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妹问的好,”姚润之微微弯了腰,对着福妹认真的解释道,“告示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先生这份告示上是告诉乡亲们,我们从黄阜任手里买来的荒山是块宝地,明天先生就带着学生们去开荒种田去,一个多月后大家就可以吃上自己种出来的食物啦。”
“噢,太好喽,明天我们也要跟着先生一块去!”福妹高兴得蹦了起来,两只大眼睛完成了一双月牙,她一边跳,一边摇晃着枣花的手,“枣花姐姐,你也跟我们大家一块去,是不是?”
听了福妹德邀请,一向谨慎枣花不肯擅自做主的枣花竟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先生,我,我爹,我娘和我叔叔、婶婶还是槐花,大家都想跟着先生一块去开山种田,可以么?”
“咦,槐花他们怎么知道先生要上山开荒哪?”没等姚润之回答,福妹首先疑惑的问了出来。
枣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的解释道,“是我,是我昨天带回了荞麦菜团子,并且告诉他们这是从山上找到的种子,告诉他们姚先生准备去山上大片的种植这种作物了,他们大家都觉得这种食物比玉米还好吃呢,都愿意跟着先生上山去种去。”
枣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偷眼撇了一眼神色莫名的福生,又抬起头来大着胆子冲着姚润之说道,“先生会带着他们么?会怪我多嘴么?”
姚润之摇了摇头,和蔼的说道,“这片荒山原本就是咱们屯里的口粮地换来的,是属于大家伙的,我怎么会反对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作物呢,他们能去,给乡亲们带个好头,我很欢迎啊。”
姚润之的话给心怀忐忑的枣花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偷眼撇到福生脸上的笑意之后,心里偷偷的高兴了起来,很识趣的告辞到,“我要快点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去,先生肯带着他们去开荒种植呢。”
枣花带着满腔的喜悦,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了。大壮直愣愣的望着枣花离开的背影,才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后知后觉得说道,“怪不得你们都那么积极的要枣花给槐花他们带菜团子吃呢,原来是早就听先生说过了这事了啊。先生偏心,为什么偏偏没告诉我呢?”
“我们才不用先生把任何事情都说得那么明白呢。”福生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委屈的大壮一眼,扭头对姚润之说道,“先生莫要搭理大壮那个蛮人,他说话向来不过脑子的。”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的每个人秉性我都清楚的很,自然不会怪他的。”姚润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抖动着手里的一叠公告,吩咐道,“你们现在赶快出去把这几张告示悬挂出去吧,祠堂那里人会很多,福生你约束下口快的大壮,见机行事。”
“先生,大壮不是莽夫,出门之后我是不会乱说话的,先生你就放心吧,这事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的。”大壮仿佛忘记了俄自己刚刚的抱怨,窜到姚润之的身边,拍着胸脯保证到。
“记住不要意气用事,冲动没有好处。”姚润之并不点破大壮的豪言壮语,而是微笑着把手里的一叠棕榈树做成的告示交到了福生的手里,“你们三个一起去办这事,我很放心,去吧!”
看着福生、大壮和狗娃像领了就命令的将军一样,昂首阔步的转身就走,姚甜甜克不想放过这样的时刻,她一扭身就要跟上去。
“甜妞回来!”
叔叔姚润之声音不大,却让姚甜甜迈出去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她愕然的回头,“叔叔,我为什么不能去啊?”
“因为你还没有吃饭啊,你若去了,一会儿该饿得晕倒在大街上了。”姚润之文文润润的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053 杨海富的提前就职演说
经过叔叔姚润之这么一带这调侃意味的提醒,姚甜甜马上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抗议的叫嚣了起来,随着她的肚子不甘的‘咕噜’、‘咕噜’的叫声,姚甜甜鼻端适时地传来了荞麦和野菜混和着的食物馨香。
随着饭菜的香味,五奶奶带着浓浓关心的嗔怪声也传了过来,“这个甜妞子,不记的自己没吃饭哪,你不记得,奶奶还心疼呢,这么漂亮的妞子要是饿病了可怎么得了。”
叔叔笑不显山不露水的提醒和五奶奶带着呵斥的普通絮叨,听到姚甜甜的耳朵里,心头莫名的就是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这就是有亲人的感觉,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她姚甜甜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即使饿得胃疼也必须自己咬牙强撑着去弄饭了。
姚甜甜借着抬头张望西斜的太阳的动作把差点涌出眼眶的泪水收了回去,然后像一个小恶狼一样,欢呼着扑向了五奶奶手里端着的荞麦菜团子和热腾腾冒着热气的稀粥,“嘿嘿,奶奶最好了,有奶奶在,永远也不会饿到哦。”
“呵呵,奶奶的乖妞子噢,小嘴就是甜,来,来,来,来去屋里饭桌上吃饭吧,等你吃完了,奶奶陪你去祠堂那看热闹去。”五奶奶笑眯眯的说着,端着吃食往正屋的饭厅走去。
姚甜甜狼吞虎咽的吃着爱心饭菜,不大一会儿就吃了个盆干碗净,她心满意自的抻了个懒腰,真像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样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奶奶,现在咱们可以去祠堂看热闹了吧?”
“好,好,”五奶奶宠溺的笑着,把洗好的野菜晾了起来,然后撩起衣襟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开玩笑这说,“咱们这就去,这就去,奶奶知道咱们甜妞好奇心重着呢,要是不去看这个热闹啊,一生气,要睡一天的哦。”
“奶奶!”真是哪把壶不开提哪把啊,姚甜甜好不容易催眠自己忘记了的囧事,又被五奶奶这么突兀的给提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拔腿就往屋外跑去。
听到后面五奶奶的脚步声追了出来,姚甜甜慢慢的放缓了脚步,因为她不知道祠堂在哪呢,胡乱的瞎跑也找不到地方啊。
五奶奶猜到了姚甜甜的心思,知道这个小妮子害羞了,她快步赶了上来之后也不在打趣她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直奔杨家屯的老祠堂。
杨海富召集人说在老祠堂开会,其实是在老祠堂外面的一处空地上,杨家屯的老祠堂不是什么人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的,必须是逢年过节或者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由族长和长辈们一切决定才可以开的。平日里召集大家,就是在老祠堂外面的空地上,空地中央堆了个土台子,方便讲话的人站的高,好让大家看得到,听得清。
姚甜甜赶到的时候,杨海富正站在高起的土台子上唾沫横飞的演讲呢,“…,我前面说的话,老少爷们们都听清楚了吧?我已经派人去买粮食了,保证三天内运到,至少能吃上半个月呢,大家不用担心了。下面我说一说,咱们杨家屯下一步的打算,”
杨海富俨然一副杨家屯族长的驾驶说着,说道下一步的打算,杨海富故意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等周围的乡亲们都静了下来,他才又继续说道,“现在咱们杨家屯没有了口粮地,当然了,这也不能怪老族长,他也是为了乡亲们照想,不想咱们屯的青壮劳力们被抓走。但是咱们既然没有了口粮地,大家又要吃饭,我杨海富身为杨家屯的人,又蒙叔公和老少爷们的地信任,我就有责任给大家找一条活路。咱们杨家屯没有了口粮地,可是咱们周围的大户们并不少,他们手里的地可是多得种不过来啊。”
听到关键的部分,杨家屯众人沉不住气了,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海富说的对,咱们不能总等着人家把粮食送到家门口啊,谁能总救济咱哪,必须得想个长久之道。”
“是啊,是啊,这回海富兄弟为了咱们大伙操了不少的心,平时看他有些吊儿郎当的,原来是看错了他了。”
“哼,他操心,实狗拿耗子没安好心,硬生生的从姚先生手里抢了银子来,要是这些银子在姚先生手里肯定能派上大用场,落到他手里,不定浪费多少呢,大家就好好的看着吧。”
“二爷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他姚润之不姓杨,他这么想当咱杨家屯的族长,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你看他拿了属于咱们的荒山之后,有什么动静么?还不是个只说不练得绣花枕头,好看,不顶用!”
“小豆子这话说得再理,那天大家伙都在场,是他姚润之自己同意的,银子归海富兄弟,荒山归他,三个月后,大家再见分晓。现在海富兄弟积极的为大家伙想办法呢,村塾那边可是没什么动静哪。”
“杨海富想办法?听他那口气,他不会是要大家去给那些大户们做佃农吧?要是风调雨顺的还好说,忙活一年,交了人头税,再交了大户的租子,咱们还能够一家老小的吃食。可是,遇到像去年那样的灾荒年呢?除了人头税,再加上租子,咱们拿什么交?”
“就是,就是,要是遇到了黄不仁为富不仁的那样的,咱们不是等着被逼死嘛。”
“你俩这话实在,咱们先听听杨海富是怎么打算的吧,啥事啊,都要有自己的主心骨,不能听风就是雨的,被人家忽悠了。”
“也对,也对,咱们得仔细衡量,还要多听听叔公们的意见,他们吃过的盐比咱们走过的路还多呢。”


听着下面五花八门的议论,杨海富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又变,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递给了一旁的杨赖头一个马上阻止的眼神。
杨赖头心领神会,他抡圆了胳膊,使劲的敲了一下手中的破锣,趁着震耳欲聋的噪音刚落,大家都咧嘴皱眉之际,杨赖头大声说,“安静,安静!”
被杨赖头这么一搅合,大家暂时停止了议论,都微仰了了头,等着杨海富说出他为杨家屯的众乡亲指出的明路了。
眼看着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杨海富不敢再担负,他面带微笑的再次开了口,“我知道,老少爷们们都对咱们杨家屯今后的出路担着心,都担心咱们如果租种了那些大户们的田地,被他们多收一层租子,大家的日子会不好过。不过,我要说的是,不是天下的大户们都是残忍不仁的,像黄不仁那样的是少数,我杨海富有识人之明,不会带着大家跳火坑的。”
“那你找到的仁义的大户是谁啊?不要卖关子了。”沉静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小声的议论。
“这个问题问的好!”杨海富遇变不惊,他最大限度的提高了自己的嗓门,带着自信的微笑说道,“咱们杨家屯命不该绝,让我找到了乐善好施的周大户,周大户听说了咱们杨家屯的不幸遭遇,很替大家难过,他愿意把自己最好的土地租给我们,头三年只收我们七成的租金,大家说好不好?!”
“好!”
“周大善人仁义啊!”
“海富替我们找了个好东家啊。”


虽然杨海富提出的意见还是让大家租种别人的田地,做个无根的佃农,但是他聪明的选择了在这一带素有仁义名声的周大户,而且谈到了头三年只收七成租金的好条件,这样以来,杨家屯众人心中的顾虑少了大半,大家纷纷点着头应合了起来。
只是换了一个周大户大家就这么快的满足了?关于这个周大户姚甜甜曾经偷听到过老村长对于他的评价。虽然他素有乐善好施的名声,可是他也曾经打过杨家屯这片土地的主意,只不过他没有黄不仁的后台硬,没有他动作快而已。
现在杨家屯刚刚失去了土地,这个周大户又这么快的找了上来,而且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是真的同情杨家屯众人?是为了在他仁德的名声上再加一笔?还是另有什么其它的图谋呢?
不是她姚甜甜在现代职场呆惯了,把凡事多存一份疑的习惯带了过来,刻意得以小人之心度他周大户之腹,实在是他周大户出现的太‘及时’了!姚甜甜心头着急,刚想开口问个明白,却有人先她一步质问出口。
“周大户虽然素有仁德之名,但是整个杨家屯的人,前三年免去三成的租子并不是个小数目,不知道你应承了他什么条件?”
是老村长沉稳的声音,他没有被周大户开出了优渥的条件所迷惑,直接把这桩交易背后的问题问了出来。
虽然老村长或者说老族长因为卖出了村子里的口粮地而引咎而退,可是乡亲们都知道他是为什么卖地,对于他不但没有半分的怨恨,反而比以前更加的尊重,他的话一出口,欢呼喧闹的人们顿时静了下来,静待杨海富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054 一时贪玩,满盘皆输

面对老村长突然提出来的问题,杨海富显然事前并没有料到,因为他今天召集了全村大部分的人,却刻意的没有通知姚润之、老村长他们两人,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没有了聪明的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思的姚润之和沉稳无私的另他不敢仰视的老村长在场,他才能有勇气把一些话似是而非的说给众乡亲们听吧。
不过,杨海富不仅有野心,也确实是有些急智的,他略微一愣之后,马上把面上的笑容放的更加的自然,“老村长顾虑的很有道理,我正打算和大家说说周大户的具体计划呢。”
一边说着,杨海富一边抬手示意,“咱们屯的情况,大家伙也都清楚,没有了口粮地,那片贫瘠的荒山除了能挖点野菜,砍些柴火,是种不出庄稼的。所以呢,周大户本着替咱们屯乡亲们着想的意思,提出可以世世代代让咱们屯的人租种他家的土地的愿望。”
杨海富这话说得绵软,里面包含的意思却很吓人,这个周大户比黄不仁一点也不逊色,他趁着杨家屯的人们刚刚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口粮地,老村长引咎辞职、三叔公和七叔公意见不一致,大家一时慌乱没有主心骨之际,说服了野心家杨海富,要趁机把杨家屯整个屯子的人都变成他周大户的附庸那!要让这些人一代人做佃农还不算,连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惦记上了。
这件事情,姚甜甜看得明白,老村长和周围的大户们打交道多年,自然也是看得明白,而杨家屯的众人中也有些人咂摸出了一点味道来,大家又都炸了锅一般的交头接耳了起来。
杨海富一皱眉,他又悄悄地递给了杨赖头一个眼色,杨赖头再次故伎重施,把那面大破锣敲得山响,然后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想法,怀疑海富兄弟的能力。但是,也请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咱们的老村长把口粮地卖了,你们靠什么吃饭?!不给周大户种地,就是李大户、黄大户去种,既然现在周大户肯免了三成的租子,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被杨赖头这么直白的一质问,杨家屯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去:
“是啊,这个赖头说的也有些道理,咱们自家就是这么个状况啊,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能有三成的租子可免,已经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了。”
“也许这个周大户是真的好心呢?反正咱们不也不能去干别的去,租种谁家的地不是种啊。”
“对,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先得填饱肚子,把他们养大再考虑其它的事情哪。”
“哎,要是姚先生在这儿就好了,还能帮咱们大伙拿拿主意。”
本来杨赖头是在得意洋洋的听者土台子上众人垂头丧气的议论的,当他听到有人提到姚润之,马上不屑的大声说道,“真是太好笑了,你们还真指望那个外姓人会真心的帮助咱们杨家屯哪?这两天我一直看着他呢,他除了毫不着急的到处闲逛之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冥冥中仿佛反驳杨赖头恬不知耻的狂言一般,在老祠堂土台子旁边的那棵大槐树上晃悠悠的垂下一物来,此物为深绿色的,方方正正的三尺见方。
随着老槐树上垂下此物,大壮的大嗓门也随之响起,“杨家屯的父老乡亲们,我们姚先生经过实地考察,已经确定了咱们从黄不仁手里买来的荒山不废,适宜种植一种叫做荞麦的农作物,从明天开始他会亲自带领大家上山开荒,种植荞麦。姚先生还说,荒山是杨家屯德乡亲们共有的,谁开垦的荒地就归谁家使用五十年,他把位置和亩数都记录在这张告示上,以备日后查验。”
听了大壮的话,他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从来没见过的所谓告示上,对大壮所说的荒山可以种植作物好奇了起来,有些心思活泛的,甚至开始盘算起开垦了荒山该种些什么作物的问题了。
这些话既然是姚先生说的,就一定错不了的,因为姚先生在杨家屯这些年从来没有说过谎话的。一时之间,不管是不是支持姚润之做杨家屯族长的人们都纷纷露出了希冀的光来。因为,祖祖辈辈种以田为生的庄户人家对于土地的依恋和渴望,是任何事情,任何姓氏的人们都阻止不了的。
眼看着精心组织的一场集会、费尽口舌说服的人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民心就被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黑乎乎的东西给毁了,杨海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而杨海富的铁杆帮手杨赖头更是气得把那面破锣猛敲,‘随着他越敲力气越大,框铛’一声,破锣被敲了一个大洞,杨赖头气哼哼的巴破锣一扔,‘腾腾腾’的几步跑到大槐树下,仰起头来看了看,然后奋力的像上一跳,想把那个所谓的告示给拽下来。
只听到枝丫交错的大槐树顶上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棕榈树叶做成的告示晃悠悠的往上蹿了一蹿,恰恰擦着杨赖头的指尖掠过。
“可恶!”杨赖头见还差一点点他就够到了,忍不住气得低低的诅咒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又一次蹦了起来,想把那个所谓的告示抓在手里,撕个稀巴烂,才解气呢。
可是,让杨赖头没想到的是,那个看着就在眼前不远处的东西,再一次从他的指尖滑过,晃悠悠的又升高了俄一小截。
杨赖头见这个办法不成,马上改变了策略,他狠狠地跺了下脚,恶狠狠的说,“你们几个小崽子,敢戏弄爷爷,看爷爷我抓到你们,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小崽子!”说着说,杨赖头不再管又落到离他头顶不远处的棕榈树叶,转身想着大槐树的树干跑了过去。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是在商量事关族里生死存亡的的大事呢,你们以为是在干什么?小孩子闹着玩过家家啊?!简直不像话!”七叔公恼火的声音在土台子一侧响了起来,带着痛心疾首的愤怒。
被七叔公一呵斥,杨赖头一下子定住了身形,杨海富斥责他的声音紧跟着也响了起来,“他姚润之派几个孩子出来鬼鬼祟祟的,我杨海富可以不计较,毕竟人家不是姓杨的,把咱们杨家屯的事当作儿戏一般戏耍,也怪不到人家。可是,赖头啊,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呢,看惹得七叔公生气了吧,还不快点向他老人家赔礼道歉!”
听着自家兄弟满含着深意的喝斥,杨赖头被戏耍的气一下子消了,他带着得意的笑容颠颠的跑了回来,对着七叔公的方位,拱了拱手,煞有介事的说,“七叔公莫生气,是赖头的不是,我不该和几个孩子一般见识,不该和外姓人一般见识的。”
杨海富和杨赖头之间的一唱一和,立即把现场对他们不利的形势扭转了过来,大壮方才居高临下的宣布姚润之要开荒种田所激起的众乡亲的兴奋劲被冲得缓了一缓,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小孩子的闹剧。
原本以为瞅准了时机,一举击溃了杨海富的福生、大壮和狗娃蔫蔫得从大槐树上溜了下来,大壮更是一反平日的理直气壮,勾着脖子缩在了最后。方才如果不是他一时贪玩,向逗逗那个狗仗人势的杨赖头,根本就不会被杨海富抓住机会反击的。
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先生的谋算和福生、狗娃的努力都功亏一篑,自己被七叔公训斥事小,连累了先生和两个好兄弟才是让大壮感到最自责和伤心的事情。
大壮自责、自愧,福生也在后悔不迭,临出门时,先生曾经专门交待过让自己看好大壮,不要意气用事的乱说话,让对方抓住了把柄。现在,虽然不是祸从口入,可是那个戏耍杨赖头的举动还是让聪明的杨海富钻了空子,虽然事情是大壮做的,但是自己没有阻止,甚至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件事说到底也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没有完成先生交托的事情。
福生、大壮和狗娃被人家逆袭,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留下了树来,却被杨海富喊住了,他拿出一个长辈的口吻说道,“福生啊,来,过来。你们几个眼看着也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虽说今天胡闹了些,叔叔我不和你们计较,今天你们既然上了这台子,就当着咱杨家屯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和叔祖们说说,你们到底是在怎么想的啊?”
听了这话,正想赶下台去的福生脚步一顿,他的小脸立时就沉了下来,本来他搞砸了先生交待的事情,心里就够窝火自责的了,偏偏这个杨海富得了便宜又卖乖,还不肯放过他们,还想让他在众乡亲族人面前为他歌功颂德不成?!门都没有!
“福生哥哥。”就在福生气得涨红了脸,他转身面对着杨海富刚想说话之际,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招呼,带着还未褪尽的童稚,但是其中隐含的沉稳风范却让福生焦躁愤怒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