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恍然, 大概霍星朝让她医的那位伤了腿的姑娘, 就是她了吧。
紫衣姑娘仰着头, 看霍星朝。
盈盈水目之中含着几分忧愁跟期盼,烟眉蹙着,声音娇弱的让人心疼。
“霍大哥,你回来了。”
霍星朝望了她一眼,唇边带笑,却不及眼底,
“嗯, 你怎么样了, 腿还疼吗?”
“好多了, 就是落雨的时候,还是有些难熬。”
.......
按照以往,如果听见心上人跟仇人如此温言细语的交谈,林景见一定会不着痕迹地打断。
但是这会儿他正处于突然见到程知意的震惊之中,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
表情尚还冷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程知意知道是为什么。
他跟霍星朝之间,是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隐姓埋名,在尘天门忍辱负重了这么久,慢慢熬成仇人手底下最年轻的一把利剑。只等有一天,趁他不备, 亲手割下他的咽喉。
可是上天似乎永远在捉弄他。
就在他费尽千辛万苦获得了毒谱,满心以为自己就要大仇得报的时候,她来了。
——跟霍星朝一起,手牵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看见她眼睛的那一刻,他大概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卑劣,下作和阴暗,在那一瞬间通通都暴露在了阳光底下,张张嘴,最终只能艰涩地吐出三个字,
“程姑娘......”
......
林景见记得竹林里的一切。
记得那个和善的老人,稚嫩天真的小童,还有清淡如水的姑娘。
山水翠竹,琴音鸟鸣,好像可以忘记内心的煎熬跟仇恨,把生活过的悠然舒适。
但是不行。
族人几十口性命压在他身上,他不能丢下不管。林景见从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只有手刃仇人,之后的人生才是自己的。
而且。
情与爱,从来就是分先来后到的。
他心里早就住进了一潭温柔水。
竹林再翠再挺拔,也映不进心底。
程知意之于他,就如他之于林知意。
哪怕自己再好,对她再好,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霍星朝一个人。
从来看不见身后的自己。
......
.
紫衣姑娘还在跟霍星朝轻声交谈,霍星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态度不冷淡,却也称不上热情。
程知意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扯开自己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男人微挑眉,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眼神漆黑,带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沉。
紫衣姑娘见他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话,顿了顿,也沉默下来,扶着椅子的把手,偏过头,目光轻轻地看向那边的两个人。
.
“林景见。”
程知意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语气很淡,
“我来,是想问你,之前你答应我师父的事,还作不作数?”
......答应的事。
什么事?
林景见垂眸,握紧了手中的剑,声音里带着愧疚的叹息,
“程姑娘,抱歉。”
“抱歉的意思,是你反悔了,不打算履行你的承诺了,对吗?”
“......”
“好。”
她点点头,伸出手,掌心朝上,眉目很平静,
“那你把毒谱还给我。”
“知意......”
“那是我师父为我准备的嫁妆。你既然不想履行承诺,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归还。”
这句话没有丝毫客气。
就差指着鼻子在说他霸占他人的财物。
林景见的脸火辣辣的疼,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语气诚恳,
“程姑娘,这本古籍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可以买下来,不管多高的价钱,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答应你。”
程知意抬头看他。
一年未见,他其实没有怎么变。
说话的时候,依然是清淡而又诚恳的样子,犹如光风霁月的君子。
只可惜,话里的内容,让人觉得讽刺。
程知意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也没有什么温度,
“我并不知你要这毒谱做什么用,但怎么也可以猜出大概,若你执意不肯还我,我只有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尘天门的教主,让他来做个公断。”
“想来,这后果你更难承受。”
......
林景见下意识望了一眼不远处懒懒散散的霍星朝。
对方抬眸,懒洋洋地回望过来。
他有些难堪,收回目光,顿了顿,
“好,但毒谱我并未带在身上,明日我差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左右我现在也无事,可以跟你去拿。”
“知意!”
林景见蹙蹙眉,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这一声有些响,那边的林知意听见了,莫名其妙地望向他,眼里带着不解和错愕。
他顿了一会儿,努力和缓下语气,
“并非我不愿意给你,实在是现在脱不开身。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赖账,明日,我亲自送过来给你。”
程知意抬眸,清清淡淡地看着他。
眼里没什么情绪,却平白显出几分讥讽。
林景见也知道是自己亏欠在先。
语气晦涩,“知意......”
“林公子若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法子。”
她淡淡地弯了弯唇,偏过头,扬高声音,
“霍教主,有件事情,我想还是必须要告诉你一声。”
.......
林景见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非常配合地走到了身边,勾唇,眉目昳丽又慵懒,语气慢悠悠的,
“什么事?”
“你大概不知道,其实......”
“抱歉,教主。”
他迅速打断她,低头,语气恭敬,“我跟程姑娘是旧识,之前有过一些误会,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然后他转过身,从袖口拿出一本书,递给程知意,
“程姑娘,这是你的东西,林某这便还与你。”
态度天差地别,转换之快,让人咋舌。
程知意接过,静默了一会儿,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林公子,佩服。”
......
“书?”
霍星朝扬眉,露出半分饶有兴趣的笑意,伸手直接从她的指间抽过,随意翻了翻,
“毒谱啊。”
“我书房里也有一本,景见你要是想看,我赠予你也无妨。”
......
林景见怔在那里,猛地抬头看他,见他疑惑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只能硬生生忍住,勉强露出一个笑,
“多谢教主。”
“不过你看这个做什么?”
男人勾唇,
“我倒不知,景见什么时候通医理了。”
“......只是偶然有些兴趣。”
“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把书丢还给程知意,黑漆漆的眼睛不见半点笑意,
“你想用这些毒药来对付谁?”
“对付我啊?”
.
林景见低着头,声音艰涩,
“教主,景见只是出于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静默了很久。
风轻轻拂过,后背一阵湿意,林景见才发现才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入门,那个时候,他还是外门的杂役弟子,因为机缘巧合,被派到殿内站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尘天门的教主——俊美又年轻,比他大不了多少。
那个时候,那个少年就拿着一把剑,静静地站在那里,前方全是被绑着的囚犯。
他就这么挥着剑,一剑封喉,不过半刻,十几个囚犯全都死于他的剑下。
剑缘染上了鲜红的血痕,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少年的表情很淡,眼神也很淡,好像对周围的鲜血尸体熟视无睹,迈步离开了大殿。
......
那个时候,林景见的心情也和现在一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好像头顶悬着一把剑,顷刻就要刺下来,满心都是恐惧和惊惶。
“别紧张。”
耳边传来男人懒懒散散的声音,他弯弯唇,悠闲又自在,
“我开玩笑呢。”
“景见的忠心,我自然信得过。”
.......
霍星朝拂了拂衣袖,拉过一旁不言不语的程知意,
“走罢。”
“景见,你带着林姑娘好好逛,晚上来我书房一趟,送你本书。”
........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衣袍宽大,背影潇洒。
林知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才收回了目光,语气酸涩,
“景见,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林景见转过身,虽然心底难受复杂,却也温声劝她,
“那个姑娘是鹊山的神医,想来是教主找来为你治病的。”
“治病?”
她垂头看自己的腿,好半天露出个淡淡的笑,
“我的腿不能治好的。”
“知意,你别灰心,天下名医那么多......”
“我说了,我的腿不能治好的。”
紫衣姑娘看着他,声音已经冷了半分,
“永远都不能被治好,不能。你明白吗?”
......


第98章 你是醉骨毒
程知意攥着那本书,神色漠然, 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把珍贵的古籍攥直接的变了形。
方才说话, 不到一刻的时间, 她的脑子却像过了千万年。
林景见的每一个字,每一抹神情,都像是冰冷锋利的剑光,道道打在她心底,不一会儿就是鲜血淋漓,又疼又难看。
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才做出那样镇定的表情, 说出那样平静的话。
在那一刻, 脑子里一团浆糊, 全是霍星朝之前对她说的话。
“故人相见,第一面一旦被轻易击溃,此后便是一败涂地。”
“莫哭,莫抖, 莫多说。”
“你越是痴缠, 在男人心底越低廉。”
——她想,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
倘若方才克制不住,做出哭哭啼啼抑或愤恨难耐的神情,怕是连自己都要鄙夷自己,厌弃自己。
可是,还是疼啊。
心里刀光剑影, 疼的要命。
她见着林景见对那个姑娘的神情。
温柔的,深情的,疼惜的,迷恋的。
曾几何时,她也在他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几乎都要信了。
直到如今一对比,才知那些不及眼底的温情有多么虚假和锋利。
生生扎进嫩肉里,还不忘搅一搅,到最后已然没有知觉,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平静。
......
程知意深吸一口气,攥着古籍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她想停下来缓一缓,却发现左手的衣袖被拉住,大步往前扯去。
也不知道要走到何处去。
她拧眉,
“霍公子,你要我带我往何处?”
.......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放开她的衣袖,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平时过于昳丽的眉眼,在此刻倒是莫名乖顺起来。
程知意顿了顿,一句话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口,
“你怎么了?”
“我有点生气。”
他抬起头,蹙着眉,眼睛狭长漆黑,停了片刻,又非常凝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我大概有点生气。”
“你为何......”
突然就生气了……
后半句话程知意咽在了喉间,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有些疑惑和好奇,但是她觉得自己和霍星朝的关系,就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远还没有到可以问及这种私事的程度。
好在,霍星朝已经看出了她的意思。
“刚才那个女人,救过我的性命。”
他往前走了一两步,眉头还是蹙着,语气较之往常的懒散,明显冷淡了许多,
“她救我的时候,伤了腿,一年多了,还是不能落地。”
“我找过无数个大夫,女大夫医术不行,男大夫她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宁肯上吊自戕,也不愿意被碰一下。”
男人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被一只茄子压在地上凌.辱的感觉。”
“......”
“所以我找你帮忙。”
霍星朝望向她,语气随意,“论医术,你虽然比不上宫里头的御医,但比起那些医女还是略胜一筹。”
“只要你帮我医好她,要求你随便提。就算是要弄死林景见,我也帮你。”
......
程知意心情复杂,沉默了半天,吐出五个字,
“我尽力而为。”
男人满意地颔首。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挑眉,饶有兴趣
“说起来,程姑娘,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之前那一声“霍教主”没有半分遮掩,直接就把他的身份亮堂堂地点了出来。
倒让人吃惊。
少女抬了抬眸,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不用我认,从头到尾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大大方方地显摆这件事。”
“是么。”
“当然。”
她淡淡弯起一个弧度,
“最主要还是因为,有人跟我提过那位魔教教主的名讳和相貌,不论是名讳还是相貌,都不一般,很好认。”
“哦。”
他勾唇轻笑,语气慵懒的很,
“所以我见你的第一天,你就认了出来,这么些时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
“七渔呢?”
程知意转开话题。
“睡着呢。”
霍星朝随口地答了一句,见她拧眉不语,才伸伸懒腰,抬脚转了个方向,
“行了,带你过去吧。”
少女见他慢悠悠地往前方走,想了想,问他,
“霍教主,你真的有毒谱?”
“有啊。”
他看上去不是很在意,随手折了一只桃花,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有的东西多着呢,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他顿了顿,“自然难以想象。”
的什么?
——了解他脾性的程知意一点儿有不想去深究。
.
“那如果,我没能治好林姑娘,你又该如何?”
“治不好啊……”
“如果实在治不好,只能杀了她了。”
男人弯唇,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叹息,
“我总不能一辈子被一只茄子压在地上凌.辱吧。”
“......”
“骗你的。”
他嗤笑,眼尾勾起,在早春的桃树下越发显得眉目灼灼,语调轻挑又撩人,
“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
“如果真的治不好,就顺她的意娶了呗。左右不过一个女人,反正尘天里空屋子多的很。”
霍星朝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抬手就把手里的桃花枝插在她的发髻上,然后抽出了那只朴素至极的木簪子。
勾唇,“还是这样顺眼些。”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程姑娘,你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去会会那只茄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
手里还拿着她的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路过池塘时,一个顺手,直接丢了进去。
“扑通”一声,瞬间没了影。
风融着春桃香,携来他慵懒的嗓音,
“抱歉,程姑娘,失手了。改日赔你几只金的。”
......
.
程知意叹了口气,拉开院门走进去。
院子里还有侍女在伺候,看见她,都恭敬地俯身行礼。
她直接往屋内走去。
果然,内屋的床帘之内,七渔正抱着枕头睡得香甜。
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还咂了咂嘴。
程知意垂眸,手里的毒谱已经被攥的皱巴巴,难看的紧。
她怔怔然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苦笑。
世间的事情,大多都不如人愿。
有的时候,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或许在人家看来,不过是不值钱的草屑罢了。
她是,林景见是,林知意也是。
至于霍星朝......
他那样的人,除了自己,大概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吧。
这样的人,看似灼热,一言一行都是撩人的昳丽,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冷漠。
最是凉薄。
可是这样的人,活的多幸福。
.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罐。
里面装着二十几丸深红色的丸药,乍一看不起眼的很,但是程知意知道,这每一丸药,都承载着一个人的三载寿命。
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被捏的粉碎,顷刻就变成不值钱的草屑。
她淡淡地弯弯唇,拿出一颗,放在指尖,微一用力,药丸瞬间变成暗红色的粉末,散落在地,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晰。
——林景见,这是第一颗。
......
.
从小,师父就说,她是天生适合行医的人。
因为冷心寡情,再大的伤口放在她面前,她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下手镇定。
六岁,在同龄稚童还在抱着兔子玩耍的时候,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隔开一只兔子的腿,放血。
师父说,知意,你看上去对谁都温和平淡,一旦翻脸,也比谁都能硬下心肠。
.
是了。
还有二十四颗解药。
林知意惹得霍星朝不高兴了,他要杀了她。
林景见,你也是一样。
若你有朝一日,真的死在我手里。
再爱,也不会为你流一滴多余的泪。


第99章 你是醉骨毒
程知意是一个大夫。
身为一个大夫,就算没有丝毫仁心, 也要守最基本的规矩。
当你开始医治一个人的时候, 就算有再多的私仇私怨, 也要彻底放下。
哪怕你医好他之后就要杀掉他, 哪怕你对他恨之入骨或者爱意深重,在医治的时候,仍然不能代入任何私人恩怨。
遇到这样的大夫,是病人的幸运。
但是很显然,这一回,这个病人并不是那么配合。
“林姑娘。”
程知意拿着金针,蹙眉,
“能不能医好, 还要等我仔细诊断之后才能确定, 你这样讳疾忌医,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紫衣姑娘坐在轮椅上,眉目宁静, 闻言, 轻轻地开口,
“青兰,你先出去吧。”
一旁的丫鬟福身,
“是。”
门被吱呀关上,顷刻又恢复一片寂静。
紫衣姑娘抬起头,一双美目很澄澈, 就这么盈盈如水地看着她,
“听说,你与我同名。”
程知意卷开手里的金针,语气平淡的很,
“嗯。”
“听说,你是为景见而来的,对吗?”
......
程知意抬头,视线落在紫衣姑娘的脸上,唇角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之前或许是,现在不是了。”
“那便是霍大哥请你来帮我医治的,对吧?”
林知意叹了口气,语气忧愁,
“他是不是还说,只要你帮我治好了腿,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
“程姑娘,我们名一样,年纪一样,其实,命也一样呢。”
程知意抬眸,目光波澜不惊,清清淡淡。
“你爱林景见,对吗?”
她苦笑了一声,声音轻轻的,“我也爱霍大哥。”
“爱而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想必你也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
“程姑娘,算我求你了,你别管我了。”
窗棂上支开一道小口,正午的阳光漫漫一片洒进来,落在金针上,微微闪着细碎的光。
程知意注意到,她的屋子里,也有一架古琴。
和她那把很像,都是连珠式,杉木斫琴底,桐木纳音,紫檀岳尾。
几乎就像是同一把琴。
“我这条腿是为他伤的,他那么迫切地想医好我,就是想尽早摆脱我。”
“可是我舍不得,我不会缠着他,不需要他给我什么回报,我一点都不贪心,只是希望,可以就这样,就这样留下来远远望着他。”
“我们是同一遭遇的,如今都是这样的命苦。你心里一定最知道我是怎么想。你帮了我,你爱景见,我也可以帮你。”
......
程知意终于移开目光,落在她脸上。
少女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烟眉微蹙,每一个眼神都是深深的哀愁。
较弱又可怜,让人心疼。
“抱歉。”
林知意愣了愣,眼泪染湿了睫毛,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程姑娘......”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也恕我不能帮你。我来,是受人之托,你不想医,他想医,总要辜负一个。但是凡事都分个先来后到,我想林姑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
紫衣姑娘低下头沉默,手搭在膝盖上,攥的紧紧的。
指甲盖儿直接陷进了掌心,她却恍若没有丝毫感觉。
程知意掀开她覆在腿上的披风,语气淡淡,
“林姑娘,请问你是什么时候伤的......”
“你别碰我!”
她猛地推开她,脸上满是泪痕,眼眶通红,手里还拿着一把钗,抵着自己的脖子,
“我不用你治!”
“你要是再碰我,我就干脆杀了我自己!反正左右他都不会要我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
程知意沉默地看着她。
“我求你了,我的愿望不多,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我求求你了......”
紫衣姑娘已经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满脸都是泪,声音凄切,带着绝望和一丝丝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