会回南美洲。然而,我的朋友,你却不肯那么做。最后,我只好安排一封律师的信和一段冗长的旅程。不过,你终于来了——那是一件好事。现在,我们在这儿——隐居在此——直到大举成功之日——最后歼灭四大魔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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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四号诡计得逞
我们宁静地隐居在亚尔丁森林高原地区,静观世界中的事务进展。每天,我们收到好几份报纸,拨洛还会收到一大堆信,显然包括一些报告。他从来没有把这些报告拿给我看,不过,通常我可以由他的态度来判断他是否满意这些报告。他认为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委员能获胜的计划,他对这个计划的信心从不动摇。
“虽然,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黑斯丁斯,”他有一天说,”但是,我一直害怕你的死会是我的过错。那种恐惧使我神经紧张——如你所说的,好象随时整装待命,一刻否松懈不得。不过,现在,我却很方向,即使他们发现在南美洲登陆的那个黑斯丁斯上尉是个冒牌货(我不觉得他们会发现,他们不可能派一个认识你的爪牙到那儿),他们只会相信是你用你自己的智慧想要先发制人,他们不会花太多心去发现你行踪。他们认为我已经死了,这是最重要的事实,他们完全相信这一点。他们会继续推行他们的计划的。”
“然后呢?”我急急地问。
“然后,我的朋友,赫邱里·波洛的伟大复活!在最后关键时刻,我再度出现,把一切搅乱,用我独一无二的方式赢得最高胜利。”
波洛的自负是变化多端、冷漠无情的,能经得起任何打击。我提醒过他一、两次,我们的敌人总是胜过我们一筹。但是,我知道这没有办法减低波洛对他自己计划的信心和热忱。
“你知道,黑斯丁斯,这就像你玩桥牌的小技巧。无疑地你会了解?你拿了四个杰克,把它们分开,一张放在最上面,一颉颃放在最下面,像这种方式把它们分开——你把牌分二部分,再洗牌,它们最后又在一起了。那是我的目标。到目前为止,我很满意,我们偶尔攻击四大魔头中的一个,偶尔攻击另一个。不过,最后,我会把他们围在一起,就相一付牌中的四个杰克一样,一网打尽的。”
“你要怎么使他们聚在一起?”我问。
“等待完美时机。隐居到他们要开始行动的时候。”
“那也许要等很久。”我发牢骚。
“一向没耐心,好黑斯丁斯!不会,不会太久的。他们害怕的那个人——我——已经不存在了。我最多给他们两、三个月的时间。”
他说到有人已经不在了,使我想到英格斯和他的悲剧性死亡。而且,我记得我还没跟波洛说过在圣·吉儿斯医院那个临死的中国人是事情。
他很专心地听着我说。
“英格斯的用人,呃?他所说的是一些意大利话?奇怪。”
“这就是为什么我怀疑这是四大魔头的阴谋。”
“你的推理有误,黑斯丁斯。用用你的灰色小细胞。如果敌人真的要欺骗你的话,他们会要那个中国人说清晰的洋泾浜英语的。你的想法不对,消息是真的。再告诉我一次你听到的,好吗?”
“首先他提到韩德尔的缓慢曲,接着他说一个像'卡若萨'的音——那是载客的火车,不是吗?”
“没说其他的吗?”
“恩,只有在最后他低声说一些像'卡拉'——女人的名字。还有'靳亚',我想。不过。我觉得后来这些音没有什么用。”
“你不觉得有余,黑斯丁斯,卡拉·靳亚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我不觉得——”
“我亲爱的朋友——你永远不会觉得——不管怎么说,英国人是不懂地理的。”
“地理?”我叫,”地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敢说汤玛士·库克会解释得更切要些。”
和平常一样。波洛拒绝回答——一贯他最气人的习惯。不过,我注意到他欣喜欲狂,好象已经抓到一些要点或什么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了,除了过歌有点单调外,其他一切都不错。别墅中有许多书,还可以四处闲逛,但是,有时我觉得被迫不能活动实在很烦。我很惊讶波洛怎么能够这么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的生活宁静安详。一直到六月底,在波洛给他们的最后期限内,我们有了四大魔头的消息。
有一天清晨,一辆汽车开到别墅,这在我们平静的生活里颇不寻常,我赶快冲出去看个究竟。我看到波洛在和一个看起来很友善的年轻人说话,这个年轻人的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
波洛替我介绍。
“这是哈威上尉,黑斯丁斯,你们情报机关的风云人物。”
“我觉得恰好相反,是无名小卒才对。”这个年轻人高兴地笑着说。
“我应该说对那些知道实情的人来说,他是风云人物。不过,大多数还威的朋友和知道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和善,但是,呆呆的年轻人——只热中于快步舞和每一种叫得出名字的舞来。”
我们都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波洛说,”你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我们确信如此,先生。从昨天开始,中国在政治上是完全孤立了。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任何种类的新闻、无线电或其他通讯设备可以和他们联络——就是完全的封锁——和静寂。”
“李长彦已经表明意图。那其他的人呢?”
“亚伯·赖兰一周前到达英国。昨天到欧洲大陆。”
“奥利维叶夫人呢?”
“她昨天晚上离开巴黎。”
“到意大利?”
“到意大利,先生。就我们判断,他们都是到你指的地方去——但是,你怎么会知道——”
“啊,这不是我的功劳!是这个黑斯丁斯的工作。他大智若愚,你知道,不过,尽管如此,那些情报已经很足够了。”
哈威赞赏地看着我,我觉得颇不自在。
“那,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波洛说,他现在脸色苍白,神情严肃,”时机到了,都安排好了吗?”
“你命令的一切都做了。意大利政府、法国政府和英国政府都为你撑腰,而且,彼此之间配合得很好。”
“事实上,这是一个新的协商。”波洛淡淡地说,”我很高兴笛亚度终于相信了。好,我们要开始行动了——或者该说,我要开始行动了。你,黑斯丁斯,留在这儿——是的,拜托你,真的,我的朋友,我是说真的。”
我相信他是说真的,但是,我不满意这样地被留下来。我们的争论很短,不过,却具有决定性。
一直到我们在通往巴黎的火车中,他才承认,其实他很高兴我的决定。
“因为你有任务要担当,黑斯丁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没有你,我可能会失败。不过,我觉得我有责任要你留在那儿。”
“有危险,呃?”
“我的朋友,只要有四大魔头的地方就会有危险。”
到罢了后,我们开车往东门,波洛终于宣布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要去波沙诺和意大利的提洛尔。
哈威不在我们车厢时,我利用机会问波洛为什么他说发现约会地点是我的功劳。
“因为,那是事实,我的朋友。我不知道英格斯怎么拿到这个情报。不过,他确实要他的用人送情报给我们。我的朋友,我们要到卡瑞西,新的意大利名字是卡若萨湖。现在你知道你的'卡拉·靳亚'、'卡若萨'和'缓慢曲'是怎么来的了——韩德尔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也许,有些情报是英格斯先生传出去时就有些误差的。”
“卡瑞西?”我问,”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告诉过你,英国人是不懂地理的。可是,事实上,它是一个远近驰名、风光明媚的夏天避暑胜地,高4000尺,在白云石山脉的中心。”
“四大魔头约在此见面吗?”
“应该说他们的总部在此。暗号已经通知出去了每他们想从世上消失,隐居在他们山间的城砦里签署命令。我曾经做过调查——他们采集了石头和矿产,这件事表面上是一家意大利小公司开采的,其实,是由亚伯·赖兰控制的。我敢断言,山的中间已经被挖空,建筑了一个广大的地下住所,隐秘而难以接近。在那儿,组织的领导人物可以经由无线电把他们的命令传送到每一个国家内成千上万的爪牙。在那个白云石山脉的峭壁中,世界上的独裁者将会出现。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赫邱里·波洛的话,他们会出现。”
“你真的相信着一切吗?波洛。那么,文明世界的军队和一般机械做什么用呢?”
“那些东西在俄国做什么呢?黑斯丁斯。这将是一个无限大规模的俄罗斯——还有这个附带的威胁——奥利维叶夫人的实验会有比以前更进一步的发展。我相信在某种程度内,她已经可以使原子能产生作用,应用到她的目的上,她利用空气中的氮做实验,成果非凡,她还试着集中无线电能,那样,一阵强大的指向性电波就可以以某一特定点为定焦点。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确实知道她的实验进展到什么程度,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她发表过的要更进步。她是一个天才,那个女人——居里夫妇和她相比就变成没有什么了。她的天才加上赖兰几乎是无法估计的财力,还有李长彦的脑筋,有史以来最好的犯罪脑筋来指挥计划——唉,如你所说的,这些对文明来说不可能全是障碍。”
他这番话令我深思。虽然,波洛有时喜欢夸大其词,但他并不是一个杞人忧天型的人。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们从事的是一件多么令人胆怯的奋斗。
哈威很快地回来了,旅行继续着。
差不多中午,我们到达波沙诺。我们在那儿换乘汽车。好几辆大型汽车停在市镇的中央广场等人,我们三个上了其中一辆。尽管那天天气很热,波洛自双眼以下还是裹满了厚大衣和围巾,所能看到的只有他的眼睛和耳朵顶端。
我不知道他这么穿着是小心呢,或只是因为他特别怕着凉。我们在车上坐了好几个小时。这段路程真是漂亮。我们先是在一边有瀑布慢慢地流着的高大悬崖峭壁间弯来转去。接着,出现在肥沃的山谷中,这个山谷持续了好几哩,然后,我们平稳地蜿蜒而上,光秃秃的山顶出现了,底下有茂密的松树。整个地区自然可爱。最后,有几个急转弯,路两旁都是松树,转眼间,我们已经在一间大旅馆前,目的地到了。
我们已经先订好房间,哈威带我们直接上去。从房间可以一眼望到山顶和通往山顶的松树。波洛指了指那边。
“那里吗?”他低声问。
“是的,”哈威回答,”那儿有一个地方叫菲森拉比兹——很多大石头古怪地堆在旁边——一条小径曲折地穿过这些大石头。采石处在那个地方的右边,不过,我们猜测入口可能在菲森拉比兹。”
波洛点点头。
“来吧,我的朋友。”他对我说,”我们下来,坐在阳台伤风晒晒太阳。”
“你想这么做?”我问。
他耸耸肩。
阳光很好——事实上,我觉得强了些。我们没喝茶,喝了一些加奶精的咖啡。然后,我们上楼解开我们行李。波洛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这种时候,他最不容易亲近。有一、两次,我还看到他摇头、叹息。
一个在波沙诺下车,后来,又在一辆私人车上碰到的男人很引起我的注意。他很矮小,不过,他之所以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是他几乎穿得和波洛一样紧密。比波洛还过分是的,他除了厚大衣和围巾外还带了一副兰色的大太阳眼睛。波洛好象对我的看法不太在意,但是,当我从卧房探出头,告诉他那个可疑的男人正在旅馆附近漫步时,他也承认其中有点蹊跷。
我要我朋友不要下去吃晚饭,不过,他坚持要去。我们很晚才进餐厅,侍者指着一张靠窗的餐桌给我们。我们坐下时,注意力被瓷器掉落的破碎声和叫喊声吸引住了。一盘未熟的豆子被打翻到我们隔桌的男人身上。
领班来了,大声地道歉。
没多久,那个犯错的侍者端汤来给我们,波洛对他说:
“那件事情实在很倒霉。不过,并不是你的错。”
“先生,您看到了?不是,真的不是我的错。那位男士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我以为他什么病发作呢。我没有办法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我看到波洛眼睛中闪着我很熟悉的绿色光芒。当侍者离开后,他低声对我说:
“你看,黑斯丁斯,赫邱里·波洛的眼力——如假包换的本人。”
“你认为——”
我没时间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到波洛手在我的膝上,他兴奋地小声说:
“看,黑斯丁斯,快看。他吃面包的习惯!第四号!”
确实,坐在我们隔桌的男人,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正在不自觉地按着面包。
我仔细地研究着他。他脸部有点肥大,没留胡须,脸色有点像肉包子似地不健康的苍白,眼先有黑圈,从鼻子到嘴角处有深深的皱纹。他的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他没有什么地方像第四号曾经扮演过的角色。真的,如果不是他吃面包的习惯——他自己显然不知道的习惯,我一定会肯定地说我没见过坐在那儿的那个男人。
“他认识你。”我嘀咕着,”你不应该下来的。”
“我的好黑斯丁斯,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装了三个月的死啊!”
“来使第四号吓一跳?”
“在他必须决定迅速行动或放弃行动之时吓他一跳。我们有这个大好处,他不知道我们已经认出了他。他想他的新伪装万无一失。我真感激佛罗西·梦露告诉我们他这个小习惯。”
“现在要怎么做?”我问。
“能做什么?他认出他唯一害怕的人,这个人在四大魔头的计划即将成功之际,奇迹式地复活了。奥利维叶夫人和亚伯·赖兰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人家以为他们是去柯提那,只有我们知道他们已经退隐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我们到底知道多少?这是第四号目前在询问他自己的。他不敢冒险。我们必须尽量克制自己。哼,让他去设法制服赫邱里·波洛!我已经准备好了。”
当他说完话,隔桌的男人站起来,走出去了。
“他出去安排一切了。”波洛平静地说,”我们到阳台喝咖啡,好吗?我的朋友。我想,那会很愉快的。我先上楼穿件大衣。”
我走出阳台,内心有点不安。波洛的保证并不十分令我满意。不过,我们已经小心翼翼了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我下决心提高警惕。
无分钟后,波洛回来了。和他平常预防着凉时的装扮一样,全身包裹得异常紧密,一直包到耳部。他坐在我旁边,细细地品味他的咖啡。
“只有在英国咖啡才那么浓烈,”他说,”早欧洲大陆,人民知道咖啡对消化的重要性,因此,烹调得恰倒好处。”
他说完话,隔桌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阳台上。他笔直地走过来,拖一个椅子到我们桌边。
“我希望你们不介意我和你们一桌。”他用英文说。
“不介意,先生。”波洛说。
我觉得很不自在。虽然,我们是在旅馆的阳台上,有许多人在我们旁边,但是,我不满意这儿。我感觉到危机重重。
“这时,第四号的态度很自然地和我们聊了起来,聊地很难令人相信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他谈到探险和汽车旅行,装成一付对附近很熟悉的样子。
他从他的口袋中拿出一根烟斗,开始点火。波洛拿出他的小香烟盒。当他放一根在他唇间时,这个陌生人身子前倾,手里拿了根火柴。
“我来帮你点火。”
他说话时,事先毫无预兆地,所有的灯都熄了。有玻璃杯的丁零声,一种有刺激味道的东西放在我鼻下,我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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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菲森拉比兹
我失去了大概不到一分钟的知觉,醒来时,有两个人架着我。他们每个人架着我的一根手臂,支持我的重量,我口中被塞了东西。四周一片漆黑,我想,我们不是在室外,而是穿过旅馆。我可以听到四周有人们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在叫着、质询着:“灯是怎么了?”架着我的人踉踉跄跄地下了几格阶梯。我们经过一个地下通道,然后经由一个门,到达户外,再穿过旅馆后面的一道玻璃门。最后,我们隐匿在松树下。
我瞥了一下和我同病相怜的人,发现到波洛也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诡计的牺牲者。
第四号旁若无人,大胆妄为地赢了。我想他在我们的鼻下敲破了一小管子的四乙铅氯化物。然后,趁着黑暗中的混乱,他的同谋,也许是隔桌的客人,塞住了我们的嘴巴,快速地把我们架走,带我们穿过旅馆,躲避追寻。
我没有办法描绘接下来这一个小时的经过。我们以非常快的步伐穿过森林,一直往上爬。终于,我们出现在山腹一个空旷的地方,有奇异的岩石和圆石混合的地方。
这一定是哈威说过的菲森拉比兹。我们很快地在大石中弯来转去。这个地方像是鬼才设计出来的迷阵。
我们很快地停下来。一块大岩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其中一个人弯下身去,好象去推什么东西,大岩石静寂无声地自动转开,然后,一个通到山腹,隧道似的的小间隙出现了。
我们匆忙地进入。没多久,隧道边窄了,然后,有变宽,不多远,我们到一个有电器、照明设备的宽敞石室。他们拿走了塞在我们口中的东西。面对着我们的第四号脸上带着一种嘲弄性的胜利,他做了个手势,我们被搜查身体,我们口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包括波洛的小自动手枪。
心中一阵剧痛,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们被打败了——毫无转机地被打败了,一切都已经结束。
“欢迎大驾光临四大魔头总署,波洛先生。”第四号语带讽刺地说,“能再见到你真令人喜出望外。不过,就只为了这样,你由坟墓中再回来一趟,值得吗?”
波洛没有回答,我不敢看他。
“从这儿走。”第四号接着说,“我的同志们看到你来了,一定大为吃惊的。”
他指着墙上的一道窄门。我们穿过那门,发现已经到另外一个房间。房间的另一端有个桌子,桌子后面放了四张椅子。最旁边的一张椅子没人坐,不过,上面放了一件中国式的背心。第二张椅子,亚伯·赖兰先生抽着雪茄坐在那儿。靠在第三张椅背上的是有一双灼热眼睛和修女一般面容的奥利维叶夫人。第四号坐到第四张椅子上。
我们在四大魔头前面。
我面对那张没没人坐的椅子时,第一次完全感觉到李长彦的存在。虽然,他人远在中国,但是,他仍然控制和指挥着这个作奸犯科的集团。
奥利维叶夫人看到我们时低声叫了一声。赖兰较能自制些,只是取下了雪茄,扬起他班白的双眉。
“赫邱里·波洛先生。”赖兰慢条斯理地说,“这真是令人高兴的意外。你骗过了我们。我们以为你已经入土为安了。没关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声音中有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奥利维叶夫人没说话,不过,她眼睛中冒着火,而且,我也不喜欢她那种阴沉的微笑。
“夫人和先生们,晚安。”波洛平静地说。
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突如其来的说话,我看了看他。他看起来很镇静。不过,他的整个形象不同了。
我们身后有沙沙的衣服声,维拉·露斯考夫女伯爵进来了。
“啊!”第四号说,“我们忠心能干的助手。你的一个老朋友在这里,我亲爱的女士。”
女伯爵用她一贯快速的动作转过身来。
“老天!”她喊,“小个子!啊!他真是像猫似地有九条命!哦,小个子!为什么你要搅入这件事情?”
“夫人,”波洛鞠个躬说,“我像伟大的拿破仑一样,是属于大军的。”
他说话时,我看到她眼中闪着一抹突然的怀疑,这时,我知道我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了的事实。
我身边这个人不是赫邱里·波洛。
他们长得很像,非常地相像。同样的蛋形头,同样有点圆胖、神气十足的形象。不过,声音不同,眼睛不同,这个人的眼睛不是绿色,而是深色的。还有,胡须——他那闻名的胡须?
我的思潮被女伯爵的声音打断了。她走向前,她的声音洋溢着兴奋。
“你被骗了。这个人不是赫邱里·波洛!”
第四号不相信地叫着,女伯爵身子前倾,用力拥抓波洛的胡须。胡须被拉下来了,就在她手中,事实已经完全摆在眼前。这个人的上唇有一个小伤疤,使整个脸完全不同了。
“不是赫邱里·波洛。”第四号低语,“那,他会是谁?”
“我知道。”我脱口而出,然后,突然停了下列,我怕说出来会破坏一切计划。
不过,那个我仍然应该称之为“波洛”的人,鼓动地转向我。
“如果你要说,你就说吧。现在没什么关系了。计划已经成功了。”
“他是亚契·波洛。”我慢慢地说,“赫邱里·波洛的兄弟。”
“不可能!”赖兰马上接口,不过,他是震惊了。
“赫邱里的计划奇迹似地成功了。”亚契平静地说。
第四号大步跨向前来,他的声音粗暴而且充满恫吓的意味。
“成功,他成功了吗?”他咆哮,“你知不知道,没多久你就要死了——死了?”
“是的,”亚契·波洛心情沉重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了解的,有人愿意以生命来换取成功。有人愿意为国家效命疆场。我想以同样的方式为世界效命。”
直到这时,我才先到即使有人事先和我商量这件事情,我也愿意牺牲。后来,我记得波洛如何劝我不要来,我觉得平静了。
“那,你要用什么方式来为世界谋利?”
“我看,你是不了解赫邱里计划的确实内容。首先,你们的隐匿之地他好几个月前就知道了,而且,事实上,所有的观光客、旅馆服务生和其他人手是伪装的,他们不是侦探,就是情报人员。整个山上已经布满了警戒网。也许,你们有不止一个出口,不过,即使如此,你们也逃不掉了。波洛亲自在外面指挥计划。今天晚上,我从我兄弟的房间到阳台时,我的靴子上涂满大茴香果实调治成的东西。猎犬嗅到味道会跟着而来。这味道会使它们丝毫不差地找到菲森拉茨比入口的那块岩石。你要怎么出来我们,悉听尊便,罗网已经稳稳地罩在你们头上了。你们逃不了了。”
奥利维叶夫人忽地大笑起来。
“你错了。我们有一个方法可以逃,而且,和古代的参孙一样,可以同时摧毁我们的敌人。你觉得怎么样,我的朋友?”
赖兰盯着亚契·波洛。
“也许他说谎。”他嘶哑地说。
对方耸了耸肩。
“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你就可以知道我的话是真的了。他们应该已经跟到菲森拉茨比的门口了。”
他刚说完,有个脚步声远远地传来,一个人猛冲进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些什么。揩兰跳起来,出去了。奥利维叶夫人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开了一道我本来没有注意到的门。我瞟了一下里面,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使我想到她在巴黎的那间。第四号也跳起来,出去了。他拿波洛的手枪回来交给女伯爵。
“他们逃不掉的。”他狰狞地说,“不过,你最好好似是拿着这个。”
说完后,他又出去了。
女伯爵走到我们旁边,仔细地审视着我的同伴。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亚契·波洛先生。“她嘲讽地说。
“夫人,很幸运地,现在只有我们在一起,让我们来谈笔生意。你说个代价。”
“我不懂,什么代价?”
“夫人,你可以帮助我们逃走。你知道这隐匿之处的秘密出口。我问你,什么代价?”
她又大笑。
“你付不起的,小个子!哼,世界上所有的钱也买不了我。”
“夫人,我没提到钱。我是个知识分子。不过,有一个否定不了的事实——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为了换取生命和自由,我可以给你内心想要的东西。”
“那,你是个魔术师了?”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那么叫。”
女伯爵突然收起她那玩笑的态度,痛苦地说。
“呆子,我内心想要的!你能替我报仇吗?你能给我逝去的青春、美丽和快乐的心灵吗?你能起死回生吗?”
亚契·波洛非常好奇地注视着她。
“这三者中的哪一个?夫人,选一个。”
她冷笑。
“你要卖给我长生不老的仙丹,是不是?好,我和你谈笔生意。我曾经有个小孩,替我把我的孩子找回来——你就可以自由了。”
“夫人,我同意。就这么办。你的孩子将会回到你身边。由赫邱里·波洛保证。”
这个奇妙的女人又笑了——这次,笑得很久,而且,笑得很放肆。
“我亲爱的波洛先生,我给你弄了个圈套。你很好,答应要替我找回我的孩子,不过,你知道,我刚好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因此,这笔交易是片面的,不是吗?”
“夫人,我对上帝发誓,我会替你把你的孩子找回来。”
“我曾经问过你,波洛先生,你能起死回生吗?”
“那,这孩子是——”
“死了?不错。”
他向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夫人,我——这个和你说话的人再一次发誓,我会起死回生。”
她好象被迷惑住了似地盯着他。
“你不相信我,我会证实我这些话的。他们拿走了我的皮夹子,你去拿来给我。”
她出去,拿了回来。整个过程中,她一直紧握着手枪。我觉得亚契·波洛先生要唬住她的希望很小。维拉·露斯考夫女伯爵不是笨蛋。
“打开,夫人。左半边。对,现在,把那照片拿出来看看。”
她狐疑地拿出一张看起来像生活照的照片来。当她看到时,她叫了一声,好象要昏倒似地摇晃着。接着,她几乎是扑向我的同伴。
“在哪里?你告诉我,在哪里?”
“别忘了我们交易,夫人。”
“好好,我相信你。快!要不然他们要回来了。”
她抓着他的手快速而安静地出了房间。我在后面跟着。带我们从外面那间房间进入我们最初尽量的隧道,没多久,到了岔路,她走想左边。一而再地通道分叉着,不过,她没弄错,也不犹豫地带着我们走下去,越来越快。
“不知道我们赶不赶得上。”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必须在爆炸前出去。”
我们仍旧走下去。我知道这隧道向右穿过这座山,因此,我们会在面对另一山谷的那边出现。汗水不断地流到脸上,不过,我大步地冲着。
后来,在远处,我看到一束天光。越来越近。我看到绿色的树枝。我们把树推想,一边,穿出一条路来。我们又在出口了,看到礼貌微弱的光芒,每一件事情看起来艘可爱些了。
波洛的警戒网是真的,我们一出现,就有三个人攻击我们,不过,,惊叫了一声后就放开我们了。
“快!”我的同伴大叫,“快——没有时间浪费了——”
不过,命中注定他是说不完这句话的。我们脚下的地在震荡着,有一个响彻云霄的大爆炸声,整座山好象要解体一样。我们被猛然地摔到空中。
我终于醒过来了。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的一张陌生的床上。有人坐在床边。他转身走来站在我身边。
是亚契·波洛——或者,稍候,他是——
熟悉的讽刺声音驱逐了我的疑虑。
“是的,我的朋友,是我。亚契兄弟回家了——回到传说只能感。一直都是我。不只是第四号会演戏。眼中的莨菪,牺牲了胡须,和两个月前受伤的疤痕——不过,在第四号锐利的眼神下我不能冒一丝的危险。还有,最重要和最后的一招,你知道而且相信有亚契·波洛这个人!你给我的帮助很大,成功的一半荣耀应该归属于你!整件事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要他们相信赫邱里·波洛仍旧自由地指挥计划,其他一切艘是真的,大茴香果实和警戒网等。”
“不过,为什么不派给替身呢?”
“让你一个人,没有我在身旁,单独进入危险之地?你把我想成什么?而且,我一直相信女伯爵会找出路的。”
“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她怎么会相信那么不高明的一个故事——只是关于一个已死的小孩?”
“女伯爵的洞察力比你好太多了,我亲爱的黑斯丁斯。刚开始,她是被我的化妆骗了,不过,她很快就看穿了。当她说:‘你很聪明,亚契·波洛先生。’时,我知道她已经怀疑了。那是打出王牌的最好时机。”
“那些关于起死回生的冗长废话?”
“不错——不过,你知道,我一直同样这个孩子。”
“什么?”
“不错!你知道我的座右铭——准备要充分。我发现到露斯考夫女伯爵和四大魔头一伙时,我就尽可能地去调查她的经历。我知道她侧根脑筋有个孩子,据说已被杀死,我也发现到传说中有矛盾处,使我怀疑到它的可靠性。最后,我找到这个男孩,付了一大笔钱后,我拥有了他。我初次看到这小孩时,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几乎快饿死了。我把他安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和友善的人们住在一起,并且在他生活的新环境中替他拍了张生活照。因此,时机到来时,我那博人喝彩的计谋都成功了。”
“你真是个智多星,波洛;足智多!”
“我也很高兴做了这么一件事。因为,我仰慕女伯爵。如果她在这爆炸中丧生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我不太敢问你——四大魔头怎么了?”
“现在,所有的尸体都找到了。第四号的尸体几乎认不出来了,头部碎成片片。我——我真希望不是如此。我想要确定——不过,不可能了。看这个。”
他交给我一张报纸,报纸上圈了一则消息。报导李长彦筹划不久前的革命,结果,一败涂地,自杀身亡。
“我最伟大的对手。”波洛凝重地说,“我们两个主动无缘相见了。当他知道这里发生的劫难时,他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了一切问题。一个卓越的脑筋,我的朋友,一个卓越的脑筋。唉,我真希望看到第四号的脸……假使能那样——结果——唉,我是在乱想。他死了。是的,我的萼片能够眼,我们并肩和四大魔头对抗,歼灭他们;现在,你要回到你迷人的太太身边,而我——我要退休了。我一生中的伟大案件已经结束了。经过这次后,任何案件在我眼中都将是稀松平常了。不,我要退休了。也许,我将会种一些葫芦!甚至,我也可能结婚,安定下来!”
他开心地嘲笑他自己这个想法,有一点不好意思。我希望……矮小的男人通常仰慕高大、艳丽的女人——
“结婚,安定下来!”他再说一次,“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