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没有回应。他的脑海里满是徐芷,醒来时却不见她在身边,多少有些失望。
姜昭阳端起碗,讨好似地递到他面前,“侯爷,喝药。”
徐方望着黑糊糊的汤药,蹙起眉头,“你进府几天了?”
姜昭阳高兴答道:“才一天。”
徐方明显松了口气。幸好才一天,卫新办事越来越糊涂,改日他定得好好教训这个混小子。
姜昭阳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大着胆子含羞唤道:“侯爷?”
徐方回过神,望向姜昭阳的目光里凛冽锋锐,“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药里加了什么?”
姜昭阳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徐方。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刚刚才清醒,是不可能得知一切的。
徐方步伐艰难,一步步逼近姜昭阳,凶狠的眼神里杀气毕露:“我去猎场之前,便有人向我告密。原来你一直暗地里研究古方制蛊,时机一到,你便准备往我的膳食里投蛊。前事尽忘,只钟情制蛊之人。呵,好狠的心!之前你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进府来,且能接触到我的汤药,你必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姜昭阳闻言,笑容如常,没有半点变化。“侯爷睿智。”
徐方掐住她的脖子,“知道为何我会留着你吗?因为阿芷的毒出自你手,为了以防万一,我这才留下了你的贱命。”
姜昭阳面不改色:“谢侯爷大恩。”她端着药的手没有半点松动,言辞凿凿,抑扬顿挫:“请侯爷喝药!”
徐方甩开手,姜昭阳好不容易稳住了重心,仰着面孔笑对徐方:“我的蛊能保你的命。你的身子你自己最清楚,折损已深,又经此一难,你以为你还有几天活头?蛊入心肺,从此之后我便能用我的命为你续寿。前事尽忘难道不好吗,你爱的人从未爱过你,徐芷回不来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一个。喝了它,你便能活下去。”
徐方虚弱地捂住心脏,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决绝。
姜昭阳勾起嘴角的弧线,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她终于能够得到他了,她终于能够亲耳听到他这句妥协的话。
“吾此生,只爱徐芷一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仿佛每个字都倾注了他全部的气力,他伸手夺过姜昭阳手里那碗药,毫不犹豫地往地上砸去。“卫新,送客!”
姜昭阳脸色刷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卸下笑容,哭着喊着:“侯爷,你不能这样!”
她想抱住徐方做最后的挣扎,手刚伸出去却被人拖出了屋外。她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他的心意。
徐方支撑不住,咳了许久才恢复过来。汤药洒了一地,缓缓流到他的鞋边。他止不住地猛咳,仿佛要将胸膛里的空气咳尽,他移开捂住嘴的手,才发现手掌心鲜血淋淋。
徐方忽然笑出声,使劲地将手擦干净。
他想,如果生命的代价是将她遗忘,那么他宁愿不要这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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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姜昭阳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出神发愣,泪如雨下。她一直以为徐方是需要她的,只要她愿意等待,总有他离不开她的那天。
可现在,他情愿去死也不愿接受她的心意,她这十几年来期期盼盼赖以生存的围墙轰然倒塌。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活着有什么意义?
墙角有人影晃动,她警觉地大喝道:“谁?”
青底白袍,玉冠束发,李彻走出来,笑道:“是我。”
姜昭阳收回视线,眸子里的悲伤一如之前。李彻轻轻走到她的身后,缓缓地推着轮椅朝院子里走。
“失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很是肯定,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轮椅停下,姜昭阳沉默许久,过而出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拒绝,是不是?”
李彻没有否认,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姜昭阳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终是掩面大哭一场。哭够了,她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里满是狠绝。
“不知道王爷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彻点头,像静静等待猎物靠近的猎人,沉着稳重,脸上笑容始终没有变化。“论药理,南国无人能出你左右。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能继续之前未谈完的合作。”
姜昭阳转头看他,这次,她撕下了一贯伪装的笑容,她的恨意似波涛浪涌,再也无法掩饰。
“但凭吩咐。”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她得到徐方,即使是徐方自己也不可以。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妄想得到。
她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尸体也是好的。
他为徐芷飞蛾扑火,那她便守护他遍地鳞伤后的躯壳。
八月初八,天高气爽。
红灯笼高高挂在宫道两边,华冠列绮筵,鸣珠佩晓衣,好一场盛大的送亲宴。
门被打开,入眼便是鲜红的嫁衣凤冠,姬黛一身盛装,两腮艳如桃花。徐芷愣住,心想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得大抵就是这样吧。
“公主真美。”
姬黛摇摇头,将手搭在徐芷手背上,一步一摇,玉步生莲。当初任性跋扈的小公主,先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新娇娘。
徐芷一想到她要出嫁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心头一酸,事先想好的诸多祝福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姬黛,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顿上心头。贵为公主,却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要不,别........”别嫁了这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不过一介平民,有何资格左右国家大事,在权利与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一文不值。
姬黛将手指抵在嘴唇上,挺直腰杆,整装出发。她抓着她的手,从华轩门一路走到玄德门。
皇帝与群臣早已等在宫门外,所有人都在颂唱祝辞,喜庆的气氛吞噬整个皇宫。
在欢声笑语的边界上,除了徐芷,还有另外两个人心情沉重内心哀伤。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李彻。
姬黛看着自己的皇兄一步步走来,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恍如昨日浮现眼前。徐芷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得更紧,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姬黛眼里的迷茫与惧怕。
是啊,她才十六,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却要独自一人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担。想到这,徐芷的内心不禁煎熬起来——若是徐方没有救她而受重伤,邻国也不会趁虚而入。
“徐芷。”姬黛出声,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其实你比我更幼稚。”
她突然的一句,倒叫徐芷愣住神。
她忽然敛起神色,声音明显放低,语速急而快:“宫中将有大变,切记小心行事。”
不待徐芷回神,姬黛已迈出步子,将手交给了徐步而来的皇帝。
徐芷怔忪,望着姬黛远去的背影发呆,大变?什么大变?
皇帝将姬黛扶上婚车,声音里透着几分悔恨:“哥哥对不起你。”
姬黛回头一笑,她看着这个包容了她十六年的男人,故作轻松答道:“国有难,姬黛是公主,自当身先士卒。”
皇帝僵住,他的妹妹,终是长大成人了。“好好照顾自己。哥哥会来看你的。”苍白无力的安慰语吞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好啊。”姬黛爽朗地应下,“姬黛会一直等着,等哥哥的铁骑踏平草原一扫天下那日,便是姬黛的归国之时。”
话音落,她甚至连句告别都未说,义无反顾地踏上马车,风掀起她的新嫁衣,随风而飘的衣裙像一朵盛开的红莲,在半空中飘散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在空中喊着,便一头钻进了车里。
皇帝手一颤,咽下心头最酸涩的呼喊。
宫里的红灯笼足足挂了半个月,姬黛走了,徐芷这个名义上的伴读也无理由再待在宫中。
徐琦被诊出喜脉,皇帝高兴之余,却仍然没有将皇后之位许给徐琦。她已是贵妃,皇帝便在原基础上赐号“永”以做奖励。
徐芷以陪伴徐琦的理由在宫中又多待了半月,姬黛出嫁那日说的话一直梗在徐芷心头,她反复琢磨了数百遍,时刻关注周遭的情况,却是一无所获。她原是想找徐琦商量,但现在见她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心,遂将话压在心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至十月初时,皇帝忽然下了道圣旨,将徐芷擢升为二品作司,专掌宫内诸事。徐芷很是高兴,徐琦特意为此举办贺庆宴,请了宫里所有的嫔妃向徐芷道喜。
喜悦未褪,皇帝却突然下了另一道圣旨,犹如惊雷般打破后宫的平静。
“孙氏德才兼备,甚得朕心,封为淑妃,赐号荣。”
孙家那个只会跟在公主后面阿谀奉承的二小姐,竟然一跃成为皇帝的新宠!不但直接晋为四妃之一,而加赐称号,此等荣耀,古今未有。
所有人都被震惊到,纷纷感叹皇帝的喜好变得真快!
消息传来时,徐琦一个没稳住,摔碎了手里的茶杯。徐芷连忙唤人清扫,另外取来新茶具,亲手泡了壶清茶,递给徐琦。
徐芷忽然想起姬黛那句小心行事,联想到眼前的事情,以为她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大姐,不要想多,皇上兴许另有打算。”她蹙眉,回忆起百花宴时孙南香害皇帝落水的那幕惨剧,心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皇帝为何会将孙南香纳入后宫。
徐琦勉强挤出笑容,眉间的惆然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或许吧。”
然而孙南香侍寝后的第二天,皇帝将她的位分提到皇贵妃,位压徐琦。殊荣至此,让人瞠目结舌。
这下,徐琦再也坐不住,她失去了往日那份沉着,直接跑到正华殿求见皇帝。皇帝却闭门不出,让人将徐琦送回了宫殿,并以顶撞圣颜的罪名罚徐琦闭门思过。
众人哗然,这后宫的天变得如此之快,风水轮流转,昨日的宠妃眨眼间便成为旧衣,难免让人唏嘘。
徐芷是个小小的女官,做不了什么,只能天天陪着徐琦,希望能够安慰她。墙倒众人推,昔日门庭若市的永贵妃竟成了人人避之不得的烫手芋头。甚至有传闻说徐琦这胎,就算生下来,也是荣皇贵妃的子女。
徐琦这几日的叹声明显增多,郁结在心,连呼吸都嫌苦。徐芷焦急,生怕她伤了身子,绞尽脑汁想要逗徐琦开心。
期间徐方托人带信,问徐芷想不想回府,一连十多封信,被她搁在案上。她不是不想看,她是不敢看。得知他身子痊愈,她便心满意足。其他的,她不愿意想,也想不了。
这日,徐芷从交好的女官那里学了纸人戏,做足了准备希望能让徐琦一笑。
徐琦本是怏怏地卧在榻上,见徐芷如此卖力地表演,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掩藏情绪笑了几声。
忽然门被推开,守门的婢子半滚半爬进了屋,身后跟着金钗华服的孙南香:“本宫就说呢,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本宫竟没想到贵妃你会培养出如此不长眼的奴才!”
语气轻蔑,高高在上,俨然以皇后身份自居。孙南香顶着浓妆,盛气凌人地踏进殿来,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徐芷一紧,她与孙南香关系不好,现今孙南香攀得高位,定会找机会报旧仇。要是只她一人也就罢了,她担心的是连累徐琦。
徐琦卧在榻上不方便起身,徐芷眼疾手快,挡在孙南香面前,行礼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姐姐有孕在身,不宜行礼,徐芷斗胆,连带着大姐那份礼一块行了。”
孙南香后退一步,“呦,这不是徐作司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挡本宫的路!”她从来没有忘记徐芷当日是如何借公主的手羞辱她!当日所受的痛,她定要徐芷千倍奉还!
她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忽然举起手掌狠狠往徐芷脸上扇去。徐芷反应快,瞬间躲开。孙南香恼怒成羞,抓住她的衣袖,高声道:“本宫赏你耳光,你竟敢躲?!”
说完,她又举起了另一只手,誓要狠狠掌掴徐芷。
“放开你的手!”忽然有人挡在徐芷面前,徐琦用力扼住孙南香的手,目光犀利,如刀似剑。
孙南香未想到徐琦竟敢顶撞她,她现在已是后宫第一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徐琦算什么东西,敢拦她!
她放开徐芷,将目标转到徐琦身上,顺势就要打过去。徐芷见她要打徐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将孙南香推倒。
作者有话要说:这有一个大阴谋........姬黛的突然出嫁以及孙南香的进宫,铺垫都做好了,马上就要上正菜了。写皇帝这里感叹一句,皇家无亲人。
第六十四章
孙南香半躺在地上,狼狈至极,抓狂地叫喊:“来人啊!来人!”
随行的宫人赶紧跑进来,将孙南香扶起。孙南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芷道:“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打!”
徐琦站出来,“徐芷乃我妹妹,谁敢动她!”她朝门口一喊,殿外的嬷嬷宫女鱼涌而入,她们平日颇受徐琦照顾,此时主子发话,岂会不从?纷纷站出来,将徐琦和徐芷护在身后,丝毫不畏惧孙南香的皇贵妃身份,与孙南香随行的宫人对峙。
孙南香只带了两三个随从,人数上就已经输了一大截,偏生她不甘心,愤然冲到前面,“你们这群奴才不要命了吗!主子说话竟敢不听?都给我让开!”
没有人胆怯,前头一个厉害点的嬷嬷出声道:“永贵妃娘娘才是我们的主子。”
孙南香作势便要举手掌掴。后头徐琦发话:“拦住她!”
两个身形颇壮的宫女上前,架住了孙南香的手。孙南香挣扎不开,看向自己带来的宫女,示意她们帮忙。那三个宫女犹豫,旁边徐琦哼了一声,犀利的眼神瞬间将她们吓住,杵在原地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徐琦拍了拍徐芷的手,使了使眼色让她去里屋的小柜子取东西。徐芷会意,打开柜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荷包。取了荷包递给徐琦,徐琦不慌不忙地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金灿灿的铭牌。
她一手持金牌,一手抓着徐芷的手,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姿态高昂,盛气凌人。
“这是皇上特赐的掌事金牌,后宫诸事皆由我掌管。你要说我以权谋私也好,说我包庇亲人也好,反正我二妹徐芷以及这昭阳殿的人,你休想动一个!”
句句嚣张,字字逼人。堵得孙南香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念叨:“你.......”
徐琦摸着肚子,走到她跟前,眼神轻蔑,“知道我肚子装的是什么吗?是皇上的长子,是南国的下任皇帝!别以为封了个皇贵妃,就能为所欲为!我这人不懂理字怎么写,只会护短庇亲,你若敢动我二妹,我定叫你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孙南香彻底怔住,她原以为徐琦不过是个即将失宠的妃子,哪想到她竟还有这手,不畏位分不按常理出牌。她有气无处发,只得死死地盯着徐琦手上的金牌。
徐琦倏地一下收回金牌,嘲笑道:“你若想要,直接去找皇上,至于他会不会给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送客!”
孙南香跺脚,抓狂地离开。
徐芷刚想谢谢徐琦,但见徐琦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徐芷立马扶着她,“没事吧?要不召太医来看看?”
徐琦摇头,手搭在额头上,神情稍显苦涩,“我歇歇就好。”
徐芷搀着她往里屋去,按好被角后,徐琦突然开口:“这阵子小心点,别被人抓住把柄。哥哥病了,那帮子大臣蠢蠢欲动,孙南香既然敢这么嚣张,背后定有人指使。”她顿了顿,想到了皇帝,眸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安慰道:“只要有哥哥在,徐家便不会倒。徐家不倒,我们便不用担心。回去写封信给哥哥问候关心,他待你不薄。”
徐芷点头,陪徐琦又说了会话,天快黑的时候,告辞离开。
回了永安殿,徐芷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脑子里一片混乱。原以为逃出了徐府,逃出了那人的桎梏,去哪儿都好。却不想哪里都有风波,无论她再怎么想要过安逸平稳的日子,终归是不得愿的。
今日若不是徐琦护她,凭她现在一个小小的女官身份,只怕早就被孙南香以上位者的身份治死。
说到底,她连名连姓都是徐家给的,离了徐家,离了徐方,她可能什么都不是。
目光触及案上叠放的信,徐琦的话浮现耳边,她犹豫半晌,最终抽出白纸,蘸墨提笔。
这边,孙南香怒气冲冲地跑到御书房求见皇帝,委屈至极地将今日的事娓娓道来,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恶意中伤。
皇帝微笑着,难得出言好言安慰一番,打发孙南香回了殿。
孙南香一走,皇帝便立即命人传召李彻。
“事情准备好了吗”
李彻蹙眉,点了点头,又道:“听李四说,皇贵妃今日去找贵妃娘娘的麻烦了,不要紧吗?”
皇帝眸子一紧,流露出冰冷的神情,道:“她算门子的皇贵妃,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皇兄为何偏偏找上她?”
皇帝勾起嘴角的笑意,长而细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还记得当日朕是被谁推入水中的吗?”
李彻立马明白过来。
徐芷的回信寄回徐府时,徐方有点不敢相信,直到拆开信看到她清秀的字迹以及最下方的落笔签名时,欣喜若狂。
他立马提笔回信,写完一封后,琢磨用词,觉得不妥,铺开纸另外草拟。直到书房满地都是废纸团,他终是写出了一封满意的回信。
——一切可安好?府中并无大事,吾体渐大愈。睦翠院金桂已开,特寄金桂三两枝。
他跑到睦翠院,亲手折了几株金桂,夹进信封。
徐芷拿到信时,桂花香味四溢,染得信纸铺满甜甜的气息。她最爱闻桂花的香气,每逢十月,睦翠院丛桂盛放,清丽绝尘,浓溢飘香。待到月圆之夜,便可月下茗茶赏桂,好不惬意。
徐芷轻轻嗅了嗅,拾起一株金桂,心情大好。想起以前徐方胜仗归来,铠甲未卸直奔睦翠院,那个时候她正斜靠树干做桂花糕,一眼未瞧他从千里之外带来的礼物。他又急又气,索性命人摘了一树的金桂,动作笨拙将花插了她一头。
徐芷想着便笑出了声,选了株花枝饱满的金桂,用剪刀修建后,夹于鬓边,对镜梳妆。
孙南香自那日回殿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徐芷麻烦——她病了,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宫中御医诊病,却诊不出个之所以然。只道是心情抑郁所致,好好调养方能痊愈。
期间孙南香数次请徐芷过殿一聚,徐芷谨慎,每次都找借口推掉。直到这天,徐芷从昭阳殿回来,发现孙南香早已在永安殿候着她。
徐芷下意识转身想要离开,说那时迟那时快,孙南香在背后喊住她:“徐姑娘。”
徐芷无奈,硬着头发给孙南香请安,想着还是到徐琦那边去避避。
刚抬头,孙南香便亲热地走过来,想要挽住她的手。徐芷一躲,心中闪过不祥的念头。
“徐姑娘近来可好?”
近似机械般生硬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徐芷看向孙南香,才瞧了一眼便愣住。
先前宫里传孙南香大病,现在瞧她这样,怎么也不像大病中的人。双颊酡红,面带笑容,神采奕奕,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只是,眼睛有点不对劲,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空洞呆滞。
殿外的人早被孙南香打发走,徐芷不敢轻举妄动,想着徐琦的话,告诉自己一定得沉住气。
“谢娘娘挂记。我忽然想起大姐那边有事找我,娘娘若无事,便允我先行离开。”
孙南香上前一步挡住徐芷的路,眸中黯淡无光,仍然盯着前方。“徐姑娘,我有事找你商量。”
她虽是对着徐芷说话,但是目光从未聚焦过。这样诡异的景象使得徐芷心中警钟大作,恨不得早点离开。
“娘娘改日再说无妨。”
“呵呵。”孙南香笑着,笑容诡谲,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轻柔:“告诉你哦,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
徐芷皱眉,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嚷着快点离开。才迈出一步,孙南香忽然疯了一样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徐芷不敢耽误,匆匆往殿外去。
忽然手被人抓住,徐芷以为孙南香还想纠缠,遂搬出了徐琦,头也不回地说道:“娘娘还是回宫吧,若被我大姐知道你来我的宫殿,不知该作何感想。”
“是、是吗?”
声音哽咽,透着几分痛苦与挣扎。徐芷蹙眉,禁不住好奇回头一看,却被喷了一脸血。
孙南香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欲坠,脸上傻傻地笑着,嘴边的血迹垂到下巴,往下延伸。
“滴答滴答”,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发出脆耳的声音。徐芷怔怔地移下,孙南香的手死死地捂住腹部,她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孙南香动作迅速抽出匕首,血从伤口里溅出来,喷到徐芷的衣裙上。孙南香又笑了声,仿佛不知痛楚一般,刚抽出刀便立马又将刀子捅进腹部、一刀又一刀。
徐芷僵了三秒,而后尖叫:“来人啊!”疯了!孙南香一定是疯掉了!
孙南香迅疾地抓住她的手,将抽出来的匕首放在她手上,强迫她握住,而后重重地往前撞去,死死地抱住徐芷。
“你看、你杀了我、多么美好的日子。”孙南香凑到她的耳边,虚弱地说道。
立马有宫人跑进殿,望见满地是血的场景,惊得后退。
孙南香用力推开徐芷,声嘶力竭地喊道:“徐芷杀了我!是徐芷杀我!”
话毕,她便往后倒去,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徐芷愣在原地,双手是血,直到耳边有宫女尖叫,她才回过神,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三章。写这文写伤了,新文文案已开放,打滚求收藏。十一月七号准时开文,首更三章。治愈温馨系,1v1,轻松向。
大结局
长而黑的地牢,火把稀疏,淡淡的灯光照亮前方的路。锦靴踏过积满脏水的路,发出轻而缓的声音。
李彻眉头轻皱,低头看了看被溅上水渍的鞋面。随后便有小内侍立马上前,跪下来匍匐擦拭。
他抬头,望向大牢深处,黑暗中有个娇小的身影蜷缩角落,孤独无助。
“徐芷。”
他轻轻唤一声,地牢里的人儿先是一怔,继而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她抓着地牢的铁杆道:“我没有杀她,我是冤枉的!”
似有异物卡在喉咙,他艰难地咽下那抹苦涩。
“是她自己忽然跑过来,然后、然后疯了一样拿刀捅自己,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徐芷伸出手,恐惧至极。偌大的皇宫,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帮自己。
谋杀最高位份的宫妃,罪名一旦坐实,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要死,她还很年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不要做一个冤死鬼!
“你是来帮我对不对?”
她近乎恳求的语气,却让李彻沉默无言。
“救我出去。”慌张而绝望的目光映入眼帘眼帘,李彻眼眸一紧,他缓缓地弯下腰,伸出手抚摸她的发丝,动作轻柔且温和。
“我知道你没有杀她。”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平稳地似一湖死水。却没有笃定的信任,反而是早已料到的平常感。
旁边的小内侍递上一纸明黄,她的手明显一颤,李彻犹豫半晌,终是接开那袭圣旨。
“女官徐芷因恨杀人,谋害皇贵妃,残忍至极。我皇圣恩,特赐徐芷绞刑,三日后于玄德门执行。”
没有审查,没有诉状,仿佛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徐芷惊讶地仰起面孔,几乎是在与他视线相对的那瞬间,事情昭然若揭。
那一刻,嘈杂而杂乱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她第一次与李彻相遇,其后的契约,百花宴上的偶遇,宫门前的对话,以及现在她身在大牢的窘境。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渐渐浮现水面。
自始至终,都只有她求助于他,他却从未提出过要求。
她想起那日进宫时她直接明了地挑出自己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了。
他却回答:“日后再说。”
日后再说,现在就是。
抓紧铁杆的手慢慢松开,徐芷恍然若失地跌倒在地。所有的之前的种种在脑海一掠而过,仿佛溺水的人想要抓住稻草那样,她屏住呼吸,声音虚弱,不愿相信:“你会救我吗?”
他没有回答。
她重复:“你会救我吗?”
李彻负手转身,不敢去看她的目光,他没有勇气坦然面对那双充满愤怒和疑问的眸子。
徐芷绝望地闭上眼,泪水从她的脸庞缓缓滑落。她一直以为李彻和她是一样的人,精于算计、狠绝利落,事实证明她错了。
他远远比她高明得多。
“为什么?”她顺着铁杆站起来,苍白的面容上写满黯然。“你费尽心思,助我除去了姜昭思和姜攻,你不惜与徐方兵戎相见反目成仇,也要让我成功入宫,若是想要我性命,一开始杀了我不就行了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在她短暂而不太光彩的回忆里,她伤害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伤害,或许她曾怀疑过李彻的目的,但他却是唯一那个没有伤害过她的人。
而现在,她最后的盟友也已离她而去,一击致命。
“徐芷。”他出声,卸下平日的伪装,神色严肃认真,“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你和徐方........”
他抿了抿嘴,仿佛即将诉说世上最残忍的话语。
徐芷捂住耳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早就知道我和徐方的关系对不对?你早就知道!”
“是啊我知道。”他笑了笑,笑容冷酷而嘲讽。“你恨着姜氏,恨姜氏毁了你的幸福。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
徐芷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直勾勾地看着李彻。
“对,是我。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和皇兄。一切早已经被设计好,从一开始你就无处可逃。徐方无坚不摧,根本无从下手。想要光明正大夺回所有权利和尊严,只有从你下手。我们要的不仅是杀掉徐方,更要褫夺他所有的尊严。”
“徐芷,你没有任何错,可谁让你是他唯一的弱点呢?”
他每说一个字,徐芷的心就仿佛被针刺一般,李彻的话仿佛惊雷,炸毁了她心底所有支柱。
“我曾经心软过,可是心软又有什么用?通往权利的路上,总会免不了牺牲,而你就是那个牺牲。”
“你恨姜氏人,你恨徐方,可是从始至终,你都恨错了人。罪魁祸首是我,是皇兄,是你就算知道真相也动摇不了分毫的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尖叫着,泪水夺眶而出。
他却停不下来,“你知道徐方为什么会强、暴你?因为你被姜昭思做成了药人,而他又有陈疾在身,一切皆在我们的算计之内。”
顷刻,徐芷颤抖着,她甚至哭不出声。她曾经那么恨徐方,可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这些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恨他,她那么想要逃离他,到头来这一切都是谋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泪花肆虐,她已经临近崩溃。
“我们要的是一场叛乱。”
他轻轻地丢下这句话,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
地牢里,徐芷瑟瑟发抖,不停抽搐泣不成声。搂住自己试图阻挡寒意,黑暗扑面而来,将她吞噬进去。
冗长而寂静的地牢深处,绝望似蔓藤,侵肆每个角落。
嘹亮的鸡鸣声叫破黎明初升的朝阳。清晨的皇宫,紧张而怪异的气氛笼罩整个宫殿。红色宫墙旁,全副武装的侍卫昂首挺胸走在前头,两个宫女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虚弱至极的人儿。
来时她走过这条路,那道鲜红的铜红大门,她曾误以为这便是她以后的归宿。那天阳光正好,她费尽心思终于逃离了徐方,那时的激动心情,她到现在还记得。
殊不知,她却是一头扎进了最深的地狱。猎人早已在前头等着她,抓住了她这个诱饵,然后算计着如何抓住那头垂涎已久的猎物。
今日的宫道格外安静,她一步步被人架着走向玄德门,早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皇帝身着登基大服,头戴九龙冕冠,器宇轩昂,蓄势待发。李彻垂首站在他身后,层层的护卫将他们围在中央,坚不可摧。
内侍端出三尺白绫,将白绫扎好,悬在玄德门前的木杆上,一圈又一圈。
皇帝微笑看着徐芷,朝她点点头,脸上神情仿佛是看多年不见的好友那般友好。李彻没有抬头,垂目盯着鞋面,躲在皇帝身后。
徐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冷笑一声,挣扎着推开两个宫女,身子摇摇晃晃地上前。侍卫草木皆兵,立即举兵相见。
皇帝一挥手,示意不必动武。
徐芷上前,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呸”地一声往他身上吐唾沫。
皇帝面无表情,轻哼一声,擦掉脸上的口水,目光如剑:“徐姑娘,不用如此感谢朕。”
徐芷瞪红了眼,直到如今她才明白皇帝的用意。
“他不会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皇帝含笑,胸有成竹道:“请徐姑娘拭目以待。”
徐芷握紧拳头浑身发颤,她死死盯着东北方向的大正门,一颗心快要跳膛而出。
那道宫门终是缓缓而开,伴着咯吱的沉重声,刀枪交接的刺耳声只持续了十几秒。随即而来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皇宫早已埋下重兵,徐方的十万兵权早被调遣边塞,留下的,只有徐府区区五千铁骑。
宫门终于大开,一人独立门后,铠甲尽破,满身血迹。
他终是来了,带着义无反顾的赴死之意以及对她毫无保留的爱意。他的身后,尸体布满所有的角落,皇家的侍卫羽箭待发,只待命令一下,便能将他瞬间射成筛子。
徐芷哽咽,泪水潮涌而出,她朝徐方跑去,连鞋子掉了一只也不自知,光着脚朝他的方向狂奔。
“谁让你来的!快走,快走啊!”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摇晃着手臂,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他拄着剑,步履艰难,朝她前进。
窟窿大的伤口血流不止,滴到地上,长长地拖了一路。他往前倾,吐出大口血,却依然笑着朝她的方向挪动。
“阿芷.......”他痛得已经叫不出声,含糊的发音在嘴边打颤。
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他便知晓这是场没有胜算的仗。皇帝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要彻底毁掉他,毁掉徐家,毁掉所有威胁皇权的东西。
权势或者死,他选择后者。
侍卫上前抓住徐芷,死死地擒住她。徐芷失控嚎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方一步步走来。
“混蛋!你混蛋!快走啊听到没有!”
这话如此熟悉,徐方想起那日他也是这样呼喊着,让徐芷赶快逃走。她去而复返,今日他又怎么会抛下她?
皇帝轻蔑地站在徐方面前,抽出了腰间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像是等待许久,大喝道:“逆贼!还不投降!”
徐方噗通一声跪下,“求你........放过她。”他咳一声,捂住嘴,手里鲜血淋漓。
皇帝笑出声,用刀在徐方脖子上画个圈,“你可知朕等这一幕等了有多久?整整五年,五年啊!这些年来,朕事事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像个傀儡一般被你操纵!朕是君王,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卧榻之床岂容他人鼾睡?徐方,自你接管朝政那天,朕便发誓,总有一天要夺回失去的一切!朕要让你徐方死无葬身之地,受尽世人唾弃,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徐方艰难地喘着气,抓住他的袍角,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那番羞辱之辞,苦苦哀求道:“放过她,求求你,放过她........”
皇帝一脚将徐方踩翻在地,恶狠狠道:“不,凡是你想要的,朕决不让你得偿所愿。来人,将这两个逆贼绑起来!”
“住手!”
忽然有人冲了出来,手里持刀,目光坚韧。
皇帝眼神一暗,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后,几乎暴跳如雷:“你来做什么!来人!来人!”
徐琦将刀抵住喉咙,刀剑锋利,只差分毫便要刺入肉里。
“不准过来!否则我就立马自缢!”
宫人面面相觑,犹豫踟蹰。皇帝从人群中冲出来,“徐琦你给朕滚回去!”
徐琦“呵”地轻笑一声,视死如归地瞪向皇帝,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语气坚决:“让他们两个走。你想要的都已经到手,放过他们,我哥哥若死了,我绝不苟活。徐琦生为徐家女,死为徐家鬼!你若一意孤行,我便带着你的亲生骨肉一起下黄泉!”
皇帝怔住,这个冷漠而绝情的男人,第一次因为女人而犹豫不决。
徐琦跪下,几近哭求:“李疏,就这一次,放过他们,好不好?”
许久的沉默后,男人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走吧。”
徐芷哭着朝徐方走去,由于太过虚弱,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她并未停下,反而朝着向徐方爬去。
“徐芷你去死吧!”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骑着马从西边疾速奔腾,直朝徐芷而去。
马上,姜昭阳半挂在马背上,两条残废的腿似布条一样悬在空中,她紧紧抱着马头,眼里恨意分明。
不可以!绝不可以!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侍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姜昭阳已经冲到跟前,眼见着就要碾踏徐芷的身子。
千钧一发之际,徐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一样挡在马前,用自己血肉之躯勒住马的前进。
鲜血挥洒,马终是改变了方向,徐方却被重重撞了出去。
“啊啊啊啊!”徐芷尖叫着爬起身冲出去,抱住徐方,眼泪如雨,倾盆而下。“你振作一点!不要闭眼,不要昏睡,看着我,徐方你看着我!”
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他嘴角抽搐,艰辛地试图勾起嘴角微笑,“阿芷......我从来.......都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这句话.......我真的........很爱你........很抱歉我爱了你........”
他闭上眼,了无生息。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泪水溃不成军,她心痛如绞,痴痴地低喃,“不要抛下我.......求求你........”
天空忽然下起雨,雨水绸缪,淅沥而下,冲散洗刷所有的血腥。南国兴庆七年十月初八,反贼徐氏嘉宝侯爷徐方叛乱被剿,其后君主集权达到至高点,史称“兴庆之乱。”
半年后,青山深处的平陵村。
正值初夏,光着膀子的汉子在田里辛勤翻土,为之后的播种插秧做好准备。田埂上,村妇们提着菜篮子给自家丈夫送饭,三三两个凑到一起闲聊。
刘大娘送饭回来,篮子里还剩几碟小菜,想着新搬过来的邻家,热情地敲响了木板门。
门“咯吱”晃着颤音打来,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怯生生地看着刘大娘。
刘大娘一笑,道:“徐小哥,你家娘子在吗?”
他咕噜转着眼珠子,不敢说话,将门打开半个口子,朝后喊道:“娘........娘子,有人来了。”
徐芷擦了擦手,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淘米的盆,见到来人是刘大娘,笑道:“刘大娘进屋坐。”
徐方警惕地看了看刘大娘,躲到徐芷身后,抓着她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娘子,我饿了。”
徐芷皱眉,使了使眼神示意他不要胡闹。徐方嘟嘴,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被盯得没办法,只好放下淘米盆,抓了把生花生,细心地剥开壳喂给他吃。
自从那日之后,在徐琦的苦苦要求下,皇帝派人将他们遣走。她拖着徐方一路远行,许是徐方福大命大,他怀着一口气睁开了眼。
捡回了一条命,却心智全无,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刘大娘赶紧将炒好的小菜端出来,“正好,我是来送这个的,徐小哥饿了,先尝尝这个解馋。”
徐方伸出手想要去拾菜,手伸到一半,立即收回,摇着徐芷的衣角,委屈道:“我只想吃娘子做的。”
徐芷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徐方的手,让他进里屋拿碗筷。
“多谢刘大娘好意,他傻人傻言,不懂什么,您别放在心上!”
刘大娘哪会计较,只是心头觉得可惜,瞧着这徐家娘子模样可人,气度非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户千金。这徐小哥长得好是好,就是脑子不太正常,是个傻子。
她叹一口气,越看越觉得惋惜。两人闲聊了几句,刘大娘便借口离开。
徐方蹦蹦跳跳地摆好碗筷,凑上前,咧开嘴笑:“娘子,我还要吃花生,喂我吃好不好?”
徐芷刮了刮他的鼻子,没有继续纵容他,拿起淘米盆到厨房生火。徐方死缠烂打地跟上去,往她身上蹭来蹭去。
徐芷忍不住笑出声,“你以为你是条虫啊,扭来扭去的。”
徐方嘻嘻一笑,“娘子给我剥花生吃,我变成虫也愿意!”
话音落,他双手合掌举过头顶,从头扭到尾,“娘子你快看,我这样像不像一条虫?”
他笑得天真,笑容憨傻,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呵呵地笑着。
“呆瓜。”徐芷轻轻呢喃,忽然想起徐方从前的样子。她停下手里动作,剥开一颗花生,喂到他嘴里,他开心地拍起手掌。
或许,这样也很好。
“徐呆瓜,中午想吃什么?”
“豆角!”
“豆角?”
“还有肉!”
“还有呢?”
“还有很多很多!”
“........”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结束。感谢你们一路相随,我们下篇文再见。
新文文案:薇生最近过得很郁闷
皇帝赵宣自从和她互换身体后
一刻也没消停过
“为了不露馅,你必须记住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无耻。第二,无耻。第三,还是无耻。”打滚求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