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区区一套画本,哪能抚慰她心灵的创伤。
“我要加月钱。”
拿银子砸才是硬道理啊!
徐老爷问:“冉冉想要加多少啊?”
徐冉:“一百两。”
徐老爷呵呵脸。
徐冉立马改口:“加五两、五两就够。”
徐老爷沉默片刻,“五两太多,顶多加三两。每月六两月钱,够你花了。”
徐冉耸耸肩,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晚上吃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徐老爷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再次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徐丰刚从宫里当值回来,一听二妹受了委屈,不太高兴:“爹,我们冉冉有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为了这事,关她禁闭…”
徐老爷瞪他一眼。
徐丰假装没看见,继续道:“而且受了这么大委屈,竟然只拿每月三两银子来补,真是太小气了,按我说,至少得十两才够,你说是不是啊,冉冉?”
徐冉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徐老爷埋头吃饭,装耳聋。
一家人说得正是兴致冲冲时,忽地前头老唐来回话,说是东宫来人了。
徐老爷赶紧丢了碗筷换了衣裳前去接待。
来者是东宫掌事太监福东海。
徐老爷一见是他,便知今天定有大事找上门了。
寒暄几句,福东海连口茶都不喝,急急地便请徐老爷上轿。
徐老爷内心不安,掀了轿帘问:“福公公,到底是什么事,您老行行好,透露两句?”
福东海一笑:“徐相公莫问,只管知道今日这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第 10 章

宫中,在徐老爷乘着小轿往东宫而去时,凤栖宫里昆贵妃刚与丞相夫人凌氏结束谈话。
太子如今已成年,是时候选妃了。前年去年,太子一拖再拖,直到今年,官人终于发话,定要在年前选好太子妃人选。
昆氏在宫中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她根本无法动摇一二,好不容易联合了丞相与娘家内阁阁老,这么多年了,却依旧斗不动。
如今好了,选妃这事,依礼制,是需由长辈母妃来定。大周开朝以来,列位太子妃都是由后宫之主选定。
官人感念先皇后,可怜她辛苦这么多年,却依旧只能得个贵妃的称号。
贵妃就贵妃吧,反正定太子媳妇这事,抓在她手上跑不了的。
昆氏原本是这么想的,败了这么多年,好歹也要赢回一局。所以她本来是打算选丞相长千金沈令音的。
沈令音,年十四,乃是周朝出名要趁早的典型才女,相貌双全,文采斐然,深受文人才子追捧。
最重要的是,她爹沈丞相同昆家可是连襟的亲戚。
本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想太子突然向官人请旨,以当年先皇后与官人情投意合为由,说要自己选妃。
为了照顾儿子心情,官人大手一挥,让昆氏将各府符合年龄的少女全都筛选一遍,最终递了三个名字,由太子来定。
昆氏拼尽全力,终是让沈令音成为了三名候选者之一。
另两个嘛,一个是以丑出名的吴家姑娘,一个则是走了狗屎运的徐冉。至于为什么是徐冉,昆氏是有所考虑的。
一是徐老爷从未有过结党结派的行为,虽然仰慕太子,却是十足的清流。政治立场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很有自己的原则,也就是俗称的硬石头。
现在既然定了徐家,那么徐家三女中,只有徐冉徐佳符合年纪,徐佳太过优秀,徐冉又以交白卷之事“声名鹊起”,两相对比,那自是要选看起来弱弱的徐冉了。

有了徐冉和吴家姑娘做衬托,太子殿下,也只能选沈令音了。
凌氏走之前,昆氏交待:“早些让令音回京,她在江南待得也太久了点。”
凌氏有些迟疑,问:“太子殿下,果真会选令音吗?”
昆氏得意脸:“你放心,就算他这一次不选,两年后待丞相新法推行成功,太子再怎么硬撑,也只能弃甲投戈,乖乖地示弱,定令音为太子妃。”
别的她做不了主,太子妃这事,怎么着也得争口气!
为了以防万一,昆氏很机智地向官人请命,说此次定妃,先考察,待考察合格了,再正式向世人宣布。
依祖上规矩,太子妃成婚前,需得入东宫,受礼训。一般太子妃的人选,也都是大婚前才公布于众。昆氏的要求合情合理,官人便应下了。
如此一来,不管另两人无论是谁被太子选中,都只是暂时的替代物而已。真正的太子妃之位,昆氏已胸有成竹。
这边昆氏同凌氏话别,那厢徐老爷的轿子已偷偷进了东宫。
徐老爷下轿,跟着福东海往正殿走。
是时月色正俏,宫女手提未央垂灯,自东边依次点亮殿前的长灯。徐老爷埋着头往前,在殿门前等候。
依稀听得衣料窸窣之声,绛色敝膝入眼帘,抬头,竟是太子亲自出门相迎。
金玉束冠,双佩琳琅,着的是朝服。
徐老爷行大礼。
太子上前一扶,开门见山:“孤有一事,欲与徐相公相商。”
徐老爷得了太子一扶,内心激动。担任太子太傅以来,除却每月一次入东宫讲经学,他几乎从来没有机会同太子这般亲近。
殿下待他,亲疏适宜,从未有过多相谈。
徐老爷看了看被太子轻轻拂过的左袖角,心想以后干脆就别洗手了。
太子亲引入殿,设座奉茶。
徐老爷坐在紫檀罗汉椅上,魂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劲儿脑补。
方才福公公说有天大的好事等着,难不成是殿下突然赏识他想要拉他入伙,噢,天呐,太子东宫党,多气派的名!
徐老爷想着想着又纠结了。虽说他很追崇太子,但是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殿下为人处事,皆为上品,到底要不要投靠呢,要不要呢?
哎,要是就这么投了,殿下会不会嫌他太不矜持?没有一点原则?要不先推推?
太子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上,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徐相公,请喝茶。”
徐老爷听话地端起茶抿一口。
太子移开视线,目光定在半空虚无处。
“徐相公可有一女,名冉?”
徐相公一边喝茶一边点头,受宠若惊:“那是臣的二女儿,性情顽劣,现如今就学经仪堂。”
太子点点头,声音缓且轻,像是从高山深涯间传来的清泉远流,每一个字,入耳即烙。
“孤与刘阁老相商,欲定徐二娘子为太子妃。”
徐老爷一口茶喷出来。
太子微微皱眉,不动神色地瞄了瞄几案上的茶渍。而后继续道:“兹事体大,鲜有人知,望徐相公勿告于他人。明日午时,请相公携女入景书阁。”
徐老爷久久不能回神。最后还是太子命福东海相扶,徐老爷这才醒过神,一出殿,手都是抖的。
待徐老爷一走,太子轻声唤宫人入内,指着方才沾了茶渍的几案,淡淡道:“扔了,换张一模一样的来。”
回府的路上,徐老爷始终保持着张嘴吃鸡蛋的表情。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殿下要定冉冉为太子妃?!
徐老爷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疼!
不是做梦,是真的!
下轿一路狂奔,衣襟带风,命人喊了徐冉到书房。
徐冉刚结束完堂外题,正准备去书房练字,脚还没踏进门槛,那头一只手径直将她拉过去。
抬头望见徐老爷大口喘气,胸口起伏,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连说话都不太利索:“…冉冉,我有事告…”
话没说完,徐老爷忽地往周围一探,警觉地关上门关上窗,确认书房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后,这才重新开口。
“冉冉,殿下、殿下说要定你。”
徐冉发呆中。
什么鬼?
徐老爷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想要同徐冉解释,话到嘴边,却发现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殿下总共同他才说了没几句,一句是有事相商,一句则是定冉冉为妃。压根就没有解释过前因后果啊。
徐老爷猛地一下回过神。
殿下那么优秀的人,为何要定他家冉冉?根本说不通啊。
徐老爷带着怀疑的目光,朝旁边根本没有半点神情变化的徐冉一瞄。
才华?冉冉好像没有什么才。
姿容?唔…清汤挂面…
家世?一个参知政事而已,还是个未入阁的,祖上也没什么出名的人物,根本比不过别人啊。
徐老爷将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过了一遍,结果悲催地发现,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殿下都是不可能同他攀亲的。
想通了的徐老爷陷入深深的郁闷与自卑中。
徐冉目睹着她爹晴转多云的情绪,担心后面会不会多云转暴雨,想了想,开口问:“爹,殿下要定什么?”
徐老爷没精打采地指了指她:“你。”
徐冉皱眉。
她能跟学神扯上什么关系,瞎说!
徐冉:“定我作甚?”
徐老爷持续多云转阴中:“定你做太子妃。”
五雷轰顶。
徐冉整个人被雷得外焦内嫩。
什么情况?说好的学习奋斗路线呢?穿越大神难道不是让她过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吗!
画风变得如此之快,徐冉表示,她完全不能接受。
“那个…爹,会不会是你幻听了?”
徐老爷气鼓鼓地瞪她一眼,“你爹还没老呢,说了是定你做太子妃,明日还说带你入景书阁呢!”
“…景书阁,什么地方?”
“御街北边的藏书之地,专供皇家之用。”
徐冉哦一声,而后惊讶道:“明日我还要上学呢。”
徐老爷甩甩袖子,因为猜不透太子此举之意,而显得分外烦躁。“这是殿下的旨意,难不成你想抗旨么?”
徐冉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爹,你说,殿下不会是想同我见面吧?”
徐老爷摸摸下巴,“很有可能。”
徐冉捂着小心脏,回想起那日见学神的场景。
…唔,确实是个美男子。
虽然是个美男子,但徐冉真心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挑战如此高级别的boss。小心翼翼地问:“爹,能不能推了?”
徐老爷一挥手,蹙眉:“混账,此乃殿下之意,岂能推辞?”
徐冉缩回去。

徐老爷叹一口气,“冉冉啊,说实在的,爹也想不通,为何殿下会看上你?”
徐冉受到致命一击。
徐老爷一想到徐冉成为太子妃的场景,心里就慌得紧。万一冉冉做得不好,在殿下面前出尽笑话怎么办?而且天下皆是仰慕殿下的人,万一大家想不开全跑来攻击冉冉怎么办?
徐冉回屋前,徐老爷特意吩咐,让她千万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此事。
徐冉点点头。
回了屋,徐冉发了会愣。
学神啊…
多么遥远且高大上的存在啊。
怎么就跟她扯上关系了呢?

第 11 章

徐老爷走后,刘阁老自殿后走出。
他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目睹太子从牙牙幼儿至名扬天下的雅君,这一路走来,多少坚忍辛酸,才换来如今殿下固若金汤的地位。想不到,竟然还是在昆氏手里栽了个跟头。
刘阁老想,要不是怕人挖他祖坟,还真想上道奏折请废了这万恶的子妃母择。一想到依着祖制,殿下无奈选了徐家二娘子,刘阁老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被捏碎了。
徐二娘子,实在是…太平庸了。
但是比起选择同样平庸并且丑上一万倍的吴家姑娘,还是选徐二娘子比较好。
彼时太子已重新换了一身衣袍,施施然朝刘阁老一鞠:“老师。”
刘阁老瞅了瞅太子一尘不染没有一点褶皱的衣襟,知道他洁症又犯了。刚才抬出去的那种几案可是燕国千里相运,因为染了一点点茶渍,就这么叫人给扔了。真是可惜。
殿下要是能将这强迫症改过来,估计能为国库省下一大笔银子。不过嘛,先皇后娘家财力雄厚,也不差这点钱。
刘阁老想想又觉得顺了,思及太子选妃之事,气又搁在脖喉处,长叹一声道:“委屈殿下了。”
太子整整衣袖,“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谈不上委屈。”
刘阁老知他明日打算去见徐冉,问:“殿下派人知会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是了,东宫并未真正准备定徐冉为妃,而是想着先拖过这两年再说。太子妃的人选,决不能是昆氏所选,未来一国之君的决定,必须自己来定。
所以他们打算让徐冉先做个伪太子妃,在官人那边顶下这个名头。至于如此操作,事情都已经打点好了。每七日,未来太子妃需入东宫接受礼训,依祖制,太子需在场。他们会悄悄地将徐冉接入东宫,并且官人那边已下旨,知者需禁口。
这样一来,徐家娘子要做的,便是接受每七日的礼训,一直到两年之期结束。
刘阁老仍是有些担忧,叮嘱道:“殿下这次,可不能再拖了。既要自己定妃,两年便是最后的期限,如若那时仍没有最佳人选…”
太子眸子一黯,冷冷地发话:“孤知道了,阁老不必忧虑。”
刘阁老闷了声。这要换了他家孙子,年年拖着不肯成亲,他定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的。不说打残,至少也得打到愿意成亲为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徐老爷就命人将徐冉喊了起来。
徐冉端着一脸朦胧睡脸,哈欠连连地往徐老爷跟前一站。
徐老爷整宿未睡,一想到今日徐冉可能要同殿下见面,他就觉得紧张。
他肿着眼皮,将徐冉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叹口气,摇摇头,吩咐红玉翡翠将徐冉拉回屋重新梳妆。
徐冉接连换了三套妆面衣裙,徐老爷仍然不满意。
殿下是何人,那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面见殿下,自当端仪容,所以得极尽完美才行。
一上午就这么折腾过去了,徐冉坐得腿都麻了,徐老爷依旧一个劲地挥手示意重来。
徐冉终于受不了了,换完一套水青色襦裙后,趿拉着眼皮问:“爹,你今天不用上朝吗?”求拯救啊!
徐老爷面无表情:“今日休沐。这套也不好,换一身。”
徐冉内心抓狂,闷着声,将衣橱的时节衣裳全换了一遍,连春衫都翻了出来,叉腰往徐老爷面前一站,有些生气:“爹,没衣裳换了!”
徐老爷扫两眼,“这套好,低调不失雅致。”
徐冉谢天谢地。内里穿着春衫,外面披着件白狐狸毛的大氅,将自己通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
等到了景书阁,时辰还早,徐老爷让徐冉进去看看书,自己往东边街上逛去了。
“爹待会再来找你啊,你先在这等着。”说完就走了。
徐冉提裙入了景书阁。门口两队威武的侍卫兵甲而立,徐冉往里面瞄了瞄,心想会不会看到徐丰。瞄了好几眼,想起徐丰是在九重宫内当差,收回视线蹦着步子往里走。
许是上面有交待,一向出入限制严格的重重阁门,徐冉倒是进得很轻松。走出没几步,甚至还有小太监上前引路。
小太监姓牛,专门在景书阁当差。花了大价钱买下今日这个引路的活。师父章大太监说了,让他引位小娘子往第三座阁塔而去。
景书阁的太监,服侍书多过服侍人,搭不上什么贵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地基本就在阁内终老一生。
牛太监往徐冉那边瞧一眼,眼睛都亮了。上头虽没说是谁的指令,但十有八九是宫中贵人。这又是位年轻的小娘子,保不齐以后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牛太监大着胆子搭几句话,见徐冉并无反感之意,便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牛太监会说话,拍马屁的方式同小院的使女们不一样,徐冉乐呵呵地,只觉得这人说话十分有趣。临到阁塔前,礼貌地道了个谢,又让他往门口留意,若是徐老爷来了,就说她在这边。
牛太监转身便往阁门口去了,正好凑过来几个太监,以为他得了多少赏银,纷纷都抢着要沾喜头。
他们景书阁的太监,都是靠着贵人们打赏赚些油头。
牛太监摇摇头说没有,太监们以为他说笑。
“没有还笑得这么开心,吃错药了?”
牛太监呸一声,“你们懂个屁!”说完就去找他师父章太监去了。章太监在茶房里,听他回了话,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牛太监转了转眼珠子,问:“师父,阁塔里来的是哪位贵人?瞧那小娘子的打扮,不像是皇亲。”
章太监一巴掌打过去。“瞎打听什么,不要命了!”
牛太监不敢说话,捂着脸朝阁塔快速看了眼,老老实实退到阁门口,记着徐冉的嘱咐,目不转睛地候着,只等徐老爷出现。
徐冉从未来过阁塔,一时觉得新鲜好奇,东看看西摸摸。说是阁塔,其中也就一层。不过是屋顶做成塔的样式,一眼望去,重重书架,中间一条小过道,过道尽头有扇花鸟屏风。
逛了一圈,后知后觉的徐冉才发现,诺大的阁塔里,除了她,好像再没见到过第二个人。
徐冉压低嗓子喊一通:“有人在吗——”一时疏忽,竟忘了问她爹,学神约她在哪里见面,跟着个引路太监便往这座塔阁来了。要不还是去门口等她爹?
走出没几步,想到外面寒风瑟瑟,虽已出冬,但毕竟还是有点冷啊。徐冉又退了回去。
阁塔里逛啊逛,走到屏风处,往后一瞧,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处小殿。
殿前后由落地罩门分开,依稀可见罩门那边摆了书案。
徐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踏过罩门,直面望见墙上挂着一幅倪云林墨笔山水挂屏,屏下一樽瓷几,几上花瓶里插着三两支兰花。门左边是花梨木小榻,右边则又是一扇是落地的叠合雕花罩。
雕花罩缝隙糊了纱,隐约见罩门后似有人影。
徐冉轻轻趴在雕花罩门上,透过花景纱,眯着眼蒙蒙去望,开口问:“是谁在那里?”
“是徐二娘子吗?”
徐冉一怔,她认得这个声音。
那样一把入耳即融的嗓音,听过便不会忘记。
徐冉莫名有些紧张,低下头来,怯怯地回答,“是我。”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隔着纱和木雕的空隙,她望见一袭绛色缓缓靠近。不敢躲,不敢退,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蓦地似鼓声点点而震。
他终是在门边停下,隔着薄薄的春景纱,同她说话,声音柔柔的,似四月春光般温煦。
“孤记得你。”
短短四字,几乎融了徐冉的心。
…对于男神,她一向没有抵抗力的…
徐冉傻笑一声,“是…是吗?真巧,我也记得殿下呢。”
那边没了声。
徐冉反应过来,哪有大周子民不记得太子殿下的呢!她自觉说错话,不敢擅自开口,怕又说错话。呵呵继续傻笑。
等她嘴都快笑僵时,那边终于开口道:“徐相公可曾与你提起选妃一事?”
徐冉点头,“爹同我说过了。”
太子继续道:“入东宫,外人并不会知晓。徐娘子只需接受两年礼训,待两年后时机成熟,孤自会放你自由。”
徐冉眨了眨眼,在脑海中将事情理一遍,试探道:“也就是说,你并非真心定我为妃,不过是想借我做个挡箭牌?”
倒也没想有想象中蠢笨。太子声音一冷:“怎么,徐娘子不愿意?”
他这画风突变得太可怕,徐冉前一秒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下一秒立马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摆手:“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就算这个朝代再怎么牛哄哄,毕竟是封建高度集权社会,眼前这位,那可是以后掌握着大周所有子民生杀大权的最高权力者,跟他说不愿意,那不是找死吗!
反正她现在年纪小,不急着嫁人,而且太子也说了,只需要她入东宫接受礼训,虽然她不知道礼训是个什么玩意,但卖未来皇帝一个人情,肯定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瞧眼前这趋势,八成是太子被逼婚了,然后狗急跳墙随便抓了个人做挡箭牌。
哎,万恶的逼婚呐!
徐冉小心翼翼问:“殿下,那两年之后呢?”
是在问她同徐家能得到的好处了。
“为答谢徐娘子,两年之后,孤会答应徐娘子的任何请求。只要,不过分。”
“那什么才算不过分的要求呢?”
“谋朝篡位。”
徐冉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只要赐我万两黄金永保太平就好,不要其他的。”
太子微愣,轻笑一声。
这笑声实在太悦耳,徐冉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点,不自觉地将双手攀上纱罩门,耳朵贴着,贴得更近,更近。忽地失了重心,门被她推转开。
然后就径直倒在太子的怀里。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隔着绸亮柔软的衣料,扑通扑通一声声,直抵她耳畔。
徐冉想,倘若这里有相机,她一定立马拍一张传到微博上,附言:我们。
太子垂下眼眸,长睫如扇,正好同徐冉四目相对。
他的唇是水红色的,薄薄两片,像是刚咬过樱桃后沾上红汁一般。自然微勾的唇角,简直好看得无以复加。
这样一张勾人的唇,偏生长在了男人脸上,若不是他眉间如画间透出的那抹高傲强势,只怕真会误以为是个女子。
徐冉屏住呼吸。
这样的天人之姿,这样的表情角度,截图做屏保,必须是天天舔屏的节奏。
太子缓缓低下头,离她鼻尖只有分毫的地方停下来,唇齿轻启:“你弄脏孤的衣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