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耀宫夜宴之事,方方面面的都在悄悄的准备着,着夜宴的时刻就在大家、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来临了。
绮罗特意挑了一套鹅黄色的宫装,华贵雍容的蜀锦织就,裙裾边绣着大朵的芙蓉花瓣,金丝滚边,银线走俏,隐隐的闪着丝丝光芒,有透出层层淡雅,身后拖曳着长长的同色金丝披帛,轻纱罗质地,印着百鸟朝凤暗纹。
云霜手巧又熟知耀宫规矩,她代替了丁香,娴熟的为绮罗按照品阶大妆起来,头上正插上六尾盘丝金凤钗,凤头衔珠,流苏处三颗红宝石,斜斜的缀在耳畔,彰显出皇家公主的赫赫威势,凤钗另一侧是一枝通透的海棠滴翠珠子的碧玉簪,额间别出心裁的缀了一滴暗红色相思扣,与绮罗眉心处嫣红一点相映成趣,凤尾缀珠,凤翅镂空,又多了抹花季少女的气韵灵动。
大妆完毕,一切收拾停当,云霜再一次不死心的确认道:“公主,今晚真的不需要奴婢一旁伴驾伺候么?”
绮罗杏目轻闪,娥眉微翘,微笑着点点头,语带双关的说:“你今晚守好门户即可,再有闲暇也可以四处转转,今夜宫中人多事杂,定会繁忙一片,你或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呢。”
云霜闻言,小脸一黯,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抬眼,猛不丁的旧撞进绮罗黑漆漆的饱含深意的眼眸里,云霜珠一转若有所悟,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痛快地答道,“奴婢明白了,定不会辜负了公主的托付。”
安抚了云霜,绮罗看了眼殿角的钟漏,沉声吩咐,“时辰差不多了,吩咐起驾吧。”
“是,”云霜心思一定,乖顺的答应着,扬起嗓子朝着外面吩咐,“公主起驾喽~~~~~~”
随着云霜拖着长长尾音的招呼,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起,粗使的宫人们利落的备好了御辇。
绮罗扶着丁香的手登上了步撵,带着大大小小的宫人仆妇们,颤巍巍的下了望柔台,在粗使宫人们稳健坚定的脚步中,绮罗的公主玉驾迤逦着直奔耀宫御花园。
金乌西沉,戌时堪堪将至,绮罗公主的步辇来到人影绰绰、灯明瓦亮的孔雀台外。
孔雀台虽然叫台,实质上却是连成一片的水榭亭阁,亭阁依山而建,周围是流动的活水,水底碧草摇曳,金鱼儿悠闲的草间嬉戏。大大小小几十个形态各异的凉亭点缀其上,亭与亭之间离的很近,更有浮桥相连,平时独立的小亭,稍加布置就又可连成一体,南片和北片的凉亭之间有镂空的假山树石相隔,即能男女同时成宴,还隐隐的相对独立,不至于乱了章程,足见当初设计者的匠心。因其总体水榭亭台蜿蜒曲折,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孔雀,而各个亭台楼榭上点缀的各色宝石就像孔雀华丽的羽冠,故而被修筑他的耀磬帝赐名孔雀台。
此时,喧闹又井然有序的孔雀台内该来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这是绮罗公主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耀国各大官宦世家们的面前,她甫一出场就惊艳了全场,少贵族公子或明目张胆的凝视,或装作不在意的目光游移,明里暗里的都在打量着这位突然被皇上接回宫的绮罗公主。
只见她不但长的容貌倾国倾城,这通身的气度一点也不比皇宫里长大的紫凤公主逊色,眉眼间的自然流露出的沉稳坚毅甚至比柔弱得三公主更多出一层皇家公主的气势。真不愧是柔妃的女儿啊,只是不知道这位绮罗公主只是继承了柔妃的美貌,还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也继承了碧柔儿的神奇,大家心中都纷纷揣测不已。
几乎是马上,大家又纷纷惋惜起来,这样一位美丽又神奇的公主,竟然被月国老皇帝惦记上了,辰国的司徒太后也看中了她,要给那个病秧子似的辰国小皇帝求娶为后,不管是哪家如愿以偿的得了她去,对绮罗公主来说都是明珠暗投啊,只是可惜了,耀国这么大把的青年才俊们都没机会被招为绮罗公主的驸马了。
一时间,在耀国排得上号的世家公主们都各怀了倾羡惋惜的心思,喧闹的孔雀台霎时静了下来。
月知文是月国求亲正使,也是这场耀宫夜宴的主角之一,今天早早的就到场了,他正置身于耀国的贵公子席间寒暄应酬、杯筹应和,突然,席间谈笑的众人都不说话了,安静的孔雀台内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吸气之声,月知文心中了然,凤目微动,也随着大家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身艳而不俗的鹅黄色宫装少女正扶着侍女的手缓缓地从浮桥上走了上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装的绮罗公主,一笑楼上惊鸿一瞥,一双明亮的妙目闪了他的眼,晃了他的神;听岚雅榭内再见,一身男装的绮罗睿智沉稳,步步为营,令他真真实实的起了收纳之心。如今又见,换上耀宫盛装的绮罗,才让他得以全窥她倾城绝世的容貌,直看得月知文眼神晶亮,恍惚间就生出一种得此女相伴一生足矣的念头。
不过,迤逦的念头只是一起,月知文就生生地把它压了回去,现在还不到时候,将来大权在握,定牢牢抓住不再放手,决不会再让她现身人前,至于今夜么,还是应付眼前要紧。月知文心思转了几转,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乜斜起凤目,浮起惯常的笑容,又继续和身边一个耀国贵公子说笑了起来。
同样早早的到场的穆宛清,一点也不关心耀国众人的想法,她自始至终关注的都是月知文一个人。见到姗姗来迟的绮罗,她眼风扫到月知文凤目放光,很快又稍显刻意的同人继续说笑起来,她明白月知文是对绮罗动心了,伴着心中朦朦胧胧的酸涩,穆宛清也狂喜了起来,再看倾国倾城的绮罗公主,眼里就多了抹玩味。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三四章 孔雀台上暗潮涌
第一三四章 孔雀台上暗潮涌
刻意的早了小半个时辰到场的鸾秋盈,一打眼看到如此郑重盛装出场的绮罗公主,虽然不复当年碧柔儿的我见犹怜的娇滴滴的妖娆,但是那与碧柔儿相似的眉目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华贵雍容,让她同样夺目的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边的年轻的世家公子们。
鸾秋盈心中一阵气闷,她隐在袖中保养得益双手忍不住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盖满厚厚的胭脂水粉的脸上一阵燥热,差点就花了惊心描画得妆容。鸾秋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要忍耐,再忍耐,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掀了前面的案几,冲上去照着那张娇艳的脸上狠狠地打上几拳的念头。
一直贴身服侍着鸾贵妃的春红见自己贵妃娘娘呼吸急促,隐在大红宫装下的脖颈子都隐隐的泛起了红,她跟随鸾贵妃多年,当然能想象的到是什么原因让自家主子这么气愤。春红赶紧端起案几上的碧绿色玲珑剔透的盖碗,俯身轻声说到:“娘娘,天气燥热,用点银耳羹消消暑吧。”
被春红一提醒,鸾贵妃一个怔愣彻底的醒过了神来,她慢慢的松开自己的拳头,不急不缓的接过盖碗用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借机调匀了气息,闲闲的问,“都准备妥当了?”
春红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附在鸾贵妃的耳朵,笃定的回说:“娘娘放放宽心,一切都妥当了,今夜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鸾贵妃的神情这才真正的一松,随即她诡异的一笑,心中诽谤不已:哼,碧柔儿的女儿,你倾城倾国又如何,勾尽了神州天下的男人们的色*心又如何,今晚,本宫就当着大耀国所有的官宦世家的面毁了你,让大家都知道你是如何的放浪形骸,如何不堪入目的真实面目。这样想着,她鸾秋盈心中恨意稍减,隐隐的雀跃着期待了起来。
鸾贵妃斜对面坐着的就是月国贵客穆宛清,她刚刚收回望向绮罗公主的目光,一错眼就瞅见了鸾贵妃主仆私下的小动作,她对着鸾贵妃嫣然一笑,两人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心中同时升腾起即将心愿达成的快意。
绮罗没理会周围的各色各样含义复杂的目光,她遵循着耀宫的宫规,微垂了头,目不斜视,脚下生根,扶着丁香的手端端正正的走过孔雀台精巧雅致的浮桥,径直走向女宾席中间的那个最大最华美的亭子——孔雀首,不明真相的人们看着绮罗公主目不斜视的样子,其实她杏目低垂,眼梢余光却把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与事都收进了眼底,悄悄的记进了心里。
及至接近了孔雀首,绮罗眼光稍稍一转就看见了和鸾秋盈、紫凤公主同席的客位上,同样一身华美黄衫的陌生少女看向她的炙热目光,不是同为花季少女的嫉妒活着钦羡,反而是一种看着猎物般的兴奋,一闪而逝。再顺着她的目光,绮罗的眼风也悄悄地转向了鸾贵妃,鸾贵妃也是大异于往日,没有了往常见面时那种恨之入骨的寒,而是带上了一种冷冷的猎物即将落网的期待与兴奋。
绮罗心中明了,在罗袖掩映下她悄悄捏了捏丁香的掌心,丁香心领神会,稍稍放肆的抬头,把孔雀首内主席上鸾贵妃和那个陌生少女的眉来眼去都看在了眼里,丁香心中也明白了,她暗自戒备,悄悄地回给了绮罗一个知道了的眼神,绮罗嘴唇微启,脣稍一荡,绽出一抹浅笑,顿时,孔雀台内外又同时响起一片吸气之声。
原本,绮罗作为大耀的公主,耀宫夜宴的主人,月国求娶的皇后,当然是要坐主席。此时孔雀首内主席之上鸾贵妃居上位,左首是穆宛清,右首是紫凤公主,只有下手的位置是空着着,早就接到吩咐的小宫人见绮罗公主进来,才一个传一个的去拿了把椅子来,仿佛是本在主人邀请的无关紧要之人突然出现打乱了主人家的宴会一般。
看着明显是鸾秋盈故意安排下的下马威,绮罗心中冷笑,面上却噙着一抹得体的笑,不急不燥的等待小宫人准备好了座椅,然后扶着丁香的说,仪态万方的在浅黄色的座椅上坐下。
还没等绮罗坐稳,鸾贵妃暗含讥讽的声音高高地飘了起来,“我们的绮罗公主,大驾终于到了,不枉大家巴巴的侯了这么长时候。”
绮罗确实是刻意掐着时辰赶来的,本想趁机观察下耀国大臣、安都贵胄们的反应,没想到反而被故意早到鸾贵妃抓了一个把柄,绮罗杏目流波,心思飞转,一错眼瞥见向她微笑着的紫凤公主,心中有了主意,她纵是不甘,还是上前一步,屈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半蹲的宫礼,如黄莺出谷般的脆生生说到,“大耀陛下膝下绮罗公主,拜见贵妃娘娘,见过紫凤公主。”
绮罗一本正经的说完,不等鸾贵妃回答,径自站直了身子,杏目一转,浮起一抹明媚无尘的笑,继续说道,“纵是绮罗愚钝,时辰还是不会看错的,昨天紫凤姐姐告知绮罗,贵妃娘娘今夜戌时要在孔雀台设宴招待贵客,望柔台虽远,绮罗也不敢怠慢还是奉旨按时赶了过来。怎么,难道是紫凤姐姐误传了懿旨不成?”说着她故意抬首四顾,确认般地看看天色,然后笑吟吟的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紫凤公主。
紫凤公主接到妹妹的目光,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鸾贵妃一记眼风扫了回去,她自己则急急接过了绮罗的话茬,“凤儿怎会误传,本宫就是定在今夜戌时。你看这满园的宾客,”鸾贵妃的话还未说完,远远的传来了一阵细密沉闷的钟鼓之声,黄昏已至,人定初更,戌时正正的到了。这突然而至的钟鼓之声彻底地堵住了鸾贵妃即将出口的斥责,她面上一僵,马上聪明的转了话题,“你看这满园的宾客既然都到了,这就开始吧。”
一旁的紫凤公主见母妃不再在时辰上为难绮罗妹妹,她如释重负吁了口气,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脸,绮罗一转身瞥见,也回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缓缓地踱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坐好。
鸾贵妃看到紫凤和绮罗之间的无声笑语默契十足,她眉梢一动刚想喝斥几句自己那好坏不分的女儿,转眼瞥见一旁若有所思的穆宛清,她顿时改了主意,硬生生地熄了火气,悄悄地吐出一口闷气,努力摆出一幅和蔼的长辈嘴脸,含笑说到,“今夜是专门为月国使臣接风的宴会,来,本宫为你们介绍,这位是月国穆家的嫡小姐,闺名宛清。”
穆宛清听到鸾贵妃一开口首先提到自己,她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绮罗微一阖首,然后抬头脆生说道,“月国穆氏宛清见过绮罗公主,公主果然有倾城覆国之色,不愧我皇倾羡不已,不惜以后位相赠。”说着她抿着嘴唇,竟然轻声笑得起来。
绮罗早就通过商家收集了穆宛清的详尽资料,刚刚进来之时还特意观察了她,把她和鸾贵妃的眼神交流也看了个清清楚楚,这夜宴因她而起也未可知呢,此刻见她甫一开口就暗藏机锋,暗讽她以色媚君,恐怕今晚更少不了她的戏份了。如此嚣张,少不得要先打一打她的气焰再说,想到这里,绮罗也微微一笑,轻言漫语的说道:“早就听说月国穆家的小姐们都是将门之女,刀马骑射功夫甚至了得。宛清小姐此次更是为了月国二皇子殿下不顾辛劳,千里来我安都,即使身上带着伤痛也在所不惜,二皇子殿下有个这样的表妹真是好福气呢。”
听到绮罗不但把她的底细打探的一清二楚,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她庶女上位、皮糙肉厚,没名没份的就为了男人抛头露面,受了伤也无人怜惜,句句说到穆宛清的痛处,穆宛清脸色咻地一变,到底是失了从容,泼妇一般厉声说,“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话还没说完,穆宛清却猛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住了口,硬生生地咽下了即将出口的污言秽语,扯开一抹胸有成竹的不屑冷笑,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绮罗见穆宛清突然偃旗息鼓,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在大耀的宦官世家面前,她自不会自**分得与一个外臣的武夫之女多作计较。
绮罗大度的收了声,从从容容接过丁香递上了的茶盏,清扬罗袖,细细的抿了一口。
鸾贵妃见穆宛清言语上也没讨到便宜,反倒是自己背激怒了,差点当众出丑,她心中暗骂那个绮罗那个小蹄子还真是伶牙俐齿,她方才真怕穆宛清图一时痛快,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来,她自己丢脸事小,坏了今晚的大事就亏大了。
穆贵妃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也不想再在词锋上讨什么便宜,赶紧打着圆场说:“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见过了,这就开席吧。”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三五章 丁香出手惩刁女
第一三五章 丁香出手惩刁女
听到鸾贵妃的吩咐,春红心领神会,她不慌不忙的朝着外面挥挥手,示意小宫女们可以开席上菜了。
这边吩咐下去不久,孔雀的台一角的悄然升腾起一片朦朦胧胧的薄雾,几乎同时轻柔舒缓的耀宫乐曲不经意地响起,宫人们动作轻巧的流水般的端来了早就备好的各式精致菜肴,无声的依次摆放在孔雀首主席以及孔雀台每个亭榭里各位贵人们面前的案几之上,不但有耀国特产的山珍野味,也有江南精致的菜色佳肴,想来是为了照顾月国来的贵客们的口味,耀宫御厨房的内监门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尽管之前鸾贵妃放出风去,耀宫夜宴将由大耀的公主主持,但是她既早早的到了场,高高地位份在那摆着呢,她不发话,谁也不会造次举箸的。
见各色菜肴陆续上齐,鸾贵妃端着莫测的微笑,一一扫视全场,满意地看着大家恭顺的眼神,她清一清嗓子,缓缓举杯,招呼大耀尊贵的贵子贵女们,“月国穆家嫡小姐穆宛清小姐不远千里来我耀国安都,今夜本宫设宴,首先为穆小姐接风洗尘。”
众家贵女千金闻言,也带着各式各样的笑容纷纷对着主席遥遥举杯,嘴中无一不附和着说:“我等给穆小姐接风洗尘。”
鸾贵妃轻扬罗袖,把杯中之酒送入嘴内,接着她含笑再次举杯,“陛下曾言,十几年来,我耀国四公主——绮罗公主一直在民间休养,直至不久前才被陛下接回宫中父女团聚,陛下心愿达成,本宫也很是欣慰,今夜设宴也是为了恭迎陛下的四公主回宫,汝等和四公主年纪相仿,以后还要多亲近亲近。”
“臣女等恭贺绮罗公主回宫,咱们敬公主。”众世族贵女们也跟着纷纷举杯相和鸾贵妃娘娘。
鸾贵妃笑呵呵的说着替陛下欣慰,面前的酒杯却纹丝没动,满满的一杯清酒就这么放在案几之上,她没有一丝要饮的意思,连做做样子都欠奉,鸾贵妃占着一个长辈的位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动动嘴皮子,漂亮话一说就算完了。
开场的锣鼓敲完,就该着正题了。
官宦世家的贵女们能被家族允许参加这样的宫廷聚会,哪个没有颗七窍玲珑心,带着家里的嘱托,听了鸾贵妃心不甘情不愿的说辞,闻弦歌知雅意,怀着各自的或晦涩或明确的小心思,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很快的付诸了实施,一个个的轮流过来给绮罗公主敬酒见礼。
绮罗不动声色,不论是对于鸾秋盈的敷衍了事还是明显的挑拨之语,她满面含笑得体的应付着一批又一批来敬酒的贵女们,只是,举杯之际,手腕微勾,罗袖半掩,杯中之物大半倒入袖中暗藏的棉质罗帕之上。同时,心中暗自把紫凤画册上之人和真人一一对应,从紫凤絮絮的闺阁喜好般繁杂的介绍中抽丝剥茧的梳理着她们背后家族的势力以及父兄族弟等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绮罗刚刚巧笑嫣然的打发走了御史杜家的女儿带领的一群小姐妹们,大学士赵福的孙女赵芳菲就带着她那一桌的姐妹们就围了上来,她昂首阔步来到绮罗身前,眼稍上挑,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屈膝一礼,声音却扬的很高,不但孔雀首内的人听的清清楚楚,还确保了整个孔雀台上的人都能听到,“臣女从小时候就听爷爷和叔叔伯伯们说柔妃娘娘如何如何的貌美,真真的是君王从此不早朝呢。”
赵芳菲仰着天真无邪的笑脸说着,一边说,一边眼飘忽偷偷的撇向鸾贵妃,接到对方鼓励赞许的眼神后,她笑得益发灿烂,得意洋洋的继续说:“臣女每每遗憾这样的美人香销玉勋的早,竟然真是无缘得见了。幸得上苍垂怜臣女一片思慕之心,万幸的是还有绮罗公主在,能让月辰两国一老一小两个皇帝相争,绮罗公主之貌必定不逊色于那艳冠神州的柔妃娘娘,臣女今日得见公主玉颜,荣幸之至,请公主赏脸,满饮了此杯吧。”说着赵芳菲抬起绵弱无骨的小手高高地把满满一杯酒举到了绮罗面前。
听了赵芳菲满嘴讥讽话,绮罗微垂得眼帘抬都也没抬,她左手再案几之下悄悄地一扯丁香。
早就气炸了肺的丁香立即领会了小姐的意思,她压下怒火,挂上一脸殷勤的笑意,上前一步好巧不巧的挡在赵芳菲面前,旁若无人的给绮罗布上一道甜糯藕丁,亲昵的说:“公主,今夜夏蝉呱燥的很,扰了您的清静,污了您的耳,您用一口这藕丁爽爽口,驱驱浊气。”丁香说着真的取下襟边的帕子皱着小鼻子用力的挥了几挥,好巧不巧的就把赵芳菲举着的酒杯扫到了地上,连带着赵芳菲也被扒拉了一个趔趄。
顿时,孔雀台内一片寂静,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突生的变故,一面觑着鸾贵妃蓦然收紧的瞳孔,一面暗自猜度,绮罗公主以及她身前的这个小丫头如果收场。
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的赵芳菲狼狈的站稳身形,脸色大变,仿佛随时扑出来咬人的小猎犬,厉声高喝,“大胆的刁奴才,如此放肆,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胆子?”
丁香嘴角一撇,刚想回嘴,绮罗蓦地抬起了头来,杏目一闪,给了丁香一个赞许的眼神,嘴上却不提疼不痒的训斥说:“你怎得还是如此毛手毛脚的,好好的一只玉杯就这么碰摔了,本宫看着怪心疼得呢,看本宫回去如何罚你。”
绮罗训完丁香,紧接着她面色一沉,视线仿佛无物般的直直的穿过赵芳菲,直视一脸等着看好戏的鸾贵妃,闲闲的问道,“在贵妃娘娘和大耀公主们面前,奴才们竟然大呼小叫的,绮罗不知,贵妃娘娘制下的耀宫向来如此没有规矩,没有礼法的么?”
鸾贵妃正满意的听着赵芳菲一句句的贬损着碧柔儿母女,心中那个痛快啊,端看那个口齿伶俐的小蹄子如何应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丁香就敢指桑骂槐的骂人为蝉,还当众掀了朝臣之女的杯子,连带着推倒了大臣之女,她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心中却暗自得意,终于抓住了绮罗主仆的错处,可以好好的出一口胸中的恶气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赵芳菲也竟是个沉不住气的,一句口不择言的怒喝就被绮罗那个小蹄子抓住了把柄,生生的毁了鸾贵妃好不容易盼来的先机。严格上算起来,耀国的朝臣也是耀皇的奴才,在耀皇的公主面前,比起洗罗宫的大宫女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须臾之间,情势逆转,急转而下,鸾贵妃被绮罗公之这么当众一问,一时也想不到辩驳之词,张了张口,只得恨恨的对赵芳菲吩咐,“主子们驾前,真是不懂规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向公主赔罪,嗯?”说着她气的眼神刀子一样的扫向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芳菲。
满腹委屈的赵芳菲本指望着鸾贵妃替她做主,没想等来的却是鸾贵妃冷冷的眼神,她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讨饶说:“臣女乱了分寸,请绮罗公主恕罪。”
绮罗这才微微垂眸,扫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一滩烂泥般的赵芳菲,声音不急不恼,“规矩就是规矩,饭可随意吃,话不可乱说,可记住了?”绮罗说着突然展颜一笑,大度的说:“今日大家高兴,本宫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次就饶你一回,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