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嘉枯坐在床沿上,偶尔抬眼,看一下红色锦被里眉目安静的姑娘,更多时,他垂着头,不知所思什么。
一声极浅的嘤咛传入扶嘉耳里,他抬眼,黑眸中发出一道光来。
“盈盈,你醒了?”扶嘉手忙脚乱地说。
沈盈枝动了动脖子,茫然地摸向脖颈处,那儿有微微痛意传来。
“扶嘉,我怎么了?”眼神乖巧又懵懂。
扶嘉按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不小心受了伤。”
受了伤?
沈盈枝皱了皱眉:“怎么受的伤?”
“你不记得吗?”扶嘉小声问。
沈盈枝摇了摇头,无辜地看向扶嘉:“我不是睡了一觉吗,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发生了什么?”
扶嘉温柔地扶她坐起的动作顿时一愣,他眯了眯眼,随后温柔说道:“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靠着多子多福石榴色靠枕上,沈盈枝听话的点头。
扶嘉又道:“你脖子上的伤口面积不大,但不能碰水,太医说了,这些日子要饮食清淡,注意休息,只要好好调养用药,便不会留下疤痕。”
闻言,沈盈枝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点点头:“我是怎么被簪子弄上的?”她看向小案上的银簪问。
此话成功让扶嘉面色一变,眸光幽深,不可见底。
沈盈枝维持镇定:“ 怎么了,扶嘉。
脸色阴厉起来,扶嘉恶狠狠地伸出一双手,想要掐住他,蓦然发现这也是沈盈枝的身体,扶嘉硬生生地憋住了。
“怎么了。 ”他冷声道。
“扶嘉,你这样吓到我了。”沈盈枝朝后缩了缩。
“你不是盈盈。” 扶嘉面色肃冷,如巍峨雪山,带着狂风浪雪,“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
啧,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陆小月懒得继续装,冷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应该说的是记得什么,而不是解释你为什么不记得的原因,不仅如此,朕还没有说你的上是簪子所伤,你便自己承认了。”扶嘉双眼猩红如若血,紧紧地掐住了陆小月的脖子。
“你说,朕的盈盈在哪儿?”
陆小月下意识拍打双手,仰着脖子,嗓子里吐出几个碎的字来:“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她,她也跟着我死了。"
扶嘉蓝色的眸子里恢复清明,他猛地松开手。
陆小月摸着脖子,胀红了脸,咳嗽了好几声。
“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等喘过气后,陆小月目光通红,她把地上的尖锐银簪捡起来,往扶嘉的手里塞,“你不是恨我抢了她的身体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她咯咯笑着,扶嘉的牙齿滋滋作响,他却倏地一下笑了出来,他朝床榻异常激动的陆小月,勾了一下薄唇:“你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吗,朕自然不会伤害这具身体,不过朕依旧可以让你悔不当初。”
本来他还存着几分怜悯,让她无忧无痛的离开,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扶嘉转身向外走。
“呵呵。”陆小月见扶嘉离开,翻身下床,朝着桌头撞去。
她相信扶嘉有这种本事,但她死,也不会让扶嘉好过。
就让她带着沈盈枝一起离开,当着扶嘉的面。
陆小月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方桌一角,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下一秒,她的腰就被人抱住了,再一下秒,扶嘉伸手一点,她再也无法动弹,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扶嘉把人放在床上,疾步离开。
一出宫室,扶嘉大步匆匆,朝着云浮房间的而去。
他步子大,动作极快,后面的小太监根本追不上,哪怕是跑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扶嘉在他们眼前消失。
哐当一声,云浮正在静心打坐,听见这一推门声,伴着当当当的脚步声,他眼皮子重重一跳。
哎呦喂,居然没成功。
“云、浮、大、师。”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云浮耳边响起。
云浮无心里无奈,默默唉了一声,然后睁眼,云淡风轻,一派高僧模样。
“陛下深夜来访,不知道有何要事?”
扶嘉在云浮身前站定,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他:“你会不知道?”
他压抑着怒火。
唉……
云浮轻叹一口气,他抬头看,扶嘉眉眼锋利,扶嘉小时,他刚及弱冠,他曾跟着师傅见过他。
那时,他从他的身上看见一股黑色的紫气。
紫气,为真龙气也,且那股紫气是大夏历代君王中,最磅礴的一团。可惜紫气之外,还有一股暴戾的黑气。
天下气运虽集于他一人,可人却不是中兴之主,他能开疆辟土,将大夏变成一支精锐之师,可一味征夺厮杀,对大夏子民并非一件好事。
他会用铁血手腕铸造一个庞大帝国,万邦来潮,四海臣服。
可未来也毕将自食其果。
十余年来,想到大夏未来,云浮无奈感慨。
直到六年前,异星降临,天像变,命途改。
两个月前,他夜观天象,发觉扶嘉命盘变得诡异,他实在忍不住,偷偷下山看了他一会儿。
主杀戮的命盘被一股圆润祥和之气紧紧包裹,那股气像细线缠绕在扶嘉的黑气之间,渐渐打磨,以至于扶嘉这个暴戾之人居然隐约显出中兴之主的命盘。
而引导这一切形成的原因,在那个叫沈盈枝的姑娘身上,她在扶嘉身边。
虽是天外来客,但气祥和,只可惜,命薄。
“云浮,告诉朕,怎样才能让我的盈盈回来。”
一切因她起,一切也皆因她灭。
云浮解释道:“陛下可知,为何今日醒过来的不是盈盈姑娘?”
“盈盈也是你叫的?”扶嘉捏了捏手腕,目光暗含威胁。
云浮一怔,他不是加上了姑娘吗?
“快说。”扶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再次道。
云浮想了下,这才道:“今日那位姑娘的魂魄已受了重击,如果沈姑娘有心,必能抢回身体,没有只能两个原因,一是她的魂魄更弱,二是”云浮顿了顿,才道:“她根本不想夺回身体。”
“陛下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扶嘉后退一步,他茫然一瞬,随后坚定地舔了舔唇:“盈盈更弱,那该如何?”
云浮望着扶嘉,淡淡道:“贫僧劝陛下,不要选前者。”


第69章
“什么意思?”扶嘉压低声音, 幽幽道。他拿出手比划一下,脸上的表情扭曲, 扭曲到只要云浮下一句,不如他意, 能直截了当的挫骨扬灰。
云浮眨了下眼:“陛下不必生气, 贫僧知道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只是贫僧胆小怯弱, 故愿陛下两方思量,以防万无一失。”
见扶嘉眼眸晦暗,云浮求生欲愈加强悍,他字字诚恳:“贫僧更知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恳求陛下答应贫僧的请求,让贫僧做两手准备。”
扶嘉将自己心中怒火平息, 他一挥衣袖,淡淡道:“你说。”
云浮虎口逃生,心砰砰直跳,他拍了拍。
他果然老了, 老了。经不住吓啊。
陆小月一夜未能眠。
扶嘉走前冷森表情着实吓怕了她,另一个原因就是头痛, 剧烈的痛, 那是一种无关于身体,而是从灵魂深处冒出来感觉。
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天亮了。
房门被推开, 吱哇一声,陆小月直愣愣躺在床上,一阵脚步声走近,不是阿陶春柳,也不是库妈妈,宫女走近她,陆小月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强迫着被灌下一碗苦兮兮药汁。
宫女喂完药后,离开。
意识渐渐朦胧,陆小月的脑袋浑浑噩噩,她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小月也不知什么时辰,全身酸软,四肢乏力。
她发现她能动了,但是连爬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似乎有经文梵颂,一字一词,她不解其意,但温纯嗓音丝丝如缕,传入耳畔。
不太舒服。
陆小月朝床榻内侧睡进去,这时,门外的诵经声渐渐隐去,陆小月猛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经文佛音,她的痛感消减小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陆小月心里一惊,侧耳听去。
是一阵小声议论,听声音似乎是明一和明二。
陆小月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不行,我要把她给弄出来。”
"明二别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
“可是,主子昨夜被先皇留下的人反扑,受了重伤,如今命悬一线,他最在乎的就是娘娘,我一定要把她给带过去。”
“明二,你把这个假的皇后带去了,只会更加刺激主子。”
“可……长的是一样的脸。”
“明一,你别阻止我。”
“你是想让主子伤心过度,重伤不愈而亡吗?”
“我……没有。”
“那跟我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救治主子。”
陆小月捂着心脏,听完一席话,扶嘉……受了重伤。
她咬唇战战兢兢躺下,轻吁一口气,如果扶嘉受了伤,那一时也找不了她的麻烦。
难怪那秃驴不在她门口念经了,要去给他乞求平安。
她闭上眼,暂且安下了心。
白茫茫的雾气中,万物缥缈,唯有立在其中一身形纤瘦的红衣姑娘。
沈盈枝看着渐渐走近她的陆小月,轻声开口:“我要出去。”
她脸色透明,像是雪白的瓷,羸弱不堪。
陆小月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前几日她入梦中,来此地见她,她躺在地上,脸色雪白,双目紧闭,对她所作所为,毫无意识,眼看着立马就要烟消云散。
现在居然醒了过来。
一定是那个秃驴。
陆小月轻蔑道:“你想反悔?”
“他受伤了。”沈盈枝喃喃道,她声音不大,两米之外的陆小月未曾听清。
陆小月抿唇讥道:“要抢别人的身体,你不是春柳眼中好脾气小姐,阿陶眼中温柔主子,库妈妈心中乖巧盈姐儿吗,怎么能抢人身体,毁人性命。”
“你不是。”沈盈枝淡淡地望着她。
陆小阅心中一惊。
“你也不是原本的沈盈枝,你和我一样,都是异界一缕幽魂而已。”沈盈枝上前两步,轻轻的说,“你很弱,你现在争不过我。”
“先来后到你不懂吗?”陆小月愤愤,“我先来的,这具身体就是我的。”
“可是你死了呀。”沈盈枝偏头,重申事实。
“你死了,你发高烧死了,是你的灵魂明明该离开这具身体,我是你死后来到了这儿,而你的灵魂也是因为我的滋养,才能休养生息,最后日渐强盛。”
“那又能怎么样?”陆小月嘲道。
“我能抢回身体。”沈盈枝低低的笑道:“你现在很弱。”
“你……乘人之危。”陆小月后退一步,她低头看向自己,全身泛白,身体已近半透明,不得不承认,那老秃驴有几分本事。
养精蓄锐,在老秃驴面前,却如此一击必中。
沈盈枝睁开了眼睛。
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下床,趿上鞋,往外走,刚推开大门,一阵瑟瑟冷风袭来,她浑身一抖。
明二立在门口,他看着一脸惶然的沈盈枝,立刻反应过来。
“真……皇后娘娘?”
“明二,扶嘉在哪儿?”沈盈枝着急的看着他。
明二支吾一下,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解释。
这一幕落在沈盈枝眼底,就是扶嘉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她低头咬了下唇:“我要见他。”
“这……”明二一拍脑门道,“沈姑娘,你做好心里准备。”
心里准备……
沈盈枝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她郑重地点点头:“好。”
自和陆小月撕破脸皮后,扶嘉夜间便歇在了前殿。
泰安殿位于皇宫正轴线中,占地最广,即使只是一前殿,也有宫室十余间。
从后殿到前殿,要一盏茶的时间。一路上,风声极大,能听见耳边刮过的呼呼声。
明二提着一盏白色琉璃宫灯,走在沈盈枝一侧,发现她衣衫单薄,急忙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沈盈枝:“皇后娘娘,你披上吧。”
沈盈枝边走边说:“可是你怎么办。”
“哈哈。”明二笑道,“我一身钢筋铁骨。那儿能怕这点风霜。”
沈盈枝道了谢。
她将肩头的衣服拢紧了些,没和明二客气。如今这个身体太弱了,弱到全是她的意志在强撑。
沈盈枝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很快,就到了扶嘉所在,沈盈枝还没有推开门,先看见了门口守着的和尚。
今夜檐下亮了数盏宫灯,烘的泰安宫如白昼。
“云浮大师?”沈盈枝道。
“阿弥陀佛。”云浮双手合十,眉目慈和的看向沈盈枝。
“扶嘉他…”沈盈枝有些想问不敢问,眼尾稍稍泛红。
云浮避开沈盈枝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你进去吧。”
她身形一踉跄,差点摔倒。
吱唔一声,房门被推开,沈盈枝抬了一半的脚,在空中滞了下,才继续往前。
见她进去,云浮又立刻合上了门。
明二有些担心:“云浮师傅,皇后娘娘如此担心,要是知道了主子是……”
“那是你主子的事,不是你的事。”云浮笑了下,那笑在惨白宫灯下,莫名有些……鬼畜。
明二疑心自己花眼了,他揉了揉眼,云浮一脸得道高僧的样子,目光慈悲。
果真是他眼花。
明二叹了口气,又看向红漆雕龙的崔巍房门。
沈盈枝抬脚走近,里面声音嘈杂,立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
一步一步,翘头云履踩上织锦烫花毛毯,其声微不可闻。终于她来到了床榻之前。
凛风吹起层层叠叠的床幔,隐约能看见床榻之上,那个紧闭双眼的男子身上。
林钰山见沈盈枝出现了,闪身躲到一侧,瞥了眼扶嘉,心中叫苦。
沈盈枝看向龙榻之人,睫毛细密卷翘,像是春日里的丛丛青草,鼻梁长而挺拔,嘴唇嫣红,像是涂了一层牡丹的颜色。
“扶嘉,你怎么样。”沈盈枝吸了吸鼻子,她忍不住,一滴泪从面颊上滑下去,恰好落在扶嘉眉心。
立着的林钰山眼皮中重重一跳。
下一秒,沈盈枝看向他,轻声问道:“林太医,现在扶嘉情况如何。”
“这……”林钰山迟疑一下,想着貌似命悬一线的扶嘉,他说,“这就要看陛下自己了。”
沈盈枝心里一惊。
林钰山把头埋得低了点。
“可你不是太医吗?”沈盈枝咬唇,泪莹莹地望着他。
一个真大夫,怎么救一个装病之人。
他嘴唇皮上下动了动:“娘娘,微臣下去给陛下熬药了。”
林钰山说完,立刻跑了出去。
一侧立着的李公公等人见状,垂着头立刻跟在林钰山后,往外走。
“你们?”沈盈枝猛地起身,看着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扶嘉受伤,可屋内竟无丝毫血腥之气,更没有任何的伤药或者中药的苦涩味。
不远处兽身貔貅镶红宝石香炉的龙涎香香雾袅袅,在空中升起一条淡淡细雾。
沈盈枝倏地回头,果不其然,扶嘉已经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他。
“你骗我。”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生气的变了变脸色。
话刚落地,一双大掌从她腰间横过,小腹处靠上一乌压压的脑袋,扶嘉的手劲很大,死死箍住沈盈枝的腰肢。
“盈盈,你回来了。”
扶嘉说。
沈盈枝刚准备掰开他,闻言,手楞在空中。
他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更多的是……庆幸和难过。
将手缩回,沈盈枝垂眸,她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那个人占据身体后,她的魂飘渐渐虚弱了起来,根本不能通过沈盈枝的身体,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怪那个人,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很想活,可不代表她有剥夺另一个生命的权利。
同时,她也是个懦夫,不敢去想外面会发生什么,甚至恐惧扶嘉字二字,她都不知道,到底想不想让扶嘉发现那个姑娘是不是她。
直到今天,云浮来了,她勉强能睁开眼睛,然后知道,那个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原主,而是应该在六年前离开的一缕亡魂。
可即使这样,陆小月被云浮超度后,她的魂力减弱,纵然如此,她也没从她的手里抢回身体。
直到……扶嘉受了重伤。
她想,她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扶嘉。
“盈盈,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扶嘉头靠在她的小腹上,诚恳认错。
沈盈枝闻言,怒火顿时全消,抿唇看他发顶半响,最终轻轻揉了两下,说: “扶嘉。”
两个字,隔了鬼魅人间。
气氛安静下来,扶嘉闭口不言,宫室之内,只有摇曳的橘黄灯盏。
宁静温馨。
许久后,扶嘉松开沈盈枝,他起身,亲了亲沈盈枝的眉心,在沈盈枝目光不能触及之地,扶嘉嘴角一勾,笑容阴森森。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沈盈枝从扶嘉胸口抬头,扶嘉低头看着她,脸上神情无比温柔:“是云浮。”
话一落,云浮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沈盈枝寻声而看去。
“陛下,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沈盈枝疑闷道。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明天改错别字


第70章
扶嘉垂眸, 柔声安抚:“盈盈,那个人必须离开。”
那个人?
沈盈枝很快明白,扶嘉口中那个人是陆小月。
她动了动唇, 想要说话,扶嘉见她如此, 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盈盈, 你不用愧疚。”
扶嘉嫣红薄唇微启,沈盈枝还没来得及明白扶嘉所言何意, 就睡了过去。
云浮念了句额弥陀福:“陛下,娘娘会同意的, 那位姑娘本就不属于这儿, 即使强留在此,也是枉然。”
扶嘉将沈盈枝打横抱起,柔声道:“朕知道。”
“既如此, 敢问陛下, 您又何必?”何必弄晕娘娘,惹的人家不高兴。
“她会同意,但她也会愧疚。”
他了解沈盈枝, 他们都说那个女人魂魄离去是必然, 可这必然到底是真是假, 全凭他和云浮一张嘴。
“所以我来。”
他替她决定。
一切都和那怀里这个人无关。
她只是无可奈何的被动接受, 扶嘉笑了下,把人放在床榻之上。
“云浮,开始。”
云浮双手合十, 瞥了眼扶嘉,扶嘉坐在沈盈枝的床头,眼神温柔如云,软而棉。
原来如此。
他能参透星象鬼怪,但男女之情,和他隔了千尺天堑。
至于那位姑娘,他会在佛前为她点莲花灯,愿她来世富贵平安,一生康泰。
一人与千万人,他选后者。
沈盈枝已很熟悉眼前之境,它像是笼了一层是纱,天地茫茫,不可见万物。
唯一可见的,仅有眼前之人。
沈盈枝朝四周望去。
身体略微透明的她,慢慢飘到她眼前,陆小月咯咯地笑着:“你以为就结束了吗,没有,没有,我即使要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小月疯狂道。
沈盈枝唇蠕动了下,想她是垂死挣扎,也不生气。眼前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如水晶做一样,沈盈枝伸手向前抓了一把,透明身体似水花撞开,随即如一道烟,不知飞向何方,沈盈枝前跟一步,忽然间,一道白色疾光在眼前闪过,她下意识一闭眼。
她睁开眼。
眼前是红色绣花鸟床幔,手里握的石榴多子大红锦被。
“盈盈,你醒了?”正迷糊中,看见眼前人,脑子顿时清醒。
沈盈枝抬眸,扶嘉眼下泛青,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忍不住咳嗽两声,扶嘉立刻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凑到她耳边道:“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沈盈枝低头,指尖上,红莲已恢复正常颜色,那个姑娘,彻底离开了。
沈盈枝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有些莫名的滋味,她活下来,所以她只能……死。
她再次抬头,扶嘉温柔笑着。
见沈盈枝清醒过来,侯在一边的阿陶春柳高兴不已。
陛下说了,前段时间皇后娘娘之所性情大变,是因温太妃用了巫蛊之术,她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控制娘娘,却没想到被得高僧一眼识破。
如今巫蛊已解,娘娘自然也就能恢复正常。
只有库妈妈表面喜悦,手指背在身后,轻微发抖,她醒过来了,那她真正的女儿……
库妈妈一时心如乱麻。
阿陶端上一碗天麻乳鸽汤,递给扶嘉。
自昨日夜间,陛下一直守在沈盈枝床榻前,未动半分。
扶嘉用手背试了下温度,确定不烫,才用勺子舀了一勺:“盈盈,张嘴。”
沈盈枝乖乖张嘴。
汤喝完,扶嘉眼底有了笑意,目光愈发温和。
“你们先出去。”沈盈枝喝了汤,恢复了点力气,便对身边的宫女道。
宫女闻言,鱼贯而出。
扶嘉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看着沈盈枝,嗓音低柔:“盈盈,你现在身子虚弱,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