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你一眼时,你就像女人似的摇尾乞怜好。”
他不再用私人谈话的态度,改用他那讲演的方式。
“卡尔·瑞特会不会让她刺激到极痛苦的程度,以致于反抗她,结果把她打死?痈
苦会给人一个奇怪的影响。不能肯定他说情形不是如此!
“其次是威廉·柯尔曼。他的行为,瞧瑞利小姐的说法,的确是可疑的。假若他就
是凶手,就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那乐天的个性里面隐藏一个威廉·巴斯纳的个性,我
认为威廉·柯尔曼本人不会有凶手的性格,他的毛病也许在另一个方面。啊,也许列瑟
兰护士猜出是什么吧?”
那个究竟是怎样做法?我相信我当时并未露出仿佛是在想什么。
“其实我没猜想什么。”我说,有点犹豫。“但是,假若真是这样。柯尔曼先生确
实亲口说过,他可能成为第一流的伪造专家。”
“说得很中肯。”白罗说,“所以,假若他仿造那些信,丝毫不会有困难。”
“听着!听着!听着!这就是所谓‘诬陷’。”
白罗继续说下去:“至于他是不是威廉·巴斯纳,这种事情是难以证明的。但是柯
尔曼先生谈到过一个监护人——不是父亲——那么,就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否决我的想
法。”
“胡闹!”柯尔曼先生说,“你们大家为什么听这家伙这样打击我的话呢?”
“这三个年轻人,现在只剩下爱莫特先生了。”白罗继续说,“他也可能是威廉·
巴斯纳假扮的。如果他可能要除掉雷德纳大大,不管个人方面的原因是什么,我不久就
发现到我没办法从他的口中找出答案。他守密的能耐是出人意外的。我们没有丝毫办法
能激动他或骗他暴露本来面目。在所有团员之中,唯有他对雷德纳太太的个性判断得最
正确、最冷静。我以为他始终了解她确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的个性给他一
些什么样的印象,我没办法发现。我想,雷德纳太太本人可能让他这种态度刺激得火冒
三丈。
“我可以说,在所有团员之中,就个性与能力而言,我觉得爱莫特先生最适合圆满
地完成一个杀人任务,不但手法聪明,时间也计划得非常准确。”
爱莫特先生这才把眼光由自己的靴尖上抬起来。
“谢谢你。”他说。
他的声音似乎只含一点点感到有趣的意味。
“我的名单上最后两个名字是瑞洽德·贾雷和拉维尼神父。
“按照列瑟兰护士和其他几个人的证词,贾雷先生和雷德纳太太彼此之间有恶感。
他们两人都勉强装得客客气气。另外一个人,瑞利小姐,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她认为
他们两人那种不自然的客气态度有迥然不同的原因。
“我不久就觉得,毫无疑问的,瑞利小姐的想法是正确的。我是利用一个简便的办
法得到这个确切的结论:我想法子激得贾雷先生不顾一切,毫不防备的说出一套话。那
并不难。因为我不久就看出他正处于一种极紧张的状态。其实,他以前——现在也是—
—几乎已经完全崩溃了。一个人的痛苦已经忍受到不可再忍的程度时,他就没有多大力
量抵抗。
“贾雷先生的防线几乎立刻就崩溃了。他对我说一态度很真挚,我丝毫不怀疑——
他憎恨雷德纳太太。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恨她,但是,他为什么恨她呢?
“我已经说到一种女人具有足以惹祸的魔力。但是,男人也有那样的魔力!有一种
男人能够毫不费力地使女人迷上他们。这就是现在大家称为‘性感’的力量。贸雷先生
充分地具备这个特点。一开始他对他的朋友兼雇主忠心耿耿,但对他的大太漠不关心。
这就不合雷德纳太太的脾气。她必须支配一切。于是,她就着手使他成为她的俘虏。但
是,我相信,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件预料不到的事发生了。她自己,也许是有生以来
的第一次——为一种势不可当的感情征服,成为一个牺牲品。她坠入情网——真正的坠
入情网——爱上瑞洽德·贾雷。
“他呢——不能抗拒。这就是他一直忍受的,那种神经紧张的实在原因。他这个人
让两种敌对的情感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爱露伊思·雷德纳——是的,但是他也恨她。他
恨她是因为她破坏了他对好友的忠诚。一个被迫违反自己的心意而爱上一个女人的人,
他的恨已经达到举世无匹的程度。
“我这里已经找到我所需要的动机。我相信,在某一种时刻,瑞洽德·贾雷可以做
的一件最自然的事就是用他最大的杏力向那迷住他的那个美丽面孔重重一击。
“我一直相信露伊思·雷德纳的命案是一种情杀案。我以为贾雷先生就是犯这种罪
的理想凶手。
“现在就留下另外一个可以冠上凶手罪名的人——拉维尼神父。关于那个由窗外向
内窥探的陌生人,拉维尼神父的说法和列瑟兰护士的说法有一些差别。这件事便把我的
注意直接转移到那位神父身上。不同的证人提出的说明都有一些差别。但是这一次的差
别很大。而且,拉维尼神父坚持那个人的特点——斜视眼_应该让我们更容易辨认那个人。
“但是不久我就觉得列瑟兰护士把那个生人形容得实际上相当确切,可是拉维尼神
父的说法显然不是那样。看起来仿佛是拉维尼神父有意引我们往错误的方向想——仿佛
他不希望那个人让我们捉住。
”但是,情形假若如此,他必定知道一些这个奇怪人物的事。他已经让人看到同那
个人谈话。但是他们谈些什么,他的说法只是他的一面之辞。
“那个伊拉克人在列瑟兰护士和雷德纳太太看到他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想窥探窗里
的情形——雷德纳太太的窗,这是她们这样想的。但是,我曾经走过去站在她们所说的
地方看过。我发现那也一样可能是那古物室的窗。
“以后的那一天,发出一个警报。有人在古物室。虽然如此,没有发现丢了什么东
西。我觉得很有趣的一点,就是雷德纳博士赶到的时候,他发现拉维尼神父已经先在那
里。拉维尼神父说他看见那里有灯光。但是,那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辞。
“我开始对于拉维尼神父感到好奇了。前几天我曾经推测拉维尼神父也许是佛瑞德
瑞克巴斯纳。那时候雷德纳博士就一笑置之。他说拉维尼神父是一个著名的人物。我就
提出我的意见。据我推测,佛瑞德瑞克巴斯纳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开创一个事业。只
要换个名字,到了这个时候,他可能已经成为名人。不过,我仍然以为他不会把那当中
的一段岁月消磨在一个修道院。于是,一个比较简单的答案出现了。
“拉维尼神父来此以前,考察团里有人一看见他就认出是谁吗?显然没有。那么,
为什么不是有人扮作那位神父呢?我发现有一封电报拍到迦太基。本来比尔德大夫打算
同考察团一起来,可是突然病了。还有比偷看一封电报更容易的事吗?至于工作,考察
团里没有另一个铭文专家。一个聪明人只要对铭文一知半解,就可能冒充专家混进来。
到现在为止,没有多少碑文和铭文要翻译。我的印象是,拉维尼神父的见解让人觉得很
特别。
“看情形,拉维尼可能是一个骗子。
“但是,他是佛瑞德瑞克吗?“不知为什么,情形似乎不是那样。实在的答案似乎
要往一个不同的方向去找。
“我同拉维尼神父有过一次长谈。我是一个实践的天主教徒,所以我认识许多神父
和修道院的人。我发现拉维尼神父谈话之间听起来不像真是一个神父。但是,在另一方
面,我觉得在另外一个迥然不同的行业之中,他倒是一个常见的人物。我常常碰到这样
的人——但是他们不是宗教团体的人,绝对不是的!
“于是,我就开始打电报。
“后来,列瑟兰护士无意之中给我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正在古物室检查那些
金饰品。她忽然提到一个金杯上面附着一些蜡的痕迹,我呢,我就说,‘蜡吗?’拉维
尼神父呢,他说‘蜡?’只听到他那腔调就够了。我忽然灵机一动,马上晓得他方才在
那里做些什么了。”
白罗停顿下来,直接对雷德纳博士说:
“先生,我很遗憾。我可以告诉你,那古物室的金杯、金匕首、发饰,和一些其他
的东西不是你发掘出来的真品。那都是用蜡模电铸术仿制得非常聪明的铜器。我刚刚由
我收到的这封口电中知道拉维尼神父不是别人,正是劳列·孟尼尔——法国警察熟悉的
一个绝顶聪明的贼。他专门偷窃博物院的艺术品和其他一类的宝物。同他串通的是阿里
·尤塞夫,一个半土尔其人。此人是第一流的珠宝匠。过去,罗浮官博物馆有些东西曾
经让人发现到是赝品——后来他们发现到每一次都有一个著名的考古学家——以前馆长
看到而认不出的人——都在访问博物馆时接触过那些赝品,但是一问到这件事,这些有
名的人物都否认在馆方所说的那个时候来参观过!我们首先知道孟尼尔的事,就是在那
个时候。
“我发现当你的电报到的时候,孟尼尔正在突尼西亚准备在修道院下手偷窃。拉维
尼神父当时生病,不得不拒绝你的邀请。但是孟尼尔想法手弄到那个电报,掉换一封接
受邀请的电报。他这样做十分安全,即使修道士们在一个报纸上看到拉维尼神父在伊拉
克的消息(那种事本身就是不大可能的),他们只会觉得那是报纸消息不确实,这也是
常有的。
“孟尼尔和他的同谋到了。他的同谋由外面侦查古物室情形的时候让人看到。他们
的计划是由拉维尼神父用蜡印出古物的模型,再由阿里以聪明的手法制造复制品。总是
有一些收藏家出高价购买真的古物,而不会问什么令人难堪的问题。拉维尼神父会负责
达到以赝品掉换真品伪的目的——在夜晚做更好。
“当雷德纳太太听到他的声音发出惊呼时他在做些什么,这是没有疑问的。他能怎
么办呢?他连忙编了一句谎话,说他看到古物室有灯光。
“他的话,照你们的说法,颇能让人‘信以为真’。但是雷德纳太太不是傻瓜。她
也许记得那个金杯上有蜡的痕迹,于是,她就由这些事实推测到正确的结论。假若她知
道了,她会怎么办呢?现在不立刻表现出来,要等到以后向拉维尼神父透露一两句话暗
示他,看到他的狼狈样子,引以为荣。这样做不是正合她的脾气吗?她会让他知道她已
经怀疑他——但是不让他知道她知道这回事。这也许是一个危险的游戏,但是,她喜欢
危险的游戏。
“也许她那个游戏玩得太久。拉维尼神父看出实情,于是不等她发现他打算怎样,
便先下手为强。
“拉维尼神父是劳列·孟尼尔——一个贼。他也是——一个凶手吗?”
白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掏出手帕揩揩脑门上的汗,然后继续说下去。“那就是
我今天早上所处的情势。当时我看出有八个明显的可能性,可是我不知道其中那一个是
对的。我仍然不知道谁是凶手。
“但是谋杀是一种习惯。那个男人或者女人杀了一次,还会再杀人。
“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感觉,这些人当中可能有人知情,却守口如瓶——他
所看见的事会使凶手现出原形。我同列瑟兰护士到屋顶上詹森小姐站过的地方站着。她
由那里可以看见院子,那个拱门,这房子北面那一边,和两个团员。她说的话与瑞特先
生或者拉维尼神父有关吗?
“我几乎立刻就想出一个解释。假若一个陌生人由外面进来,那就只有乔装改扮才
能办到。只有一个人的外表可能是装扮的。一个生人戴一顶硬壳太阳帽、太阳眼镜,装
上黑胡子,穿上修道士穿的棉质长袍就可以进来,不会使仆人发现有陌生人进来。
“那就是詹森小姐的用意吗,或者是她知道的还更多?她发现到拉维尼神父完全是
乔装改扮的吗?她知道他并不是他冒充的那个人吗?““根据我对于拉维尼神父的了解,
我大有认为那个谜已经解答的感觉。劳列·孟尼尔是凶手。他为了要灭口,使她不能揭
发她,才把她害死。现在他发现到另外一个人看透了他的隐密。她也得除掉。
“这样一切都可以说明了,第二个命案——拉维尼神父逃之夭夭——去掉了长袍和
胡子(不用说,他和他的朋友带着很好的护照,以旅行客人的身分,穿过叙利亚,逃跑
了)。还有他把那个有血迹的石磨放到詹森小姐床下那回事,都可以说明了。就像我说
的,我觉得几乎满意了——但是还不十分满意。因为圆满的解答必须可以说明每一件事
实——而这个解答却不能、
“例如,这种解答不能说明詹森小姐临死时为何说‘那窗子——那窗子’,不能说
明她为何为了那封信突然哭泣;不能说明她在屋顶上的心理状况——她为什么害怕到令
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她为什么不肯告诉列瑟兰护士她当时在怀疑,或者知道什么?
“假若如此,那个人就有性命危险。
“我担心的主要是列瑟兰护士。她这个人精力旺盛、头脑活泼,而且好奇。我很担
心她发现的事已经太多,恐怕会影响到自身的安全。
“的确又出了另一个命案。这是你们大家都知道的。但是遇害者不是列瑟兰护士—
—却是詹森小姐。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纯粹用推理的方式得到正确的答案了。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由
于詹森小姐的命案,我就可以更快地得到答案。
“首先,我们去掉了一个有嫌疑的人一一詹森小姐本人——因为我绝对不相信自杀
的说法。
“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这第二个命案的种种事实。
“第一个事实:星期天晚上,列瑟兰护士发现詹森小姐在哭,同一个晚上,詹森小
姐烧掉一封信的一个片断。那上面的笔迹和那些匿名信上的一样。
“第二个事实:詹森小姐遇害的前一天晚上让列瑟兰护士看到站在屋顶上。列瑟兰
护士形容她当时的情形是惊骇得令人难以相信。护士小姐问她怎么啦,她说:‘我已经
看出一个人如何可以由外面进来——而且谁也不会猜想到他是这样进来的。’除此以外
她不肯多说。当时拉维尼神父正穿过院子出去,还有瑞特先生在摄影室的门口。
“第三个事实:詹森小姐被发现到奄奄一息,她唯一能说出来的话就是‘那窗子—
—那窗子’。
“那些是事实。这些是我们面对着的问题:那些信的真实性如何,詹森小姐由屋顶
上看到什么?她说‘那窗子——那窗子’是什么意思?
“好吧,让我们先谈第二个看起来最容易解答的问题吧。
“我方才所说的那个解答符合表面上的事实,但是,不能符合心理方面的条件。
“于是,后来,我站在屋顶——心里揣摩着这三点——那些信、屋顶、窗户,于是,
我看出来了——正是詹森小姐看出来的!
“这一次,我所看到的就可以说明一切!”
------------------
28
白罗环顾四周。现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方才大家感到相当轻松——紧张的
心情已经放松。现在,那种紧张的心情又恢复了。
有些重要的发现要宣布了——重要的发现——
白罗的声音镇定、冷静。他继续说:“那些信,那个屋顶——‘那个窗子’——对
了,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说明了。每件事都可以配合得恰到好处。
“方才我说过有三个人都有命案发生时不在现场的证明:其中有两个我已经说明是
不足为信的。现在我看出我的一个大错误——一个令人惊奇的错误。那第三个不在现场
的证明也是不足为信的。雷德纳博士不但可能犯杀人罪,而且我相信他确实谋害了他的
妻子。”
接着是一阵沉寂,一种困惑的、莫名其妙的沉寂。雷德纳博士什么话也不说。他似
乎仍然沉迷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不过,爱莫特先生不安地移动一下说:
“白罗先生,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你说过,雷德纳博士至少在三点差
一刻之前没离开屋顶。这绝对是事实。我可以郑重地发誓。我不是撒谎。他不可能这样
做。因为他要是离开屋顶,我不会看不见。”
白罗点点头。
“啊,我相信你。雷德纳博士没有离开屋顶。那是一件不用争论的事实。但是我所
看到的——以及詹森小姐看到的——是雷德纳博士不离开屋顶就可以害死他的妻子。”
我们都目瞪口呆地瞧着他。
“那个窗子,”白罗大声说,“她的窗子!那就是我的发现——和詹森小姐发现的
完全一样。她的窗户就在下面,不是对着庭院,而是在另一边。雷德纳博士一个人在上
面,没人看到他做的事。那些沉重的手磨和磨石都在屋顶上,随手可以拿起来,非常简
单,非常、非常简单——假定那个凶手有机会移动尸体而不会叫人看见。啊,做得很漂
亮——简单得叫人难以相信!
“听着——事情的经过是像这样的:
“雷德纳博士在屋顶上整理陶器。爱莫特先生,他叫你上去。当他留着你谈话的时
候,他注意到——那是常有的事——他注意到那个孩子趁着你不在的时候离开他的工作
岗位到院子外面去。他留你和他在一起十分钟,然后才放你走。等你一到下面喊那孩子,
他就按计划行事。
“他由衣袋里取出那个涂有粘土的假面具,那就是上一次他用来吓唬他太太的东西。
现在他用绳子把它由矮墙上面吊下去,一直垂到可以碰到他妻子的窗口为止。
“记住,那就是那个朝着田野,而和庭院方向相反的窗子。”
“雷德纳太太正躺在床上,快要睡着。她的心情很安宁、很愉快。突然之间,那个
假面具轻轻碰到窗玻璃,引起她的注意。但是,现在不是黄昏时分——那是在光天化日
之下——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她现在才发现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一种粗鲁的把戏!
她不害怕,但是很生气。于是,她做了一件别的女人处在她的地位都会做的事,她跳下
床,打开窗户,把头钻出铁栏杆外面,抬头看看是谁在捉弄她。
“雷德纳博士正在等待。他手里拿着一个沉重的手磨,准备得好好的。等到那个最
适当的时刻,他就丢下来。
“雷德纳太太微弱地叫了一声(给詹森小姐听到了),便倒在窗子下面的地毯上。
“那个手磨中间有一个洞。雷德纳博士事先由那洞里穿一个绳子。现在他只要一拉
绳子便把手磨拉上来。他把手磨有血迹的一面向下,整整齐齐的同屋顶上其他一类的东
西放在一起。
“然后,他继续工作一个小时或者更久,直到他判断该采取第二步行动的时刻来临。
他走下楼梯,同爱莫特先生和列瑟兰护士说说话,越过院子,走进他妻子的房间,这是
他自己说他在那里做些什么事。
“我看见我太大的身体在床旁边,缩成一团。有一两分钟我感到四肢麻痹,仿佛不
能动弹。最后,我过去跪在她旁边,把她的头抬起来一看,她已经死了……最后我站起
来。我觉得恍恍惚惚仿佛喝醉了,我勉强走到门口叫了出来。’
“这是一个因悲伤而精神恍惚的人很可能的说法,现在听我说我所想的实际情况。
雷德纳博士走进房里,急忙到窗口,戴上一副手套以后,将窗户关上,并且闩好。然后,
他把他妻子的尸体移到床与门之间的那个位置,然后他注意到窗户那边的地毯上有血迹。
他不能将那个地毯同另外一个掉换,因为大小不同,但是,不得已而求其次。他便把那
染有血迹的那一块地毯放到盥洗台前面,又将盥洗台前面的那一块移到窗子下面。假若
那血迹让人注意到,就会以为与盥洗台有关,而不会想到那个窗子——这是很重要的一
点,千万不可使人想到窗户与这命案有关。然后,他走到门口,扮演那个悲伤逾常的博
士那个角色。那个,我想是不难的。因为,他确实是爱他的妻子。”
“老兄啊,”瑞利大夫不耐烦地叫道,“假若他爱她,他又为什么害死她?动机在
那里?你难道不能说话吗?雷德纳?告诉他他是疯子。”
雷德纳博士既不说话,也不动一动。
白罗说:“我不是一直都告诉你们这是情杀吗?她的前夫佛瑞德瑞克为什么恐吓她
说要杀她呢?因为他爱她。你要知道,到末了,他夸下的大话兑现了。
“当然是的——当然是的——我一发现到害死人的是雷德纳博士,于是每件事都可
以配合得很妥贴。
“我第二次重新开始,踏上我的旅程——就是由雷德纳太太的第一次结婚——到接
到那些恐吓信——再到她的第二次结婚,那些信使她不敢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但是
并不阻止她和雷德纳博士结婚,假若雷德纳博士实际上就是佛瑞德瑞克·巴斯纳,那多
简单哪。
“现在我们再重新开始,这一次是由年轻的佛瑞德瑞克·巴斯纳的观点上来看。
“首先,他爱他的妻子露伊思。那种强烈的爱唯有像她那样的女人才能激发起来,
她把他出卖了,他判了死刑,他逃了。有一次火车出事,他也在内。但是,他后来设法
以另外一个人的身分出现——以年轻的瑞典考古学者爱瑞克·雷德纳博士的姿态出现。
雷德纳博士的尸体已经毁得难以辨认,因此,就很容易地当作佛瑞德瑞克·巴斯纳埋葬
了。”
“那个新的爱瑞克·雷德纳对那个愿意送他上刑场的女人是什么态度呢?首先,也
是最重要的,他仍旧爱她,于是他就着手逐渐建立他的新生活,他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
他的职业与他的趣味相合,所以,他在这方面很成功。但是,他始终忘不了支配他一生
的那一段情,他妻子的一切行动他都知道。有一件事,他已经非常冷酷地下定决心(记
住,雷德纳太太亲口对列瑟兰护士怎样形容他一一温和、亲切,但是无情),决不许她
属于任何其他的男人。每到他判断是必要的时候,他就发一封信。他模仿她的笔迹方面
一些特别的习惯,以防她也许想到要把那些信送到警察局,现在有些女人喜欢写给自己
一些耸人听闻的匿名信,这是常有的现象。假若笔迹相像,警察人员就会不假思索的断
定是这回事。同时,他让她怀疑他是否仍活着。
“最后,许多年后,他判断时机已经成熟,便在她的生活中重新登场,一切都很顺
利。他的妻子作梦也想不到他真正的身分,他如今是知名之士。那个挺拔的、漂亮的年
轻人;现在是一个有胡子、肩膀下垂的中年人。于是,我们就看到历史的重演。像以前
一样,佛瑞德瑞克能够驾驭露伊思,她第二次答应同他结婚,第一次没收到任何的信阻
止他们宣布婚事。
“但是在婚后一封信真的又寄来了。为什么?
“我想雷德纳博士不想冒险,夫妻二人在生活上那么亲近,很可能唤起她的记忆。
他希望使她永远牢记在心:爱瑞克·雷德纳和佛瑞德瑞克·巴斯纳是两个人。因此,前
者就替后者写一封恐吓信寄来。那个有些幼稚的瓦斯中毒的把戏——当然,也是雷德纳
博士安排的。仍是要达到同一个目的。
“那以后,他心满意足了。不需要再有信来了,他们可以安顿下来,夫妻俩快快乐
乐地过活。
“后来,差不多两年之后,恐吓信又开始寄来。
“为什么,啊,我想我知道其中的缘故。恐吓是构成那些信的基本因素,而且那种
恐吓是真正的(雷德纳太太老是害怕就是为此,她知道佛瑞德瑞克那种温和但是无情的
个性)。假若她移情别恋,他就要杀死她。现在,她已经迷恋上瑞洽德·贾雷。
“因此,雷德纳博士发现这件事以后,便残酷地、镇定地准备那一场谋杀的戏。
“你们现在知道列瑟兰护士在这出戏里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吗?雷德纳博士请她来
照顾他的太太。他那个相当奇怪的行为,如今得到圆满的解释了(起初我也觉得莫名其
妙)。最重要的就是,必须有一个可靠的、受过护理专门训练的证人。这样的人才能够
明确地说:雷德纳太太的尸体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去一个多小时——那就是,每个人
都可以保证她是在丈夫在屋顶的时候遇害的。也许有人会怀疑,他进她房里的时候才把
她打死。但是,当一个受过医院训练的护士确定她已死去一小时的时候,这就不成问题
了。”
“另外一件已经明白的事就是今年团里的紧张气氛,一开始我就认为这不完全是受
到雷德纳太太的影响。因为这个考察团在过去几年来,素以快快乐乐、和睦相处闻名。
我以为,一个团体中同仁的心理状态总是由于直接受到上面那个人影响。雷德纳博士虽
然很沉静,却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团里的气氛过去始终是非常愉快,这完全是由于他
的机智、他的判断力,以及他在用人方面的同情态度。
“所以,假若团里有一个变化,那个变化一定是由于那个上面的人——换句话说,
就是雷德纳博士。团里的紧张与不安,应该负责的是雷德纳博士,而不是雷德纳太太。
难怪同仁们感觉到那种变化,却不了解是为什么,那和蔼亲切的雷德纳博士,外表上还
是一样,他只是扮演他自己,那个真正的人是一个走火入魔、阴谋杀人的狂人。
“现在,我们要转到第二个命案——詹森小姐那个命案。她在雷德纳博士办公室整
理文卷的时候(没人要她那样做。那是因为她极想做点事,自己愿意做的事),她必定
是偶然看到一封未写完的匿名信稿。
“她一定觉得那信稿既不可理解又令人烦恼,原来雷德纳博士是有意恐吓他太太的!
她不了解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封信使她非常烦恼,列瑟兰护士发现她哭泣的时候,
她想必就是处于这种心境。
“当时我并不认为她怀疑雷德纳博士是凶手。但是,我在雷德纳太太及拉维尼神父
房间所做的声音试验在她那方面并不是没产生效验。她发现到她听到的叫喊如果是雷德
纳太太的,那么她房里的窗子必定是开着的,并非关着,当时这件事她并没感觉多重要。
但是,她记在心里。
“她的心里开始嘀咕——想要探索实情,她也许偶然和雷德纳博士提到那些信的事。
于是,他就了解事态严重。于是,他的态度就变了。
“但是雷德纳博士不可能害死他太太,他一直都在屋顶。
“于是,后来一个晚上,当她独自在屋顶苦音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
发现实情,雷德纳太太是给人由这里害死的——透过那个敞开的窗子。
“列瑟兰护士发现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于是,由于旧情仍然不可抗拒,她立刻很快地加以掩饰,千万不可叫列瑟兰护士
猜出她刚刚发现的那个令人震惊的实情。
“她故意望着相反的方向(对着庭院),这时候拉维尼神父出现了,他正穿过院子,
她这才想起一句话说。
“她不肯再多说,她必须‘想出一个道理’。
“雷德纳博士呢?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地观察她的动静,现在他发现到她已经知道实
情,她并不是那种把恐惧与痛苦隐藏着不告诉他人的女人。
“不错,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把他的事泄露出去。但是,他能信赖她多久?
“谋杀是一种习惯,那天夜里,他把她那杯水换成盐酸,可能别人以为她是有意服
毒的。甚至更有可能会认为第一个命案是她干的,现在悔恨已经使她受不了。为了加强
后一个想法,他把那个手磨由屋顶上拿下来,放到她的床下。
“难怪那可怜的詹森小姐在临死时痛苦地挣扎时拼命想要把那好不容易地得到的消
息告诉别人,经过‘那个窗子’,那就是雷德纳太太遇害的方式——不是经过房门。
“那么,这样一来样样事都可以说明了,每件事都可以配合得非常妥贴。
“但是,并没有证据,一点证据也没有。”
雷德纳博士既未动一动,也没说话。他一直就那样坐在那里——一个疲惫不堪、憔
淬的老人。
最后,他的身子轻轻的移动一下。温和的、疲惫的眼睛望着白罗。
“是的,”他说,“没有证据。但是,那不重要。你知道我不会否认事实,我从来
不否认事实,我想——实在——我倒觉得高兴,我觉得很累——”
然后,他只是说:“我很对不起安娜,我那件事做得很不对~一很糊涂——那简直
不是我会做出的事!她也很痛苦。可怜!是的,害死她的不是我,是恐惧心理。”
他那痛苦得直抽搐的嘴唇闪动一点点微笑。
“白罗先生,你如果从事考古,就会成为很成功的考古家,你有重新创造历史的天
赋。”
“你说得已经很够了。”
“我爱露伊思,于是我就害死她。假若你以前认识她,你就会了解——不,我想反
正你已经了解了。”
------------------
29
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了。
拉维尼“神父”和另外那个人在贝鲁特正要上轮船的时候,遭警方逮捕。
雪拉·瑞利嫁给年轻的爱莫特,我想那样对她很合适。他不是一个奴颜婢膝的人,
他可以驾驭她。她如果嫁给可怜的比尔·柯尔曼,就会欺负他。
顺便提一提,一年前他患盲肠炎的时候,是我照顾他的,我觉得很喜欢他,当时他
的监护人准备送他到南非经营农场。
我没再出国到东方去,很奇怪——有时候我希望能再去一次,我想到那个水车轮的
声音和妇女洗衣裳的声音,还有那些骆驼望着人的那副傲慢神气——因此我对那里有一
种非常怀念的感觉,我们从小就养成一种观念,认为泥土是不卫生的,现在觉得泥土毕
竟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卫生吧。
瑞利大夫常常一到英国就来看看我,我已经说过,这都是他给我找的麻烦。“你如
果要,就拿去,否则就拉倒。”我对他说,“我知道这里面的文法都错了,而且写得很
不适当。但是,我能写出的就是这个。”
他拿去了,毫不犹豫。假若这东西会出版,就会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白罗先生回到叙利亚停留了大约一星期,后来就搭东方快车回国,又卷人另外一个
命案的漩涡。他很聪明,这个我不否认。但是,他那样开我的玩笑,我不会很快就忘记
的。他竟然伪装以为我可能牵连到那个命案,而且根本不是一个护士!
医师们有时候就像那样,他们会开玩笑,有的根本不会想到你的感受如何。
我一再的想到雷德纳太太,以及她实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我觉得她简直是一
个可怕的女人——在其他的时候,我又回想到她对我好,她的声音多柔和——还有她那
可爱的金发和一切情形——于是,我觉得我们毕竟不该只是怪她,更应该同情她。
而且,我禁不住可怜雷德纳博士。我知道他是一个双料凶手,但是,这似乎是没什
么差别。他太喜欢她了,要是像那样喜欢一个人是很痛苦的。
不知道什么缘故,我的年纪愈大,我愈了解一般人以及他们在忧愁和患病时的情形,
我就愈觉得替每一个人难过。现在,我不得不说,有时候,我想到我的姑母从前教导我
一些良好的、严格的原则。不知道那些原则如今都到哪里去了?她是一个很虔诚的人,
而且非常挑剔。我们的邻居有什么错失,她都了如指掌。
啊,瑞利大夫说的话很对。一个人怎么会停下笔不再写呢?啊,但愿我能找一个真
正生动的词句来表达这个意思。
我得请瑞利大夫替我找到一个阿拉伯文的说法。
好像白罗先生用过的那一个。
“求至仁至慈的阿拉保佑……”
就像那样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