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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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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已过。柔和的灯光照亮了瀑布饭店外面的阳台。此刻饭店里的客人大部分都待在阳台上,坐在一张张小桌子旁边。
西蒙和林内特·多伊尔走了出来,一个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头发灰白的人跟在他们旁边,这人有一副精明的美国面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行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坐在一旁的蒂姆·阿勒顿站起来走上前去。
“我想你不记得我了,”他优雅地对林内特说,“我是乔安娜·索伍德的表哥。”
“啊,是的,我真笨!你是蒂姆·阿勒顿。这是我丈夫——”声音有点颤抖,不知是骄傲,还是害羞?“这是我的美国财产托管人潘宁顿先生。”
“你一定要和我的母亲见见面。”蒂姆说。
几分钟后他们坐在一起。林内特在角落,蒂姆和潘宁顿在她两边,两人都在和她说话,争相引起她的注意。阿勒顿夫人则和西蒙·多伊尔聊天。
旋转门给推开了。优雅美丽地坐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林内特突然一阵紧张。然而看到走进阳台的是一个矮个儿男人之后,她的心情旋即松弛下来。
阿勒顿夫人说:“你不是这里唯一有名的人,亲爱的。那位好玩的矮个儿是赫尔克里·波洛。”
她轻轻地说,只是为了打破某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可是林内特听了却一怔。
“赫尔克里·波洛?原来,他这人我听说过……”
她忽然开始发愣,身旁的两位男士一时不知所措。
波洛缓步走到阳台上,可是立刻有人邀他同坐。
“请坐,波洛先生。多么美丽的夜晚!”
“的确很美丽。”他附和着。
他彬彬有礼地朝奥特伯恩夫人微笑。她那身黑色的薄绸披肩和古怪的头巾看来有些可笑!奥特伯恩夫人用她高昂的声音抱怨说:“在这里聚集了不少社会名流,不是吗?我想我们不久就会在报纸上看到相关的新闻了。社交界的美女,著名的小说家——”
她停了一下,故做谦虚地一笑。
波洛感觉到他对面那位板着脸、皱着眉的女孩在退缩,她的嘴唇绷得比以前更紧了。
“你正在写一部小说吗,夫人?”他询问。
奥特伯恩夫人颇有自知之明地一笑。
“我这人非常懒,我应该开始动手才是,我的读者等得都不耐烦了——还有我的出版商,可怜的家伙!每一封信都在催我,甚至还打电话来!”
他再一次感觉到那个女孩的身子在黑暗中移动。
“我可以告诉你,波洛先生,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撷取当地风情。《白雪黄沙》,这就是我新书的名字。内容强烈而带点挑逗,白雪在沙漠上——被初次引燃的情欲所融化。”
罗莎莉站起身来,嘴里低声咕哝了些什么,跑到下方黑沉沉的花园里去了。
“情感的表达必须强烈,”奥特伯恩夫人接着说,一边摆动头巾加强她的语气,“我的书特别强调这些,因为这些东西最重要。图书馆不收我的书,无所谓!我说的是真话。情欲,噢!波洛先生,为什么大家都那样害怕情欲?它是宇宙的中心!你看过我的书吗?”
“很抱歉,夫人,你知道,我不大看小说。我的职业是……”
奥特伯恩夫人坚决地说:“我一定要给你一本《无花果树下》。我想你会觉得这本书很有内涵,大胆坦白,但绝对很真实!”
“太感激你了,夫人。我很乐意看这本书。”
奥特伯恩夫人沉默了一两分钟,玩弄着那条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的珍珠,又朝四处飞快地看了看。
“也许——我现在就上楼拿来给你。”
“哦,夫人,请不要麻烦,晚点……”
“不,不,不麻烦。”她站起身来,“我想给你看看——”
“怎么回事,妈妈?”
罗莎莉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没什么,亲爱的。我想上去拿本书给波洛先生。”
“是《无花果树下》?我去拿。”
“你不知道书在哪儿,亲爱的,我去吧。”
“我知道在哪儿。”
女孩快步穿过阳台走进饭店。
“我真为你高兴,夫人,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波洛说,并向她鞠躬致意。
“罗莎莉?是的,是的,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她心肠硬得很,波洛先生,而且对病人毫不同情。她总是认为她最懂,认为她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身体——”
波洛朝走过的侍者打了个手势。
“想喝点什么,夫人?香草白兰地?薄荷酒?”
奥特伯恩夫人使劲摇摇头。
“不,不,我是个禁酒主义者。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什么都不喝,除了水——还有柠檬水。我受不了酒精的味道。”
“那么可以帮你点一杯柠檬苏打吗,夫人?”
他点了饮料,一杯柠檬苏打,一杯本尼迪甜酒。
旋转门给推开了。罗莎莉手里拿着一本书,向他们走来。
“这就是那本书。”她说。她的声音毫无感情,几乎是呆板的。
“波洛先生帮我点了一杯柠檬苏打。”她母亲说。
“小姐,你要喝点什么?”
“不要。”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再补上一句,“我什么也不用,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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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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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接过奥特伯恩夫人递给他的书。这本书还罩着书套,封面色彩鲜艳,画着一个短头发、红指甲、穿着像老祖宗夏娃那样的女人坐在老虎皮上。女人的头上是一棵橡树,结满颜色失真的大苹果。
书名是《无花果树下》,作者“莎乐美·奥特伯恩”。内页是出版商写的简介,吹捧这本书是剖露现代女性爱情生活的大胆写照,还有“无畏的”、“脱俗的”和“逼真的”等形容词。
波洛鞠躬致谢道:“拿到这本书我很荣幸,夫人。”
他抬起头时,正好和作家的女儿目光相遇。他不自觉地微微一颤,那女孩眼睛里所流露的痛苦,令他惊讶又悲伤。
这时候,饮料送来了,适时地打开了僵局。
波洛殷勤地举杯。
“女士们,为你们的健康干杯本句原文为法语。——译注。。”
奥特伯恩夫人轻轻地啜饮着柠檬苏打,低声说:
“好清爽,真可口!”
三个人都不做声,俯看着在尼罗河中发亮的黑色岩石。在月光下,那些石头显得很怪异,像是巨大的史前怪兽躺在那里,还有半个身子露出水面。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又很快地停息,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感觉——某种沉默和期待。
波洛把他的目光转回阳台和其他的客人们身上。是他的错觉?还是阳台上也有那种怪异的期待?仿佛观众正等待着舞台上的女主角上场。
这时旋转门又一次被推开,像是重要的时刻来临,每个人都停止了谈话,目光移向那两扇门。
一位深肤色的苗条女子身穿酒红色晚礼服走出来。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故意穿过阳台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她的举止并不过分招摇,可是不知怎么的,竟有那种主角上场的精心设计效果。
“好哇,”奥特伯恩夫人说,她把那缠着头巾的脑袋一仰,“瞧那个女孩,好像自以为是个大人物!”
波洛没有应答,他正在观察。那个女孩故意选了个位置以方便盯视林内特·多伊尔。波洛注意到林内特倾身,低声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她站起来换位子,面对另一个方向。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约五分钟后,那个女孩又换了一个在阳台另一边的座位。她坐着抽烟,安静地微笑,完全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气。可是,她那沉思的目光,似乎不自觉地总是落在西蒙·多伊尔的妻子身上。
一刻钟后,林内特·多伊尔突然站起来走进饭店,她的丈夫立即在她后面跟着。
杰奎琳·贝尔弗微笑着把椅子转过来。她点了一根烟,远望尼罗河的风景,仍然自顾自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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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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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先生。”
波洛匆忙站起来。在大家都离开阳台后,只有他还坐在那儿,两眼瞪着乌黑发亮的岩石冥想,直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惊醒过来。
这声音彬彬有礼,沉着自信,听来甜美动人,但也有点儿傲慢。
赫尔克里·波洛立刻站起身,直视着林内特·多伊尔那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身穿雪白的缎子长袍,披着一块深紫色的丝绒披肩,简直超乎波洛所能想象的娇媚可人、雍容华贵。
“你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林内特说。
这句话不像是个问题。
“是的,请指教,夫人。”
“也许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夫人,我听过你的大名,我知道你是谁。”
林内特点点头,这是她意料中的事。她以迷人又带点专断的表情说:“波洛先生,请你跟我一起到玩牌室去,我很想和你谈谈。”
“好的,夫人。”
林内特和波洛一前一后走进了饭店。她把他带入空无一人的玩牌室,示意他把门关上,然后在一张牌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波洛坐在她对面。
她开门见山,毫不犹豫地切入主题:“波洛先生,我听到很多人谈论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正巧我急需有个人帮助我,我想也许你就是最佳的人选。”
波洛微微点头:“夫人,你非常客气,可是你知道,我正在度假,这段期间我是不接案子的。”
“这有办法安排的。”
这句话并不令人感到冒犯,而且说得从容自信,可知这是一位手腕高超的女人。
林内特接着往下说:“波洛先生,我正受到迫害,这种迫害令人无法忍受,非制止不可。本来我想告到警察局去,可是我的——我的丈夫似乎认为警察局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
“也许。请你把事情再说得更详细一些,好不好?”波洛有礼貌地低语道。
“哦,我会的。这整件事其实很简单。”
没有犹豫也没有含糊其辞,林内特的思路清楚,像个精明的商人。她只略微停顿了一下,思考如何尽可能把事情说得简明扼要。
“我丈夫在认识我之前跟一位叫做贝尔弗的小姐订婚了,她也曾经是我的朋友。后来我丈夫和她解除了婚约——他们俩根本不配,遗憾的是,从此她怀恨在心……对于这件事,我……也感到很抱歉,可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她进行了一些——呃,威胁,我并不打算理会,或者说,她也不想把威胁付诸实行,可是她却以一种怪异行径来执行——我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波洛竖起双眉。
“啊,确实是一种很不寻常的——呃,报复。”
“很不寻常,而且也很可笑,叫人讨厌。”
林内特咬一咬自己的嘴唇。
波洛点点头。
“是的,我可以想象。你们夫妻俩是在度蜜月吧?”
“是的。她跟踪我们。第一次,是在威尼斯。她到那儿,也住在丹尼尔饭店,我以为这不过是个巧合,虽然感到尴尬,但也仅止于此。后来,在布伦迪西意大利南部一个滨海城市。登船时,我们发现她也在船上,我们知道她将继续乘船到巴勒斯坦,因此在这里上岸后,以为她会留在船上。可是当我们到了米纳饭店,发现她又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波洛点点头。
“那么现在呢?”
“我们搭船游览尼罗河,我……我猜很有可能会在船上看到她。可是她并没有出现在船上,我当时以为她不再那么孩子气了。可是我们到了这儿才发现,她……她也在这儿,正等着呢。”
波洛用锐利的眼光看了她一会儿。
她依然镇定自如,可是抓住桌子边缘的手指关节,却因为太用力而发白了。
“你是担心这种情况会继续下去?”波洛说。
“是的。”她停顿了一下。“当然这实在太愚不可及!杰基根本是在出自己洋相,我真想不到她竟会不顾体面、不顾尊严到这种地步。”
波洛挥了挥手。
“夫人,有时候体面和尊严必须抛到大海里去,因为有了更强烈的欲望。”
“是的,可能是。”林内特不耐烦地说,“可是她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这不是跟‘好处’有关的问题,夫人。”
波洛的语气里有些东西使林内特感到不快。她脸上泛起了红晕,急促地说:“你说得对,可是现在讨论欲望什么的是浪费时间,问题的关键是,这件事情必须被制止。”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呢?”波洛问。
“呃,当然,我丈夫和我不能再继续受这种气,这种事一定要拿法律来制裁才行。”她急躁地说着。
波洛若有所思地瞅着林内特,问道:“她有没有当众说过什么话来威胁你?有没有使用过侮辱性的字句?或是企图伤害你?”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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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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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坦白说,夫人,我看不出你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一位小姐高兴到某个地方旅行,而那刚好是你和你丈夫旅游的地点,你能怎么样呢?空气是大家自由取用的,她不需要强迫自己来迁就你们的个人意愿,毕竟这些巧遇是常常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对这件事一点办法也没有?”林内特似乎不以为然。
波洛心平气和地说:“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贝尔弗小姐有她的自由。”
“但她的行径太疯狂,我受不了!”
波洛冷冷地说:“我很同情你,夫人,尤其是想到你一向不习惯受委屈。”
林内特皱起了眉头。
“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她喃喃地说。
波洛耸了耸肩。
“你们可以随时离开,到别处去呀。”他建议说。
“那她会跟着我们!”
“很有可能。”
“真是荒谬!”
“的确。”
“不管怎么说,我……我们……何必逃跑呢?好像,好像——”
她不说了。
“是啊,夫人,好像——原因就在这里,不是吗?”
林内特抬起头来盯着波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波洛改变了语气。他微微倾着身子,声调坦率、恳切:“为什么你这么介意这件事,夫人?”
“为什么?这件事太气人!可恶到极点!我已经解释了为什么!”
波洛摇摇头。
“你并没有全部说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内特又问。
波洛身子往后一靠,两臂交叉在胸前,用一种客观而不带感情的语气说:“请听我说,夫人,我想讲一段小插曲。有一天,大概是一两个月前,我在伦敦的一家餐厅里吃饭。我隔壁的那张桌子坐了两个人,是热恋中的一对情侣,看起来非常幸福。他们谈着未来,乐观而且自信。我并非有意要偷听那些与我无关的话,可是他们才不在乎呢。虽然男的背对着我,可是我能清楚看到那位女孩的脸,一张热切的脸蛋。她的心、她的灵魂和肉体沉浸在爱情中。她不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对她来说,爱情就意味着生与死。我猜想,这一对男女已经订了婚,他们讨论着要到什么地方去度蜜月。他们打算到埃及来。”
波洛停顿下来。林内特随即问道:“然后呢?”
波洛又往下说:“虽然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但是那女孩的脸我并未忘记。我知道如果再见到她,我仍认得出来,而且我还记得那个男子的声音。我想你已经猜出来,夫人,什么时候我再次看到了那张脸,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正是在这儿,埃及。那男的是在度蜜月,不是吗?但他是和另一个女人在度蜜月。”
林内特敏感地说:“那又怎样呢?这些事我刚才就提过了。”
“没错,这是实情。”
“所以呢?”
波洛慢吞吞地说:“那位小姐提到了一位朋友,一位她确信永远不会令她伤心失望的好朋友。我想那位朋友就是你了,夫人。”
“没错,我跟你说过我们曾经是朋友。”林内特的脸红了。
“而她很信任你,是不是?”
“是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当波洛似乎不想再多说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当然这一切很令人遗憾,可是它就是发生了,波洛先生。”
“啊!说得对,夫人,它就是发生了。”波洛停了一下。“你是英国国教派的吧?”
“是的。”林内特有点儿迷惑。
“那你一定听过牧师在教堂里朗读《圣经》中的某些章节。你应该听过大卫王的一则故事,有一位富人拥有大批的羊群,却抢夺了一位穷人唯一的一头羔羊。你可以说,它就是发生了,夫人。”
林内特挺起身子,眼睛里灼烧着怒火。
“我完全懂得你的意思了,波洛先生!说得难听一点,你认为我抢走了我朋友的心上人。你们这一辈的人总是免不了以感情论事,也许这是对的,但是事实上真相并不是如此。我不否认杰基深爱着西蒙,可是你没有考虑到,西蒙对她也许并不如她对他那么一往情深。他的确很喜欢她,但是我认为在他认识我之前,他就感到所爱非人。波洛先生,请你认清事实,当西蒙发现他爱的人是我,不是杰基,他该怎么办?维持骑士风度去跟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结婚,因此而毁了三个人的一生?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判断他能不能使杰基幸福。如果他在认识我的时候已经和杰基结婚了,我承认,对杰基忠诚是他的义务,虽然我并不认同这一点。我觉得男女间如果有一方不幸福,那另一方也会感到痛苦;婚约并不真正具有约束力,如果犯了错误,当然是面对事实及早修正比较好。我承认这使杰基很难受,我也为此深感遗憾,但是木已成舟,这也是不得已的。”
“我怀疑。”
她盯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的这一切,都非常合情合理!可是有一件事你没说清楚。”
“什么事?”
“你自己的态度,夫人。你看,杰基追踪你们,你可能产生两种感受,它可能使你感到讨厌,也可能激起你的怜悯——因为你的朋友受伤太深,才使她全然不顾自己的颜面。但你的反应不是这样。当然,对你来说,这种折磨令人难忍——那为什么你仍愿意忍耐?只有一个理由,因为你问心有愧。”
林内特倏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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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四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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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敢这么说?波洛先生,你太过分了。”
“是的,夫人!我要坦诚地告诉你,我认为,虽然你极力自欺欺人,但事实上,你的确是用过一番手段才把西蒙从你朋友的手里抢过来的。我猜你也深深爱上了西蒙,但我认为你曾犹豫过一阵子,你知道自己必须有所选择——你可以克制自己,或是一意孤行。我认为整件事的主动权在你,而不是多伊尔先生。你长得很美,夫人,而且你有钱,又有聪明才智,并且深具魅力。你可以施展这种魅力,也可以收敛起来。夫人,你天生拥有一切,而你朋友的生命却只和一个人紧密相连,这点你很清楚,即使你曾经犹豫,但没有缩手,就像《圣经》里的那个富人,把穷人仅有的一头羔羊抢走了。”
一阵沉默,林内特努力控制着自己,她冷冷地说:“这些话离题太远了。”
“不,并不离题。我只是在说明,为什么你和贝尔弗小姐的几次不期而遇会使你心烦意乱。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或许不够庄重,有失女性尊严,但你内心深处却知道公道站在她那一边。”
“这不是事实。”
波洛耸耸肩。
“你不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
“绝不是这样。”
波洛温和地说:“夫人,我想你拥有了幸福的生活,你也一直很慷慨大方,而且待人和善。”
“我一直在努力。”林内特说。此时她脸上那种不耐烦的怒气已经消失,说起话来几近绝望。
“所以,当你察觉自己确实不是无心伤害别人,你会感到不安,而且迟迟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恕我冒昧,心理状态才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林内特慢吞吞地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我不愿意承认——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无法改变过去,处理事情时,应该正视现实。”
波洛点了点头。
“你的头脑很清楚。是的,一个人无法回到过去,必须接受现实。而且,夫人,有时候也只能——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