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没说话。
这便算是默认了。


第19章 夺爱
徳昭闷了许久,顿在那迟迟未曾说话。
幼清回过头瞧他,见他一张脸铁青,以为怎么了,出声问:“你哪里不舒服么?”
徳昭没应答。
过了半晌,他问:“是因为有了情郎所以才不答应王爷的么?”
幼清惊异,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徳昭收房的事,话到嘴边,想起他的身份。
是徳昭跟前的人,又能使法子让徳昭下命令,定是徳昭信任的人,知道那样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幼清慌了神,忙忙起身,“我不告诉你。”
徳昭看着她跑开,脸色越发黯淡,眸子瞪着那一樽小小的屋檐,眸子里渐渐搅了冷意。
曾经想过她为何不肯接受他,端来那样决绝的姿态,原来早已有了心上人。
她有情郎,就永远不会稀罕另一个男人的关心和怜惜。
纵使他身份再高贵,权势再大,她不喜欢,就不会瞧他哪怕一眼。
徳昭想了片刻,终是扔掉了手里的油纸袋,头也不回地出了园子。
是夜,庚戌时分,天已黑浓,跨院里下了钥,有人急急敲门。
应门太监打开一看,是丰赞。
丰赞入院便直往徳昭书房而去,徳昭未曾入寝,拿了长枪在庭院里习武。
一招一式,凌厉狠辣,破风而出。
丰赞一来,他便另挑了根长枪丢过去,“考考你近来的功夫。”
丰赞同他对招,心里颇有几分纳闷。
先是傍晚时分徳昭召他入府,说有件事托他去办,本以为是件什么大事,哪想不过是查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顺带着送去几百两银子和“立即离京”的口信。
等见了那书生,里里外外查了个透,没发现半点异样,当真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生了。
将银子和口信送到后,那书生也没说什么,唯独说了句“让他亲自来”,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丰赞一边对打,一边转述齐白卿的话,徳昭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记游龙出山,反攻为主,双眉微凝,薄唇微张:“凭他区区一介书生,也想见本王?”
丰赞道:“我也觉得奇怪,但那书生犟得很,一见银子,一听口信,不知从哪里抽出的刀,当即抵住脖子,说‘睿王爷想要什么,让他亲自来同我要,他若不肯来,我就是死,也定不会让他如愿。’”丰赞说着这些话,面上颇为气愤,“他以为他是谁,我们王爷要女人,还得同他去要么!”
徳昭一记阴冷眼刀剜过来。
丰赞自知说错话,不敢再对招,收了枪,原地喘气。
徳昭甩了枪,卷起衣袖,负手往屋里去。
丰赞连忙跟上去。
“爷,真要去么,万一有诈呢?”
徳昭不看他,进屋拿了茶递给他,语气冷冷的,“你不是什么都查清楚了吗,还会怕有诈?”
丰赞扯嘴笑笑,知道他还在为刚才那句话动气,厚脸皮地将脸凑过去,小心翼翼问:“爷,那女子是谁,我见过的么?”
徳昭放下茶,“丰赞,你怎地如此多嘴,换他人早就被拖下去剐了千万刀。”
丰赞抿抿嘴坐回去,心里头实实在在地欢喜着。
王爷想女人了,这是好事。
过了数秒,他自告奋勇道:“爷,那个书生你尽管交给我,杀了也不碍事。”
屋里沉默,半晌,听得徳昭缓缓道,“他既想见我,胆子也是挺大的,安排一下罢。”
丰赞讶异,却没也没说什么。
寻常男子对于心上人的情郎,总归想着见一面瞧瞧自己是被怎样的人所击败,争抢心爱的女人,大多是同上阵杀敌是一样的,只是更累,不但要拼命,还要拼才华、拼相貌、拼所有的所有,等得到了战胜品,又要拼一生去护她爱她,真真是麻烦啊。
偏偏还有那么多男人追赶着要吃这个苦。
丰赞想到自家府里的娇人儿,心里头甜蜜又满足。在情路上,他已经无路可退,但是王爷还来得及迷途知返。遂出言劝诫:“爷,若真瞧上了那个女子,喜欢喜欢就好,千万不要一头扎进去。”
徳昭睨他一眼,“就你多事。”
第二日,徳昭果真出府去见齐白卿。
半大点的地方,寒酸破落,几乎没什么家具摆设,纵是这样,屋里的一切仍柳柳清清,收拾得整洁干净。
丰赞在门口守着。
徳昭开门见山,“如你所愿,本王亲自同你要人来了,不杀你,不用怕。”
齐白卿握紧发抖的拳头,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屏住呼吸往他面前去。
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为权为势能够手刃亲兄弟的睿亲王,如今竟真的来了。
齐白卿仔细打量他,像一只虚弱的鹿,打探着即将手刃自己的猎人。
徳昭有些不耐烦,显然不习惯被个大男人这样盯着瞧,他抛了个高冷的眼神,颇有告诫之意。
齐白卿半点不为所动,仍死死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齐白卿出声问,“你爱她么?”
徳昭微愣,嘴角一勾,语气嘲讽,“你是要与本王拼这个?”
齐白卿怔怔重复问,“你爱她么?”似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徳昭仰起脖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几分狠绝,“本王爱她又如何,不爱她又如何,本王既动了心思,那就要定她了。”
齐白卿似笑非笑,“大名鼎鼎的睿亲王,果然同我想的一样,一样的绝情冷漠。”
徳昭转开视线,并未动怒。
这一趟来,看也看清楚了,不过是个白面书生,说句话都要抖上一抖,作不了什么妖,根本不值得他挂心。
亏得昨晚想了一夜。
她竟瞧上这样的胆小鬼。
齐白卿颤抖地上前,拉了他的衣袖,“你好好待她,不要辜负她,她从未对我动过男女之情,你莫要因为这个责她,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的。”
徳昭眉头拧得更深,嫌弃地挥开了齐白卿的手。
他这样的性子,若是真瞧上什么人,情愿相争到死,也不愿意拱手相让。
哪想齐白卿非但不争,反而说出一番投诚的话,越发让他不屑。只觉得幼清白白错付了心思,可怜又可叹。
齐白卿见他面露不屑,索性道:“昨日给的银子我收下了,明日你放幼清出府,我会想法子让她断了对我的念想。”
徳昭看他一眼。
齐白卿继续道:“明天过后,我就会出城,此后不再踏入北京城一步,不再同幼清有任何联系,若有违誓,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徳昭这才满意地往门外去。
齐白卿忍不住追上去,“莫欺负她,她…。”
徳昭已经远走。
齐白卿摇摇头,无可奈何又心痛万分,半晌轻轻叹一句,“她是…。”最终没能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宋阿妙。
·
第二日,乌云密布,凉风阴冷。
幼清交好的小太监跑来说府里的门禁解除了,幼清一听,恨不得立马去找齐白卿,求了姜大一起出府。
等到了地方,幼清依旧在门口等着,姜大前去叫门。
不多时,弄堂里传来打骂的声音,幼清心中一悬,起身奔过去。
齐家门口,姜大逮着齐白卿往死里揍,齐白卿不躲不闪,任由他打,指着门里头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嘴上喊道:“我早就变心了,谁喜欢她那样的丑八怪!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我要娶的是淑雅,不是你家幼清丫头!”
姜大又是一拳狠揍过去。
幼清站在那,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傻傻地,愣愣地,盯着鼻青脸肿的齐白卿。
这世上周遭的一切仿佛就此消失,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唯有他不停说着胡话的画面在眼前晃荡。
“变心了”,“丑八怪”,“从来没有喜欢过”,这样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重复,像针钉进肉里,刺得她浑身上下都痛。
一颗心仿佛快要被撕裂,恨不得逃离这里。
但她不能逃,她不能做逃兵。
许久,幼清走过去,脚步僵硬迟钝,她停在齐白卿跟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说你变心了,说你不喜欢我了。”
齐白卿抬起头,一字一字,如吐荆棘,“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不再喜欢你了,我要娶别人。”
幼清倒吸一口冷气。
她走到旁边那个一直站着看戏,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淑雅面前,问:“你知道他之前说过要娶我的么?”
淑雅点点头,洋洋得意,“我知道,但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怎么能跟我比,如今他终于做了正确的选择。”
幼清抬手就是一巴掌挥过去。
淑雅要还手,齐白卿却抱住了她,及时拦住了她的动作,冲幼清喊道:“你不要打淑雅,要打就打我。”
幼清握紧拳头,牙齿几乎咬碎了,终是狠下心,攥足力气往他胸前挥了一拳。
转身离开,不敢回头。
齐白卿变心的场景仿佛是在梦里头,她还没有醒来,一切都不太真实。
一路回府,风声与雷声在耳边交替,身后还有姜大焦急的关切声,幼清拼命掐着手指,忍着不让自己松懈,一松懈便会哭,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姜大在旁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每每开口,都被幼清一个摇头给挡了回去。
她不想听,不要听。
她又不可怜,她自己能好起来的。
就这样憋着回了兽园,同小初子交了班,一个人在园子里守着。
雨倾盆而下,她也不躲,就那么站在雨里,神情呆滞,了无生息。
忽地身后有人喊她,柔和舒朗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幼清这时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全福,他不要我了,他说好的要娶我,却又说不要我了!”
她哭得这般伤心,徳昭有过准备,安慰的话一句句地全藏在舌尖,只待蓄势而发,却未曾料到她竟伤得这样深。
看得他胸闷难受,几乎喘不过气,只恨不能替她受这份戳心之痛。
徳昭丢了伞,陪她一起在雨中站着。
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说,他只是伸出手,一点点为她擦泪。
雨越下越大,泪越擦越多。
徳昭经不住上前抱住她,心疼道:“总会有人要你的,定比那人待你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20章 白卿
四水葫芦胡同口。
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齐白卿关了院门,顶着一脸伤,将荷包丢给淑雅,“你的雇银。”
淑雅是个青楼女,头一回接这样的声音,笑着指脸上的红肿,“得再加点。”
齐白卿无奈,又掏了些银子给她。
算清楚了账,淑雅离开,齐白卿环视四周。
如今当真是了无牵挂了。
世事无常,这两年已生出太多变故,先是父母双亡,而后又是得了那样的病。
断骨病,祖上传下来的病,终究是躲不过去,骨头一寸寸断掉,除了死,没有其他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禁不住瑟瑟发抖。上次同她见面,他连握住她手的力气都使不出,甚至被她紧紧勾住时,他几乎疼得要喊出声。
他就是个废人,他根本没有本事护她周全,与其让她伤心守寡一辈子,不如就此放手。
何况啊,她本就是不该是他的,守了这几年,看过她的笑,牵过她的手,听过她亲口说的“喜欢”,也就足够了。
还能求什么?只求死后变成一只猫,一只狗,继续跟在她面前,窥得了她的笑颜,也就满足了。
屋外淅淅沥沥雨声不断,他怔怔坐在门口,望了会雨,缓缓闭上眼。
心痛难熬。
雨终是停了,他动作僵硬地拿了收拾好的包袱往城外去。
一路出城,到了城墙底下,他回头望一眼人潮涌动的北京城,热闹喧嚣,生机勃勃,却再也容不下一个微不足道的齐白卿。
其实何止北京城,天下之大,也无法容下他,他就是个要死的人了,阎王爷急着收他,往哪里去都是一个样。
齐白卿闷着脖子往前走,忽地旁边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他也没有注意,只捂住口鼻,不被那马车带起的尘土呛住。
不多时,他往前又走了些路,正好路过那辆褐色马车前。
琉璃奢华的车帘被人掀起,有人自马车而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齐白卿是么?”
来者盛气凌人,齐白卿蓦地一愣,抬头看过去,见是个穿着雍容华贵的男子,眉目间同徳昭有两分相似。
对于他这样审视的目光,那人稍显不耐烦,语气轻蔑:“我有续命丸,你想活命么?”
简单明了,开门见山。
齐白卿迟疑半晌,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不是三岁小孩,不奢望有这样的好事。
警惕一问:“你是谁,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勾嘴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我能救你,而你必须报答我。”
临死的人,恨不得连根稻草都要抓在手上期盼借此活命。许久,齐白卿道,“那要看你让我做些什么了。”
那人昂了昂下巴,指着马车,“请。”
·
大哭过一场后,幼清渐渐缓过来。
被信任的人背叛、抛弃,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头上。不再被爱了,任由谁都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总是得哭一哭的,怜悯自己,怜悯感情,顺带着狠狠骂一骂那负心人。等哭完了,然后再将这段感情翻出来细细想一遍,看看还有哪里可以挽救补修的。
从头到尾回味完了,自尊心强烈的女子也就不愿回头了。太多以前被忽视的创伤,何必还要重新拾捡个破落货呢,倒不如重新开始的好,换一个崭新的人,开始崭新的期盼。
但幼清不是,她在齐白卿身上得到的只有快乐和信任,没有创伤。他从来都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除了这次。
幼清想,或许他有苦衷。
但是她也不愿再去找他了。
怕失望,怕再次被撕得粉身碎骨。留一个由头,给自己一个将感情埋在心底的机会。
姜大和连氏只字不提齐白卿,安慰她,“总还会有更好的。”
“全福也这么说。”幼清剥了花生,一颗颗堆了满手心,递到连氏跟前,任她拾着吃。
连氏好奇问,“全福是谁?”
幼清答:“全福就是全福啊。”
连氏也就不再问了,总归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太监,交待一声:“不要同人走得太近,太监里头,多得是不安好心的腌臜。”
幼清低头吐吐舌,一句“全福好着呢”蹦出来。
连氏狠点了点她的前额,“小心人家找你做婆娘!”
幼清撇了嘴,拍拍手上的花生屑,走到门边回过头,“今儿个我同全福往街上去,晚上还来这吃饭。”
等她走了,姜大正好回来。连氏拉着他,问:“改明儿你往花园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个叫全福的,清丫头最近同他走得近。”
姜大眉头皱紧,在连氏身边坐下,道:“先不说什么全不全福,今儿个我往四水胡同去了,齐家那小子跑了。”
连氏不太高兴:“他跑不跑,干我们何事,横竖我们家姑娘同他没半点关系了!”
姜大从她手里捏起颗花生米往嘴里嚼,“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他从前最是疼惜清丫头的,突然做了那样的事,然后就突然消失了,太怪了。”
连氏赶紧捂了他的嘴,“我不管怪不怪,反正你以后在幼清跟前提他,一个字都不能提。幼清丫头,我是想养她一辈子的,最好不嫁人,横竖我要护她周全,不能再让她被人伤着了。”
姜大叹口气,“是是是。”
小西门影壁前。
幼清踮脚望,好不容易望见前方出现个人影子,兴奋地挥手,“全福!”
徳昭快步走过去。
他是刚从书房赶来的,因着代亲王离京的事,他同丰赞交待了许多事,耽搁了些许功夫。重新换好衣袍,戴上人皮面具,便立马朝西门奔来。
“久等了。”他一路几乎小跑着,唯恐她等不到人就先走了。
他说着话,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往她脸上瞧,算是讨好了。
从前哪里有这等卑躬姿态,如今却比奴才更像奴才。
幼清摇摇头,“没事。”大方地掏出一包盛满花生米的纸袋递过去,“我刚剥好的。”
两人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往外去。
徳昭从丰赞那得了几个新笑话,一个个地说给她听,搜肠刮肚地,看她弯弯眼儿眯着笑,一个说完,只想着立马再说一个更好的,让她笑得更大声才好。
出府走了半条街,幼清停下步子,问:“你不是要替主子爷办事么,快去罢!我在周围逛逛,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前头那个茶铺前碰头。”
徳昭一愣,哪里有事要是,不过是找了理由陪她出府散心罢了。
他根本不想走开,张嘴道:“留你一人我不放心。”
幼清嚼完最后一颗花生米,“我以前常常同姑父出府,你不用担心的,大白天,我丢不了。”
徳昭还欲再说,幼清往前推他,“你快走罢,莫要耽误了事。”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跑开。
徳昭只好往前走,走到拐角处,蓦地回过身,偷偷在远处寻着她的身影,一步步地跟着。
她左瞧瞧,右看看,逛了一圈,而后往四水胡同走。在胡同口站了会,终究没有进去。
就那么愣着。
徳昭躲在暗处看,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觉得她此刻定是伤心的。
他不觉得她能立马忘掉齐白卿,等过一段时间,等她好些了,他就亮出身份,光明正大地将她接到身边。
站了片刻,幼清拖着步子离去。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四水胡同了。
他们总说,“会有更好的”,但是她知道,不会再有更好的了。
没有人会爱她这个丑姑娘。
齐白卿于她,除了情郎,更像一面镜子,一面能将她照成美姑娘的镜子。
他给了她信心,她觉得自己没有倾国的相貌,也能收获幸福。
美梦醒后,事实显得更加残酷。
幼清叹口气,低着头往前走,忽地有人喊她名儿,抬起头一看,是全福。
两人并肩而行。
幼清问,“事情办完啦?”
徳昭点点头,“办完了,你想去哪,我陪你。”
幼清没说话。街上熙熙攘攘,三三两两有女子提着祈福灯笼,是白马寺的灯笼,为情缘而祈,最是灵验。
她凑近,悄悄道:“我想去白马寺,可是离这里太远了,得早上去,这会子要去,定要晚上才回得来。”
徳昭:“白马寺?你去那作甚?”
幼清笑,“求一盏白马寺的情灯,好歹给自己求点念想,万一又有人眼瞎,真心瞧上我了呢?”
说的是玩笑话,原本为的逗他,不想徳昭却当真了。
“你若想去白马寺,我们现在就去,只是你要求人,却不必了,说不定人早就被你求到了。”
幼清刚想开口说什么,目光一溜,忽地瞥见前头三三两两一堆人,不禁眉头拧紧,抓紧了徳昭的肩膀。


第21章 王爷
徳昭见她突然神情紧张,以为怎么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前头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正朝这边来,带头的一男一女看着有些面熟,倒像是府里的哪个奴才。
幼清后退几步,压低声音,同他道:“轻琅你应该识得的,他们是轻琅的家里人,找我寻仇来的。”
徳昭凝眉,问:“他们找你寻仇作甚?”
幼清往四周看看,准备找条路逃跑,嘴上道:“之前我在爷院子里扫地,轻琅让我找花瓶,爷将赶出去了,她家里人将错怪在我身上,之前在府里就放过话,说一定要让我偿还,不想他们竟来真的。”
她说着话,微微喘着气,拉住徳昭就往后跑。
那堆人见他们要跑,忙忙地追起来,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不要跑!”
幼清跑得更快了。
徳昭被一堆宵小之辈追着跑,放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堂堂一王爷,本是想着直接出面的。他武艺极好,沙场上以一敌百都能战好几个回合,何况是面对这群街上拉来的小喽啰。
却被幼清伸来的手恍了神。
她牵着他,五根细细白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勒得很紧,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他落下。
她一边朝前跑,一边时不时地回过头问他,“全福,你还跑得动吗?”
都被人追着喊打了,她却还在关心他。徳昭愣了愣,答一句:“跑得动。”
两人在街上狂奔。
她手长脚长的,又经常在兽园窜上窜下忙活着的,跑起来跟阵风似的,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跑几步就喘气不止的娇虚,徳昭被她牵着跑,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她回头关切的眸子如星般璀璨。
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是体力不支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连累你受苦了。”
徳昭摇摇头,想要上前扶她一把。
幼清自然而然地任由他搀着,打趣问:“全福,你在爷那边是做苦力的吧?这么一圈跑下来你竟不带喘气的。”
徳昭扶着她,与她靠得近,闻得她青丝发油的兰花香味,连同一抹淡淡的脂粉香,素雅清逸,让人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在她脖间嗅嗅。
许是他们时运不好,跑了这么一大圈,结果还是同寻仇的人碰着了。那些人追了过来,不依不饶的,片刻的功夫,已将他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