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错了。”那天许楠抬眼望着她,轻轻说道,“我曾经太害怕,怕到不敢想,以为努力不想,它就可以不存在。但是不行。存在的就是存在着。我本来以为,我虽然没了李波,没了仔仔,但是镇扬对我不错,我也要有个管我叫妈妈的孩子了,还可以经常见到你们,以后还会看见我妹妹结婚,有小孩子。。。可是如今,一切又都要被根刘谦有关的一切毁掉了。。如果不是刘谦,我不会不能生孩子,他是一个医生,他是个让不能生育的女人治好病的医生,但是他却让我,可能还有其他人,本来好好的,结果不能生孩子了。他是刘辰叫爸爸的人,他是李波的伯伯,很敬爱的伯伯,他却做了这样的事情。李波因为这件事几乎送命,现在还看不见,你要搭上自己,把他抓出来。因为我不能生孩子,镇扬现在还纠缠在跟那个女人谈生意似地争夺孩子的乱事里。我每天都怕他气急败坏,真做出来可怕的事情。都是刘谦,都是他。我真恨自己当时软弱,不懂,如果当时把他送进监狱,后面一切的都不会发生。” 许楠的眼睛里竟然有了冷冽的神气,“我以前怕他,只是怕,我现在,真是恨死了他。给小朋友写的木偶剧里,要在下周六公演的那一套,最后的一个剧,小白兔小猴子小狗熊终于克服了恐惧,消除了猜忌,大家一起做陷阱,把大魔兽关进了铁牢笼。这是节目单上没有的剧目,我知道会有许多记者,我知道他们会因为镇阳如今的麻烦事,对我提好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会在那一天把一切说出来,然后去公安局报案。”
风很大,卷起来满地的尘沙残叶,天空也仿佛被罩了层灰色,没有云,而太阳,却显得特别的远,蒋罡抬起头,无目的地眯眼望着远处的天,短发被风吹得带了静电,贴在脸上。
许楠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孤注一掷,她当时除了拼命地摇头之外,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口堵得要窒息似的,所有的思维,也都在那一刻停滞。
过了好半天,她才抓着许楠的手道,“你别这样。真的别。”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了很大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许楠。我。。。我放弃了。我放弃了。我不要查了。现实就是这样,这样没有。。。公道。”说了这话出来,那一瞬间,她的心不是疼不是紧,却仿佛完全空了似的迷茫,“这个人,他太聪明。。。太。。。太好命,我们,我们太傻,我们斗不过他。”蒋罡闭眼摇头,再度想起来参谋长那一个嘴巴,到了此时,突然多少地明白了那一巴掌里面的无奈,而心里,竟是更沉了,沉得几乎没有了呼吸的力气,“我们,我们确实不值得为了他,拿我们自己这么好的,去换。而且,还未必能换得到想要的结果。”
“我们不傻。”许楠居然十分坚定地道,“你给小平安说过,看,所有的梦想都不只是梦想。小时候我们梦想飞上天和到海底,现在我们就会有火箭飞机,有潜水艇,还可以在海底隔着玻璃根小鱼说话,或者唱歌。你怎么会傻呢,你是能做出这么多神奇的东西的好女巫。”
蒋罡再度痛苦地摇头,“这。。。也许真的不一样的。。。许楠,你。。。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能好。看见你现在终于能做了你喜欢的事情,很快要公演,你可以给更多的小朋友表演,更多的人看见你写的故事,听到你唱的歌,你知道你多么让小孩子喜欢!我看着你这样,想起来自己也是尽过力,帮忙让这么好的事情变成现实的时候,特别快乐,也就特别。。珍惜。”她望着许楠,“你要在公演时候说出这件事,你想想,现在投资方是看中的少儿市场,才会尽这么大力花这么多钱来帮你做,可是如果。。。如果这个说出来,很多孩子的家长,会不会觉得太可怕,这种事情无法对小孩子解释?会不会丢失了这个市场?不,太可惜了。我不答应你做。许楠,我。。。我宁可放弃。李波他,也是一样。我。。。我绝对相信,这一次的伤,不会让他放弃了查下去,可是如果他知道,查下去的结果,是可能再度摧毁你好不容易拥有了的快乐自信和幸福,他一定会放弃。你已经承受这么多,没有道理,这些该尽保护市民之职的人,不作为,却要由你来牺牲掉自己的,来做这件事。当年你宁可不要了李波,也不肯说,现在,现在我假如,假如还能。。。”蒋罡的手下意识地盖在小腹,曾经的玩笑,居然似乎真的成了真,晚了已经三天的老朋友,验孕棒上的线。。。这本来是让自己惊喜地结果,而今,却越发让她茫然。
“不。”许楠的脸上却是少见的执拗,“你说到了这些小孩子。他们喜欢小动物们群策群力地斗败大魔兽的故事,他们喜欢勇敢和善良,他们喜欢听,小动物们可以终于不再害怕,我不骗他们。骗他们的话,我还不如不唱不演。总会有人听我唱歌讲故事,如果他们不许我在给许多小朋友表演,我就表演给小平安,表演给你,以后给你的小孩子看。我不做自己都不相信的表演。”
那天,蒋罡始终也未能劝动许楠打消念头,待许楠到了该去给学生上课的时间离开了,她还一人坐在那家热饮店里发呆。脑袋里混乱一片。终于心里更记挂还在重症病房的李波,就那么恍恍惚惚地回去了,好在当时他睡着,容她好好地稳定了情绪;而他醒着的时候,又看不太清楚自己的脸,脸上的神色。
到得今天,李波终于被撤了危重病人的牌子,即将从重症科转出,她第一个想起来就是去给许楠电话,且希望能对她劝阻,并且对她赌咒发誓,自己绝不乱来了,既然李波能恢复,自己什么也认了,待到他大好了,自己一定会好好组织一场出游,以后还盼着能再经常看她的木偶戏,经常带她一起去玩;又告诉许楠,李波说,他们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甚至与他妈妈起了争执,定要继续依照法律,制度,慢慢查到底;当李波对蒋罡说这些时候,她真是不太报什么希望,也觉得顶多就是从医疗事故方面追责,让他做不成医生,也许就只是提前退休而已。然而对许楠说的时候,夸大其词地乱作保证,结果,许楠却是坚定地说,“不。刘谦并不止不是个好医生。他就该受更多惩罚。我真后悔以前我不懂,胆小,总想着怕。否则,早该让他进监狱,一切都不同了。给小孩子讲故事都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越晚丢的越多。这个人他在这儿,总是让我们不踏实。你真的能踏实么?我连玩,都不会玩得痛快。”
蒋罡头一次发现,许楠执拗起来,比任何人都难以劝服,她竟然想起来凌远对李波的挤兑,----你为什么跟我一说话就是真理?后来凌远又说,每次你说真理时候我都气得肝疼,真理,你说能有什么办法,来跟真理辩论吗?
许楠这次,就是说真理的那个。于是,蒋罡没法站在真理的对立面辩论。
蒋罡无可奈何地收了线慢慢走回病房,居然见韦天舒来了,他边冲她打招呼,边对李波道,“你也好多了,别老黏着你媳妇了。让人好好休息休息去,吃好喝好赶紧长点肉,要不让人爹妈看见,指定都不能答应把姑娘给你---好家伙,可是成排骨美人儿了。对了我瞧你俩别托啦,都是让你们墨迹的,赶紧,等过些日子你彻底恢复了,正好跟凌远多赖几天假,把事儿办了得啦。”
蒋罡脑子里还都是许楠,这会儿听见他说起这么喜庆的事,一时间有些发呆---随即又想起来了几天前验孕棒上的浅线,刚发现的时候,李波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这个结果简直是给了自己无穷的坚持下去不崩溃不乱来的勇气和力量。这时却苦笑着想,自己当真是苦情悲情得窘死人。
孩子被自己盼来了,可是在这个尴尬时刻。
李波一直未能放下许楠离开的理由,原本对他们曾经的时光,全是眷恋,在蒋罡与他还只是好朋友的时候,不止一次迷惑痛苦地对她说过,想过多少遍,真的不能理解许楠的离开。后来,许楠抢救,住院,他不顾规矩不顾议论地陪护,最终,是自己鼓励他,一定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别把后悔留到以后,再不致,也要告诉她,当初自己的心思;他最终鼓起勇气真的是这样问了也说了,许楠流了很久的眼泪,最后却只是说,‘让以前彻底过去吧。我求求你。你忘了吧,不要再问我。你好好的,我也一定会好好的。我保证,我发誓。’
李波那天拽着自己打完台球打篮球,打完篮球要抓着她去打靶,最终总算被她连哄带骂几乎要上手暴力地逼迫躺床上,而自己被他要求‘讲故事’,她翻出来机器猫漫画,本来是敷衍,后来真的自己看得也入迷,想起来小时候的时光,最后竟长叹,如果我是机器猫,就做个时光机器,带你回到当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她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也最终会知道。许楠也说,那是她欠他的一个答案。
他知道了,又会如何?
自己百分百地肯定,事已至此,他定然会对自己尽足责任,也绝不会少了半点的好,可是,原来真实竟然是这个样子,许楠何辜呢?
这样站在他们中间,又让自己情何以堪。
不要随便地乱对上帝提要求,蒋罡痛苦地想,如今,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可以更加潇洒,也许他也少了一层非尽不可的责任----可是,真的不告诉他?再给他一次自由?不要。。。这孩子?这念头才一起,简直就让她有了割肉挖心的剧痛。
蒋罡发着呆,并没回应韦天舒的笑话,直到李波伸着手要自己过去,才醒过神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担心地道,“你是不是累了,有不舒服么?你。。。”
李波只轻轻抚摸她手腕,肩膀,韦天舒在旁边咧嘴道,“你们亲热请避开人民群众。”
“你对暂时残障人士多点同情心理解心!”李波道,“我又看不清楚,不‘亲热’还能怎么样。得有个概念,我媳妇成了多排骨的美人儿了。”
“韦大夫就能夸张。”蒋罡低声道,“稍微掉了点肉,离排骨远着呢。”
“小蒋,我跟你说,喜欢他,咱们也得有策略。”韦天舒正色说,“别他这么吓你了一次,咱就全线让步,成了小媳妇了。啥苦都自己吃。我可还记得臭小子欺负你的时候呢。我是只有姑娘没儿子,绝对的老丈人心态!看见有臭小子拽,尤其跟我们这么好的姑娘胡乱拽,那是特别的看不过眼!”
“我错啦。”李波向着韦天舒的方向拱手,“这回让我媳妇吃了这么大苦,担了这么多心,我这就向天下老丈人代表郑重保证,以后我定要向韦大夫学习,做个好人。哦,骗人家上手术跑医院打游戏就算了。。。”
韦天舒大笑,“你媳妇又不逼你看韩剧说感想还得考明星八卦!”
蒋罡靠着李波坐着,看着他的笑,那样的。。。虽然只不过这些日。。。却仿佛已经久违的笑容,竟是痴了。
韦天舒瞥她一眼,站起身来,叹气摇头,“我也该走了。只请了2小时假。”上下打量蒋罡,,“算了,你这鬼迷心窍的傻妞,教你啥也没用。你还是盼自己命好,这小子不欺负你吧。他要欺负你,你也只有任他欺负的份儿。”
韦天舒出去,门关上的那瞬,李波把蒋罡拉过来靠得自己更近,搂着她的肩膀,把头转向她,柔声道,“小罡,我跟你,虽然就是不太长的时间,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还有什么心事,不能说?”
蒋罡发愣地瞧着他,说不出话。
“还有什么,需要你自己难受,不敢告诉我?”
“我。。。”蒋罡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
“之前,我确实有好多很蠢的时候,有怕,也有那么多幼稚的愤怒和不懂事。”李波把她拥在胸前,“我不是说现在自己聪明了。但是,我想,多少是不再那么幼稚吧。你心里有什么担心,难受,你告诉我。经历这样一次,躺在重症病房,眼前都是模糊或者黑暗,不知怎么,反觉得很多东西看得开了。小罡,我本来,总觉得许多话不用说,可是,可能你真是个傻丫头,就是不明白。这一段,我确实是为了怕你胡闯才非要你在身边,连我自己三令五申的规矩,都领头坏了。可是。。。你真的在身边了,醒过来,喊你,你就在,能让我摸到,听到。。。我觉得特别踏实,好像,不那么烦躁,也不那么怕。”
“告诉我,你到底在为什么难受?”
“真的没有。”蒋罡把脸埋在他胸前,眼泪已经涌出,“没有。就是你还没全好,我自然担心。”
“你哪儿是能撒谎的人?”李波叹气,把她的脸扳起来,对着自己。
“可是。。。”蒋罡拼命摇头,他毕竟才转出重症病房,如何能把这样的残忍,就告诉了他?
“没有什么,比你会隐瞒我更难受。”李波对着她,坚持地道。“我跟你一起,特别踏实。。。就是觉得,能知道你的心思。小罡,不要骗我。”
蒋罡心中剧烈交战,最终,闭了下眼,低声道,“好,这也许是命定的。不该是她一个人承受,你更是该有权利知道的人。更也许。。。是能帮得了她,劝得了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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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三十一章 3
给李波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蒋罡完全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她握着他的手,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脚下的一小方地面;她努力讲得平静,自己却出了一手心的汗,而他的手,从温热,变得冰凉。
“她要把这件事当众讲出来。因为是陈年旧事,怕公安不予立案,以民间关注造势促进立案,并且,并且监督进程。。。我真不明白,许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还能懂得这些。”蒋罡依旧低着头,“她执意要这样。我没法劝她。这样对她实在伤害太大,太不公平了。可是我没法。。。没法劝她。”
蒋罡越说声音越低,依旧不敢抬头,李波一动不动地坐着,也没有任何言语;蒋罡狠狠地咬住嘴唇,颤抖着声音道,“我错了。小波,我真的错了。我不懂事,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我害得你这样,害得许楠。。。要重新面对这些可怕的。。。费劲力气,牺牲了最宝贵的东西来想要躲避的噩梦。小波,我。。。我到。。。到现在,宁可,宁可把我最好的赔给她。。。”
“赔给她?什么?我么?”
李波声音喑哑,手略微地发抖,不自觉地想要从她的手中抽出去,蒋罡却下意识地加重力气攥住了他的手,抬起头,望着他,这时心仿佛真被刺中似的,真实地剧痛,痛得说不出任何话,只是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李波与她僵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先不说你想赔的,是不是她需要的,便算她想要,你把个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的人赔给她,算什么?你既然是她好朋友,至少,该尊重她。”
蒋罡愣怔地望着李波,呆呆地说不出话,心里越发地混乱,有一点点克制不住的,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惊喜,却立即为这种惊喜而觉得惭愧无地,李波抬起头,脸上有些茫然的伤感,“变了就是变了。可能是出于误解,或者只是阴差阳错。。。但是变了就是变了。也许在这次出事之前,我也说不清楚,可是这次,我以为自己可能过不来的时候,担心爸爸妈妈,舍不得你,仔仔。最难受的那几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醒着什么时候是乱七八糟的梦,那些梦里,不止一次,是你穿白色的婚纱,朝我走过来,漂亮极了,又或者是你抱着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女孩,跟我说,‘就叫笑笑好不好’。。。但是每次,都是还差一点,就醒过来,发现自己插着管子,躺在ICU,就很难过,很怕,这真的只是梦了。唯独后来你在这里,每次醒过来,叫你名字,你会答应,会让我摸到你的脸,心里才能踏实下来。”
蒋罡眼里发热,想要再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波瞧着她,“你别傻了,怎么会是你的错?我们谁都不是小孩子,都没有被别人保护着有个完美世界的奢侈。而且,谁也没那个本事保护别人一辈子。面对不美好的真实,也未见得都是坏事。”
他说着,托住头,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蒋罡忙扶住了他,李波拍拍她手,低声道,“我要休息一会儿。。。我有点累。有点头晕恶心。”
蒋罡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扶着他慢慢躺下去,犹豫着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却见他摇头道,“我没事。我就是要把好些东西好好想想。”
蒋罡苦笑,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那我出去给仔仔买些鸡胸肉干去。昨天回去看他时候给了最后俩块,我跟他说了,再买一罐,再吃完,你就回去了。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如果听懂了,会不会一天全部拼死吃光。。。”
李波微笑,“等过几天我再好些了,申请出去走走,出了医院门,你把他带来让我摸摸吧。”
蒋罡答应着去了,去李波常去的宠物店买了鸡胸肉,又买了几个小玩具,回家去给黄仔仔清理了沙盆,它就跟在自己身后瞧着,把玩具和吃的给它,它却也没有什么兴致,于是她就找出梳子给它梳毛,一边跟他说话,挠着它的脖子;它抬头看着她,还是那样无所谓的神气,还是不肯象对李波那样,给个表示满意的呼噜。
蒋罡将梳下的毛清理了,又给它栽了新草,对它道,你乖乖的,过几天,带你去看。。。喂,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是管李波叫哥哥呢,还是爸爸?反正,我带你去看看他,他也想你了。昏昏沉沉时候,反复地唠叨别忘了回来喂你,给他爸爸说了又给我说,每个赶上他清醒的人,都听见了他说一次别忘了回来照看你。
蒋罡说罢,转身要走,黄仔仔跟到门口,忽然伸头在她腿上蹭了蹭,极轻地打了一小串呼噜。
蒋罡回到医院时候已经是中午,李波已经搬去了普外的病房,她进去时候,凌远和苏纯都在,还有个不认识的40来岁的男人,她进去,跟他们打了招呼,在李波身边坐下,有些不安地打量苏纯,却看不出她任何的心思;这时李波对她道,“这是岑律师,岑律师还会帮我们联系梁律师,专门做qiang/you/jian少女案的。小罡,你帮我联系许楠,我想见她一面。”
凌远皱眉,犹豫着没说话,只觉得他才从重症转出来,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长好,视力尚未恢复,血色素才只5克多,实在不该操这个心,然而再瞧瞧苏纯,她嘴唇紧紧抿着,手抓在白大衣的衣襟,手腕略微地发抖-----这样的苏纯让他心里疼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在苏纯心里,恐怕这个姐姐,就是世上最亲的人,俩人从小亲密,互相爱护,更比一般姐妹多了份相依为命,苏纯倒更象个姐姐,事事处处地对许楠照顾心疼爱护,突然听到如此残忍的往事,又何忍让苏纯来保持冷静,与许楠讨论细节?
然而毕竟不能让许楠一时意气用事,既然要做,不是不可以照许楠说的做,但是细节上,总是要计划周详。
凌远尚犹豫着,听见李波说道,“你放心,我撑得住,到了这个地步,不会再让自己出问题。这。。。其实,也不能算是与我无关。我和许楠也该说个明白。讲开了,也许才能放下,才能真的平静接受,沉着面对。”
凌远点点头。“也只有你跟她讲了。细节的事情,你别太劳神了,放心,交给我就是。”
“别强迫她。”
苏纯忽然开口,“别拿亲情感情和关心爱护强迫她。”
在场的人都是一呆,只不解地瞧着苏纯,唯独李波看不见,却是轻轻点头,却见苏纯站起来,木然地道,“都说她任性。不管不顾,我也经常这样觉得她,还总是担心。其实,她从小到大,对她在乎的人,为了让她在乎的人高兴,大家能在一起欢欢喜喜,什么都肯妥协。她就希望一家四口能总在一起和乐,哪怕就是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她在我爸爸跟前特别听话,从不捣乱执拗,特别能讨好,虽然我爸爸对她,固然不坏,也真不能算多么地亲热;我总是想拿自己认为好的,帮她管她,其实她不喜欢这样,也受不了,但是只要我说的,都尽力去做,做不到,就特别对我愧疚;后来,她怕李波在父母那里为难,没有去乐团没有去舞台,去做了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综合大学的音乐教师;再后来,她拼了命想给我姐夫生孩子。。。这一次,如果这真是她想做的,不要再拿亲情和爱护来阻止她,影响她,让她真真正正做一次确实能让她自己心里痛快了的事情。我理解她,”苏纯扬起下巴,冲着凌远,咬牙道,“你经常提到底线。底线之上,一切为了更多利益更少害处,都可以妥协,但是底线之下,这样一个毁了自己这么多幸福,这么肆无忌惮地凌辱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的东西,如果是我,若我自己始终都是受害者,始终不能有半点反抗,那么即使他走到马路上不幸被车撞死,被别人捅死,被雷劈死,我都不甘心,死都不能瞑目。这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赢来的一切,也是屈辱。这次,不管我姐姐怎么做,我都支持她。我都帮她。如果姐夫真的可以支持理解,我姐姐是个懂得感激的人,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他;如果他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里的环境和人言如果真太恶劣,对她有太多伤害,我申请出国,我有信心可以申请奖学金,姐姐也可以申请音乐学院,我把爸爸给我的房子卖了,可以支付她的学费,以后我们在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我们都还年轻,我姐姐也不过26岁,她这样美丽,这样的天才,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过自己的日子。爱她的人自然爱她,不爱的,非要把嫉妒说成鄙视来伤害她的,我们凭什么要理会。”