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华盖下面的淡紫色硬质纱帘是挑起的,上面的车顶翻开,折叠在后壁上,前面的车壁也滑开,嵌于銮驾右侧。车厢内的避尘、瑞麟诸般异香缓缓地弥漫于銮驾四周,几丈之外都被淡淡异香所环绕,微风馥郁,连初升的朝阳都仿佛晕染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宝华紫香。
见到绮罗公主出来,早有宫人上前放下锦凳,丁香生怕绮罗被大红盖头遮了视线,适时的附在她身边小声地提点着,绮罗低头,透过朦朦胧胧的红雾,稳稳的踏上进凳,然后缓缓的侧身,端坐于銮驾之上。
扶着绮罗在銮驾上坐稳之后,丁香悄悄地轻摇绮罗的手臂,绮罗知道她的意思,她抬头迎着晨曦,飞凤的大红盖头在晨风中随风摇曳,盖头下,绮罗红唇轻启,“稍安勿动。”
丁香无奈,悄悄地背着人,一蹶小嘴,然后也学着云霜商兰等大宫人一般,木雕泥塑般矗立在绮罗公主銮驾之侧。
随着绮罗公主缓缓出殿,耀皇吩咐文武群臣恭送公主,耀国的文武百官怀着各种心思在鸾飞腾、王郎等的带领下一路跟随着送了出来。
琼华门外,礼部尚书李范文和月国迎亲的使臣月知文都已经在候着了,见到绮罗公主在五光流彩的銮驾上坐稳,李范文赶紧抢上前几步,在绮罗公主驾前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然后起身亲自观测着日晷的晷针。及至己时过半,李范文大声高喝:“吉时已到,公主起驾喽~~~~~~”
随着李范文拖着长长的尾音的话音落地,驷马安车上驾车的宫人手腕微抖,紫金色的月国皇后凤辇,稳稳而动。
绮罗公主的皇后銮驾一动,浩浩荡荡的扈从们也动了,而整整五十大车的公主嫁妆也跟着吱嘎着笨重的车轮动了起来。
绮罗公主的嫁妆是耀帝亲自下旨督办的,他为了绮罗公主真可以说是不惜血本,先是在朝堂上当殿募集,挤兑着鸾飞腾等一众官员拿出私银,随后还是动用了耀家私库之银,国库也空了大半,真正的应了他在朝堂之上说的的那句话,举国之力啊,耀帝真可称的上倾国相嫁女儿了。
为此,许久之后,耀国民间还一直在流传,耀帝为了女儿连江山也不要了,沸沸扬扬流言的一直流传到耀宫的那场大火,掩盖着的终于浮出水面,看似奢靡着的才终于尘埃落定的有了另一番结论。
而此刻,这场盛大的公主出嫁仪式却没有被民间的议论所影响。耀帝督办,礼部尚书李范文全程操办的绮罗公主的出嫁典仪,自是和耀国之前两位公主被迫出嫁的窘迫不可同日而语。
绮罗公主顶着的传奇与传说太多:最近的是公主的嫁妆引得耀国的朝臣和百姓颇多非议;而之前月国和辰国争相以皇后之位相聘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更早的,一个多月前,绮罗公主在耀宫夜宴上倾决全场,锋芒毕露,不动声色的沉着机变的事迹也以各种大象径庭的版本流传于世;而绮罗公主由祭坛入宫的种种玄妙传说还在大家心中没有消散;更有好事者,把绮罗公主的生母——耀国柔妃娘娘的各种神秘的传说又翻了出来。绮罗公主异秉非凡,似妖似神的地各路传说更加肆意的流传了开来。
这样一位神秘的公主,皇帝又如此不计后果的丰厚陪嫁,到底是怎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公主呢,安都的老百姓们都被吊足了胃口。如今,绮罗公主辞别帝都出嫁月国,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涌上了大街小巷,站满了公主銮驾经过的官道两旁,甚至有胆大的直接涌到了离皇宫正门琼华门不远处的离巷,希望可以更早的一睹绮罗公主的风采。
不过,让人们失望的是,绮罗公主是顶着耀皇亲手盖上的大红盖头走出耀宫琼华门的,大家只能看着她曼妙的身姿端庄的稳坐在月国皇后銮驾之上,而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容颜根本就一丝一毫都不能见到。
失望之余,大家纷纷把目光聚集在了月国迎亲使臣大皇子月知文的身上。骑着矫健的没有一点杂色的白色骏马,一身淡紫色皇子服饰,本是彰显着月国皇室的赫赫威严,只是配上那俊彦凤目,愣是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儒雅风流来,俘获了安都少女们的芳心无数,惹得安都看绮罗公主而不得的老百姓们纷纷议论起这月国皇子的倜傥风采来。
月知文却是自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他浑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凤目轻扬,嘴角含笑,凝望着华美非凡的紫金色銮驾。銮架上,那身着大红色新嫁娘服饰的绮罗公主,稳稳当当的坐着,不动如山,绝世的容颜隐在大红盖头下面,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
只是,月知文越看越觉得绮罗公主那身大红的嫁衣恁般的刺眼,让他浑身长了刺般的不舒服,想来想去,还是月国紫色的嫁衣好看。不期然的,绮罗那灵动的杏目,眉间璀璨的红霞,小巧挺阔的鼻梁,还有柔软温润的红唇,一一的浮上月知文的心头,扰的他心中奔腾不已。如果将来她换上紫金色的大婚服饰,与他牵手并肩走上月宫大殿,五凤楼上共宴群臣,该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啊。月知文凤目闪亮迷离,他走神了,陶醉在自己的想象里。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六九章 远赴月国辞耀都
第一六九章 远赴月国辞耀都
紧紧跟随在绮罗公主的皇后銮驾后面的就是穆宛清的马车,穆宛清来耀国的明面上的目的本就是随驾伺候未来的皇后娘娘的,所以她的马车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銮架身着。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穆宛清悄悄的撩起车帘,望着前面紫金色的皇后銮驾,和后面朝拜的的耀国百官,道旁夹道相送的安都百姓,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嫁妆、扈从,穆宛清心里隐隐有一种酸涩的嫉妒,这就是公主的仪杖,即使是远嫁别国,也改变不了这高贵的身份。
哼,穆宛清鼻翼轻动,哼了一声。她心里在鄙夷的想,穿上红嫁衣威风什么?到了月国才是你我真正的战场,将来穿上紫金色皇后嫁衣的一定会是我穆宛清至于你绮罗公主么,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到脚底下的。
穆宛清恨恨的想着,不经意的一抬眼,正好看到前面月知文目光迷离的望过来,穆宛清心中一阵窃喜。
虽然穆宛清也恨他趁人之危,在耀国皇宫算计了自己,但是毕竟他们之间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还是她的第一次。随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儒雅的月知文也曾有几次不经意间就走进穆宛清的旖梦里,抵死缠绵。
此时,穆宛清一接触到月文明显带着异样的目光,脸上蓦地一红,她有些羞涩的回望了过去。谁知道,月知文的目光竟然无视般的径直穿过她, 直直定在了绮罗公主身上。他嘴角噙着轻笑,凤目含着风情,脸上神情恍惚,显然是在神游太虚。
穆宛清心中一动,已经敏锐的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一种锐痛在她心尖尖点上颤巍巍的升腾而起,‘今日之因,必是明日知果,你们既有了这段孽缘,自毁前途,也就别怪我穆宛清心狠手辣了。’穆宛清在心底暗暗发誓,“绮罗公主,你且等着,我穆宛清再此立誓,从今往后,我和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耀星芜依依不舍的目送着绮罗走出大殿,吩咐百官相送公主,自己则被人抬着摆驾去了望柔台,他要和柔儿说说话,一起送他们的女儿出嫁。
此时,高高的望柔台上,耀星芜给碧柔儿上了香,然后令人把他抬到窗户边,一个人迷离的远远望着那顶紫金色月国皇后的銮驾,里面是他刚刚找回的女儿,上天让他失而复得,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几天父女天伦,女儿如今又要远去月国,可以预知的那将是一路狂风暴雨。
耀星芜在心底喃喃自语,“柔儿,你不要怪我。如果一定要怪,等我去找你的那天,我就随便你处置好了。这是身为我耀家人的命,尤其是罗儿,她更需要如此磨砺,你也相信我们的女儿的,不是么?所以你才把她送来我的身边的,请你继续保佑她吧。”
耀星芜说着,摇着座椅默默的回身,伸手温柔的抱起柔妃的灵位,仿佛当年拥着身怀六甲的爱人。他再次回身,遥望那顶绛紫色的华盖,已经渐行渐远,耀星芜的眼神越来越迷离,里面有愧疚,有担忧,更多的是期望。
同样高高的遥望着和亲队伍的,还有水云间内的商家老族长商阙,最近商家在耀国皇宫暗桩传回的情报越来越让他满意,绮罗出乎他意料的聪明,不但与月知文达成同盟,而离宫那几天好像还从神秘大山那边得了什么好处。
如今,十万大山之中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都已经插手,绮罗短短时间竟然也能够参与其中,这颗棋子放出去的很对啊,商阙忍不住暗暗得意起来。
同时,月国那边也传来消息,月国老皇帝确实已经不行了,文、武二子夺嫡马上就要白热化赤膊相争了,这时候作为月国老皇帝的皇后嫁过去的绮罗公主将会扮演什么角色呢,又能给月国的朝局带来怎样的风起云涌的变故,很是值得期待呢。
耀、月两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辰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尤其是一向在耀国横行的司徒家这次吃了这么大的暗亏,更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稍微让商阙遗憾的是,商家在辰国的势力一直发展不顺,辰国司徒兄妹对耀国局势的具体应对办法却实在探查不到了。
司徒家善用蛊毒,臣国大权集都都乱在了司徒家族手里,辰国小皇帝辰茂几乎成了一个摆设,令人费解是身份微妙的司徒太后,竟然不顾亲生儿子的感受,反而一心帮着哥哥,辰国被司徒兄妹牢牢的抓在了手心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隐隐约约的辰国却有另一股势力在悄悄的不经意的成长,这次就是这股势力跟耀星芜配合默契的演了一场好戏,辰国北边大漠中的悍匪逐渐壮大,这几年渐成辰国司徒太傅心头的一根刺。
如今这辰国看似平静的局势下,商家的践诺之人到底会在哪方势力之中呢?商家一时间查不出头绪,看来得亲自去那边一趟了老族长商阙最后也下定了决心。
绮罗公主出嫁,盛况空前,安都全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耀月两国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合在一起,绵延了大半个安都。队伍走的很慢,意在让绮罗公主再多一点时辰感受安都,感受耀国百官和安都百姓的殷殷相送之情。
在公主銮驾没有走出安都之前,銮驾顶棚和前车壁一直是开着的,淡紫色的纱帘也是挑起的,作为耀国的公主,月国将来的皇后,绮罗公主要接受耀国百官和百姓的的拜送,此刻的她代表的是耀、月两国的脸面,只能一丝不苟的端坐着,必须不动如山的端坐着。
但是,大红色的盖头下,端坐在皇后銮驾上的绮罗,此时却是挎着一张俏脸,奋力的和头上重重的凤冠做着斗争,她的脖子早就僵硬了,但还要正襟危坐在銮驾上,手脚都快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幸好是盖着盖头的,要不然她脸上还要维持雍容得体的笑容,也非得僵了不可。
被红红的盖头一盖,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不用直接面对着耀国各怀心思相送的百官和安都热忱好奇的百姓,也挡住了月知文和穆宛清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的目光。
高高的望柔台上耀帝的心思和水云间密室内商家老族长商阙的盘算也暂时和她无关,人偶一般僵硬着的绮罗只是期盼着銮驾快点走出安都,再快一点。但是蜗牛一般前行的銮驾偏偏和她作对一般,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
不知是谁的眷恋和不舍,把安都的官道拉的很长,很长,并不是太远的安都城门隐藏在夹道欢送的百姓背后,就是迟迟不见踪影。
但是,不论是谁的祈祷,还是谁的期盼,缓缓而行的銮驾用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是来到了安都东城门,城门早就洞开,迎候着公主銮驾,无关的闲杂人等也被清理了出去。
紫金色的皇后銮驾畅通无碍、稳稳当当的踏上吊桥,走向城外的官道,走出了耀星芜的视线,走出了安都,东向而去,走向绮罗公主新的一段人生历程。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七零章 知文失态罚执墨
第一七零章 知文失态罚执墨
绮罗公主远嫁月国,虽然声势浩大、陪嫁丰厚的,耀帝却并没有委派正经的送亲大臣,只是给绮罗一行途经的各个州府明发了圣旨,说是公主远赴月国,一路上一切的行程安排皆由月国使臣大皇子月知文统筹规划,各地州府务必配合云云。
起初,月知文对耀皇这样的安排颇有些不解,但是联想到虎视眈眈的鸾家和吃了暗亏的司徒鹤,月知文明了了耀皇的意思,这么一个烫手的热山芋直接就丢给了月国,丢给了他这个迎亲的使臣,由他站在风口上抵挡着,月知文禁不住佩服起耀皇的胆大和聪明来。
绮罗端坐在芬芳绚烂又庄严华贵的皇后御撵里,僵硬着身子,咬着牙维持着得体的姿态。及至出了安都城门,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腿,还没等绮罗下一步动作,月知文就无声无息的拨马来到她的銮驾前,善解人意的轻声问道,“公主,可需要稍事休整一下?”
绮罗闻言心中一喜,却并不理会月知文,她端坐着,眼神未变,只是抬起麻木的右腿,不知轻重的踢踏了一下脚下的銮驾踏板,跪坐在车辕前赶车的驭手感觉到车辕的震动,手腕一抖,约束住拉车的四匹骏马,銮驾稳稳的停住。
丁香见銮驾停下,悄悄地撇一眼被晾在一旁的月知文,然后面上一肃,目不斜视的绕过了他的马头,赶到銮驾前,不待绮罗吩咐就手脚麻利的翻起銮驾的车顶,滑过前壁,放下淡紫色挂着金丝翠玉的厚重纱帘,之后又默默无言的退回一旁。
有了纱帘为屏障,绮罗终于不用再强撑着,她直挺挺的把身子一歪,一下子倚靠在銮驾的软壁之上,稍稍活动了麻木了的手脚,一把扯掉了大红的盖头,摘下沉重的凤冠,长长的舒了口气,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绮罗在銮驾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斜倚着,然后才又轻踏踏板。须臾,紫金色华盖的华贵銮驾四周封的严严实实的,再次稳稳而动。
月知文看出了绮罗并不领他的情,他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静静地等待绮罗主仆安置妥当,自己才讪讪的调转马头,重新回到队伍前面,唤过执墨吩咐道,“吩咐大家走快一点,今天晚上赶在离郡休息。”
执墨觑着自家殿下的神色,刚刚在绮罗公主銮驾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生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他头一次见到殿下这样腼腆又无壳奈何的表情,心中疑惑,嘴里却干脆的答应着,“属下这就去办。”
“等一下,”月知文伸手拦住就要去传令的执墨,蹙着好看的剑眉又补充说,“吩咐銮驾的驭手走得再稳一点,公主今日早起,又大妆,肯定很累了,尽量让她舒服点。”
执墨看着月知文异于往日的反常举动,心中一闪,明白了过来,他英明神武、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皇子殿下动心了,对象就是那位端坐在皇后凤辇里的绮罗公主。
执墨心中明白,眼珠一转,悄悄地对着月知文吐了下舌头,俏皮的小声说,“殿下如此细心,小的定会嘱咐明白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惊了公主,害得有人伤心,可要仔细自己脑袋呢。”
月知文听出了执墨的调侃,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如此明显的表露了出来,他赶紧收起心底的旖旎,眯起凤眼,扫视了一圈周围,板起一张俊脸对着执墨训斥道,“皇后娘娘銮驾前胡说八道,嫌你的脑袋硬,还是嫌活得长了?嗯?”
执墨看着月知文勃然而变得脸色,心底猛地一颤,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言语无忌,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在这样人多嘴杂的场合,不定给殿下招来多少无谓的麻烦呢,想到这里,他连滚带爬的下了马,扑通一声跪倒在月知文马前,左右开弓,不停手的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嘴里吐着血沫说道,“奴才在主子面前胡沁,请殿下责罚。”
月知文知道执墨这是在代替自己受过,想把一切都自己扛了起来,以图弥补了他这个主子言行不慎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他心中不忍,想了想,厉声斥责道,“念尔初犯,暂且饶你这次,速去传令”
说完,月知文不再于此纠缠,一拉马的缰绳,疾驰前行。
执墨见主子走了,停了左右开弓的手,随便抹了抹嘴角的血沫,灰溜溜的起身上马,自去按照月知文的意思去安排了。
这一幕主仆反目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之后,月知文一直走在前面,执墨小心勤慎吩咐跑前忙后,周到的支应着。
天色将晚,绮罗公主一行终于赶到离郡。
离郡郡守张翼德是个没有靠山的人,耀帝那边他不敢得罪,鸾家他也得罪不起,是靠着一辈子谨小慎微、左右逢源的兢兢业业,熬到了六十多岁才终于坐上这个郡守之位。
这次耀帝倾国嫁女,鸾家被逼得步步后退,张德心里犯起了愁,他离郡是绮罗公主出嫁途经的第一站,他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个大耀的公主呢?而且,鸾家一反常态,并没有派人传来明确的指示,可是皇帝的圣旨却早在三天前就发了下来。
张翼德盯着明黄的圣旨想了很久,终于让他咂摸出一点味道来。圣旨上明说,绮罗公主出嫁路上一切事宜皆由月国大皇子月知文打点安排,各地州府配合执行。这个配合么,可多可少,责任可就小的多了,张翼德琢磨了整整一宿,一早就带着家眷仆从搬去了简陋的驿馆,把偌大的郡守府腾空了出来。
傍晚时分,张翼德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绮罗公主的銮驾果然直奔他离郡,马上就要到城门外了。张翼德不敢怠慢,整了整崭新的官袍,带着离郡的大小官员一起迎出了城门外。
张翼德这边带人刚刚安置妥当,绮罗公主的銮驾、扈从就到了,带头的依然是月国的大皇子月知文。
稍一迟疑,张翼德几步抢上前去,抱拳拱手,“小官离郡郡守张翼德恭迎绮罗公主和月国大殿下大驾。离郡驿馆简陋,下官恐怠慢了公主和殿下,因此下官把郡守府邸腾了出来,请绮罗公主和大殿下莫要嫌弃。”
高高的皇后銮驾内,绮罗公主没有出声,低垂的浅紫色幔帐纹丝未动。
月知文稍等了片刻,见绮罗公主没有出面的意思,他心中通透,一个翻身下马,并不点破张翼德的明迎实避,挂起他那抹招牌似的微笑,朗声说道,“张郡守太客气了,这份人情,贵国的绮罗公主自会记住的。”月知文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向着稳如泰山的銮驾望去。
明知道隔着厚厚的幔帘,什么也看不到,张翼德还是下意识的随着月知文的目光望去,随即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都是下官该做的,请公主銮驾入府,随意安置。”
“走吧。”紫金色的华盖下终于传来了绮罗公主的一声模糊的轻语,随即銮驾再次缓缓而动,穿过离郡的城门,直奔郡守府。
权衡再三,张翼德还是在自己的府邸门前告了罪,随着大小官员们一并离去,把偌大的郡守府都留给了绮罗公主一行。
月知文心知肚明的没有多话,他对于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情形早有心理准备的,心中有数,准备得也就周全,月知文丝毫没有慌乱,他悠然的下马,带领执墨等进入郡守府内,安排人手准备绮罗公主御驾休息的一应事务,虽然没有了太守张翼德的人一旁支应,月知文的人依旧把一应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
穆宛清的马车紧跟在绮罗公主的銮驾后边,也进了离郡,停在了郡守正院门前。她本来被派来耀国就是顶着照顾绮罗公主的名义的,此时尽管心中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她还是提前下了车子,扶着小燕的手臂慢腾腾的来到绮罗的銮驾之前,小心的收藏起眼中的种种情绪,轻飘飘的说:“穆氏宛清,奉旨伺候绮罗公主起居。”
尽管穆宛清克制了自己,收敛了情绪,透过渐渐打起的銮驾幔帘,绮罗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愤恨。
绮罗心中明了,对于穆宛清她早有盘算,一路上不宜计较太多,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微微侧头,对着穆宛清云淡风轻的吩咐,“穆小姐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这里还在我耀国,穆小姐还是客,本宫面前就不用立规矩了,早点去歇息吧。”
自从銮驾进入离郡的大门,绮罗又无奈的在车内戴起了那顶沉重灼目的凤冠,那块遮挡视线的大红盖头却是没有再盖上。绮罗一边说着,一般轻轻的扶住丁香和云霜一左一右伸过来的胳膊,缓缓的起身离座,稳稳的下得车辇来。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七一章 主仆共浴乐融融
第一七一章 主仆共浴乐融融
绮罗不想挑起事端,但是她的云淡风轻,还是刺激了穆宛清敏感、自卑又自傲的神经,但是穆宛清虽然愤恨,也明白此时此地不是反击的最佳时机,只好咬了咬描画得精致的下唇,就着台阶,顺坡而下,微垂了头,掩住了眸中的精光,让人难辨喜怒的说,“谢绮罗公主体恤,宛清就先告退了。”
穆宛清说完,不待绮罗回应,敷衍的一屈身,然后,带着自己的人快步向着侧院走去。
丁香最看不得别人对自家小姐的轻慢,何况是曾经结下梁子的穆宛清,她对着远去的穆宛清的背影撇撇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不屑地说,“不就是个小小的将军府庶女么,有什么可神气的,哼”
绮罗此时还不想和穆宛清撕破脸皮,真要到了月国,少不得跟她碰面,明争暗斗的也避免不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有月知文在,她们没必要徒劳的浪费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