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先生。你的房间是一号。”
他叫来侍者。侍者半途接过他们的行李,用车子沿车厢推过,车厢上的铁皮牌子,标明
了车子的目的地:
伊斯坦布尔──的里雅斯德港──加来
“听说,你们今晚这趟车满员了?”
“实在不可思议,先生。全世界都决定乘今晚这趟车!”
“尽管如此,你还是得给这位先生找个房间。他是我的朋友。他可以住在十六号。”
“十六号卖出去了,先生。”
“什么,十六号。”
他们彼此会心地看了一眼,于是列车员也笑了。他是个高个子、脸色灰黄的中年男子。
“是的,先生正象我告诉你的一样,我们这趟车无论哪里都挤得满满的──满满的。”
“这是怎么回事?”鲍克先生恼火地追问道,“是什么地方开会吧?还是一个政治团
体?”
“不,先生。这仅仅是偶然的巧合。恰好许多人都决定乘今晚这趟车。”
鲍克先生的舌头发出烦恼的啧啧声。
“到贝尔格莱德,”他说,“会有一节从雅典来的滑脱车厢,还有一节布加勒斯特──
巴黎车厢──但是明天傍晚以前,我们到不了贝尔格莱德。问题是今天晚上。没有空的二等
卧铺吗?”
“二等卧铺到是还有一个,先生──”
“好吧,那就──”
“可是,那张女客卧铺,房间里已经有一位德国女士──一个女佣人。”
“嗨,嗨,那不方便。”鲍克先生说。
“别伤脑筋了,朋友,”波洛说,“我就乘普通车厢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再一次转向列车员说,“所有的旅客都到了吗?”
“确切的情况是,”那人说,“还有一位旅客没有到。”
他犹犹豫豫,说得很慢。
“说下去吧。”
“是七号铺──二等的。这位先生还没来,现在已经是九点差四分了。”
“这人是谁?”
“一个英国人,”列车员查阅着他的旅客一览表,“叫哈里斯。”
“这名字是个好兆头,”波洛说,“我读过我的狄更斯。哈里斯,此人不会来了。”
“把这位先生的行李搬到七号去,”鲍克先生说。“要是这位哈里斯先生来的话,我们
会告诉他,他来得太迟了──卧铺不可能保留得这么久──我们会设法把事情安排妥当的。
我还得为这位哈里斯先生管点什么呢?”
“随先生的喜欢吧。”开车员说。
他告诉给波洛搬行李的侍者,指点他送去的地方。
然后,他站到车门踏脚板的一旁,让波洛上了车。
“就在头上,”他喊道,“倒数第二间。”
波洛沿通道走过,可走得比较慢,因为大多数旅客都站在他们的房间外面。
他的有礼貌的“对不起”、“对不起”,象时钟一样有规律地发出,好容易才走到指定
的房间。包房里,正在伸手拿皮箱的是托凯琳旅馆见过的那个高个子年轻美国人。
一见波洛走了进去,他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他说,“我想你是搞错了吧。”接着,又用法语费力地说:“我想你是搞
错了吧。”
波洛先生用英语作了回答。
“你是哈里斯先生吗?”
“不,我叫麦克昆。我──”
可是就在这时候,列车员的声音从波洛的肩后发出。一种表示歉意的,相当气急的声
音。
“车上没有别的铺位了,先生。这位先生只好住在这儿啦。”
说着,他用力拉起过道上的窗子,并且动手把波洛的行李拎了进去。
波洛觉察到,在他那表示歉意的声音中,带有一点逗乐的味道。无疑的,此人原来一定
答应过多给小费,要是他能保住这个房间独自一人用,而不让别的旅客进来的话。然而,当
一位公司的董事在车子上,并且作了吩咐后,即使是最慷慨的小费,也无济于事了。
列车员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走出包房。
“好了,先生,”他说,“全安排好了。你的床位在上铺,是七号。再过一分钟就要开
车了。”
他沿过道匆匆离开了。波洛重新走进包房。
“一个难得的奇迹,”他高兴地说。“列车员亲自放行李!从来没听说过!”
他的旅伴笑了,显然,他已忘掉了他的不快──也许已经认定,对待这类事,还是随合
一点的好。
“这趟车特别地挤。”他说。
汽笛拉响了,机车发出了一声令人忧伤的长啸。他们俩走出包房,来到过道里。
外面传来一声喊叫:“上车!”
“开车了,”麦克昆说。
但是车并未真的开出,又响起了汽笛声。
“我说,先生,”年轻人突然说道,“要是你想睡下铺──方便一点的话,那就听便
吧,我没有关系。”
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小伙子。
“不,不,”波洛坚决表示,“我不能让你──”
“没有关系──”
“你真是太客气了──”
双方都有礼貌地推让着。“反正只有一夜,”波洛解释说,“到贝尔格莱德──”
“哦,我明白了。你到贝尔络莱德下车──”“不完全如此。你知道──”车子猛地牵动了
一下。两人都摇晃了一下,急忙拉住窗口,朝外看去,只见灯火通明的月台,从他们的旁边
缓缓地滑过。东方快车开始了它为时三天的横贯欧洲的旅程。
第三章 波洛拒绝接受
第二天,波洛先生去餐车吃午饭晚了一点。那天早上,他起得很早,早饭几乎是独自一
人吃的。整个上午,他都用来仔细地再次阅读把他召回伦敦的那件案子的笔记。他差不多没
有见到自己的旅伴。
已经坐在桌边的鲍克先生,对自己的朋友作了一个欢迎的手势,请他坐到对面的空位子
上。波洛一坐下来,立即发现自己坐在受到款待的席位上了,这张桌子第一个送菜,是最精
美的菜肴。饭菜真是好得异乎寻常。
直到他们吃着美味的干乳酪时,鲍克先生才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饭菜转到闲聊上来。真是
乐天饭菜香啊!
“唉!”他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我有巴尔扎克的天才该多好啊!我就可以把这种景象
描写一番了。”
他挥了挥手。
“这倒是一个主意。”波洛说。
“哦,你赞同?我想,这还没描写过吧?不过──这适合写成传奇故事,我的朋友。我
们周围的这些人,属于不同的阶级,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年龄。在定三天之中,这些
人,这些互不相识的人,相聚在一起。他们睡、吃在同一个车顶下,他们彼此都不能离开。
而三天一过,他们又都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也许这一辈子再也不见不到了。”
“不过,”波洛说,“假如出了事故──”
“哦,不,我的朋友──”
“从你看来,这令人遗憾,我同意。不过让我们暂且做这么个假设吧。那样,也许这儿
所有的人都会联系在一起──被死亡联系在一起。”
“再来点别的吧,”鲍克先生说着,慌忙倒酒。“你真疯了,我亲爱的。也许是消化不
良吧。”
“确实如此,”波洛表示同意。“叙利亚的饭食,我的胃不太适应。”
他呷了一口酒,然后,往后一靠,若有所思地用目光把整个餐厅扫视了一圈。这儿坐着
十三个人,而且正如鲍克先生说的那样,属于不同的阶级,不同的国家。他开始研究起他们
来了。
坐在他们对面一张桌子旁的是三个男人。他猜测,他们是单身旅客,这是凭着餐车侍者
的正确判断,给分类安排在这里的。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意大利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剔
牙齿。他对面是个瘦小、端正的英国人,他有着一张受过良好训练的佣人的脸。英国人旁边
是个大个人美国人,穿着一件花哨俗气的西装──可能是个旅行推销员。
“你一定会会大大成功。”他带着很重的鼻音说着。
意大利人拔出牙签,以便捏着它随意地做手势。
“当然,”他说,“那这(只)是我说的时间问体(题)。”
英国人朝窗外看着,一边还在咳嗽。
波洛的目光继续扫过去。
一张小餐桌旁,笔挺地坐着一位他从未见过的最最难看的老太太。特别的难看──与其
说使人讨厌,不如说令人迷惑。她笔挺地坐着。脖子上挂着一串很大的珍珠,看上去似乎不
大可能是真的。她的两手戴满戒指。黑貂皮外套向后推在肩上。一顶小小的、昂贵的黑色无
边帽,和宁下面的那张焦黄的、癞蛤蟆似的脸,极不相配,显得十分难看。
她正用一种清晰的、文雅的,然而十足专横的语调,在和餐车侍者讲话。
“你应该十分厚道,在我的房间里放一瓶矿泉水和一大杯柑桔汁。你还得作好安排,今
天的晚饭我要清炖小鸡──另外要一点清蒸鱼。”
侍者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一定照办。”
她庄重地稍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和波洛的相遇,她用一种无动于衷的贵妇人
的冷漠,在他的身上扫了一眼。
“那是德雷哥米洛夫公爵夫人,”鲍克先生低声说,“她是个俄国人。她的丈夫在革命
前把一切都变卖成现款,拿到国外投资。他非常有钱。是个世界主义者。”
波洛点点头,他已经听说过德雷哥米洛夫公爵夫人。
“她是个知名人物,”鲍克先生说,“丑得简直叫人恶心,可她还要使自己引人注目。
你有同感吗?”
波洛表示同意。
另一张大餐桌旁坐着玛丽·德贝汉和另外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妇女,
穿着方格子的宽大短外套和花呢的裙子。她有一头极不相称地梳成一只大面包似的淡黄卷
发,戴着眼镜,还有一张长长的、温柔和蔼的、活象绵羊的脸。她正在听第三个女人讲话。
那是个矮胖、笑容满面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她正用一种缓慢、清晰的平淡语调讲着,那语
调,没有一点表明要停下来吸口气或者稍作停顿的迹象。
“……因此我的女儿说了,‘嗨,’她说,‘你就是没法在这个国家采用美国的方法。
懒惰正是这儿的人的本性。’她说,‘他们身上没有一点儿干劲。’可是当了解到我们在那
儿的学校正在做的工作,你还是会感到惊奇。他们有一批优秀的教师。我认为,没有比教育
更重要的了。我们应该实现我们西方的理想,教导东方承认这些理想。我的女儿说──”
列车冲进了隧道。平稳单调的声音被淹没了。
邻近的一张小餐桌旁,坐着阿巴思诺特上校──独自一个。他的目光紧盯在玛丽·德贝
汉的后脑勺上。他们没有坐在一起。而这本来是很容易办到的。为什么要这样呢?
波洛想,也许,玛丽·德贝汉不愿意。一个家庭教师不会忘记凡事要小心谨慎,举止仪
表很重要。以此来谋生的姑娘是不得不谨慎的。
他的目光移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在较远的那头,靠壁,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黑色的衣
服,有一张呆板的宽宽的脸。是德国人,或者是斯堪的纳维亚人。他想,可能是一个德国女
佣人。
在她的后面,坐着男女一对,他们正往前探着身子,在一起热烈交谈。男的穿着一身宽
松的花呢英国服装──但他不是英国人。虽然波洛只看到他的后脑勺,但是凭它的体态,以
及那肩膀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大个子,身材匀称。他突然转过头来,于是波洛看到了他
的侧面。是个俊美的男人,三十多岁,有着一大抹漂亮的大胡子。
在他对面的女人,还不过是个姑娘──估计二十来岁。穿着很紧身的短小的黑色上装和
裙子,白缎子的外套,一顶时髦的小小的黑色无边帽,搭在那流行的、叫人看不惯的角度
上。她有一张美丽的、看上去象外国人的脸蛋,灰白色的皮肤,褐色的大眼睛,乌黑发亮的
头发。她正在用一只长长的烟嘴吸着烟。双手修过的指甲染成深红。戴着一只镶嵌着绿宝石
的白我戒指。在她眉目和音容中,都有着一种卖弄风情的媚态。
“她委讨人喜欢──很漂亮,”波洛低声说,“一对夫妻──呃?”
鲍克先生点点头。
“匈牙利大使馆的,我想是,”他说,“漂亮的一对。”
在吃早饭的还有两个人──波洛的同室这么样麦克昆和他的主人雷切特先生后者面朝波
洛坐着,于是波洛第二次研究起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胸来,特别注意那眉宇间和凶残的小眼睛
中的假慈悲。
无鲍克先生已经看出他的朋友表情的变化。
“你是在看你的野兽吧?”他问道。
波洛点点头。
当咖啡端上时,鲍克先生站了起来。波洛进来之前,他就开始吃了,现在已吃完一些时
候了。
“我回房间去了,”他说,“等会儿来和我谈谈吧。”
“十分乐意。”
波洛呷着咖啡,又要了一杯甜酒。侍者捧着一个钱盒,从一张餐桌起到另一张餐桌,在
收账。那位上了年纪的美国太太的声音响起来了,尖锐刺耳,充满哀怨。
“我的女儿说,‘买上一本长期就餐券,那你就省事了──一点不费事。’可是,现在
没有这样的券。好象得给他们百分之十的小费,才会给瓶矿泉水──一瓶冒牌货也是这样。
他们没有艾芬和维奇,这倒怪了。”
“正因为这样,他们必须──如你所说──供应这个地方的水了。”羊脸太太解释说。
“是啊,我觉得奇怪。”她厌恶地看着面前餐桌上的一堆零钱。“瞧,他给我的这些奇
形怪状的废物。第纳尔还是什么的。看起来就象是许多垃圾。我的女儿说过──”
玛丽·德贝汉往后推开自己的椅子,朝另外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起了。阿巴思诺特上校
也站起来,跟在她后面出去了。美国老太太收起她看不起的钱,在羊脸太太的陪同下,也照
样走了。那对匈牙利人已经离去。餐车里只剩下波洛先生和雷切特,还有麦克昆。
雷切特和自己的同伴讲了几句,麦克昆就站起身来,离开了餐车。接着,他自己也站起
来,但他没有随着麦克昆一起出去,而是出乎意料地坐到波洛对面的椅子上。
“能借个火吗?”他说。他的声音柔和──略带鼻音。“我叫雷切特。”
波洛稍微点了点头。他把手伸进口袋,取出一盒火柴,递给那人。那人接过火柴,但没
有擦。
“我想,”他接下去说,“我是有幸在和赫卡尔·波洛先生谈话吧。是那样么?”
波洛又点了点头。
“你了解得正确,先生。”
在那人再次讲话之前,侦探就意识到那双在估量着他的阴冷、厉害的眼睛。
“在我们的国家里,”他说,“习惯于开门见山。波洛先生,我要你为我担任一项职
务。”
波洛稍微扬起了双眉。
“先生,现在我的顾客是有限制的。我只能承担很少几桩案件。”
“嗨,当然,这我知道。可是这一桩,波洛先生,意味着一大笔钱。”他用他那柔和的
劝诱的声音再次重复说,“一大笔钱。”
波洛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你希望我为你做的是什么呢,雷切特先生?”
“波洛先生,我是个有钱人──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处在这种地位的人总是有敌人的。
我也有一个敌人。”
“只有一个敌人?”
“你提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呢?”雷切特先生尖锐地问道。
“先生,根据我的经验,当一个人处于象你所说的有敌人的情况时,那通常是不会只有
一个敌人的。”
波洛的回答似乎使雷切特感到宽慰。他赶忙说:“呃──对,我欣赏你这个观点。一个
敌人,或者是好多个敌人,过都没有关系,要紧的是我的安全。”
“安全?”
“我的生命已经受到威胁,波洛先生。要知道,我是一个颇能爱护自己的人。”他伸手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小的自动手枪,展示了一下。他继续冷酷地说:“我认为我不是那
种疏忽大意的人。但是,当我看到这东西时,我就更要使人的安全得到双倍的保证。我想,
你是可以得到我的钱的适当人选,波洛先生。请记住──一大笔钱。”
波洛若有所思地朝他打量了几分钟。他的脸毫无表情。没法捉摸到他的脑子里正有些什
么想法。
“我很抱歉,先生,”他最后终于说。“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那人精明地朝他打量着。
“还是说个价钱吧。”他说。
波波摇摇头。
“你不了解,先生。我在我的职业方面非常走运。我已经挣了很多钱,足够满足我的需
要和任性了。我现在只接受我感兴趣的那案件。”
“你这人确实沉得住气,”雷切特说,“两万美元能使你感兴趣吗?”
“不能。”
“要是你坚持非多要不可,那你就得不到它了。我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是值得
的。”
“我也是──雷切特先生。”
“我的建议有什么不对吗?”
波洛站了起来。
“要是你能原谅我说话唐突的话──那我说,我不喜欢你的这副尊容,雷切特先生。”
说着,他就离开了餐车。
第四章 深夜的叫声
那天晚上八点三刻,东方快车抵达贝尔格莱德。列车预定要在九点十五分再开出,因而
波洛就下车到了月台上。然而,他下去没有呆多久。天冷得厉害,虽然月台本身是遮盖着
的,可外面正在下着鹅毛大雪。他走回自己的包房。正在月台上跺脚搓手取暧的列车员,对
着他说:“你的行李已经搬走了,先生,搬到一号包房鲍克先生的房间去了。”
“那么,鲍克先生到哪儿去了?”
“他搬到刚挂上的雅典来的车厢去了。”
波洛找到了自己的朋友。鲍克先生对他的异议置之不理。
“这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这样比较合适。你是要直接去英国的,因此,你应该是待在
直达加来的车厢上比较好。嗨呀,我在这儿好极了。最最安静。这节车厢里只有我和一位小
个子希腊大夫。嗨!我的朋友,多好的夜啊!人们说这儿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但愿我
们不会被雪所阻吧。我可以告诉你,我对此可不太乐意。”
九点十五分,列车准时驶出车站,过后不久,波洛站了起来,和自己的朋友道了晚安,
就沿过道走回自己的车厢,这节车厢在前面,紧接餐车。
在这旅程的第二天,各种隔阂正在打破。阿巴思诺特上校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和麦克昆谈
天。
麦克昆一见波洛,立刻就中止了他正在说的话,显得十分惊奇。
“嘿,”他叫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离开我们了。你说你要在贝尔格莱德下车的
呀。”
“你误解我的意思啦,”波洛微笑着说,“我还记得,说这话时,火车正开出伊斯坦布
尔。”
“可是,老兄,你的行李──行李拿走了呀。”
“我搬到另一个包房去了──如此而已。”
“哦,我明白了。”
他又继续和阿巴思诺特谈起话来,波洛沿过道走着。
在离他包房两道门的地方,上了年纪的美国女士,哈伯德太太,正站着和那位绵羊脸的
太太谈话──她是个瑞典人。哈伯德太太正递给那人一本杂志。
“都拿去吧,我亲爱的,”她说,“我带的东西还多着哪。哎呀,感冒是很讨厌的!”
她友好地朝波洛点了点头。
“你真好。”瑞典太太说。
“别客气。我希望你好好睡上一觉,那样,明天早晨你的头痛就会好一些了。”
“只是天气太冷了。现在我得给自己去弄杯茶喝。”
“你有阿司匹林没有?真的有吗,呃?我这里有的是。好吧,晚安,我亲爱的。”
那个人离开后,她就转身对波洛讲了起来。
“可怜的人。她是个瑞典人。据我了解,她是个教士一样的人──一种搞教学的传教
士。一个好人,可是不大会说英语。她最感兴趣的是听我给她讲我女儿的事。”
波洛现在已经知道哈伯德太太女儿的全部情况了。车上每一个懂英语的人都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