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而且我觉得前后没有什么联系。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完全是另一种角度。”
“事情都是这样,镜子里的映象并不变化。”
“我的想法可能很荒唐……肯定同您的想法不一样,但是……”
“什么?”
“您怎么看待这个,波洛先生?”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剪报,递给了他,他看了一遍,点了下头。“这就是我同您说
的。每个人从不同角度向镜子里看,可是镜子是同一面镜子,映象也是同一种映象。”
卡泰丽娜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她说。“我还得赶得上那趟火车。波洛先生……”
“怎么?”
“事情,事情不允许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我就受不了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
他安慰地握着她的手。“要勇敢些!您现在不能再软弱下去了,胜利就有眼前。”
第三十三章 新的见解
“波洛先生想同您谈谈,先生。”
“真见鬼,他又来了。”冯·阿尔丁不耐烦地说道。
奈顿审慎地一声不响。
百万富翁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看到今天早晨那些该死的报纸了吗?”
“只是粗略地溜了一眼。”
“难道还不让我和我那可怜的孩子享受享受宁静吗?”
“可惜先生,看来还不。”
百万富翁又坐了下来用手摸着前额。“要是我根本不去找那个比利时老头来破这个案,
那么我可能就会轻松多了。”
“那么说,让您的女婿逍遥法外,您就舒服了?”
冯·阿尔丁叹了口气。
“我想同他单独算账。现在,看在上帝的面上,让波洛上来。”
波洛举止潇洒地走进屋来。他并没有介意百万富翁冷冰冰的问候,仍然兴致勃勃地谈天
说地。他声称,他到伦敦来是想请教一位医生。他说出了这位医生的名字。
“不是,不是战时负的伤……是我当警察时受到的教训。是一个下流坯给我留下的子
弹。”
他摸着自己的肩部,戏剧性地耸了耸肩膀。
“您又见到了格蕾小姐,是吗?”他以好奇的目光看着秘书。
“是的,见过一两次。”奈顿承认道。
他的脸上现出赧愧之色,冯·阿尔丁奇怪地叫道:
“有意思,奇怪,你一点也没对我说过,奈顿。”
“我不相信您会对此感兴趣,先生。”
“那位女士确实很可爱。”冯·阿尔丁说道。
“她在玛丽麦德村又对自己约束起来,这太可惜啦。”波洛说道。
“她真不错,”奈顿似乎很激动地说,“很少有人会象她那样,以那样一种方式服侍一
位有病的老妇。”
“这我可没话说了。”波洛说,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并不认为那是令人遗憾的。现在
我们言归正传。请您对我说的话不必惊慌,我们现在假定,德里克·凯特林虽说是那种情
况,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妻子。”
“您简直是在开玩笑,波洛?”冯·阿尔丁大叫道。
“这我不知道。有点古怪是真的,但说我疯了,那就说得有些过分。现在又有一种新情
况,说明伯爵是凶手。至少我现在成功地拆穿了伯爵的‘不在现场’这一谎言。”
“您是怎么弄清的?”
波洛谦逊地耸了一下肩膀。“我有一种小小的办法,但决不是在耍魔术。”
“宝石是在他那里找到的,”冯·阿尔丁说道,“但可惜是赝品。”
“非常明显,除了宝石之外,他没有其它理由去作案,是吗?但您只看到了问题的一
面,冯·阿尔丁先生。可能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把宝石偷走了。”
“这完全是新见解。”奈顿叫道。
“您真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说法?”百万富翁问道。
“这需要证明,当然暂时还不能证明。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但不管怎样,应该调查一
下,这种可能性是否存在。您应该同我一道再去一趟利维埃拉,来一个实地调查。”
“您认为我也必须同去?”
“我相信,您也有兴趣为弄清真相而努力。”
由于波洛感到自己的话对百万富翁没起作用,所以他在自己的话里加了一些责怪的成
分。
“您说得对,波洛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最近几天您可很忙,有很多桩交易要做。”奈顿插话道。
但是百万富翁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相信,这笔交易完全要用另外一种方式做了。”他说,“好,说妥了,波洛,明天
就走,乘那一次车?”
“我认为,最好还是乘‘蓝色特快’。”波洛笑着说。
第三十四章 再乘“蓝色特快”
载着百万富翁的火车,象一只喘着粗气的大爬虫,向前奔驰。冯·阿尔丁、奈顿和波洛
都坐在车厢里,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奈顿同冯·阿尔丁住在两个内部相通的包厢,正如露
丝·凯特林及其女仆原来乘车时坐过的那样。波洛的包厢在车厢的另一头。
旅行又勾起了冯·阿尔丁痛苦的回忆。波洛和奈顿有时交谈两句,不去打扰百万富翁。
火车到了巴黎北站,然后缓慢地绕着巴黎行驶。当火车到达里昂站时,波洛突然兴奋起
来。
现在冯·阿尔丁意识到,波洛建议再乘这次车,以便把那次犯罪事件再重演一下。这位
侦探扮演着全部的角色。他一会儿在自己的包厢内扮演来回忙碌的女仆;一会儿又扮演露
丝·凯特林,设想着她见到自己丈夫时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一会儿又扮演德里克·凯特
林,想象着当他知道妻子也乘同一次车的情景。他探索着每一种有另外一个人藏在别的包厢
里的可能性。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新想法。他一把抓住冯·阿尔丁的手。
“哦,我的天啊,我还没有想到,我们应该在巴黎中断旅行,快,快下车。”
他抓起身旁的旅行袋,立即跳下了火车。另外两个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跟着下了车。有人
在车站月台的栏杆旁挡住了他们,因为他们把车票忘在乘务员的手里了,可惜当时谁都没有
想到这一点。波洛连忙向铁路上的官员们发出了一连串的声明和解释,但官员们无动于衷。
“别折腾了!”冯·阿尔丁再也忍耐不住了。“我的上帝,干脆补一张从加来到巴黎的
车票吧,别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打扰了您的计划!尽管直到现在为止我还弄不清楚您到底有
什么计划。”
可是,波洛口若悬河似的讲话突然停下来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象一尊石雕像。他
那刚刚还比划着各种手势的胳膊,停在半空不动了。
“我简直是一头驴。”他说。“上帝,我简直是晕了头。快点,先生们,我们还要继续
我们的旅行。如果幸运的话,火车可能还没有开动。”
他们立即上了车。当奈顿在他们三个当中最后一个摇摇晃晃地刚一上车,就发出了开车
的信号,火车开动了。
乘务员对这三位乘客的行动只好默默地摇头。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几位乘客的古怪行
径。
他们又坐在车厢里了。当冯·阿尔丁同奈顿在一起的时候,他说道:“简直是一次可笑
的围猎!这个人简直是晕了头。有时候他显得很能干,可是他现在的表现活象是个受惊的家
兔。”
波洛回到自己的包厢后心境不佳,百万富翁的指责很不适当。看来,他正竭力克制住自
己的一个想法。
三位旅客在餐车上用完晚餐之后,波洛建议大家在冯·阿尔丁的包厢里坐着过夜。
百万富翁迷惑不解地看着波洛。
“您到底想干什么?您是不是在愚弄我们,波洛先生?”
“我?”波洛天真无邪地说道。“决不会。”
冯·阿尔丁不吱声了,但是他非常不满意。他们告诉乘务员,不要为他们铺床了。为此
在乘务员的手里塞了很可观的一笔小费。乘务员由此而得到的印象是:这是一批古怪的旅
客。
三个人又都坐在那里。波洛显得有些神经质,难以安静,最后他向秘书说道:
“奈顿少校,您那包厢的门锁上了吗?我是说通向走廊的那扇门是不是锁上了?”
“是的,我随手就关上了。”
“保证关上了吗?”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再去看看。”
“不,不,您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吧。”
过一会儿,他点着头回来了。
“对,您说得对。请原谅我的神经质。”
他关上包厢之间的门又坐在那个角落里。
几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都坐在那里打着瞌睡。可能有史以来,欧洲的这列高级卧车上
还从来没有人象这三位乘客这样地过夜。波洛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打着瞌睡,一会又挪
动一下坐位,想舒服地合一下眼。有一次,他猛地站起,打开连接包厢的门,向隔壁的包厢
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坐下了。
“您是干什么?”奈顿压低了嗓门说。“您是不是等着会发生什么事?”
“我有点神经质!”波洛承认道。“我觉得好象坐在针毡上,一点小动静就会使我手足
无措。”
奈顿打了个呵欠。
“真是一次该死的、讨厌的旅行,”他嘟哝着说。“当然,您本人可能已经体会到这次
旅行的乐趣了,波洛先生。”
说完,他又坐到自己的角落里,同冯·阿尔丁一样缩成一团,合眼打盹。当波洛第十四
次看表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百万富翁的肩膀。
“干什么?”
“过一两分钟我们就要到里昂了。”
“我的天啊!”在暗淡的灯光下冯·阿尔丁的面色显得格外苍白。“差不多就是在这个
时候,我那可怜的露丝被人杀害了。”
他凝视着前方,咬着上嘴唇,以免呻吟出来。使他的生活黯然失色的这幕悲剧,又一次
强有力地、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火车发出刹车的声音,速度也放慢了。已经到了里昂城站。冯·阿尔丁打开窗子。
“按照您的假设来看,如果德里克不是凶手的话,那么那个陌生的男人是从这里下车的
吗?”他问道。
使他感到惊奇的是,波洛却摇了摇头。“不是,”他深思地说道,“下车的不是一个男
人,而是一个女人。”
奈顿惊醒了。
“是个女的?”冯·阿尔丁大叫起来。
“对,是个女的!您可能还记得,冯·阿尔丁先生,格蕾小姐曾提到过,说这时有一位
先生戴着帽子,穿着大衣到月台上来回散步。我的看法是,这个人是个女的。”
“那么她是谁呢?”
冯·阿尔丁现出大谬不然的神色。可是,波洛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的名字……或是,最好还是称她多年以来已经出了名字,吉蒂·基德。而您,
冯·阿尔丁先生,知道她的另外一个名字,艾达·马松。”
奈顿跳了起来,大叫一声:“什么?”
波洛立即转过身来。
“对,我还差一点忘了。”他从衣袋里飞快地掏出一件东西,并把它伸向奈顿面前。
“请您从您自己的烟盒里抽一支烟吸。当您在巴黎的环城铁路跳上车的时候,您把烟盒
丢了,这可是您的疏忽。”
奈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猛然间他做了一个飞快的动作,就在这时波洛抓住了他的胳
膊,高举在空中。“请您还是别这样。”他和善地说道,“通向隔壁包厢的门是开着的,我
那些警察局的朋友们都藏在里面,每个人的枪口都对准您。当我们在巴黎下车的时候,我打
开了隔壁包厢通往走廊的门,那时我的朋友们便走进了包厢。可能您还不知道,法国警察局
找您找已经得够苦的了,奈顿少校,或者我们最好这样称呼您:‘侯爵先生’。”
第三十五章 波洛的说明
“说明?”波洛微微一笑。这时,他正同冯·阿尔丁在内格列斯库饭店吃午饭。从
冯·阿尔丁的表情中可看得出,他既轻松又好奇。波洛舒服地坐在靠背椅上,点燃了一支细
雪茄,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明?”他又重复地问了一句,“倒是很想说明一下。您知道
使我绞尽脑汁去思考的第一点是什么?是变了形的脸!在这类罪行中,本能的看法起很大的
作用。当然人们首先会提出一个想法:死者果真是凯特林夫人吗?可是这一线索没有什么价
值,因为格蕾小姐的口供是肯定的,而且绝对可信。因此,这种想法也就不存在了。对,死
者就是露丝·凯特林嘛。”
“您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始对女仆产生怀疑的?”
“就在不久以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在火车包厢里找到的烟
盒。照她的说法,这很可能是德里克赠给他妻子的。这一点,我认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
们俩早就分居了嘛!这时我对马松是否可靠产生了一点疑问。之后又出现了一些疑点:她在
凯特林夫人那里只干了两个月的活。当然,当时我并没有肯定她同罪行有什么牵连,因为她
被留在了巴黎,而且在她留下之后有人还看到凯特林夫人还活着。但是……”
波洛直起身来,伸出食指指向天空,表情丰富地继续说道:“但是,我是个多年的侦
探。我怀疑一切人,怀疑一切事情。我不相信别人对我讲的话。我问我自己:我们怎么可能
知道艾达·马松被留在巴黎?对这个问题的初步回答使我很满意。这就是您的秘书的谈话,
尽管他完全是一位局外人,但是他的话却完全可靠。除此之外,你女儿还亲自对乘务员讲过
话,更证实了这一点。最后一点,当时我未能十分重视,我曾有一个很妙的想法,这个想法
也许纯属主观想象,而不太可能符合实际。但是,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他们的说法就失
却了意义。我当时集中精力分析一个情况,即奈顿少校在巴黎里茨饭店见到马松的时候正是
‘蓝色特快’刚刚离开巴黎的时候。因此,我的那个小小的想法也就破了产。但经过仔细的
观察,我又得到两点启发。第一,奈顿少校是两个月之前才到您这里工作的;第二,拾到烟
盒上字同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相同。我暂时作了一个假设,如果一个人善于假设,那他就
能洞悉一切。假设这个烟盒是奈顿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如果他同马松一起作的案,那么
当我们把烟盒拿给她看时,她脸上不就应该是当时那种表情吗?当然他俩在开始时就企图把
罗歇伯爵作为替罪羊。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我向马松询问,她看到的那个人是否有可能是
德里克·凯特林先生时,她起初有点犹豫;但当我回到旅馆以后,她却打电话告诉我说,她
又进行了回忆并确信,她看见的这位先生就是德里克·凯特林。我早就料到她这一着了,对
我来说,这不过是一种表白而已。在我离开您的饭店以后,她与某人碰头进行了协商。同
谁?同奈顿少校!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件小事了,这件小事可能毫无意义,也可能意义重大。
在一次无意的谈话中,他提到过在约克州乡下别墅内发生的一件宝石失盗案件。当然,上面
所说可能纯属偶然,但也可能是我要证明的一个环节。”
“但是,波洛,有一点我不明白。可能我的理解能力太差,否则,我早就应该豁然开朗
了。在巴黎上车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是德里克·凯特林还是罗歇伯爵?”
“答案简单得令人吃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男人。您看,这个阴谋真可谓工于心计
了,不是吗?究竟根据谁的说法,我们才认为有这样一个上车呢?当然是根据马松的说法,
而我们为什么一直对马松的说法如此相信呢?就是因为奈顿曾经证明,马松被留在了巴
黎。”
“可是露丝亲口对乘务员讲过,说她把女仆留在了巴黎。”冯·阿尔丁打断他的话说
道。
“我正想说明这一点。当然,我们听说凯特林女士讲过这样的话;可是实际上那并不是
她的话,一个死人是不会讲话的。至于列车员的说法,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难道那个乘务员在撒谎?”
“绝对不是!他自己也认为他所讲的都是真情。但是,那个对他讲话的女人,说她把女
仆留在巴黎的那个女人,不是凯特林女士。”
冯·阿尔丁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火车刚巴黎里昂站的时候,露丝·凯特林女士已经死了。是艾达·马松穿了女主人的
衣服买了晚饭盒,并对乘务员讲了那句关键的话。”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不,不,冯·阿尔丁先生。这不是不可能的。今天的女人们彼此相象,多半是由于穿
同样的衣服,而少半是由于脸型相同。艾达·马松个头同您女儿差不多。穿上那样贵重的皮
大衣,戴上那顶蒙着半个脸的红色漆帽,人们只能从侧面看到一两绺金黄色的卷发,这就很
容易打马虎眼,这个乘务员在此之前没同凯特林女士谈过话,可能看到过一、两次女仆,在
他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一个目光严肃、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女仆形象。除非有一个极为聪明的
人,否则不可能发现,女主人同女仆人长得如此相象。请您不要忘记,艾达·马松原名叫吉
蒂·基德,是一个女演员,因此她会改变说话的声音。不,不,乘务员把装扮主人的女仆辨
认出来的危险,是不存在的。万一他以后又认出来,尸体不是前一天晚上同他讲话的那个女
士,那怎么办?这就是他们将死者毁容的理由。对这帮罪犯唯一能构成危险的是卡泰丽
娜·格蕾小姐。当火车离开巴黎之后,如果格蕾小姐再一次去女士的包厢来拜访她的话,这
种危险就可能发生。为此,这个女罪犯想了一个花招,她买了一个饭盒,把包厢反锁上不出
来了。”
“到底是谁打死了我那可怜的露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罪行是由两个人共同谋划的。那一天奈顿在巴黎为您办了一桩交易。他隐匿在巴黎郊
区环城铁路附近的一个角落,因为火车在环城铁路上行驶得很慢,有时还得停下,他就趁此
机会跳上了火车。凯特林女士对奈顿的出现虽然感到奇怪,但她不会怀疑他有别的想法。他
可能用一种什么借口使她向窗外看去,然后他从后面把绳子套住了她的脖子,一、两钞钟之
后就完事了。门反锁上了,尸体被抬进了隔壁的包厢,奈顿拿着首饰盒跳下了火车。因为大
家都认为死亡是在夜间十二点左右发生的,所以他是绝对安全的。他的说法和所谓的凯特林
女士同乘务员的谈话,为他的罪行造成了一个绝对可靠的‘不在现场’。”
“在巴黎的里昂站,艾达·马松买她饭盒就回到了包厢,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女主人的
衣服,并把准备好的两绺金黄色卷发戴在两鬓。然后乘务员来铺床,她就讲了那个众所周知
的故事,说她把女仆留在了巴黎。在铺床的过程中,她一直扒在玻璃上望着窗外,后背朝着
走廊,朝着那里来来往往的旅客们。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预防措旋。因为在那些来往走动的
人们中间,就可能有格蕾小姐;如果她看见了,那么她就可以对天起誓地说,这时凯特林女
士还活着。”
“请您继续讲下去。”冯·阿尔丁极为震惊地说道。
“火车一到里昂,艾达·马松就把女主人的尸体弄成象夜里睡觉的姿势,把死者的衣服
扒掉,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她自己换上了一套男装,准备下车。当德里克·凯特林走
进妻子的包厢时,他还以为妻子在睡觉呢,而这时马松却藏在隔壁包厢里,伺机偷偷下车。
在里昂城火车站,她装成了一位旅客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她飞快
地来到另外一个月台,登上正准备开住巴黎的里茨的火车。她的名字早在前一天就由奈顿的
一个女同伙在里茨饭店登了记。她不费多大劲就平安无事地到了里茨饭店。首饰当然不在她
的手中。奈顿悄悄地把它带到了尼扎。把货交给帕波波鲁斯一事,当然是早就商量好的。他
是通过艾达·马松转交的。总的说来,这次阴谋活动干得颇为出色。对于这样的行动也只有
侯爵这样的行家才当之无愧!”
“您相信奈顿是罪犯?”
波洛点点头。
“这位先生故意做出样子,似乎他具有忠厚、可爱和谦虚这类最可贵的本质。就因为这
个,您受了骗,冯·阿尔丁先生,虽然您只认识他两天,就把他收为秘书了。”
“他当时可绝对没有表示非找这个职业不可。”百万富翁高声说道。
“此人老奸巨滑,深谋远虑,可以长时间地愚弄您,他在关系学方面的造诣可能不亚于
您。冯·阿尔丁先生。”
“我也调查过他的历史,所有人都证明他是个好人。”
“当然会这样。理查德·奈顿生活得安逸而幸福。战时他表现勇敢,忠于职守,看来无
可非议。当我着手分析那位神秘的侯爵的材料时,发现了某些与他一致的地方。奈顿说得一
口流利的法语,同真正的法国人完全一样,他在美国、法国和英国度过的时间同那位侯爵的
‘工作时间’也正好相等。最后,人们曾谈论过瑞士的那起重大的首饰偷盗案,而您,先
生,正是在瑞士认识了奈顿少校。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些知情人透露了您要买那件名贵宝石
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呢?”冯·阿尔丁喃喃自语地说道。“如果是一起手段高超的盗窃
案,完全可以不去冒杀人的风险而把宝石偷走。”
波洛摇摇头。
“这不是侯爵第一次制造血案了。他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犯。另外,为万全计,他也不
愿留下罪证,而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侯爵对名贵的、有历史价值的宝石有一种不可抑制的爱好。他钻营到您的秘书的职务
时,早就阴谋策划对您女儿下毒手。宝石肯定会归露丝·凯特林,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另
外,他还企图在漫长而吃力的道路上少走一段路程,这也是他的本性决定的。因此,他雇用
了几个流氓恶棍,想在你买走宝石的那天晚上进行袭击。这个计划流产了,可是侯爵对此并
不感到突然和失望。谁也不会怀疑这是奈顿干的。正象所有的大人物一样(应该说侯爵也是
个他那种类型的大人物),他们都有自已的弱点。他确实被格蕾小姐迷住了,当他发现她点
喜欢德里克·凯特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本能地企图嫁祸于德里克。这回,冯·阿尔丁
先生,我可要对您说一桩非常有趣的事。格蕾小姐不是个神秘的人,但她确信,一天晚上在
蒙特卡洛赌场的公园里感到您女儿还活着,正是在此之前不久,她刚同奈顿谈过一次话,她
那时确实感到,死者竭力想告诉她,她甚至感觉到,死者要说的话是:奈顿就是凶手!当
时,这种想法是那么强烈,深深地铭刻在她的脑海里,尽管她没有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
可是她坚信这种幻觉的真实性。她有意让奈顿更强烈地追求她,并给他造成一种假象,似乎
罪行是德里克犯下的。”
“太离奇了!”冯·阿尔丁说道。
“非常离奇!这一类事情人们总是很难说清楚的。对,还有一件小事使我当时对我的线
索产生了动摇。您的秘书有点瘸。可侯爵走起路来并不瘸。关于这一点我很长时间又没有弄
清楚。有一天,雷诺斯·坦普林小姐偶然说起,她母亲那所医院里的外科医生对奈顿的瘸腿
都感到很奇怪。这说明,他的腿瘸是假装出来的。我在伦敦找了一个外科专家,并得到了专
门的材料,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正如您记得的那样,我曾当着奈顿的面提起过这位医
生的名字。照理说,奈顿当时应该谈起,正是这位大夫在战时给他治过伤。但是他对此不置
一词,这个微不足道的情况更加深了我的怀疑。另外,格蕾小姐还给我看过一份剪报,上面
提到,在奈顿住院期间,坦普林女士的医院里发生了一起宝石失盗事件。正当我从巴黎里茨
饭店给格蕾小姐写信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跟踪的。虽然付出
了巨大的努力,但是我终于得到了我的证据,有力的证据,即艾达·马松只是在罪行发生的
当天早晨到达饭店的,而不是前一天。”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然后百万富翁伸出了手,同桌子对面波洛的手相握:“您可以想
象,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波洛,”他低沉地说道,非常感动。“明天我给您转去一张支票,
但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张支票能够表达我对您的谢意。您是一位伟人,波洛永远是一位伟
人。”
波洛站起身来。
“我是赫库勒·波洛。”他谦虚地说。“但正象您所说的那样,我是我这一行的伟人,
正象你是您那一行的伟人一样。我对自己能够为您效劳而感到高兴。”
大厅里走进了庄严的帕波波鲁斯和他的女儿齐娅。
“我相信您将离开尼扎了,波洛。”这位希腊人低声对这位侦探说,同时握住了他伸向
自己的手。
“公事催我回去,我亲爱的帕波波鲁斯。”
“公事?”
“对,公事。我们刚刚谈过公事……希望您的身体状况有好转,帕波波鲁斯。”
“感谢上帝。它甚至有明显的好转,明天我们都能一起回巴黎了。”
“太好了,非常难得。希望您没有把希腊总理完全搞垮。”
“我?”
“我听说,您卖给他一颗当今非常名贵的宝石,这可只有我们俩知道,而米蕾小姐,那
个舞女正带着这颗宝石。”
“可是……”帕波波鲁斯喃喃地说道。
“一颗与‘火心宝石’相似的宝石。”
“有很大的差别。”希腊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您是个非常在行的宝石专家,帕波波鲁斯!我特别感到难受,齐娅小姐,您会这么快
就回巴黎。我曾希望,在我的公事办完之后,我们能够单独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办的是什么公事?”帕波波鲁斯问道。
“您一点也不冒昧。我们刚才顺利地把侯爵抓到了。”
帕波波鲁斯幻想般地望着远方。
“侯爵,侯爵?”他低声说道。“我似乎知道他。不,我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
“当然记不清了。”波洛说。“我说的是关于一件危险的宝石盗窃案。他似乎同您见过
一次面?另外,他由于谋杀凯特林女士而被捕了。”
“您说什么?真有意思!”
他们很有礼貌地相互告别了,当波洛走远之后,帕波波鲁斯对女儿说道:
“齐娅,这个人是个魔鬼。”
“我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帕波波鲁斯承认道。“尽管如此,他还是个魔鬼。”
第三十六章 在海滨上
合欢树的花已经凋谢了。天竺葵围簇着坦普林女士的别墅,繁茂的丁香散发出浓郁的香
气。地中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蓝。波洛与雷诺斯·坦普林小姐坐在阳台上。他刚刚讲完了揭
露那个神秘人物——被人称为“侯爵”的案子。雷诺斯紧张而有兴趣地、一字不漏地听着,
神态有些忧郁。
当波洛结束他那故事的时候,她只问了一句:“那么德里克呢?”
“他昨天被释放了。”
“他去玛丽麦德村了吗?”
“对,去了。”
过了一会儿,这位女郎倔强地说道:
“我当时认为,卡泰丽娜对德里克的追求不会成功,我猜测错了。”
“您对谁都不相信。”
“她可以信任我。”雷诺斯以痛苦的声调小声说。
“是的。”波洛严肃地说。“她可以想信您。可是卡泰丽娜一生中大半时间是顺从别人
的。如果一个人习惯于顺从别的,那么他想直抒已见就不那么容易。她把自己的忧伤和欢乐
隐埋在心底,无人可与之分担。”
“我真傻。”雷诺斯自我抱怨地说。“我当时以为,她可能爱上了奈顿。我可全都是往
好处想。可能这种想法完全是多余的,算了,别谈这些了。”
波洛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友好而温和地说道:“抬起头来,小姐。”
雷诺斯望着远方的海面,她那平淡而严肃的脸上刹时间显出一层哀伤的美。
“天啊。”她最后说,“事情的结局竟是这样。我对德里克说来是太年轻了,而他则是
永葆青春的青年。他需要一个象圣母玛丽亚那样的人。”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雷诺斯猛然对侦探说道:“我可是帮了您的忙啊,波洛先
生?”
“正是。通过您我得到了了解真相的线索,当时您曾指出,凶手不一定是火车上的乘
客。”
雷诺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对此感到欣慰。这是唯一的一点欣慰。”
远方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声音拖得很长。
“这就是那列被人咀咒的‘蓝色特快’。”雷诺斯说。“火车总是令人恐惧,它是一种
妖气的阴森可怕的东西,您说是吗,波洛?有人在火车里被暗杀了,而火车照样奔驰,按照
时刻表在继续奔驰……天啊,我又在说胡话了。”
“我理解您指的是什么,年轻小姐。生活就是一列火车。它在继续前进,而继续前进总
是好的。您还年轻,并且具备年轻人最优越的条件,有机会漫游人生的道路,而且,哪里中
您的意,您就可以在哪里下车。但对于您来说,那种同‘蓝色特快’一样的生活的时刻也会
到来。”
“我的生活中也可能发生不幸,也会过早地死去。”
“生活会把您带到光明的彼岸,带到一位您所爱的人那里。”
“您怎么知道?”
“您竟敢对我的话产生怀疑?”他突然对雷诺斯大吼一声,吓了雷诺斯一跳。
但是他的目光说明他那声吼叫是在装腔作势。赫库勒·波洛现在的眼睛不象猫的眼睛
了,而一双充满了和善、聪明和谅解人的眼睛。
“请相信波洛老伯吧。我知道一切。这就是我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