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斯护土现出愠色,勉强地回答说:
“没有。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吗啡究竟丢到哪儿去了。很可能,我把装吗啡的玻璃管儿放在壁炉台边上了,当我关橱柜门的时候,玻璃管儿滚到纸篓里去了。”
“很清楚。”奥布赖恩护士说道,“除了庄园的客厅外,您不是再没往别处放过药箱吗?因此……”
“正是这样。”霍普金斯接过奥布赖恩的话茬儿说,”别的情况是不会有的,对吧?”
埃莉诺身穿黑色孝服,显得特别年轻。她神色庄重地坐在已故姑妈书房的大写字台旁。她刚与女仆及女管家毕晓普太大谈完话。此刻,玛丽正步履迟疑地走进屋来。
“您找我吗,埃莉诺小姐?”玛丽问。
埃莉诺把目光从放在写字台上的文件上移开,拾起头向玛丽说道:
“是的,玛丽。请过来坐吧。”
玛丽坐在埃莉诺指过的沙发上。从窗外射进来的灿烂的阳光,使玛丽洁白的皮肤和金光闪烁的头发显得更加耀眼。埃莉诺为挡住射来的光线,用手掌轻轻地遮着脸,同时偷觑着玛丽的脸色。她想:“难道她能像我仇视她一样再仇视另一个人,而又不表现出这种仇视的感情吗?”
埃莉诺用她那不大响亮但悦耳动听的嗓音说道:
“您可能也知道,玛丽,我姑妈始终对您很关心,并且考虑了您的未来?”
玛丽的心情十分激动,她感谢地说道:
“韦尔曼太太对我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
埃莉诺认真地继续说下去:
“虽然姑妈临终前几乎不能说话了,但我还是弄清楚了,她想关照您的未来。为了履行她的遗愿,当我正式取得继承权后,我就立即把两千英镑转到您的帐目上,您可以随意支配这笔钱。”
玛丽双颊变得更加绯红,她说:
“两千!噢,埃莉诺小姐,您太好了,我甚至不知说什么才好……”
埃莉诺的声音尖利而响亮,她说道:
“我根本不需要您说什么。不过我倒想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没有?”
玛丽毫不迟疑地说道:
“啊,有。我想去学按摩。霍普金斯护士也这样劝过我。”
“好,这个想法很聪明。我请塞登先生快些拔给您一笔钱,如果可能的话马上就给您。”
“您实在太好了。”玛丽感激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履行劳拉姑妈的遗愿。”埃莉诺简捷地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看就谈到这儿吧。”
玛丽懂了,在这里没人再想见到她了。于是她站起来,小声地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就走出了房间。
埃莉诺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望着前方,在她那毫无表情、呆滞的面孔上,谁也揣测不出,她在想什么……
3
埃莉诺终于恢复了理智,她站起身来去找罗迪。在客厅里她找到了罗迪,向他说道:
“这件事总算完了!给毕晓普太太五百英镑,厨娘一百英镑,两个女仆各五十英镑。就剩下更房里的杰勒德了。大概需要给他一些类似养老金的东西吧。”
她稍加停顿,又继续说道:
“我给玛丽小姐两千英镑。我想姑妈也会这样做的,您是怎么想的?”
罗迪把脸转向窗户,避开她的目光回答说:
“您做得完全对,埃莉诺。您办事总是这样明智得体。”
埃莉诺片刻之间屏住了呼吸,然后她急促地说起来,话像连珠炮一样滔滔不绝。
“还有一件事,罗迪。我想让您也得到一份儿。这样做才是公平的。”
罗迪把身子转向埃莉诺,他那带有贵族血统特征的脸庞由于激愤而变得苍白。他悻悻地说:
“我不需要这些臭钱!依照法律这些钱是归您的。算了吧!您的一分钱我也不要,我不需要您的恩赐。”
“罗迪!”
年轻人冷静下来。
“请原谅我,亲爱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脑袋里乱极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支支吾吾地问道:
“您知道不,玛丽……准备做什么?”
“听她说,想学按摩。”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埃莉诺仰起头,坚定而迅速地说道:
“您听我的劝告吧,罗迪。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是很沉郁的。您先这么办吧,到国外去,譬如说,去上三个月,对您来说这很容易办到。您现在认为您爱玛丽。可能是这样。然而现在和她谈这个还不是时候。我们的婚约彻底解除了,您现在是个自由的人了,不受任何约束,您走吧,这三个月您清理一下自己的想法。如果确认自己实在爱恋玛丽,那么您就回来对她说,您坚信自己是爱她的。到那时候,她可能会以另一种态度听取您的话了。”
罗迪走到她跟前,握住了她的双手。
“您真好,埃莉诺!您的头脑多么清醒,心胸多么坦荡。
您甚至想象不到,我是如何地钦佩您。我遵照您的劝告,到国外去,而且尽量搞明白,是不是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还是我像一个最卑劣的白痴在自欺欺人。噢,埃莉诺,您总是比我高尚千倍。感谢您这一切!”他顺从了一时的感情冲动,亲吻了她的面颊,随后几乎是跑出了客厅。好在他没有回头,也就无法看到埃莉诺当时的脸色。
4
几天后,玛丽向霍普金斯护士讲述了展示在她面前的美好未来。这个八面玲珑、见机行事的女人热情地祝贺了她,同时也没忘记对埃莉诺的慷慨大方报以几句奉承话。
“我还是感觉,”玛丽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不太喜欢我。”
“怎么能这样想呢?”护士笑着说道,“您不要装作无辜受屈的小绵羊啦,玛丽。罗迪先生对您一见钟情,可是您对他呢,我的孩子?”
玛丽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觉得特别喜欢他。当然他还是很可爱的。”姑娘急忙转了话题:“您怎么想的,护士,我应当怎么对付我爸爸。他想让我分给他一部分钱。”
霍普金斯立即果断地回答道:
“别发傻了,玛丽。要是韦尔曼太太活着,她肯定不赞成这个做法。我看,假如没有您,她早把这个老懒货辞退了。”
“说起来很奇怪,”姑娘思索着说道,“韦尔曼太太最终都没有写遗嘱。”
霍普金斯只是摇摇头说,“人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在这个事儿上拖延时间,唯恐招来死神。”
“多么荒谬的迷信!”
对方狡猾地眯缝起眼睛。
“玛丽,您写遗嘱了吗?”
玛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过去我没什么可写的。可是现在……咳,着什么急呀。”
“您瞧瞧,”护土用冷淡而带有责备的口吻评论说,“您也讲起迷信了。您现在虽然是个年轻体壮的姑娘,可是这不意味着明天您不会被汽车撞着。”
玛丽笑了。
“我甚至还不知道该怎么写遗嘱呢。”
“最简单不过了。到邮局就可以拿来遗嘱用纸,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去一趟。”
他们在霍普金斯家里的一张桌子上摊开了遗嘱用纸,并且认真地研究了如何填写它。显然,护士因为自己成功地施展了诡计,而自得其乐了。
玛丽兴致勃勃的问道:
“如果我不写遗嘱,那么谁能得到这笔钱?”
“可能是您的父亲。”霍普金斯不太肯定地说。
“不。”姑娘皱起了眉头,“最好还是留给我那个侨居在新西兰的姨妈。我记不得她的住址了,她有好几年没有音讯了。”
“这倒没什么关系。”霍普金斯安慰她说。“你不是知道她的的姓名吗?”
“她叫玛丽,玛丽·赖利。”
“这就妥了。您在遗嘱上就写您把所有的财产留给玛丽·赖利,也就是你已故的母亲伊莱扎·杰勒德的妹妹。”
玛丽俯下身子,在遗嘱用纸上填写起来。蓦地她哆嗦了一下,因不知道是谁的影子遮住了太阳光。她抬起头,发现埃莉诺正在凭宙往屋里看着。埃莉诺问道:
“您在忙什么呢,玛丽?”
霍普金斯笑着回答说:
“她在写遗嘱。”
“遗嘱?”埃莉诺突然笑起来,她笑得很怪,近乎歇斯底里般地狂笑。然后,笑声一下子中断了,她又问道:
“这么说,您真是在写遗嘱了,玛丽?多有意思……”
埃莉诺笑着离开了宙子,沿着小路急步走去,两个女人惊奇地望着她的背影。
5
埃莉诺不住地笑着。她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人从后面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猛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原来是洛德医生。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视着她。
“您笑什么?”医生不太礼貌地问道。
埃莉诺涨红了脸,回答说: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刚才从宙子向您的护土住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玛丽在写遗嘱,不知为什么,这件事使我发笑……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啦。”
医生没有把目光从埃莉诺的脸上移开,他感兴趣地问道:
“您在这儿还要呆很久吗?”
“明天就走。”
她说话的腔调很冷淡同时把手伸给洛德,显然她想快些结束这个偶然的会面。医生没有立刻放开她的手,板着面孔固执地问道‘“埃莉诺小姐,请您告诉我,您刚才笑的时候想了些什么?”
埃莉诺不耐烦地抽回了手说道:
“我只不过感到滑稽可笑:““是指玛丽写遗嘱吗?可是为什么呢?这是摆脱一系列麻烦事的一种非常明智的做法。”
看样子埃莉诺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耐性。
“当然每个人都应当写遗嘱。我笑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洛德医生突然问道:
“您怎么样呢?”
“我吗?”
“您刚才不是说,每个人都应该写遗嘱吗。您也写了吗?”
她向医生膘了一眼,然后又大笑起来。
“多奇怪呀:“姑娘感叹地说道。“没有,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可是,医生,您提醒了我。我马上给塞登先生写信。”
“您做得很对。”洛德赞许地说道。
6
埃莉诺坐在书房里,看了一通自己刚刚写好的信。
尊敬的塞登先生,希望您为我写一份遗嘱并寄给我签字。我的遗嘱很简单。我要把我所有的财产毫无条件地留给罗迪·韦尔曼。
哀心感谢您的埃莉诺·卡菜尔埃莉诺忽然想起来,她手头的邮票全用光了。不过好像楼上的卧室里还有几张。她上楼了。当她手里拿着邮票回到书房时,罗迪站在窗旁。他说:
“那么我们明天就走了。再见了,古老幽静的庄园。我们在这儿度过了美妙的时光。”
“我打算卖掉这个庄园,您不反对吧?”
“不,不!看来,这是上策。”
双方都开始沉默不语了。这时埃莉诺把信放进信封,封好了口,贴上了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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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奥布赖恩护土给霍普金斯护士的信中的片断:
七月十四日,拉巴勒考特
亲爱的霍普金斯:
终于抽出空来给您写信了。这儿的房子倒不坏,但是与H庄园的房子相比不那么舒适方便。
我想给您讲一件非同寻常的巧事,您一定感兴趣。
在这儿的客厅里有一架钢琴,上面放着一张镶在银框里的照片。您信不信,这就是那张签有“刘易斯”名字的照片;您还记得吗,也就是韦尔曼太太曾经想看一眼的那张照片。我当然对它很感兴趣,然而谁处在我的地位能对它不感兴趣呢?我问过管家,这是谁。管家说这是女主人的哥哥,也就是我现在服侍的患者(可怜的人,他得了肺炎)妻子的哥哥。他叫刘易斯·里克罗夫特。他住的地方好像离这儿不远,他是在战场上阵亡的。我问,他是否结过婚。管家说结过婚,可是结婚不久,里克罗夫特大大就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据管家说,这个女人还活着。有意思,是吗?刘易斯和韦尔曼太太大概相爱过,但没能结婚,因为他的妻子还住在精神病院里,不允许他离婚。真像一部电影……韦尔曼太太多少年来一直想念着他,正巧她在临终前看了一眼他的相片。
霍普金斯护士给奥布赖恩护士的信中的片断:
七月十四日,玫瑰别墅
我们这儿的一切基本照旧。H庄园正在拍卖。最近我遇见了毕晓普太太,她当然心情不好。
可见,她一直坚信埃莉诺小姐会嫁给罗迪先生,并住在这儿。可是现在埃莉诺小姐去伦敦了。埃莉诺小姐有时很怪,使我难于捉摸她。玛丽也去伦敦了,她打算学按摩。
您还记得您给我讲过在韦尔曼太大那里看见的那张签有“刘易斯”名字的照片吗?我在这儿和老斯莱特里太大闲聊天,她熟悉周围所有的贵族。
当提到贵族的名字时,我说刘易斯这个名字在这一带没听见过,可是她马上记起了住在福布斯花园的刘易斯·里克罗夫特先生。他是在战争临结束的时候阵亡的。当时我说:“她是韦尔曼太太的挚友,对吧?”她好像很奇怪地看我一限说道:“是呀,他们非常要好,听人说,他们不单是要好。”开始她不想多说什么,可是后来她说:“韦尔曼太大是个寡妇,但他们没能结婚,因为男方的妻子住在精神病院。”
您看,现在离婚多么容易,可是当时,处于这种情况还不许人家离婚!您还记得那个仪表堂堂、一味追求玛丽的名叫特德·比格兰的小伙子吗?
他到过我的家,问玛丽在伦敦的地址,我没给他。
我认为玛丽会找到一个比他强百倍的人。不管怎么样,罗迪先生为了玛丽已是神魂颠倒了。你记住我的话好了,就因为这个,罗迪和埃莉诺解除了婚约。我看埃莉诺会报复他们两个的。
老杰勒德身体日渐衰弱,可是,照旧那样粗暴,唠叨不休。他甚至说玛丽不是他的女儿。我马上反驳了他,这您可以相信我。好像他的妻子是韦尔曼太太的女仆。
洛德医生于七月二十四日写给埃莉诺的信:
亲爱的埃莉诺小姐,老杰勒德于今日故世。如果能助您一臂之力,我将很高兴。
您的洛德
埃莉诺于七月二十五日写给玛丽的信:
亲爱的玛丽,知悉您父亲逝世的噩耗,我万分悲痛。H庄园现已卖给萨默维尔少校。他想尽快迁至此地。我将亲自去清理已故姑妈的文件,处理未尽事宜。您是否能快些搬走更房里您父亲的遗物?祝您一切顺利。
您的诚挚的埃莉诺
玛丽于七月二十五日写给霍普金斯护士的信:
亲爱的霍普金斯护士,感谢您写信告知关于我父亲病故一事。他临终未受折磨,这使我感到欣慰。埃莉诺小姐写信说庄园已经卖掉,需要立即腾出更房。如果我明日前去奔丧,您可否为我备下下榻之处?
您的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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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四。早晨,埃莉诺从国王纹章旅馆出来,站在门口,向梅登斯福德的主要大街的两头张望。突然她惊喜地喊了一声,急匆匆地穿过了马路。
“毕晓普太太!”
“怎么,是埃莉诺小姐吗?2想都没想到您会在这儿。谁在H庄园侍奉您呢?”
埃莉诺摇摇头说:
“我住在G旅馆,没在H庄园。我来这儿是为了清理文件和遗物,只是小住两天。您知道吗,毕晓普太大,我卖掉庄园丁。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太旷费了。”
女管家咬咽起来。埃莉诺赶紧转了话题,开始谈论这位可尊敬的太大感到高兴的事情。埃莉诺问毕晓普太大是否愿意拿些H庄园的家具做纪念,如果愿意的话,想拿些什么?
毕晓普太太不胜感激,然后说道:
“我暂时住在姐姐这儿。我能帮助您做点什么吗,埃莉诺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陪您去门庄园。”
“谢谢您,毕晓普太太,不必了。有些事我想独自一个人处理。”
毕晓普太大有些见怪了。
“那就随您的便吧,埃莉诺小姐。”接着她又补充说:“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就是老杰勒德的女儿,她在这儿,住在霍普金斯护士家里。我听说今天早晨她们去庄园的更房了。”
埃莉诺点了一下头解释道:
“是的,我让玛丽整理一下那儿的东西。H庄园新主人萨默维尔少校想尽快迁入新居。”
两位女人道别之后分手了。埃莉诺来到面包铺买了新鲜面包,之后又到另一家商店买了半磅奶油和一些牛奶,最后进了副食店。
“我想买点鱼肉糜。”
“好的,埃莉诺小姐。”商店主人艾博特先生用胳膊推开了女售货员,急忙上前殷勤地问买主:
“您还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儿有鲑鱼虾罐头、火鸡牛口条罐头、鲑鱼沙丁鱼罐头,还有火腿口条罐头。”他边说边把这些罐头的样品一盒一盒地摆到柜台上。
埃莉诺说:
“现在简直害怕吃鱼肉糜,它常常引起中毒,不是这样吗?”
艾博特先生感到有失体面,赶忙说道:
“我担保,这都是上等品,绝对可靠。敝店的货物从来没人抱怨。”
“那么我买一个鲑鱼和安抽鱼罐头,再买一个鲑鱼虾罐头,不要别的了,谢谢您。”
2
这是一个阳光绚丽的夏日。在H庄园迎接埃莉诺的是留守在这儿的年轻园丁霍利克。他想继续在H庄园做事儿,埃莉诺答应在新主人面前替他说情。
“谢谢您,小姐。”园丁说道,“您看,我们大家都指望庄园能保留在你们家族的手里呢。再次感谢您,小姐。”
埃莉诺朝房舍的方向走去。突然,一股不可遏制的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淹没了她。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我们大家都指望庄园能继续掌管在你们家族的手里。”
她和罗迪本来可以住在这儿!她和罗迪!罗迪过去也把门庄园看做是自己的家。埃莉诺和他本来完全可以一起生活在这里。如果不是发生鬼使神差的偶然事件:罗迪遇上了像一朵野玫瑰花似的漂亮姑娘,那现在就不是准备卖掉庄园,而是准备在这儿度过幸福的一生了。罗迪了解玛丽什么呢?一无所知。他爱的是真正的玛丽吗?玛丽完全可能具有高贵的品德,可是罗迪发现了吗?不,这不过是再次蒙受生活的捉弄罢了——轻率而又残酷的捉弄。罗迪本人不也是说过这是一种“魔力”吗?可能在他心灵深处也不反对摆脱掉这个“魔力”。如果玛丽死去,能否有一天罗迪会承认说:“这样的结局很好。现在我看清了,我和玛丽之间没什么共同之处……”同时他还会不无惋惜地补充说:“天哪,她是多么美呀。”
如果玛丽发生什么意外,罗迪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点她深信不疑,如果玛丽发生什么意外……
埃莉诺转动一下边门的把手。她从太阳光的暖流里走进遮满了阴影的屋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里的一切都使人感到凄凉、暗淡。姑娘感觉在这间屋子里好像有谁在窥视着她。
埃莉诺从客厅来到了餐室。屋子里有一种发霉的气味儿,她推开了窗子,把奶油、面包、一小瓶牛奶放到桌子上。
她突然想起来:“我还忘记买咖啡了。”在隔板上的茶盒里只剩下一点儿茶叶了,可是没有咖啡。“这倒无关紧要。”埃莉诺想着。
她又把两个鱼肉糜玻璃瓶罐头的包装打开了,看了一眼,然后走出餐室上楼去了。埃莉诺打开了韦尔曼房间里的所有橱柜和抽屉,麻利地清理着衣物,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叠放好。
3
玛丽在更房里束手无策地四下打量着。她没想到这里会乱到这种地步:又旧又破的东西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屋子。
此时此刻,童年的回忆涌上了她的心头。当时父亲极好动怒,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喜爱她。
“爸爸死前什么也没说?”玛丽突然问霍普金斯护士,“什么也没让转交给我吗?”
“噢,没有,他临死前有一个月昏迷不醒。”
姑娘慢吞吞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当来照料他。他毕竟还是我的父亲。”
霍普金斯有些举止失常地回答道:
“这无关紧要。现在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不比从前了。”
她对这个话题罗嗦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个女人商量了如何处理家具,并开始整理东西。首先清理了死者的衣服,接着把一个装满了文件的大纸箱子放到桌子上。
“看来,这些文件都得查看一下。”玛丽不悦地说道。
她俩面对面地坐下了。
“人们总是爱把什么都留着。”护土抓起一把纸张慨叹着,“剪裁下来的报纸、信件……都是些废物!……”
玛丽翻开一个文件说道:
“这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证书。是一九一九年在圣奥尔本斯发的……”突然她的声音中断了,眼神里露出恐惧和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