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一慌,生怕被看出异样丢人现眼,连忙抛出话题,试图转移注意力。“今天天气很好。”
没有回应。
尴尬啊!
忽地一只手伸过来,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徐冉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脸好看,声音好看,连手都这么好看,简直让大周男同胞们活不下去啊。
沉浸在在手控的世界无法自拔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清冽似泉,冷寒如雪。
“手递来。”
嗯?徐冉偏头去望,正好瞧见太子寒星深邃般的眼睛。他冷冷地瞧着她,面上没有半点动容,嘴上却吐出三个字。
“孤扶你。”
一路心跳加速。
终是走完了台阶,站在宫殿前,徐冉脸微微发烫,瞥了眼旁边站着的太子,开口含糊说了句:“谢谢。”
太子随手丢掉拿来覆手的手巾,立马便有宫人上前接帕子。太子低眼瞧了瞧她,见她脸上一团酡红,微微皱眉,道:“胭脂涂太多,不好看。”
徐冉双手捂脸,手心又烫又红。她没有涂胭脂啊,这是脸红啊脸红。
虽然隔了厚厚好几层帕子,但她依稀还是能感受到学神手心的温度!虽然她没有其他人那么痴迷学神,但是这种跟巨星牵手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啊啊啊啊。
入思华殿,太子同徐冉一起请礼书玉册。请完礼书玉册,徐冉便要正式开始受礼训了。
太子问她:“是否需要孤伴随左右?”
问话方式太温柔,徐冉花痴道:“殿下随意。”
太子点点头,甩头就走了。
徐冉欲哭无泪。好一个耿直boy。
哎,走就走吧,反正人家是金主,她完全就是来打工的,哪能要求金主一起陪着打工呢。
徐冉安慰好自己,拍拍胸膛,活力满满地开始打工了。
刘嬷嬷先是拿了本厚厚的书籍,上面印着金光闪闪四个大字:《宫廷礼仪》。简单易懂,一看就是她即将要学习的内容。
刘嬷嬷道:“娘子需将这本以及学堂下发的《大周礼仪》熟读,以后每次礼训前,小的都会抽点一二,还请娘子切记。”
《大周礼仪》人手一本,也是徐冉以后要考的十一科考试“礼”的卷面考试内容。徐冉点点头,记下了。
一一介绍完宫中各司局以及皇亲国戚,刘嬷嬷往书上一划,标明下次要抽点的内容。
本以为礼训便是同学堂上课一般,徐冉渐渐放轻松,像上学时那样认真听讲并做相应的笔记。
刘嬷嬷很是满意。
来之前她其实挺着急的。过了年,她便四十了。宫里头四十的嬷嬷不多了。像她这样考到十级侍考,又前后礼训过一位皇后一位贵妃的,出了宫颐养天年,过个潇洒日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她不甘心。
当年她以侍考第一的身份入选宫中最严格的司礼局,为的就是在宫里闯出一番天地来。每天日以继夜的练习学习,加上她得天独厚的天分,终是让她等来了第一个机会——礼训先皇后。
这可是宫里独一份。那些老嬷嬷们,谁都比不过年轻气盛的她。礼训过后,她自然而然留在了先皇后身边伺候。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先皇后便因病逝世。
昆氏礼训后,便直接让她回了司礼局。顶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副司监,被小她十岁的宫女压着,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灰意冷过了这么多年,终是又被她盼到了机会。
礼训徐冉前,刘嬷嬷也是做过功夫的。这位太子妃啊,学习不太好,曾经交过八门白卷,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勤奋聪慧的人。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嬷嬷看了看正趴在案头上奋笔疾书的徐冉,心中充满希望。耳听不实,见面才知,徐娘子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刘嬷嬷想,只要徐娘子肯用心,就算是坨烂泥,她也能将之扶上墙。
徐冉是早上八点进的东宫,现如今已经奋力学了四个钟头,正午的时候,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宫人上膳。烤鸡腿、炸鸡腿、炖鸡腿、蒸鸡腿,总而言之,满目皆鸡腿。
素华轻声道:“殿下吩咐,说娘子礼训辛苦,膳食不必依宫中礼制,让厨房烹娘子最喜欢的鸡腿。”
徐冉哭笑不得。
看来,她啃鸡腿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学神的心里。
鸡腿就鸡腿吧,反正她爱吃。
吃鸡腿的时候,徐冉条件反射想到了昨日春游后吕夫子布置的堂外题。要求写一篇春游感,不得少于八百字。
昨晚回去太累了,加之今天请了假礼训,她本来想着今晚再写的。现在想来,发现根本想写都写不出。
她的诗赋奇差无比啊。别说八百字,硬挤个一百字都勉强。之前除了考试,堂外题一向很少布置诗赋,上次她月考诗赋借用了别人的经典名句,吕夫子狠狠地批了她一顿。这一次,为了不再让她投机取巧,吕夫子甚至特意加了句,必须原创。
徐冉一边啃鸡腿,一边想作文。旁边的刘嬷嬷看了,几乎是噎着气才没让自己出声挑刺。
等到下午开始礼训时,徐冉还是没能想出半句开头。晃晃头,索性就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晚上再想想,实在不行,就去请教她爹。
下午的礼训内容,同上午完全不同。上午是书本教育,下午则是实践教育。整整一个下午,刘嬷嬷就教了一个内容——笑。
本来是应该先教走路姿势的,由于殿下的交待,说今日徐娘子腿脚不适,这才改了另外的内容。
徐冉头一次发现,“笑一笑”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事。
据刘嬷嬷所称,作为一名太子妃,是需要掌握至少四十八种笑姿的。
根据场合的不同,展现不同的笑姿。眼神嘴角手姿笑声的大小,这些都是需要一一变化的。
徐冉的脸都快僵了。终于掌握了三种标准笑姿。
刘嬷嬷拿着软尺在她脸上量嘴角的弧度,满意地点点头。
“回了府,娘子需多加练习。”
徐冉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府了。
晚上吃饭时,她条件反射地保持脸上的微笑弧度。徐娇冲她道:“二姐,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徐老爷出言道:“胡说,你二姐这是典雅端庄。”东宫礼训还是很有效果的!
徐冉呵呵两声。
练字的时候,徐老爷问徐冉,“今天礼训如何?辛苦吗”
徐冉委屈地点点头。
徐老爷捻捻袖子,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没有起到半点宽慰作用。
徐老爷斜眼看了看一旁垂着头的徐冉,砸吧道:“好啦,以后给你再加三两月钱。”
徐冉眼睛立马放光。
原本就有三两,考试作弊一事后加了三两,现在又加三两,如今就有九两了!如此日累月积,很快她就会成为有钱人了!
心情一好,做什么都顺利了。回屋往案头上一趴,灵感刷刷地就来了。
虽然夫子说要原创,但是没说一定要是诗赋格式啊,只说与春游有关便行。那她完全可以写个白话文!
徐冉提笔一挥,写下几行大字:
“今日,晴,我和同堂学子去春游,地点乐山…”直叙写着,没啥大感觉,徐冉笔锋一转,发挥想象力,将一篇春游记,写成了魔幻史诗级大片。
“路上走得辛苦,吕夫子说要停下来作诗。路边有一只鸟停下来,我想,要是吕夫子被鸟咬一口,然后也变成鸟,这样他就可以驮着我们咻咻地一下飞到乐山底下了…”
第 17 章
第二天交了作文,刚开始徐冉还是有点小忐忑的。毕竟写的大白话文,而且以她的想象力尺度,吕夫子能不能接受还是个大问题。
一上午安然无恙地过去,耳房没人来喊她谈话,徐冉放轻松。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夫子批改作文的了。只要吕夫子没有找她谈话,那就说明过关啦。
兴奋中的徐冉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今天上午吕夫子是没有课的。
下午吕夫子一走进学堂,第一个瞄的,就是徐冉。
秉持着为人夫子需得儒雅有风度的原则,吕夫子尽可能地忽略方才批游记时的心情,语气平和地点了徐冉名字。
徐冉不知所以然地站起来。
吕夫子同她大眼瞪小眼,心中有气。
还装愣呢!写的那是什么玩意!竟然还敢如此坦然地面对他这个夫子!被鸟咬了一口变成鸟,驮着大家飞去乐山?
内心汹涌澎湃表面心平气和的吕夫子,将徐冉的印本递了过去,示意她读给大家听。
徐冉受宠若惊。
想不到吕夫子这么开明,不但接受她非一般的想象力,而且还让她读给大家听。第一次写的白话文被当成例文,徐冉小小激动一把。读的时候,声音洪亮,自信十足,语气亢然。
等她读完了,全堂鸦雀无声。
徐冉一愣,往前一看,台上站着的吕夫子脸色铁青。
“这就是你交上来的游记?”吕夫子几乎是咬着牙同她说话。
徐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吕夫子好像没有半点要表扬她的意思…
吕夫子点了韩通的名,拿了本子递过去,示意他念自己的游记。
韩通朗朗而诵,吕夫子鼓掌,斜眼看了看徐冉。听听,这才是标准的好文章!
徐冉摸摸头。措辞优美,格式正确,跟她的游记确实不太一样。
吕夫子恨铁不成钢,指了指,道:“徐冉,站到台案前来,罚你站着听课。”
徐冉悲催地站了整整两个钟头。
内心悔不当初,要是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一兴奋就把文章交上去的。编个理由说作业被野狗叼了都比现在这样受全班注目要好。
吕夫子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诗赋。讲到重要处,时不时地往徐冉那边瞪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徐冉将头埋低。
等下了课,吕夫子收拾书本往耳房去,顺便喊了徐冉一起。
一顿耳提面命。
吕夫子训人功夫太厉害,吓得徐冉都不敢提醒他擦擦嘴角的唾沫。
受了训,徐冉垂头丧气地回了学堂。
还没坐稳,旁边苏桃赵燕就凑过来问:“冉冉,你写的游记后面还有吗?变成鸟的吕夫子后来变回去了吗?”
本来以为还是苏桃赵燕为了安慰她才这么问,后来等到下学时有别的同学也过来问她后续时,徐冉便有些讶异了。
回了府,吃完饭做好功课,离入寝还有一小段空余时间,徐冉索性提笔写下游记后续故事。
反正也是闹着玩的,罚都被罚了,干脆写完吧。
一个完整的故事由此而生。
“变成鸟的吕夫子,带领大家飞向乐山…吕夫子飞在天上不识路,一不小心往南边飞,那里有海。吕夫子老了,没多久就飞不动了,大家掉下海里。吕夫子掉进海的时候,被海龟咬了,然后他咻咻一下又变成只大海龟…”
总得来讲,这是一个不断被咬变成不同生物的夫子,驮着大家一路往乐山前进中途经历艰难万险的英雄主义故事。完笔时,徐冉很是满意,取书名为《吕夫子被咬记》。
这本《吕夫子被咬记》本来只是拿给苏桃赵燕看,不知怎地,就在堂里传开了,还有人专门拿她的原稿去印。由于里面的人名都是真的,每个人都能找到相对应的人物,每个人物又有独立的一段小故事,所以看起来格外带感。
语言简单,故事节奏快,主旨鲜明,很快地《吕夫子被咬记》便成为了六级三堂人手一本的班书。
徐冉完全没有想到《吕夫子被咬记》能这么受欢迎。那天她念文章的时候,下面可是没一人出声,她还以为大家都嫌弃呢,哪料到原来大家处于震惊中。
想象力得到充分肯定后,徐冉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万一这书传到吕夫子那里怎么办?吕夫子心理阴影有多大,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很大。
此时,故事主人公吕夫子坐在自家书房案前,手上拿着一本缴获的《吕夫子被咬记》,内心复杂程度无法言说。
等他一口气翻完整本书后,心理阴影已经大到无法计算。
老伴牵着小孙子进屋来,小孙子吵着说要听爷爷讲故事。
吕夫子讲了一个又一个,刚提个开头便被拒绝了。“都听过了!我要听新的!”小孙子奶声奶气地要求着。
吕夫子叹口气,瞄到桌案上的《吕夫子被咬记》,犹豫地翻开了书。
听完一小段故事后,小孙子爬到他腿上,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爷爷,你好厉害!简直就是神仙!”显然是将故事当真了。
被孙子夸了的吕夫子很是高兴,看了看手里的《吕夫子被咬记》,同小孙子道:“还想听吗?后面的故事里爷爷会变得更加厉害哦!”
小孙子连连点头,“还要听!”
吕夫子心满意足地开始念后面的故事。
为了弥补诗赋科目上的不足,不再交大白话文滥竽充数,徐冉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潜心修炼。誓要做一个看到星星就会吟诗看到月亮就会作赋的文艺好少女。
为此,她特意找了徐娇陪她看月亮。
夫子讲过,诗,要讲究情怀。她得有情怀。
对于情怀,徐娇表示她很有一套。“什么是情怀,就是你看到某样事物时,内心的第一声感叹。二姐,你抬头看看月亮,月亮像什么?”
徐冉快嘴答道:“像大饼。”
徐娇:“…”
如此翻来覆去看了几天月亮,还是没能闷出什么诗句。一条道行不通,那就走另一条。徐冉暗自想,总得有条路是能走的。
徐冉开始用最笨最基本的方法——老老实实研究别人写的诗。翻烂了好几本诗集,连上东宫礼训时都在背诗。
刘嬷嬷已经教完笑姿,开始教走姿了。徐冉练完走姿,偶尔休息时便拿出诗集来背。
有一回太子来思华殿慰问,听见她嘴上振振有词,凑过去一听,耳熟得很。
方才她念的,分明是他写的诗。太子皱眉,对于女子这样直白的殷勤讨好方式,他一向是不太喜欢的。又或者说,已经厌倦了。
太子明知故问:“你为何念这首?”
徐冉一惊,发现他在身后,忙地回头。对于他突然的问题,徐冉有些莫名其妙,挥了挥手里的诗集本,“回殿下,我在背诗。过些天要考试。”不单单只念一首的。
诗集本上写着《名诗文汇》,是本大合集。
太子一滞,佯装淡然,指指她手上的诗,“那你再看看,这诗是何人所作?”
徐冉闷头一看,念了出来:“周——景——昭?”
太子满意地看着她。
还装?
徐冉抬头问:“周景昭谁?哪位皇亲国戚么?”听着很是熟悉哦。
太子噎住。徐冉一脸认真表情,倒让他不知该从何判断了。难不成是真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大周子民,连太子之名都不知,简直笑话。
太子冷冷看她一眼,然后就走了。
等礼训完上马车的时候,徐冉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周景昭这个名字的主人了。
颤得两手发抖,为自己的智障泪流满面。
万一因为这个得罪学神,他登基以后一不开心要她小命怎么办?
七天后再入东宫见太子时,徐冉惴惴不安,满心想着如何补救。中午用膳时,太子正好也在东宫,两人一同吃饭。
徐冉想了很多个开场白,旨在解释自己背书太多脑袋一时卡壳并非真的不知道学神大名。结果话还没出口,往太子那边一望,瞅见他冷若寒冰的面瘫脸,话嗖地一下就随嘴里的饭食一同咽回肚子了。
算了,反正两年内她对学神而言还有挡箭牌的作用,等两年后朝学神索要一个免死金牌,她就不用怕了。
太子这个时候开口了,“多吃点。”
一句客套话,他不过是觉得这气氛实在太过凝重。
徐冉愣了愣,紧接着咧嘴一笑,再无半点纠结,放开了吃。
学神都发话让她多吃点,还矫情个什么劲。
吃吃吃,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继续礼训。
太子动了动碗筷,眉眼间闪过一抹惊讶,很快便平抚下来。
大概是真蠢。
蠢了吧唧的徐冉,吃完午膳后,顺便还解决了一碟小食。太子全程静静地看着,并未说什么。
等到徐冉下午结束礼训准备回府时,太子站在丹陛之上,漫不经心地朝起轿的方向看了看。
徐冉正同刘嬷嬷告别。
太子负手而立。
细想起来,短短一个月的时候,她倒是同东宫上下的宫人处得不错。连福东海都在夸她的好处。
远远地,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在笑。不知说了什么,刘嬷嬷也同她一起笑。
太子想起中午她吃饭时的模样,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虽然蠢,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至少,处着不累。
第 18 章
翻来覆去背了些天诗,知识储备量一增大,徐冉莫名有种即将开挂的自信感。
诗赋课上,以前她从来不敢举手发言的,现在不同了,只要吕夫子一提问,她就自动反射嘴巴痒。
吕夫子讲春天,“关于春日的诗…”
徐冉迅速抢答:“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杜浦《绝句》咏春必备。
吕夫子看她一眼。徐冉得到鼓励,立马刷刷一口气背出十首春日之诗。全是名句,全是经典!
一堂课下来,只要吕夫子刚起头,徐冉便立马背出相应的诗句。那速度,跟背台词似的。
等下了课,吕夫子回到耳房,夫子们也在。正在沏茶的刘夫子凑过来,满脸忧愁同吕夫子道:“老吕啊,你堂上的徐冉,最近好像太积极了点。”
除主教员外,其他夫子同时兼任好几个堂的课,心里对不同堂的学子自是有个比较。刘夫子这话说的含蓄,吕夫子一时没听出各种意味。心想,积极是好事啊,这证明他堂里的学子奋力向上有活力啊!
教史学的唐夫子正趴在案上逗乌龟,听见刘夫子这么一句,立马抬起头冲吕夫子道:“是啊老吕,你可真的好好管管那个徐冉。昨儿个我上史学课,复习唐代史学,课讲到一半,提了句盛唐之衰,嘿好家伙,她立马张嘴就来了首司马光《过洛阳城故》。本来呢,也挺应景的,但是吧,她这一发言,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教算术的宋夫子放下手里的花盆,“我教算术她也能来首诗。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整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这不,今上午刚念的!”
吕夫子捋着小胡子,面对夫子们的告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等下了学徐冉按例来报告堂里的学习情况,吕夫子留她谈话。
“徐冉啊,你最近很用功,不错。”
徐冉觉得自己也挺努力的,点点头,毫不羞涩地受下吕夫子的夸奖。
夸完了人,吕夫子开始了解情况,“只是,你最近为什么总背诗呢?诗赋课上,确实是应该咏诗诵文的。但其他课上,比如说策论算术这样的课,你也背诗,这就不对了。”
徐冉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依吕夫子这语气,十有八九肯定有其他夫子告她的状。
仔细想想,最近好像咏诗的频道确实太频繁了点。
吕夫子虽然本着让她“改过自新”的念头训话,但也怕伤害到学子的学习积极性,所以又开口问:“从前不见你这么爱背诗,怎么突然如此积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吕夫子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咽下了。最近看别堂抓了太多问题学子,止不住地担忧。喜欢咏诗是好事,但徐冉这样子,有点跟夫子对着干的意味啊。
吕夫子晃晃头,抬眼见徐冉摸着脑袋,脸上委屈表情。
“我诗赋功底太差,想着多背些诗文,潜移默化地兴许就能写出好诗了。”所以她条件反射地咏诗,纯粹是背诗太多的后遗症!
吕夫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懂得正视自我,取长补短,不错。
只是——
他从案柜下取出这几日的诗赋堂外题,翻开徐冉的本子,“诗背得确实挺好,挺应景。但你这作诗的本事,好像没有半点长进?”
说白了,背得好,然并卵。
徐冉扫了扫自己写的打油诗,忙地移开视线。多看一眼都羞耻。
吕夫子叹一口气,从旁取出一张毛边纸,指了指墨砚。
徐冉秒懂,忙地殷勤研墨。
吕夫子写下两个字——音调。抬头道:“作诗呢,首先讲究的,便是音调。这个大家一般都会,幼学一级的内容,想必你没有忘记吧?”
徐冉点头。刚开学那阵,她还不是很熟悉文言文模式的上课方式,每晚让红玉翡翠念音律,早就将声韵启蒙那几本书背得滚瓜烂熟刻在脑子里了。
吕夫子不太放心,当场让徐冉背声韵启蒙。徐冉眼都不带眨地,一口气背完。
吕夫子一捋小胡子,“很好。”继续写下一排字:“知道音调了,下一个便是平仄。这个是重中之重,需得慎记。”
徐冉往前一凑,纸上写着——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这是基本型。
“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此为演变型。
后面还有其他两种演变型。吕夫子共写了四种,“这四个一定详背,并且多加练习。掌握这四种句子,然后遵循对粘的原则,做出来的基本就能称为标准格律诗了。”吕夫子看看徐冉的堂外题本子,“你交上来的那些诗,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